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鳳芷立即一巴掌撐開他,一雙眼瞪得溜圓,手指戳上了他的胸口,凶巴巴地道︰「喂,你會不會追女孩子啊?這種時候要體貼人家的——額,那個,矜持,對,矜持!你懂不懂?」
有什麼聲音在空氣中顫動。
蕭鳳芷警覺地向前排看去,只見背對著他們的龍四,雙肩正上下微微抖動著。
一伸手摁下與前排的隔窗,轉頭對龍霽澤怒目而視︰「你這隔窗是擺設嗎?」
「你說的是!」龍霽澤低眉順眼的模樣,令蕭鳳芷雙眼一眯。
只見他伸手摁開隔窗,拍拍前排龍四的肩,正色道︰「以後,只要我跟蕭小姐在車上,這隔窗就不要開了!」
靠,這、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龍霽澤話音未落,那隔窗已被鳳芷怒而出手升起,氣呼呼地用手指著他。
龍霽澤眨眨眼,做無辜狀︰「怎麼了?」
鳳芷立即恢復炸毛雞狀,咬牙道︰「你這樣說,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以後我們在車上都會那,那啥了嘛!」
龍霽澤緩緩低下頭去,額頭頂住她,眼中笑意直逼過去︰「我們那——啥?」
鳳芷後知後覺地方知被人耍著玩兒呢,恨恨地別過頭去不理。
那廝卻扳過她,一本正經地道︰「按你的要求,車窗都拉上了,咱們可以那——啥了!檉」
靠,勞資哪是那個意思?
這句話卻沒能說出來,便再次被死死地堵住了嘴。
兩人並沒能回家,而是被蕭鳳芷吵嚷嚷著到了游樂場。
「這個,敢不敢坐?」
蕭鳳芷一臉得瑟地指著頭頂上的「雪山飛龍」,隨著那三百六十度翻滾的列車呼嘯而過的,是一片「鬼哭狼嚎」。
龍霽澤皺了皺眉,還未吭聲,一直緊隨在側的龍四卻上前一步,滿臉驚恐地對鳳芷道︰「蕭小姐,那個,主子他,有恐高癥!」
「啊?」蕭鳳芷瞪大了眼,隨即是一陣爆笑。
她笑得彎了腰,手指著龍霽澤,一雙眼瞅瞅他,再瞅瞅龍四︰「他,恐高?你們無所不能的主子,恐高?」
龍霽澤臉色頓時黑得如鍋底,那眼神如刀般嗖嗖飛向龍四,龍四低了頭,做看不見狀。
蕭鳳芷只覺胳膊一緊,卻是龍霽澤一把揪過她,向上一呶嘴,咬牙道︰「要坐是不是?走!」
鳳芷愕然看向他,又一臉糾結地瞄向龍四,那小子卻死活不肯看過來。
她撇撇嘴,把臉往他跟前一湊,嘿嘿一笑︰「你知道這個項目真正的樂趣在哪里嗎?」
龍霽澤斜睨了她︰「是什麼?」
鳳芷手一指頭上,賊賊地笑︰「真正的樂趣在听他們的慘叫,看他們的慘狀!你說,你是願意當看猴那個,還是被當猴看的那個?」
說完,便學著頭頂的那一片聲音尖聲大叫起來,引得周圍人全都笑起來。
盡管如此作秀,卻終是個藏不住的人,龍霽澤早已清清楚楚在她眼中看到了那抹想要上去飛的渴望,頭上的那片尖叫,明明就是興奮多過害怕。
他不由心中一動︰她,這是,為了他?
「走,我再帶你去個好玩的!」蕭鳳芷扯過他的手,扭身往左邊就走。
正半側了身回頭拿眼瞪龍四的龍霽澤,倒像是個被大人牽著的別扭孩子,怎麼看怎麼與他那正經高貴的形象不搭。
「小十,把你的嘴給我合上!離遠點!」龍四悄聲對著後面的人叱道。
「哎,老四,主子什麼時候恐高了?」
「不該問的問那麼多作什麼?」
蕭鳳芷拉著龍霽澤一路來到「激流勇進」前,指著那快到天上的水道,笑嘻嘻地問︰「知道這個項目最好玩的是什麼?」
龍霽澤不著痕跡地反手將她的溫軟小手一握,嗤笑一聲道︰「難道又是來听這些人鬼哭狼嚎?」
「錯!」鳳芷得瑟地晃著頭,將他領到一溜圓柱形的投幣器前︰「這次,是直接對著那些沖下水來的人打水炮!」
龍四已麻溜地跑去兌了硬幣來。
龍霽澤饒有興趣地投了幣,摁下綠色發射鍵,一柱強勁的水柱直直地向水道中心射去。
「哎、哎,先別按,等著,等船下來了再射擊!」
「哎,笨,對著船頭那個沒穿雨衣的發!」
「哎哎,快發,快!看到沒?那人正過了前面的水炮區,以為沒了,正松口氣掀開雨披頭蓋呢!」
「哈哈,對,對,就是這樣!」
龍四等人遠遠地看著自家平素一本正經的主子,被個小丫頭擺弄得手忙腳亂,還時不時地笑出聲來的模樣,只覺異常扎眼,不由滿心糾結迷惑,主子這戲演得,會不會過了?
