腳步聲順著黑暗朝秦子璇他們站的地方靠近,很明顯對方應該是听到玉子初踢到的石子聲音發現了他們了。
「怎麼辦?」
秦子璇在司徒赫手心里迅速地寫著,根本沒工夫去看司徒赫的表情,黑暗中腳步聲漸漸靠近,連呼吸都緊張起來。
「沒事,稍安勿躁。」
司徒赫握著她又開始搗亂的手指,用口型回答秦子璇的問題,看樣子回去他得跟這丫頭上一課,不要隨便來撩撥他,不然很容易出問題的……
「跟我來!」
玉子初回頭沖司徒赫比了個口型,三個人在黑暗中都能視物,不遠處走過來的腳步聲帶著燈光,顯得四周的青草氣息更重了幾分。
三個人站立的地方除了退出去之外似乎沒什麼好的出路,但是玉子初帶著他們三兩步走到了一個封閉的門口,按下了機關。
秦子璇驚訝的看到,眼前的枯藤正在無聲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兩邊四散開來,就像傳說中的芝麻開門那樣神奇,直到穿過這些枯藤形成的門洞,她才意識到這些褐色的枯藤,是活的!
回頭往後看,棕褐色的枯藤悄無生息的合上,跟剛才外面看到的別無兩樣,而他們三個人面前只有一個回旋梯,朝著無盡的黑暗中延伸下去,地底一片虛無。
「呼!」
秦子璇松了口氣,不過看司徒赫和玉子初的樣子根本沒什麼變化,難不成……這兩個人以前來過這兒?
「剛才那個通道是荊棘道的入口之一,不過只有歷代的家主才知道哪個入口,我無意中得知的,今天也是第一次用。」
玉子初低聲跟她們解釋道,這些看似不牢靠的枯藤完全隔絕了外面的聲音和光線,甚至連氣味也一並隔絕了。
「玉夫人這麼做究竟是想干什麼?命人玉子嬈送進荊棘道的地宮里,她瘋了嗎?」
司徒赫皺著眉問道,地底傳來一陣陣低低涌動的風,帶起來一陣陣騷動的植物氣息,但是不同于山間林中的植物氣息,這些味道更像是——活的!
「她就是想借機除掉玉子嬈,她心里容不下半顆沙子,我只是個借口罷了。」
玉子初挑眉,他那個名義上的母親從小沒有抱過他一次,即便他是個養子,在他不知道事實之前,他一直都以為她是他的生母!
「咱們從這里進地宮嗎?」
秦子璇盯著回旋梯下面的虛無,漆黑一片的空洞感讓人聯想到了白玉墓里面的那個地裂縫細,她心里涌上來一絲激動,說不清是為什麼。
「小水,睚眥!感應一下有沒有你們的兄弟!」
雖然她知道他們期盼找到別的兄弟,但是玉子初也明確的說過地宮里除了一個白發的女妖之外,只有一個怪物,中傷他兩次的怪物!
龍九子是神獸,能被拘禁千年的肯能性不大,自由走動還被拘禁千年的可能性更加不大……
「主人,沒有!」
睚眥的聲音從心底傳來,秦子璇的眼神一暗,嗯了一聲之後跟在司徒赫和玉子初身後往下走,手里攥緊了她的傘兵刀。
「九百九十九道台階,下去之後是地宮的第一層,我見過的那個怪物就在地宮第一層,你們多注意。」
玉子初的聲音很輕,沒有半點平日里的調笑,認真的讓秦子璇的心都在發顫,這東西有多大她不知道,但是看玉子初身上的傷就明白這個東西有多毒了!
「別緊張,沒事的。」
司徒赫突然轉身牽住了秦子璇的手,黑暗里他淺金色的眼眸尤為耀眼。
秦子璇抬頭一看才發現,他周身的金光已經開始化為實體,這是以前她根本沒見過的狀況,他的整個人周圍籠罩的金色防護結界變成了實質的金屬,除了臉之外整個身體幾乎都已經變成了金屬的質地,冰涼卻強大。
「嗯,我不緊張。」
話雖這麼說,秦子璇的心里卻有點著急,她很擔心下面的那個東西,因為怕被錯殺!
