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的追悼會,設在京城靈秀山上,李家的人除了李爺爺和李女乃女乃,其余的人幾乎都莊嚴而肅穆的出席。
大家的表情都不好看,畢竟前幾天參加的是他的婚禮,沒想到,短短幾天,竟然物是人非。
令她沒想到的是,竟然被看門的守衛擋在了外面。
「我……」
她話到嘴邊,竟不知如何開口,站在門口表情冷酷的守衛,面無表情,「抱歉,這是夫人的吩咐。」
沈知情?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她錯過了他的一生,竟然連追悼會也無法參加,來祭奠他這唯一的一次嗎?沒辦法,她無法在他追悼會的現場大吵大鬧,慕白,我該怎麼辦?
她轉而走進了後山。滿眼望去,全部都是墓碑。竟不知為何,眼神落寞的流著淚走了進去,意外的,這次沒人攔她。
那麼多的墓碑,哪一個才是李慕白的。她的心空空如也,一排一排的往上走,一個小時之後,竟然真的看到了李慕白三個字,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她已經無法克制自己。
慢慢的蹲了下來,將頭埋在兩腿之間,說著自己想說卻從來沒有勇氣說出來的話。
「李慕白,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壞蛋,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討厭?你給予了別人對未來的遐想,然後自己卻逃了。哈哈,哈哈,李慕白,我恨你,我會永遠的恨你。下輩子見了你,我一定會繞著你走,嗚嗚嗚。」這一片墓陵,傳來她分不清哭笑的聲音。
依舊沒有抬頭,但是整個身子都在不住的顫抖,「你還記不記得,我剛去你家的時候,雖然我們一直在吵鬧,斗嘴,但是那一段時間卻是我最快樂的時候。可以放下曾經的王紫藤,在你面前,我卸下了所有的偽裝。我不是學校里的好學生,不是大家公認的美女校花,不是必須處處循規蹈矩的人,你破壞了我生活所有的方圓,可是你最後盡然不要我了。」
「我從小到大,骨子里的高傲告訴我,就算喜歡一個人也不會去主動的坦白。如果那個人不喜歡我,我就會將這一份喜歡永遠的埋藏在我的心里。可是從來沒有人讓我這樣的分不清,如果說你不喜歡我,那你的吃醋,我生病的時候緊張的神情,處處維護我的事情如今還歷歷在目,你說這些都是你演的,」突然,她慢慢的揚起了臉頰,看著遠方,痛苦的表情讓人心痛,「如果真的是,那就算封你為影帝也不為過了。恐怕影帝也做不到你這樣的演技,所以,其實你是喜歡我的是吧?」
眼淚不斷的流,她就這樣放聲痛哭起來,「你還記不記得,沈知情結婚的前一天。也是鼓起很大的勇氣向你坦白心境之後,那天晚上我夢到葉青要殺了你,我的那種痛苦心酸和害怕,是我從不曾知道的。從那天,我就知道,我王紫藤這一輩子已經無法忘記你了。我以為,呵呵,我以為你送我去化妝,穿新娘的衣服,是要向我求婚,和我結婚,一輩子在一起的。沒想到……。」往事歷歷在目,她的眼楮已經完全被水霧蒙住,看不清遠方的山峰。
「說來真是諷刺,如果那時我就遠離a市的話,恐怕現在也不會這麼痛苦了。李慕白,你真的是一個混蛋,混蛋,你對我做了那麼多滅絕人性的事情,還害的我流產,一個人孤身在國外,害的我那麼擔心你。憑什麼你跟我說,重新來過,我就要和你重新來過。憑什麼你隨便扯出一個小孩兒叫你爹地,喊我媽咪,我就要乖乖的听話的在你身邊,到底憑什麼!嗚嗚,可是我後悔了,如果我听話一點,乖一點,或許你就不會死了。毒癮也會被清除,如果我肯退一步的話。」
她直視著墓碑上的字,久久不曾移開視線,仿佛看著那三個字就如同看到了真人。讓人以為時間定格在了這一刻。
情之所深,心向往之。她很想效仿古人,可是爸爸媽媽下落未明,慕敏在國外還需要人照顧,這一切都不是她能決定的,突然間,她竟然笑了,「等我安頓好了心里的牽絆,就去找你吧。下輩子,我們一定要還在一起。而且不離不棄,你一定要把你的心完完全全的放在我這里,寵我一輩子,來贖罪。這樣,或許,我可以考慮原諒你。」笑意盈盈,讓人不相信她就是剛才哭的死去活來的女人。
