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室里頭的場景一如她每次來的時候,冰涼而復雜的機器,寬闊的地方,穿著白色大褂,來來往往不斷走來走去的研究人員。
這些研究人員無一例外的,臉上的表情皆是冷漠及認真。
蘇梅的出現並沒有引起認真工作的研究人員太多的關注,最多只是淡漠的給予她一撇,然後又各自做著各自的是事情,畢竟,他們忙著呢。
蘇梅對這樣的情況早就已經習以為常,她把自己的手按在那些紋路復雜的門板上,只見原本平淡無奇的門板突然亮起許許多多的綠色紋路,就像是植物葉片的紋路一樣。
她一直朝前走著,始終沒有回頭,身後跟著她很近的腳步聲輕輕的,不緊不緩的和她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不會太近,但卻也絕對不會太遠。
「你到底要跟我到什麼時候?」首先沉不住氣的是蘇梅,她向來認為自己的性子還算是不錯,忍耐力也是極佳,可是遇到說也說不通,打也不回手的宋毅,她無奈了,糾結了,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長長劉海下,金色的眼瞳分外奪目,宋毅嘴唇微勾,蘇梅認真面對他的時候,真是漂亮極了。
「姐,我想跟著你,不可以嗎?」兩只手的手指攪動個沒完沒了的,低垂著頭的模樣真是委屈十足。
若不是蘇梅見過他其他的模樣,這個時候肯定會傻傻的受騙。
她冷哼了一聲,轉過身,打開比之前任何一道門看似都要堅固的巨門,筆直的沿著復雜的儀器輸管走著,直到走到一個巨大的玻璃器皿前,她才停下。
白女敕的小手貼在冰涼的有些刺骨的玻璃上,像是蒙上霧氣一般的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玻璃器皿之中被綠色的液體包圍住的長發**男人。
看著看著,她就像是魔怔了似得,想要靠的更近更近。
額頭貼著冰涼的玻璃上,唇角不自覺的流露出甜意,霍言的溫度也是冰涼冰涼的呢。
「媽,再過三個多小時,霍言就可以出來了,是嗎?」蘇梅的額頭稍稍的離開冰涼而又堅硬的玻璃上,頭微微的右側,看著不遠處站著的貌美金發女人。
那女人年約四十歲左右,雖然穿著白色的長袍,和其他人的裝束並沒有什麼區別,但是看起來卻是格外的性感,尤其是那一頭耀眼的大波浪金發更是為她增添了幾分嫵媚。
此時,納也博士鼻梁上架著一副瓖金邊框的眼鏡,左手上抱著一疊厚厚的資料,右手拿著一只黑色外殼的鋼筆。
拿著鋼筆的手扶了扶有些往下滑落的金色瓖邊框的眼鏡,秀美的眉頭微微上挑,「女兒,你總算是注意到我了。」
蘇梅臉頰微紅,有些窘迫,然而,這種情緒只是一瞬間,很快的,就被她拋在腦後,她眼神期待的看著納也博士,等著從納也博士的嘴里听到自己最想要听到的答案。
納也博士無聲的嘆了口氣,就算這不是一開始的預定時間,但既然是自己寶貝女兒的祈求,提前點也是無所謂的,反正……珍貴的資料已經完全收集好了。
想到這,納也博士便肯定的點了下頭。
蘇梅的兩眼瞬間就綻放出耀眼的光芒,迅速的一個回頭,雙手緊緊貼在玻璃上,注意力更是完完全全的放在玻璃之內的人身上。
再過三四個小時,霍言就要從那綠色的液體中走出來了,他會說話、會生氣……
不再像飄在液體中的這段時間一樣,什麼也听不見,什麼東西也看不見,什麼話也不說。
蘇梅期待著……
「姐。」一道輕飄飄的聲音破壞了她美好的情緒。
蘇梅皺眉,若是霍言睜開眼的時候見著宋毅,她該如何解釋,她記得,霍言對宋毅並不是很喜歡,他見著宋毅肯定會不高興的。
想到這些,她便煩惱不已。
不管說什麼話,宋毅都是趕不走的,而霍言見著宋毅又會不高興,還真沒個能夠妥善處理的好辦法。
蘇梅皺皺眉,從宋毅的身上移開,眼神有些怔怔然的看著玻璃之中的霍言。
「姐,你就算是一直盯著,他也不會立馬從里頭鑽出來。」宋毅金色的眼瞳黯淡了幾許,更是夾雜著復雜與不滿,他雙手環胸,一張口,語氣夾雜著嘲諷。
蘇梅的一舉一動都被他收入眼底之中,讓他有種怒火中燒的感覺。
宋毅想到很多的事情,尤其是最近幾天的事情,他每天每天都緊緊的跟在蘇梅的身後,希望她能夠正視他,然而蘇梅壓根就像是根本就沒有察覺到這樣的事情似得,到後來發現根本甩不了他的時候,除了一開始會大聲的吼上幾句,之後完全視他為無物,不理不睬。
