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吃地很是隨意,外公只是很閑長和顧睿聊了幾句,一點都沒有涉及顧氏、莫氏之間鬧得不可開交的話題,反倒是問了一下喜歡吃什麼菜色,或者是平時有什麼鐘意的休閑娛樂方式。
顧睿一改嬉皮笑臉的風格,回答地很是到尾,點滴不漏,順帶還將我扯進去,譬如︰
「平時和生生窩在沙發上,看一些她喜歡的文藝片子。」
「生生煮的紅燒牛肉很好吃,排骨湯滋味也不錯。」
「雙休日的時候,會和生生去一去公園晃蕩上一番。」
子淵倒是在開了個頭,想要和顧睿談些生意場上的事情,卻被外公一句︰「下了班就不要說這些個公事了,好好吃飯。」給掐斷了。
而我則心情愉悅地扒拉著飯粒子,還不忘狗腿地外公餐碟上夾上幾筷他平素愛吃的菜。
兩家姓,一家人,這種感覺很好。
當然,前提是沒有子裴的煞風景。
「我說,顧睿啊,要是你家老頭子不同意你和兮兮在一起,你怎麼辦啊。」當他吐出這一句話時,我的心頭瞬間拔涼拔涼的,子裴,你就非得把我好不容易可以營造出來的溫馨氛圍給打散嗎?我伏在他的耳邊輕輕說。
「我這是為了你好,你樂意當縮頭烏龜,我可不樂意當王八。」子裴啐了我一口。
顧睿只是拍了拍我的手,以示安慰。
「我想,自己的感情應該不需要征得他的同意」
「笑話,只要你一天姓顧,你就一天都要听你家老頭的話,」子裴不屑地放下碗筷「我可只有這麼一個妹妹,好不容易看著她從泥淖中掙扎出來,可不能再眼睜睜地看著她跌入另一個大坑,尤其是顧家這麼一個能讓人粉身碎骨的深淵。」
「生生,你最愛吃的青椒牛柳,等會我問問陳媽怎麼做,下回做給你吃。」顧睿卻是紋絲不動地夾了一筷子牛肉放在碟子上。
子霖和子淵倒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致看著顧睿。
「了不起我給她當人肉墊子墊在她下面,子裴,保管不會傷著生生半分,」他笑了笑,「我會把她托出這個大坑的。」
「好了,子裴,快些吃飯吧,再不吃便涼了,人家小情侶之間的事,我們這些旁人也只能當個旁觀者,」外公開了口,「不過,顧家小子,我希望你能記著今晚的話,畢竟,兮兮,是我們家的心頭肉。」
「是,外公,我一定刻在心底,一秒鐘都不敢忘記。」顧睿謙恭地將頭低下。
「快吃吧,快吃吧。」我將嗓子漸染上一抹亮色,「好哥哥,謝謝你!」我萬分誠懇地道了謝,然而子裴卻是扭過頭,硬邦邦地丟了一句,「我吃飽了,你們慢用。」便推開碗筷起身上了樓。
「他失戀了,你不要在意。」對著顧睿解釋了一番。
「生生,我怎麼可能和小舅子置氣?快些吃吧,要涼了。」
于是我又樂呵呵地撥拉著米飯。
「兮兮,當真是男朋友要比我們這些哥哥姐姐好好上萬分。」子霖笑了笑。
我臉上一陣發熱,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一番。
吃完飯,送顧睿出了院子。
「生生,你說,外公是不是同意我們在一起了?」顧睿將我圈在懷里。
「他沒有反對,那應該就是贊成了吧,」我朝著他笑了笑,「看看,還是我們家的成員比較謙和有禮吧?」
「是呀,能把你培養的這般好,自然不是等閑的家,」他揉了揉的頭發,「生生,真想現在就帶著你回我的房子。」
「……」
擁抱了將近十分後,我悶著聲音︰「顧睿,快些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好。」他在額頂印上了一枚吻,「明天我有應酬,不能和你一起吃晚飯了。」
「好。」
「那晚些再來接你。」
我在夜風中送別我的男孩,依依不舍。
華燈初上,一切都籠罩在夜幕下的燈光中,黃色的,白色的,紅色的,綠色的,掛在路邊閃閃爍爍的小彩燈,一刻不停地變幻著色彩,赤橙黃綠青藍紫,還有那些掛在商店門口的牌子,在燈光的折射下早已失卻了白日里的面目,變得有些如夢似幻。
黑夜,果真是這世上最為玄妙的物什,所有的一切都會變化,甚至有時還會呈現出于它原本的面貌截然不同的樣子,燈光閃閃爍爍,如夜魅般在訴說著一個又一個迷離的故事,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旁晚的時候,我接到了又紫的一個電話,下了班,便和她坐在了這里。