「其實我兩次見到那個怪物都只是匆匆地一瞥,忙著逃命我連正臉都沒看清楚,所以你們要小心,他的身體應該很巨大,大的離譜。」
玉子初說話的語氣還有些顫抖,兒時留下的陰影讓他對這地宮里的怪物望而生畏,加上他那僅有的兩面,說不上來究竟是恐懼還是敬畏。
「那……你見到你媽媽的地方在哪里?」
秦子璇看里一眼司徒赫,覺得這種話還是她來問比較好,畢竟玉子初跟司徒赫這麼要好,被最好的朋友戳痛處的感受會很糟。
「八歲那年,在那個怪物要吞掉我的時候,我看見她,然後就暈過去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所以……」
玉子初的話只說了一半,秦子璇和司徒赫都明白他自責讓他們下來,司徒赫抬手拍了下玉子初的肩,沉默的繼續往前走。
九百幾十九道台階听起來很多,走起來卻不盡然,黑暗里時間流逝的很慢,至少他們三人感覺很慢。
秦子璇手里捏著的匕首又緊了幾分,越來越濃烈的植物氣息讓她覺得通體都很舒服,但是她一點兒也不敢放松警惕,反而松開了司徒赫的手,「放心,不會有事。」
司徒赫點頭,閉上眼楮周身都金屬化了,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這麼成功的金屬話過,也許是因為身體里的魔氣完全消失了,金屬性的力量不被壓制他才得以施展全力,說起來也是因禍得福。
「轟!」
三個人剛踏下最後一級台階,不等他們站定,前面已經傳來一陣震顫,轟隆隆的聲音像是巨大的鉸鏈拴著一個大球向他們的方向滾過來,鋪天蓋地的響聲讓他們的耳朵瞬間失去了听覺,嗡嗡的回響聲充斥著整個空間,整耳欲聾。
「後退,你們倆兒上去!」
玉子初轉頭向司徒赫和秦子璇吼道,不等他吼完,三人的身後已經結成了棕褐色的藤蔓,藤蔓牆壁完全封住了下來的台階,他們被困住了!
「你又來了?」
轟鳴的聲音響過,就在他們都以為會被這個巨大的球體壓扁的時候,它突然停了下來,濃烈的植物氣息讓人覺得嗆鼻,玉子初卻完全不受影響。
來自巨大的球體聲音震得秦子璇耳朵生疼,不過重新能听到聲音卻讓她松了口氣,一雙眼眸漸漸地變成了紫色,穿透巨大的球體表面的藤蔓,一層層的看到里面去。
「你見過我?」
玉子初覺得詫異,他進來荊棘道兩次,兩次都遇到過那個怪物,但是從來沒見過這個球形的東西,姑且叫他東西吧……
「妖靈的孩子我怎麼會不記得?如果你是來找她的,還是走吧……」
隆隆的聲音帶著幾分嘆息,錯綜復雜的藤蔓里面看不到任何有生命跡象的東西,玉子初盯著眼前這個巨大的球形,心里卻涌出來莫名的激動。
「妖靈?我母親叫妖靈嗎?你見過她?白頭發的對嗎?」
玉子初很激動慢慢地走到這個球形藤蔓的面前站定,一雙墨綠色的眼楮看著面前的這個球體,像第一次被家長表揚的興奮孩子。
「子璇……看到什麼了?」
司徒赫貼在秦子璇的耳邊問話,他總覺得面前的這個藤蔓球很奇怪,但是又說不出是哪里奇怪。
「我……我……」
秦子璇的嘴唇蠕動了一下,一雙紫色的眼眸透過最里面的一層,看到的景象卻讓她幾乎要尖叫出聲來,眼淚「唰」的琉璃下來,帶著幾分隱忍和壓抑的顫抖。
「她的身體被藤蔓穿透了,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打開……」
司徒赫的心里一驚,看里一眼前面的玉子初,嘆了口氣︰「阿初,我們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玉子初的身形一震,緩緩地看了一眼滿前直徑大約有十米左右的巨型藤蔓球體,眼底的震驚和憤怒瞬間涌現出來,周身的綠色氣息暴漲,瞬間席卷過整個甬道。
「我要帶你離開這里,跟我走,媽媽。」
司徒赫不忍心讓秦子璇再看下去,抬手捂著她的眼楮,等她再次睜眼的時候,玉子初似乎已經比較失控了。
面前的巨型藤蔓球一動也不動,也不說話,半天才傳來一陣淺淺的嘆息,帶著無奈和痛處︰「孩子,快走吧,你能這麼做我已經很高興了。」
秦子璇抬手抹了一下眼淚,玉子初往前走了兩步,藤蔓球就轟隆隆的退出去幾米,很明顯這些棕褐色的藤蔓不同于其余的藤蔓,因為秦子璇看到子里面的一層藤蔓是墨綠色的,這些藤蔓在吸她的血!