作為在東辰狼離開之後堂而皇之成為蘇梅教官的宋毅,該有的尊敬蘇梅還是願意給他的,然而一旦所謂的訓練結束,橋歸橋路歸路,蘇梅絕對不會和宋毅多說上幾句話。
也就是說,除了教官和學生的關系之外,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是。
連個陌生人都不是。
「那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蘇梅淡漠的回應,說這話的時候,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施舍給宋毅,始終看著霍言,極其認真。
「你……」宋毅本來就挺火大的,現在更是火大到了極點。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一把拉住蘇梅的手腕,「看著我,我叫你看著我。」
蘇梅一開始是怎麼都不願意看著宋毅的,但是她能夠感覺的到宋毅的強硬,她相信,若是自己不看著他,他是絕對不會松手的。
所以……
就算心中不願,她還是把目光放在宋毅的身上,那視線在對著宋毅的時候,透著些清冷和無情,她一字一句,清晰無比的開口說道,「宋毅,我可以一輩子把你當成親人,我的弟弟看待,其余的我沒有辦法,我的心只有一顆,能容下的人也只有一個。」
宋毅的認真,這段時間她強烈的感受到,之前的時候,他沒有開口說,而她也從來沒有在意過,兩人之間的相處還算是和睦,可是……現在明明已經知道宋毅對她的感情是怎麼一回事,她若是假裝不知道,對宋毅和自己都是不好的。
蘇梅希望宋毅能夠放棄這段感情,說實話,她有些無奈,實在不明白兩人之間沒有什麼深交,這宋毅到底是怎麼看上她的,若是知道的話,她改掉還不行麼?
雖然說,感情這種東西本身就是件很沒有道理的事情,可是總歸是有原因吧。
至于原因,蘇梅有想過,但是想來想去就是想不明白。于是,在想不明白的狀況之下,她很徹底的忽視宋毅的存在,除非必要,否則絕對不會開口,就算是開口,也絕對不會給他任何的希望。
「你在撒謊。」原本宋毅還算是平靜,但是在听到蘇梅為了拒絕他而說的話之後,嘲諷開口,「你覺得自己現在說的話全部都是認真的嗎?」
眼皮一跳,明明自己說的話再真心不過了,可是被人這麼一問,卻不自覺地透著些不確定。
她真的在撒謊嗎?從什麼地方被人覺得是在撒謊了?
蘇梅想著宋毅的話,並且因為心中涌起的不確定,她整個人也像是彌漫在一層薄薄的霧氣之中,恍恍惚惚的。
在其他人的眼中看來,此刻的蘇梅給人一種飄渺的感覺。
而蘇梅自身也有一種踩在軟綿綿的地毯上的不確定感。
她的雙腿更是像掛著兩袋沙包似得,動蕩不得。
好不容易能夠移動兩三步,卻又因為後面沒有退路,不得不停了下來,同時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舉止有些可笑。
她到底是在擔心些什麼東西,又是在害怕些什麼東西,為什麼要畏縮畏腳的……
開始意識到自己在害怕些什麼的時候,她的眉頭忍不住一擰,辯駁道,「我說的自然全部都是真話,要不然你以為呢?」
說這話的時候,那聲音中夾雜著些許的不自信,是的,連她自己也在懷疑著自己。
「撒謊,我很確定你是在撒謊。」宋毅語氣雖然看似平穩,但若是小心的注意到的話,就能夠察覺到其實他的聲音很是不平穩,「你說,在你的心里頭只能夠容得下霍言一個人,真是這樣?這麼明顯的謊話……明明你的心中能夠容下的不只是他一個……」
蘇梅的眼皮子一跳,身子輕微的晃動了一下,腦海中一抹挺拔的身影劃過,那淺藍色的發,冷峻的容顏,讓她的心一跳,臉色也跟著一白。
「那只小喪尸,還有那只高傲的老虎,難道你的心里頭沒有半點它們的位置嗎?」眼神中閃過詭異的光芒,臉頰側的黑色紋身深了幾許。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蘇梅心里頭不免有沒有被拆穿的心虛感,她尷尬的笑了笑,別開眼,剛好對上從玻璃器皿中,從那些淺綠色中離開的霍言。