透過落地窗,我看見了端坐在椅子上的又紫,下垂的發,露出一截頸子,柔美而又寂寞。這世間的女子,有一半是為如何得到男人的心而憂愁,而另一半,則是為如何守住男人的心而煩惱。又紫屬于前者。她說,她暗戀上了一個人,她說,情愛這種東西真的是踫不得的,那是一種勘不破的魔障。明明知道那個人的心中滿滿的是別人的影子,卻偏偏會生出他對自己有著好感的錯覺,而且還要放任自己沉醉在這種錯覺中拔不出身。
我很喜歡這家餐館的栗子雞,然而,面對這麼一個故事,第一次感到了食不知味。很老套也很頻發的一個故事,又紫愛上了一個流連在花叢中的男人,而她這次擔任的角色,就是他其中的一個女伴,她想忘記但那個人的音容笑貌偏偏生了根,無法把他從心中拔除,更令人傷心的是,她還有種隱隱的幻想,也許,那個男人心里也有她。
「又紫,我以前曾經听你說過一句話如果他在我最需要的時候沒有出現在我身邊,以後,也沒有這個必要了,然而听你現在這番敘述,總覺得他並不是那種能在你需要他的時候就能出現在你身邊的人。」
「是啊,現在竟然墮落成了這副樣子。」她自嘲地笑了笑。
是不是自己思念他的次數多了,每一次都捫心問自己,究竟他喜不喜歡自己,內心雖然有著明確的答案,卻也是隱隱希望著那個人也是歡喜著自己。這種希翼在一次又一次的期待中慢慢地竟也成了一種念想,念想那個人的愛,一次又一次地幻想著,他會喜歡上自己,在幻想中,不知不覺也覺得他對自己有意思了,于是,看見他,每一次在路上時,都走在自己的右邊,為自己擋開身邊絡繹不絕的車輛。看見在野炊時,為自己鋪上一層桌布,然後禮貌地請自己入座,總覺得,他應該是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的吧,也是對自己有那麼一點意思的吧,不然,他怎麼會對我這麼細心?于是,內心竊竊歡喜。殊不知,他走你的右邊,只是,他習慣了而已,換了一個人,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他還是習慣地走在那個人的右邊,並不是為了保護一個某個特定的人而刻意走在右邊。而那一層桌布,在野炊前分配任務時,這個就落到了他的頭上,他帶來的,自然,在眾人入座前,鋪桌布也就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事。然而,我們的內心存在著種種自己編造出來的幻想,幻想著有朝一日,他也會對自己上心,雖然,他的心里已經住進了一個人,但是,沒有關系,因為襄王有心,神女無夢。總有一天,他會知道我的心的。然而,他真的只是把你當作一個再也普通不過的朋友了。
然而,那一段蔥蘢的歲月,就在自己的幻想與糾結中白白渡過,他還是那麼彬彬有禮,他會走在女生的右邊,他會遞給女生餐巾紙。他還是那個他,什麼也沒有變。
27歲的年紀,早已不適合幻想,卻是怎麼也不忍心戳破那層紙,對著擺在心頭的男子訴說情愫,因為還要擔心連朋友都做不成。
我不知道說些什麼好,該是安慰她說,「又紫,你那麼漂亮,他肯定會喜歡你的。」這種話,就連自己听著都覺得虛偽,還是應該給她當頭一棒,「那種男人,有什麼好喜歡的,趕緊地忘了去找一個新的吧。」可是有時候,放出去的心,怎麼能說收回就收回呢?又不是曬在陽台上的衣服,早晨曬出去,經過毒熱的陽光的曝曬,當晚就可以收回來了,就算是衣服,有時候,也是很難收回來的,比如,運氣不好,就會遇上風,被那風一吹,不知道會不會找得回來。
直到顧睿來接我時,心口還是壓著一塊石頭,感覺悶得慌。又紫看見我們兩個走在一起,倒也沒有顯出多大的吃驚,或許,已經有人和她說了吧,畢竟,我們的朋友圈這麼小。
車內的冷氣很足,吹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一排排地鋪展開來了。按下播放鍵,班得瑞的輕音樂便流瀉在這夜色中,然而,我听著這憂傷的曲調,心里覺得更糟。「生生,你怎麼了,從坐到我車里之後就一直耷拉著一張撲克臉。」
我呆呆地看著看著身邊這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這個位置,又是多少女人坐過的呢?
「生生,應酬這種事,我也是很不喜歡,我答應你,以後如非必要,我絕對把它推了。」
原來,他只是以為我討厭他把我推在一邊去應酬,卻不知道我內心翻來滾去的是另一樁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