「玉子初被地宮里的怪物重傷,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族了,是半妖!你確定不跟他離開嗎?你確定要拋棄他嗎?」
秦子璇很鎮定的說完,玉子初和司徒赫的眼神都一暗,她說得對,如果不能讓妖靈答應跟他們離開的話,就憑他們三個根本控制不了這個龐然大物,更別說救人了!
耽擱的越久危險就越大,並且看她現在的樣子,很明顯是被植性的怪物控制了,那究竟是什麼東西?是魔嗎?
「我被魔龍控制了,走不出這里了,你們看我現在的樣子,難道不是怪物嗎?」
玉子初搖頭,緩緩地朝另一邊甬道走去,聲音很涼但是卻無比的堅定︰「我去殺了那東西再回來帶你走。」
這一次,妖靈的反應沒有那麼大了,半晌,她才輕聲道︰「你的傷口不能愈合嗎?怎麼傷的這麼重?」
玉子初點頭卻沒再說話,他怕他一說話情緒會先崩潰,不用秦子璇說他也明白,妖靈身上的這些藤蔓不是一個困住她的東西,而是一個想把它吞噬的東西,玉家的木屬性力量之源——植物之藤!
「天火灼傷的。」
秦子璇輕輕的說完,迅速的跟了上去,司徒赫也沉默的跟了上去,他們看不到的背後,巨大的藤蔓球的背面,無數的藤蔓枝椏穿透了妖靈的身體,墨綠色的血染透了整條甬道。
她活不長了。
黑暗中的地宮更像是個空曠的廣場,只不過這個廣場有大型的柱子和各色不同的藤蔓牆壁,玉子初循著記憶往地宮里穿行,臉色卻越來越沉重。
八歲的時候,幼小無助的他被第一次扔進了荊棘道,因為他屬性力量沒有覺醒受了重傷,離開荊棘道的刺藤之後走岔路進了地宮里,第一次被傷的體無完膚。
「如果我發生了什麼不幸,你們就逃走。」
玉子初突然轉頭向司徒赫和秦子璇說道,黑暗中略顯蒼白的臉變得有些病態,司徒赫抬手一觸,粘稠的液體順著他的手流淌下來,滿手都是墨綠色的血!
「你怎麼了?」
司徒赫的臉色晦暗不明,當年他和小苒趕到荊棘道出口的時候,玉子初幾乎沒有呼吸了,是小苒背著他離開,小暖還打傷了一群玉家長老堂的年輕弟子,最後在鳳家躺了三個月才能開口說話。
「傷口裂開了,一直流血,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玉子初的語氣很淡,從他們踏入荊棘道開始他的傷口就一直在流血,雖然痛感不強烈,但是那種听著自己生命流逝的感覺卻很糟糕,尤其是如果他不能活著趕回去的話,小苒會很失望吧。
「出口在前面嗎?」
秦子璇忍不住問道,看著越來越遠的藤蔓巨球她的心里就很難受,不管妖靈因為什麼被誰束縛在這里,她不走玉子初也不會走,想到這兒她突然有些後悔,她應該試試毀掉那些藤蔓的!