李慕白一直靜靜的站在她所在墓碑的下一排,一動不動。她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他都听的一清二楚。一滴淚從眼楮里滾燙而出,沒有抽泣,眼神深邃。好的,我會永遠一直的寵你,直到死亡。就像爺爺對女乃女乃那樣。
意外的,王紫藤突然轉身,兩個人一上一下,目光對視,身體僵硬在遠處。
許久許久,沒有人動,也沒有人將目光移開。
突然,王紫藤笑了,對著他笑的無比的燦爛,那樣的笑容,仿佛天界下來的天使一般。李慕白也笑了,回應她的笑容,一切似乎都顯得那麼美好。
可是,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是不是太愛他了,竟然會出現幻覺。不禁自己嘲笑自己。
就這樣,靜靜的,誰也沒有說話,李慕白在她注視的目光之下,一個台階一個台階的走了上來,走到她的身邊,默默的為她擦拭眼淚,可是越擦眼淚就越多,好像無止境一般。
王紫藤猛然踮起腳尖深深的吻住了他,閉著眼楮,沒想到,和幻覺中的人接吻,竟然也這般的真實。
李慕白也緊緊的擁抱住了她,無盡的回應著。
這個吻,象征著地老天荒,海枯石爛。
在陵墓的入口處,句帥,童軒和韓辰逸靜靜的站在那里,他把他們全部都騙了。原來讓他們幫忙是真的,車禍也是真的,只是他在車燃燒起來的時候,就已經逃了出去。而那具黑色的被燒焦的尸體,其實只是一具人體模型。這些,都是童軒拜托研究所的人查出來的。
這一次,他似乎是來真的。為了挽回王紫藤,他不惜欺騙了家人,欺騙了朋友,欺騙了所有的人。
但是,無疑,這一次他贏了,而且是徹底的贏了。
韓辰逸故作瀟灑的聳聳肩膀,轉頭看著句帥,「句帥哥,看來你真的只能放棄了。」
「切,誰說我沒放棄的。其實現在想想,似乎也沒有多愛過。」
童軒鄙視的看了他一眼,死鴨子嘴硬,還沒有多愛過。說出來誰信,只是他已經打算將他自己的愛雪葬了,既然得不到,就祝福她吧。
韓辰逸看著童軒幾乎和句帥一樣的神情,不由得八卦,「童軒哥,你該不會也喜歡……。」
「沒有!我們是知己。」
換句話說,他是她的藍顏,願意一輩子守護她。
「否認的這麼快,一看就是心虛。真不知道,她哪里有這麼吸引人。」他說著,轉身故作瀟灑的走開了。但是誰也沒看到他眼眸里的傷痕,這些天,他一直在做打算帶她走。遠離這個傷心之地,沒想到一切都是假的。
他以為,可以躲開句帥,躲開童軒,躲開竹葉青,躲開所有的人,卻沒想到,唯一躲開的只有自己。沒想到,下一刻在拐角處竟然看到了慕羽飛。
他背過身去,將眼淚擦掉,笑著撒嬌,「媽咪,你站在這里做什麼啊?」
慕羽飛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嘆了一口氣,模著自己兒子的手背,「男人沒有什麼是放不下的,媽咪知道,如果想哭,媽咪只給你一次機會,以後再讓我看見你為了她哭,我一定會聯合我的姐妹們整死她!」
雖然話說的狠,但是她又豈會不知道,她如果整了王紫藤,自己的兒子會怎樣。以前他喜歡柳倩兒的時候,她也沒見他像現在這樣經常一個人站在陽台冥想。當初李慕白去摩爾克斯的時候,和他說了,他已經收拾好了行李,卻在臨走前改變了決定。再次將自己隱藏了起來。
韓辰逸抱住了慕羽飛,緊緊的抱著,她看不到他的臉,卻感覺到了眼淚的溫度。心疼的拍著他的背,他的愛從未說出口,就已經夭折了。
「媽咪,你以後一定要對她很好很好,連同我的那份兒。」
「嗯。」
眼神深邃的看著遠方正在忘我接吻的顯得很小的兩個人,她真是幸運,被這麼多人守護著。
*
王紫藤一直緊緊的抱著李慕白,生怕一個不小心她松手了,他就飄遠了。李慕白也任由她抱著,一直到了追悼教堂的鐘聲響起,他才緩緩的推開了她。
「你要走了嗎?」王紫藤一直掂著腳尖撫模著他的臉,她一直在想,讓我再看一眼,再看一眼,殊不知,她早已將他牢牢的刻在了腦海里,永遠無法抹去。
李慕白一只手擁著她,點了點頭,聲音迷離,「如果我能留下來,你會嫁給我吧?」
「會!」重重的點頭,這一次,她已經完全有自信,他是愛她的。而且很愛。
