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段的時候,就只是讓人自由地觀看在這會場里面展出的一些繡品,而也是到後半段之後,便是由刺繡界一些排的上名號的人,給在場的一些人進行刺繡的普及以及講解,其中還包含了一些自由提問。
對著一個一個出場的人物,畫縴一邊听著一邊記著,更是在看到無花=姑娘的出現之後,整個脖子都好像是長脖子怪物一般,定定地朝著後台的那個方向翹首以往著。
本來,在他們這個刺繡的世界里面,無花姑娘個一心夫人是齊名的存在,只是在畫縴的意識之中,她還是覺得一心夫人的實力更為高超一點,至少在看著一心夫人的那些繡品之後,畫縴會有一種心血沸騰的感覺,那真正是將自己整個的靈魂都融入到繡品之中。
先有心,後有人,名喚一心!
想著這些,畫縴想到之前黃掌櫃教授給自己的那些理念,倒是跟一心夫人的那個理念不盡相同。
「這是無花姑娘的作品,整幅繡品總共采用了八八六十四色的繡線,大家或許不清楚,我們現在的繡色也就只有十六種,而為何無花姑娘可以擁有那麼多的色澤……」
也是在畫縴想著這些的時候,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傳了出來,這也算是拋磚引玉,直接將無花姑娘給牽引出來。這個男人的聲音很好听,而且張弛有度,讓人听了不會有任何反感,也不會讓人感覺到任何的困意。「現在我們就讓無花姑娘給我們解釋一下……」
在這張弛有道的話音之中,無花姑娘的巨幅屏風繡品被推了上來,在這里,講解繡品自然需要有相應的繡品拿出來才可以,不然憑空地說一些東西,講解的人講解地沒有意思,而听講解的人說不得也會有一種暈暈乎乎的感覺。
「喜歡我的繡品,也喜歡我的人應該知道……」無花姑娘似乎已經多次參與過這種交流會,雖然每一回的問題不相同,但是基本上也算得了百變不離其宗。「我家原先是種花賣花的,花有多種顏色,單純的顏色可以拿來使用,混合起來之後又會出現其他的顏色……」微微一笑,嘴角露出兩彈淺淺梨渦,「六十四種一點都不多,只要大家勇敢地嘗試,會發現更多更好看的顏色……」
無花姑娘說完這些話,便微微福身退回到自己原先的那個位置上面,而她雖然說的簡單,卻將該有的方法都交給了大家,這種不藏私的人更加難能可貴,而畫縴喜歡她,也有這一方面的原因在。
畫縴看了看無花姑娘,隨即又微微轉頭,將視線落在了那「百鳥朝鳳」上,激動地使勁拍著手掌,自己的偶像,自己不支持誰來支持?
話說無花姑娘來了,一心夫人呢?
無花姑娘最為厲害的就在于顏色的把握,她敢用,用的很大膽,但是顏色多而不雜,這就是她的整體把握,另一方面也能夠變相表現出一個人的胸襟,不得不說,無花這個女人的胸懷寬廣。
而一心夫人,則是純粹的技巧取勝,就算是純黑色的水墨刺繡,也能夠將其揮灑地淋灕盡致,層層疊疊,那種方法完全就不是普通人能夠學的起來的。
「一心夫人的繡品,我們就不說了,但是大家也知道,一心夫人的手在受傷之後便也沒有再踫過繡品,這是我們刺繡界的一大損失,但是也因為這樣一個原因,一心夫人將他的珍藏送給我們刺繡會……」稍稍做了停頓,主持人繼續講道,「但是,我們今天還是有幸請到了一心夫人……有請……」
話音落下,便見有人從後台走了出來,所有人都是驚訝的,因為走出來的「一心夫人」是一個男人,而更加驚訝的,莫過于畫縴,因為這個自己的偶像之一,就是之前一直跟自己朝夕相處的——黃掌櫃!