「對!唯一的出口要經過前面那個怪物的老巢,然後上到上面一層去才能離開,司徒知道怎麼走,我告訴過他。」
玉子初點頭說完,秦子璇頭也不回地往回跑,一邊跑一遍道︰「我先去救人!你們把那個怪物干掉回來找我們,就算是讓小白啃斷藤蔓,也要把她帶走,不能再留下來了。」
司徒赫後背一震,點了點頭,玉子初還想說什麼被他拎著走了,他理解她的心情,她親眼看到了被困在藤蔓里的妖靈,想起來了自己失蹤的父母,那種心情是沒有理智可言的,他們只需要殺掉那個怪物就行了。
「司徒赫!你瘋了嗎?」
玉子初回頭沖司徒赫吼了一聲,他覺得頂多是拼死把他們送出去,反正他現在的狀況估計也活不久了,但是子璇那丫頭回去了,他就不能死!
「玉子初,你還不明白她想什麼嗎?子璇要你活著,不然小苒會傷心的,我們都要你活著,別廢話了,走吧。」
司徒赫拖著玉子初往前走,說完這些話松開了拎著他衣領的手,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玉子初心里想什麼他最清楚不過,不得不說子璇丫頭真是聰明……
秦子璇一路小跑回到了他們最開始下來的位置,發現四周的藤蔓牆壁似乎又窄了一些,被困在中間的藤蔓巨球也變大了些。
「妖靈,你醒著嗎?」她不知道怎麼稱呼玉子初的母親,不管怎麼樣先把她弄出來再說。
「你怎麼又回來了?」微弱的聲音帶著隆隆聲,透過層層疊疊的藤蔓傳出來,虛弱得連呼吸聲都比她說話的聲音大。
「我來放你出來,如果你死了,玉子初也許也活不了,只有你活著才能讓他活下去,他的傷口一直在流血。」
秦子璇很鎮定,說完這些話之後,放開了血玉空間的禁制,一瞬間里面呆著的一群契約的家伙全都出來了。
「主人!」
齊齊的聲音高低不同,秦子璇掃了一眼站在小白身邊的鳳姬,語氣焦急︰「鳳姬,你們妖族的同族,想辦法救人!」
九尾狐鳳姬先是一愣,慢慢地靠近面前的藤蔓,只听到「唰」的一聲,一條棕褐色的藤蔓朝她卷過來,一根根倒刺尤為明顯,墨綠色的血液還順著藤蔓的尖端往下滴。
「嘶——」
灼燒的聲音迅速傳來,鳳姬如同被踩了尾巴一樣往回跳,神色透著幾分恐懼,「這是正對妖族的禁制!我根本踫不得這東西。」
「那要怎麼解?」
秦子璇讓她退回去,自己上前了一步,剛才玉子初站的雖然近但也沒靠近,看樣子妖果真不能踫。
「藤蔓是活的,從控制這些東西的植物之源上伸出來,只要那個東西不死,就很難離開,越掙扎上面的倒刺會刺得越深,只怕這些東西都穿透了她。」
鳳姬的眼底帶著懼怕,她雖然自小在虛無空間長大,但是妖族本身就擁有強大的血脈傳承,他們天生就有父母的閱歷和學識,否則她也不能逃出來了。
「你回空間里去吧,你們有辦法嗎?」
秦子璇突然看向睚眥,她知道睚眥視為一個擁有完整記憶的神獸,所以她應該可以試試火攻。
「主人,我用天火試試,不過仍然需要你們幫忙才行。」睚眥說完先噴出來一小股火焰,秦子璇拔出匕首站在他身邊等待時機。
觸到火焰的藤蔓緩緩的褪去,張牙舞爪的樣子哼猙獰,不過被天火接觸過的藤蔓立刻開始枯萎,失去生命力。
「睚眥你慢一點,一層層的來。」
秦子璇一雙眼眸變成深紫色,她需要控制睚眥的火焰,不然很可能燒到里面的妖靈,重傷的妖靈根本扛不住再被天火灼傷了。
「啊——」逐漸縮小的藤蔓巨球里傳來一陣慘叫,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