霍言黑色的長發濕漉漉的,從里頭走出來後,順手就接過旁邊研究人員遞過來的浴巾,裹住了自己重要部位,他拿起研究人員遞過來的毛巾,開始不急不慢的擦拭著自己的長發,黏膩的感覺,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然而更加不舒服的是,睜開眼楮時,看到的事情。
從睜開眼楮的時候,他的眼就一直緊緊的盯著蘇梅,就算是在擦拭頭發的現在,也依舊沒有把目光從蘇梅的身上移開半分。
「霍言……」本來就有些小心虛,在被霍言盯著的時候,心虛的感覺也就越發的明顯了。
雖然說,他們之間根本就還不是男女朋友關系,她完全不用因為心里頭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而感到對霍言抱歉,可是她是真的很喜歡霍言,這點她很確定,至于心中為什麼會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這……她自己也感到非常的憂心,同時也感到非常的不解,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面對著霍言,望進那眼中一片的深幽沉寂,蘇梅別開眼,明明之前很期待兩人的見面,甚至是在前一刻的時候依舊是在期待著,可是這個時候卻是後悔無比,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霍言。
「你在?」霍言見蘇梅一副想要縮回地洞的模樣,面上的表情有那麼一刻是僵硬的,但是很快的,他就繼續自己手上擦拭的動作。
蘇梅心中漏了一拍,明明霍言並沒有說什麼多余的話,她卻有種自己被責備了的感覺,也許這是自己的錯覺,而且這錯覺來的還很沒有根據,但是蘇梅願意去相信這種沒有根據的事情。
因為,她對這些看不到模不到的東西向來都非常的敏感,再加上自己本來就很心虛,所以面對霍言現在的態度也就越發的難以忍受,偏偏自己很還得忍著,可是……
蘇梅好看的眉毛彎成一定的弧度,嘴唇抿的越發的緊了,無數的念頭在腦海中劃過,然而最後腦子里的一切都定格了,定格在霍言那雙幽暗沉寂的雙眼上,沒有怒也沒有喜,也沒有像曾經那樣,總是時不時的就露出血紅色的雙眼。
霍言的變化很大,然而變化再大,依舊還是原來那個他。
蘇梅的心由慌亂、心虛緩緩的沉寂下去,變得平靜同時也堅定起來。
眼前這個人是自己認定了的,不會變的,她還有什麼好猶豫的,為什麼要因為別人的話對自己的心產生懷疑。
當心中的堅定越發強烈的時候,原本還存在腦海中那抹淺藍色的發,挺拔的身影迅速的消失掉,然後一丁半點的影子也不存在了,她的眼、她的心現在只有霍言的存在。
有些發白的嘴唇這個時候松開了,並且漸漸的恢復成原來的顏色,僵硬的面色也在這個時候變得柔和了起來,她扯出一抹笑,她記得,自己說過要追求霍言的,也許對于別人,她說這話絕對不會是認真的,但是面對霍言的時候,卻絕對是百分之百的認真,比以前遇見的每一件事情都要認真。
蘇梅面部突然間的柔和,研究室內所有的人都能夠感受到。
宋毅一直都非常注意蘇梅的變化,當看到她周身散發出柔和而又堅定的氣息時,微微低垂下眼,並且眼底一抹狠戾劃過,抬眼時,雙眼的神色卻平淡的經不起半點波瀾,他朝著霍言的方向走去,然後站定在霍言的跟前,歪了歪頭,兩眼微微的眯起,「我其實並不是那麼想要見到你。」
霍言眼底的深幽越發的濃郁,他停止了手上擦拭的動作,毛巾往旁邊的一個研究人員的身上直接甩了過去。
那個年輕的研究人員可能根本就沒有預料到霍言的動作,慌慌張張的接過突然拋過來的毛巾,實在是想不明白,那個試驗體為什麼要突然就把東西往他身上拋呢,他敢肯定,這個試驗體絕對不是因為看著他的存在所以才對著拋過來的,可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才讓人覺得生氣和無奈。
現在的氣氛有些古怪,他還是不要貿貿然的說話才好,若是開口說話的話,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呢。
于是這個年輕的研究人員在環顧了一下這周圍的情況之後,挑了個‘正確’的選擇,而後頭的事實也證明了他的選擇是完全沒有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