「雖然我的身體已經離開了刺繡界,但是我的心卻不曾離開,只有有心的存在,我們永遠都是在一起的!」黃掌櫃說得響亮,這其實也是表明了他的那一個決心。「現在在這里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但是大會一定要我出來說點什麼,那我就稍微說一下這針線法吧……」
听到黃掌櫃的說話內容,畫縴本來瞪得可以媲美銅鈴的大眼楮也不再睜那麼大,而是將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黃掌櫃的講解上面。
而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在她的不遠處,有一個人一直一直都那麼瞧著她,將她的側臉印刻在自己的腦子里面。真真是應了那樣一句話——你在樓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戶,而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明亮如星光一般的眸子,就是軒轅銘煌一直以來的追求。
「線有松有緊,把握張弛就可以有不同的感覺……」黃掌櫃說著,簡單地點一個人,在現場進行了示範教學,「看這邊松一點,顯得有一點點的墜感,而這邊緊一點,兩邊的色澤便會出現少許的偏差……大家可以上來看看……」
黃掌櫃說著這些的時候,朝著畫縴瞧了一眼,畫縴幾乎不受控制地站了起來,慢慢朝那邊走去。
「這孩子是誰?怎麼會到這個地方來?」一瞬間,大家關注的焦點全部都放在了畫縴的身上,絕大部分人是在思慮她的身份,而更加多的人比如說無花姑娘,則是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畫縴衣衫下擺以及袖口處的秋海棠之上。
「我想試試……」微微仰著頭,瞧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黃掌櫃,不管此刻是不是一心夫人,但終歸他是帶自己到這邊來的黃掌櫃,而剛剛在兩人對視的那一瞬間,畫縴感覺到了他眼神之中的鼓勵,所以,她來了。
「可以。」黃掌櫃將手中的絲線以及針都交給畫縴,讓她在背後的白色繡布上面進行嘗試。在拿到那針線的同時,畫縴便已經摒棄周邊所有的喧囂,全身心地將自己的靈魂都放進這件事情之中,這樣的渾然天成,讓人情不自禁地摒氣望著這些。
就好像黃掌櫃說的,在這個世界上,一針一線便是一個人生,所以她現在做的就是書寫一個人生,所以需要安靜也需要細心,更加需要用心去體會。
瞧著畫縴的側面,瞧著畫縴手上的小動作,坐在偏向于角落里面的葉楓突然之間站了起來,甩動的袖子,更是推翻了桌上的酒杯,嘴中喃喃地,坐在他同席的司徒靈雪不禁听到了他的喃喃之聲,只是乍一听到他聲音,听清楚他話語里面的意思,整個人變得臉色慘白。
這是兩人之間的忌諱!
司徒宛如!
靖遠侯府的嫡親大小姐!
「你干什麼?」司徒靈雪拽住葉楓的袖子,止住他的瘋癲,幸好兩人因為年齡的原因坐在了最偏遠的位置,而大家現在的注意力都已經被畫縴給吸引過去,所以瞧到的在乎的人根本不多。「你發什麼瘋?告訴你,做了就是做了,你現在後悔也沒有用!司徒宛如已經死了!而你還是主謀!」壓低著聲音,司徒靈雪這般開口說道,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那麼一個字一個字地砸在他的身上。「這是你答應我的,所以不要表現出這樣一副懊惱的樣子,做給誰看?!」也是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司徒靈雪猛然之間甩了一下自己的袖子,甩開一陣袖花,也揚起了一陣好聞的花香。
之前司徒宛如的身上也帶著清清淡淡的花香,海棠,跟此刻那個女子身上的海棠一模一樣。
一時之間,葉楓就好像在畫縴的身上看到了司徒宛如的身影,也的確,這是事實。
畫縴就是司徒宛如,司徒宛如就是畫縴,兩個人只是換了一句皮囊而已!
佛曰,有因就必然有果,葉楓他們種下了那般的因,自然也必須承受可能的果。他們之間的糾纏,怎麼可能說彼此不想再聯系就不=不再見面呢?兜兜轉轉之下,他們最終還是會走到一起。
葉楓臉色慘白地坐下來,的確,這件事情還是他一手策劃,做了,就不能夠後悔!
