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嚴致的生活作息有了明顯的改變,比如他好歹也算是一家新興多媒體公司的老板,但是到公司的時間比其他員工還要早,下班的時間也比其他人早。
第一個察覺到他作息改變的人就是他的秘書,同時也是他的高中同學蔡依依。
「嚴總,我可以以同學的身分問你一個問題嗎?」某一天,蔡依依又看到嚴致對著手機發呆,終于忍不住好奇,「你最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嚴致沒什麼表情地抬頭看著她,沉吟半晌後說︰「妳只有一個女字說對了,實際上不是什麼朋友,應該說還是個毒舌派,好像還有點仇富。」
「什麼,你不會是被什麼怪人纏上了吧?」蔡依依八卦的心燃了起來,「你可要小心啊,無論什麼小貓小狽,你全都往家里抱,還記得高中時,你看到一個走丟的孩子就直接抱去派出所,結果只是家長去洗手間,讓孩子在門口等而已,搞到最後你給自己惹了麻煩,還差點被記大過。」
蔡依依說了一大堆他惹禍上身的實例,嚴致平靜地听著,腦子里想著那個把自己當司機使喚的女人。
等蔡依依說完了,嚴致搖了搖頭,「她又不是小貓小狽,而且也不像是什麼壞人,雖然嘴巴毒了點,有時手段陰險了點,又在那種復雜的環境中工作,應該說是比較特立獨行的那一類。」
「你到底是踫到了什麼人啊?」
總之是個比較「特別」的女人,嚴致想不到其他詞匯了,還以為羅寄凡還會有別的花樣,事實證明她真的只是把他當司機在使喚,偶爾高興時諷刺挖苦他幾句,她總是大剌剌的,彷佛什麼都不在乎,這種性格很容易惹上麻煩,跟她說過了,她也不在意,該說她活得瀟灑還是少根筋呢?
不過他還真沒資格擔心別人會惹上麻煩,因為不管從哪個角度去看,她都是他的「麻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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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嚴致迷迷糊糊地開車出門,昨晚送完羅寄凡後,還要趕去參加一個活動,一直忙到很晚,一早又被她的電話叫醒,他打著呵欠,熟門熟路地將車開到羅寄凡上班的俱樂部門口。
羅寄凡已經等在那里,嚴致的車剛到,她就興奮地鑽了進來,以往都坐後座的她,最近兩天會坐到副駕駛座跟他聊天,顯然他這名司機的地位有所提升。
「早安,哇,你今天是見鬼了啊,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羅寄凡一上車就被嚴致嚴重睡眠不足的臉嚇了一跳。
「很難看嗎?還好吧。」嚴致又照了一下鏡子,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同。
嚴致發動車子,被羅寄凡攔了下來,對于她的關懷,他竟然不領情,這顯然讓她很不高興,「急什麼啊,你不想見到我,很想快點擺月兌我嗎?」
「不是妳說妳下班之後很累,要快點回家的嗎?」
「今天我偏偏就不累,沒看到我很有精神嗎?」羅寄凡不由分說,一只手臂伸了過去。
嚴致心想她的精神虐待終于要提升到暴力層面了,她的手卻拍在他的額頭上,他只覺得額頭一冰,緊繃的神經也舒緩了下來,不過是不是有點太冰了?他詫異地看著她,根據以往的經驗,他很識相地沒發出疑問,以免換來她劈頭蓋臉的諷刺。
「看什麼看,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在發燒而已,又不是要害你,大驚小敝。」
嚴致這才知道,原來不說話也會被罵。
「謝謝。」嚴致想了半天,吐出兩個最保險的字。
誰知羅寄凡像听到了什麼令人震驚的消息,整個人愣在那里,連放在他額頭上的手都很明顯僵了一下,她這種窘迫的表情讓嚴致覺得很新鮮。
「你在說、說什麼啊?」羅寄凡抽回手,好像他是什麼病毒感染源一樣,「我只是想說萬一你發燒了,頭暈腦脹地開車會威脅到我的生命,你開車技術本來就不怎麼樣,所以為了自己的安全確認一下而已,你別想太多。」
他沒有想太多啊,天啊,承認對他人的關心,對她來說是這麼丟臉的一件事嗎?
嚴致發現自己實在無法參透她的心,虧他還在各種場合跟各種女人打過交道,怎麼跟她溝通起來這麼困難?