卻又覺得,似乎有那麼一絲真實的和諧,這麼多年,主子何曾如此放松地笑過?
西苑,房間門口,龍霽澤放開
tang鳳芷的手,輕輕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微微笑道︰「好好休息!」說完,便掉頭離開。
「龍霽澤!」鳳芷倚著門框喚。
龍霽澤回過頭來看向她,眼中是溫和的笑意。
鳳芷低頭抿唇一笑︰「我今天很開心!」
似下定什麼決心般,抬起頭來,直視向他,大聲笑道︰「我覺得,其實跟你在一起,也不是那麼壞!」
也不待龍霽澤回答,便「呯」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門外的人,呆立良久,方才緩緩離開,那腳步聲,似比那夜色更深更沉。
這一晚,賀家二樓那扇窗戶始終敞開著,可是,久久佇立窗前的人卻沒有等到那曾晚晚守候的身影。
***
龍玉妲蔫蔫地半躺在床上,手上攤開的書,半晌沒有翻過一頁。
「叮」的一聲脆響傳來,龍玉妲抬頭看去,不由驀然睜大了眼。
桌上那銀光閃閃的,不正是白亦軒那支鳳釵小吊墜?
她心頭一跳,急急地起了身,頭伸出窗戶外,卻見空茫的夜色中,除了聒噪的蟬鳴,什麼也沒有!
失望之下,心中那被壓抑許久的期冀,終是勃然澎湃而來,她下意識地拿起電話,試探著撥了出去。
當電話竟然通了時,她不由微微一愣,以前撥過多少次都是不通,她知道定是哥哥們做了手腳,剛剛下意識地撥,原也不抱希望,只不過需要做些什麼來壓制心中無處可逃的情緒。
意料之外的通了之後,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小妲,你終于打給我了!」
那頭,是白亦軒急切的聲音︰「我每天都撥你的電話,卻總也不通。」
龍玉妲心中泛起一股酸澀復雜的情緒,喜悅中,又隱隱有一絲失望。
或許,每個女孩兒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都應該是無所不能的,她也不能例外。
天真如她,或許潛意識中,一直在等著她的王子拍馬而來,解救被囚禁于城堡中的公主。
卻原來,他終是斗不過她的哥哥們,只能坐等她聯系上他。
可是,為何他的墜子會突然出現在這里?那晚,明明他後來是帶走了的!
「小妲,你,還好嗎?你的哥哥們,有沒有為難于你?」
白亦軒低沉關切的問候,終是喚醒了龍玉妲心中壓抑已久的情緒,她不由紅了眼框,輕聲道︰「我沒事!」
「小妲,我想見你!」白亦軒低低一嘆︰「是我沒用,總是找不到機會!」
龍玉妲突然想起早上龍旭飛的話來,眼楮一亮,忙道︰「下個禮拜,我們會去北邊的牧場!」
「你們?還有誰會去?」白亦軒聲音有些發緊。
「大哥、二哥、我,還有鳳芷!」龍玉妲又急急地加了一句道︰「你要小心些,即便出門,龍衛守護也是極嚴的!」
「我又沒說會去!」對方一聲輕嗤。
龍玉妲一呆︰「你」
白亦軒輕笑一聲︰「惱了?逗你呢!」
龍玉妲正又羞又惱之際,卻听白亦軒低啞地嘆道︰「小妲,開心些!這一次,我一定會見到你的!」
話音未落,電話便已掛斷。
龍玉妲心中一急,她還沒來得及問,剛剛是不是他將鳳釵墜子扔進窗戶中的?他,在哪里?可是安全地出去了?
然而,電話卻無論如何,再也撥不通了。
龍玉妲走到桌邊,將那鳳釵拿到手中,喃喃地道︰「是不是你?可這墜子真的是你那只啊!」
突然手心一陣劇痛傳來,龍玉妲徑直昏了過去。
當她從昏迷中醒來,早已不見那鳳釵的蹤影,只有手心一道長長的劃痕,卻並未見任何血跡。
「小妲,你睡了嗎?」
門外傳來龍旭飛的敲門聲,龍玉妲下意識地將受傷的手一握。
她一直沒明白,為何自從那晚白亦軒被趕走之後,龍旭飛的態度便完全變了,只要听到一點點有關白亦軒的事,他便要暴跳如雷,明明以前最為親近的兩個人,她現在卻是越來越怕他了。
垂眸看了看緊握成拳的右手,確定表面看不出任何問題,她才緩緩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
浴缸中的蕭鳳芷,一邊往身上糊著泡泡,一邊輕哼著不著調的歌。
一陣撲愣愣的聲音傳來,她欣喜地一轉頭,看到窗台上佇立的小鳥時,便眉飛色舞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