畫縴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情,但是他們兩個人的互動還是被金色蝶王全部都記錄下來,就等回去之後便將所有的一切都告訴給畫縴。
「這邊怎麼有只蝴蝶?」司徒靈雪突然之間出聲,低頭撿起自己筷子的同時見到了落在自己腳邊的一只金色蝴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听到她的聲音,金色蝴蝶抬起根本瞧不見的眼楮,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朝著畫縴就飛過去,直接落在了她袖口的海棠花上。
頓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再放在討論畫縴這人的由來,而是落在了畫縴袖口上那朵假可亂真的秋海棠,都能夠引起蝶兒的共鳴,這得多強大的技能?
「這位小姑娘,可以到我這邊來一下嗎?」無花姑娘才開口,就看到黃掌櫃對她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此刻畫縴什麼都沒有做,但是她定定的樣子卻讓站在一邊的黃掌櫃清楚地明白她在思考,而且是很認真很認真地在思考。
有些純笨的人,是師傅無論怎麼教習都無法掌握精髓。
而有些聰明的人,則是師傅教什麼都能夠立馬明白掌握。
而最為少數的那些天才,則是教什麼都可以做到舉一反三,融會貫通!真正成為自己的東西。
「我明白了!」畫縴突然笑了起來,針線飛快地在繡布上進行穿插,而她的手指,則不定地在那邊抽捻著絲線,改變方向的同時也改變線的粗細度。
這就是屬于畫縴的融會貫通!
「這位小姑娘瞧著年紀輕輕……不知道師承何人?」等畫縴完全停下手中的活計,無花姑娘才開口說道,瞧著畫縴的樣子,她想到的是曾經的自己,對一樣東西真正發自心底里面喜歡的話,那眼神是看得出來的。「如果可以,不知道我有沒有這樣一個榮幸成為小姑娘的師傅……」
听到無花姑娘那話,畫縴幾乎愣了一下,猛然之間抬頭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後的黃掌櫃。黃掌櫃拍拍她的腦袋,沒讓她自己發言,而是作為發言人代為做了回答。「現在畫縴是我的關門弟子,如果無花姑娘不介意,我可以幫著畫縴做主,讓她拜你二師父……」
「呵呵……」無花姑娘顯然也愣了一下,沒想到這樣一個好苗子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但到底已經見習慣了大場面,笑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表示自己的失言。「難怪我無花與你一心能夠在刺繡界齊名,原來收徒弟的眼光都這般相似……」說出這樣的話,其實已經代表著無花姑娘的退出。「俗話說君子不奪人所愛,雖然我是小女子,但是偶爾也還是想要君子一回。」頓了頓,瞧著畫縴明亮的眼楮,她笑著說道,「再說我無花跟一心齊名,再如何不在意名聲,我的恩師也不會允許我屈居人下當一個二師父……」
「這是我們畫縴沒有這個福分了……」黃掌櫃笑著說道,「其實我們畫縴也是到今天才知道我是一心,或許還被一心夫人是個男人給嚇的不輕……」听著這些話,在座的人忍不住都笑了起來,也對,黃掌櫃這‘一心夫人’之名的確詭異。「一心,不是代表一個人,而是代表我門的傳承,從我不能夠再拿起針線的那一刻起,‘一心之名’其實已經消失不見……今天來到這里,一方面是為了分享一些經驗,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將自己的隱退意思告訴給大家……從今以後,世上再無一心!」
「一心,你何必如此?」主持這個刺繡大會的中年男人走出來,緩緩開口,「雖然你不能夠再繡出傳奇佳作,但是你的地位無人能夠撼動……」
「錯了!王大哥……」黃掌櫃微微抱拳,「俗語有雲,長江後浪推前浪,而我只是找到了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而且,更想心無旁騖地去完成那些事情……」說著這些的時候,黃掌櫃將自己的視線轉移到了畫縴的身上,微微看了她一眼,眼神之中的意思,她明白了。
「那好!我也就不勉強了,但是今天我作為我們刺繡公會的名譽主席,將話放在這里,你什麼時候想回來都可以!」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