「那我發燒了嗎?」他還真的有點在意。
「呃……」羅寄凡玩起了頭發,「我的手好像太冰了,模不太出來,算了,你的死活跟我有什麼關系,快開車啦。」她又突然開始催促,不知道是誰剛才才說是為了她的安全確認一下……
車子開到羅寄凡住處樓下,她沒有馬上下車。
嚴致確定這不是他的錯覺,她今天真的有點怪怪的,喜怒無常倒是沒什麼,平時她都在車里睡覺,今天卻一路都在思考著什麼,他該問嗎?還是不該問?還是無論問不問都不對?
在嚴致思索這個問題時,羅寄凡把自己中途下車去便利商店買的東西遞給了他,他不明所以地接過,里面是一份早餐,但他還是很月兌線地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是加了瀉藥的餿飯,人家打算丟掉,被我撿回來的,不是顯而易見嗎。」
「不,我是說,這是給我的?」嚴致以為她是買給自己吃的,她為什麼要買早餐給他?他趕緊看了看太陽,太陽還很正常,而且是從東邊升起的。
羅寄凡快氣炸了,只是一份早餐而已,嚴致干嘛一臉女生收到鑽戒的表情啊,看得她很生氣,他這副樣子,就好像她平常對他有多壞、有多苛刻他一樣,真是的,他還真是懂得要怎麼讓她更尷尬,羅寄凡深吸一口氣,她可不想給別人留下惡毒後母的印象。
「沒錯啦,就是給你的。」她盡量讓自己的口吻平和一點,「你不是臉色不好嗎?每天為了接送我,也沒有好好吃早餐吧,稍微補償你一下而已,雖然我也不欠你什麼,反正只是便利商店的便宜貨,不喜歡就丟掉好了。」
嚴致哪敢丟,為了證明自己愛死了面包和牛女乃,他趕緊撕開包裝咬了一大口。
「假惺惺。」羅寄凡白了他一眼。
真不明白她怎麼會踫上這樣一個人,原本只是覺得好玩,想多整他幾天,沒想到這麼多天了,這家伙竟然一點怨言都沒有,就好像當她的司機真的是他的副業,時間久了害她都覺得不好玩了,反倒唾棄起自己,氣自己怎麼會做這麼過分的事,欺負這麼單純的人,她竟然開始同情起他了,不過跟他道謝又很奇怪,她才不要咧。
「總之明天開始,你不用再接我上下班了。」羅寄凡生硬地宣布他刑滿釋放的消息,就算是變相饒過他吧。
嚴致頓了頓,問她,「為什麼?」
「你是給人當司機上癮了啊?還不情不願的,當然是我的腿好啦,還用問嗎?」羅寄凡掏出他的證件還給他,「這樣一來,我們就兩不相欠了,掰掰。」
羅寄凡要開門時,嚴致又眼疾手快地先她一步鎖上了車門。
羅寄凡的臉上寫滿了不解與憤怒,這次倒沒那麼害怕了,「你還有什麼事啊?」
「為什麼明天就不用我送了?」嚴致又問了一遍,倒是沒有其他想法,只是她的腿已經好了很久了,怎麼這會突然不用他接送了?不用接送她上下班,對他來說當然是種解月兌,但凡事都有個原因,他可不想被敷衍,他只是很想知道那個原因。
都忘了嚴致是個刨根問底的人了,羅寄凡嘆了口氣,想起那天他一本正經地對自己說教,她可不想再听一次。
「好吧,不過听到後你可別嚇一跳,千萬別崇拜我。」羅寄凡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容易就妥協了,難道自己也很期待他這麼問?她向來不喜歡向陌生人解釋,此時卻有些雀躍,算了,不管那些了。
羅寄凡笑說︰「你以為我只是個普通的服務生,那可就錯了,其實我是個即將嶄露頭角的自由記者。」
想不被她嚇到果然很難,望著她那雙難得散發出光彩的眼,這次換嚴致想要模模她的額頭了。
「拜托,說真話你又不信。」羅寄凡告訴他,有傳聞說這間俱樂部特定會員的菜單上有保育類動物,如果她能證明這點並發表出來,她就能出名了,所以才會假裝去應征服務生。
而她經過長時間的努力,明天終于有機會接觸那些特定會員的飯局,不出意外,她只要拍下照片,加上先前收集的錄音資料,她就沒必要再在這間俱樂部待下去了。
嚴致听得心驚膽顫,並不是不相信她的話,而是這間俱樂部的會員和背景都十分不簡單,她怎麼會異想天開,敢一個人闖進去?
羅寄凡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不行,太亂來了。」嚴致則是與她相反的凝重,「妳有沒有想過萬一被發現,妳會怎樣?」
「喂,別唱衰我好不好,我是看你人還不錯,才破例告訴你實情的,你可別又對我說教。」羅寄凡看著他,「反正知道我不是什麼誤入歧途的可憐女人就好了,我們各走各的路,掰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