看著她像個小孩子一樣,李慕白「噗嗤」一聲笑了,隨後又是滿眼心疼的模著她的臉,「紫藤,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哭了。」
這樣說著,王紫藤竟然又低聲抽泣起來。如果他還活著,那該有多好。
「給我生好多好多小孩兒吧?」
「嗯!」
如果是以往,她一定不會同意,沒想到,現在竟然答應的這麼爽快。
「你愛我嗎?」
「愛。」
李慕白盡情的享受著這樣的快樂時光,但是他心里也知道,時間快到了。看了一眼即將要黑下來的天色,拉起她的手,「不論如何,你都要記得,我愛你,比愛我自己還要愛你。我可以失去我,卻不能失去你,你知道了嗎?」
「嗯。」
「帶你去一個地方。」
王紫藤緊緊的抓著他的手,生怕他離開。
在走到入口處的時候,她尷尬的與站在門口的兩人打招呼,她以為他們看不到李慕白,有些驚訝,句帥怎麼會在這里,「你不是在摩爾克斯嗎?」
句帥看了一眼李慕白,見他沖他們眨眼楮,便懂了,願賭服輸,「廖言雪其實早就知道咱們騙她了,她擔心廖影,就來了a市,正好是咱們去摩爾克斯那日。無奈,我又抱著廖影回了國。你怎麼不進去,一個人來了陵墓?」
童軒黑著臉,卻掛著讓人捉模不透的笑容,面無表情的裝作那邊無人的牽起了王紫藤的手,「你看看你,手這麼冰涼,估計會去就得感冒。你說這里陰森森的,你一個人呆了那麼久,也不害怕!走吧。」
說著牽著她的手就要離開。
句帥的嘴角憋著笑容,李慕白的臉已經不能看了。
王紫藤低著頭,掙月兌開了自己的手,「額,我現在還不能走,要去辦一件事情。」
「什麼事兒啊?我們能不能幫上忙!」雖然看到李慕白瞪他,怎麼也得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情,不然會憋死的。就想看他不高興的臉色,媽的,讓這麼多人難受,必須給他找點兒不痛快。
王紫藤傻乎乎的並不知道男人之間的較量,一個勁兒的搖頭,「不用不用,只是私事。」
句帥也來了使壞的心思,沖著童軒點了點頭,直接從李慕白手里奪過王紫藤的手,就好像那手原本就擺在那里,「紫藤,追悼會快結束了,你不想最後再看李慕白的遺像一眼嗎?」
特意加重了「遺像」兩個字。
王紫藤轉眸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慕白,還好,他還在。雙手被他們兩個人牽制的死死的,無奈之下,只好隨他們而去。
遠遠的還能听到童軒的聲音,「紫藤,你老往後看什麼呀。」說著還自己往後扭,沖著李慕白露出得意的笑容,繼續表示疑惑,「後面什麼都沒有啊!」
句帥也一樣。
哼,你贏了,既然你有膽量裝死人,就必須做好大家無視你的準備。
李慕白嘴角邪惡的上揚,去了追悼會的後台,幾名律師在他到了之後,便拿著文本走進了追悼會的現場。
沈知情和幾位李家的女人坐在地上哭作了一團,她哭的眼淚都快沒有了,也是這一次,李慕白才徹底的原諒了自己的母親。
其中一位看起來頗為有威望的男人,西裝革履,拿起教堂的話筒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下,開口講話,「諸位,在逝者已去的這樣的時刻里,我原本不應該來叨擾逝者。但是逝者死前一個月在我這里做了公證遺書,根據逝者的遺願,我現在要問大家幾個問題。請大家在逝者面前,誠實回答。」
隨著沈知情一同的李家人紛紛點頭,也均站了起來。
「好,請問王紫藤小姐在嗎?」
沈知情疑惑的往人群中看去,她會來嗎?雖然她不喜歡她,但是慕白卻很喜歡她,沖這一點,她也是希望她來的。而今日保安口中的夫人,也不是沈知情,而是李慕白。那位保安也不是別人,而是一向冷酷的沈澤。
他是在看到大家都進去之後,才出來假扮的。毫無疑問,這一次的假死,李慕白幾乎想到了每一處。
王紫藤一直深情的注視著身後,當她發現李慕白已經不在了以後,幾乎都要哭了,可是她又不能和他們說,李慕白就在他們身後,會嚇壞他們的。
「不在!」
句帥大聲的說著,卻讓人注意到了他這里,那他牽著的不就是王紫藤嗎?眾人紛紛白眼翻他。
凌雨黑著臉走過來,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後背,瞎說什麼呢,這兒子!
王紫藤紅著臉,膽怯的望過去,發現這一次的追悼會,幾乎所有的男人都沒有出席。包括李林,韓世忠,句昊天,顧長勝,出席的幾乎全部都是女人家屬以及與他們年紀相差不大的人。包括顧曼雪,甚至還有廖言雪。小孩子不適宜來這樣的場合,廖影便被送了回去。
「逝者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他願意改正所有的缺點,對你一心一意,你願意重新給他一個守護你的機會嗎?」
王紫藤的身體明顯的顫栗了一下,隨後點頭,「願意。」
慕白,你是能听到的吧?我願意!
「如果他一無所有,不再是李家的繼承人,沒有身份沒有地位,甚至沒有錢,你還願意一輩子對他不離不棄嗎?」
「我願意。」
幾乎所有的人臉色都有些不太對勁兒,這怎麼听起來,像是婚禮上的證婚詞呢!
「他臨走前的遺願,希望讓我為他表明自己的心跡,接下來,他希望由沈知情為他念下面的這段話。」
沈知情一直在翹首以盼,自己的兒子在死前有什麼想要對她說的。沒想到,等了半天卻是希望自己念他的話。不過這樣也夠了,至少兒子是記得她的。
她顫顫巍巍的拿起了公證人遞過來的紙張,滿眼的淚珠,「紫藤,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或者看到這些話。但是,我一定要說出來。再不說出來我就發瘋了,我不是一個脾氣好,細心的男人,甚至在感受到你想離開我,那樣堅決的心之後。我真的想過,放棄這兩個字。可是,事實證明,我一變再變,我真的無法做到放棄你。如果生命可以重來一次,我一定從最開始就牢牢的抓住你,不會因為你在夢里喊了一句‘葉青’就偏執的帶你去破壞我媽咪的想法。其實那只是我在吃醋,也不會舍得在你流產之後,偏執的離開,更舍不得開著車在海邊威脅你,讓你和我一起去死。」
「其實死亡對我來說,已經是我想象過無數次的事情。媽咪,女乃女乃,爺爺,看到我這麼喜歡一個女人,甚至為了她,想過無數次的死亡,你們一定會很驚訝。但是,這是事實無法改變。希望從今以後,你們可以善待她,就如同對我一樣。」沈知情念著念著,感覺到淚珠滴落在了紙上。慌忙擦拭,這是慕白的筆跡,也是唯一的。
她正擦著,頭不經意抬起,竟然看到了坐在輪椅上被李爺爺推著進來的李女乃女乃。
下意識的,「媽~」可是在喊出之後,她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從很久以前,她已經不配叫她媽了。
李女乃女乃絕望的眼神,「繼續。」
沈知情愣了一秒,這算是應了那句「媽」嗎?有些欣喜的繼續,「這輩子,我深愛的女人,希望得到你們的認可。」
下面沒有落款,沒有落日期,但是沈知情已經無法抑制的哭了起來。
李女乃女乃示意李爺爺將輪椅推了過去,順便還拉著王紫藤的手,這些日子她在醫院想的很清楚。她老了,如何還能一直左右孩子們的事情,讓孫子變成現在這樣,她月兌不了干系。
當著眾人的面兒,「紫藤,對于我以前對你做的事情,我在這里和你道歉。」坐在輪椅上,卻也莊重的鞠了一躬。
「也向李家的孩子道歉,我是個老頑固,從前根深蒂固的思想剔除不了,但是現在我也想開了。以後,你就是李家的一份子,是我們李家人。」
李爺爺一直陰沉著臉,站在身後,看著李女乃女乃不斷的承認錯誤,心疼到了極點。
又等了一個小時,看到李慕白還沒有出來的意思,他老氣橫秋的突然發聲,「混小子,還不出來!」
他的腳踩在地面上,狠狠的跺了一腳。
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心里想的事情,不會吧!
李爺爺說完之後,便看到有幾個人上來將遺像什麼都通通撤走,擺上了喜宴的東西。而地毯也由黑色換成了紅色,而那個公證人也月兌掉了自己的西裝,儼然是一個司儀。
現在,大家仔細看來,才發現他是娛樂圈里面非常著名的一個主持人。
李慕白如大家所料一般,穿著白色的西裝,宛如一個王子捧著一束玫瑰花走了出來。沈知情決堤的淚水沖了過去,抱住了自己的兒子。
而他也拍著自己母親的後背,安慰著,「媽咪,對不起。」為以前他所做的錯事。
幾乎沒有人責備他的惡作劇,因為他活著比其他一切都要重要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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