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玦比花景書先離開中康,這也是他為什麼沒有踫到閑散在公交站的胥木然的原因。
他剛和花景書出了會議室,白翰源就給他打了電話。電話里說柳月暈倒正在被送往醫院的途中,讓他快去醫院。
柳月本來身子就虛,現如今又天天替白翰源的事情煩心。眼見著法庭重新開庭的日子就要到來,擔心的身子承受不住負荷也是不足為奇。
他簡要地向花景書說了其中的過程,就頗為緊張地趕赴了白翰源對他說的那個醫院。
花景書雖然偶爾也會扮演暴君的角色,可念及白小玦確實是情況特殊,現在又可以說是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所以也只是囑咐他開車小心,分外善解人意地由著他去了。
雖然白小玦因為有事急于離開中康,可他卻閑的很。都說飽暖思那啥,他心里想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找些樂子。
就比如,去逗逗被白小玦放在心尖尖的胥木然。
說真的,從認識她開始,他與她相遇的次數真可謂是很頻繁啊。三次在中康相遇,去白小玦家也是遇到了她。
難道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他們之間是不是有著那麼點緣分?
只可惜,她已經被白小玦預定了,如果真是他和胥木然有緣分,那也百分之百是孽緣!
一定是這樣!
當花景書興致頗高地輾轉到胥木然的格子間,卻只看到胥木然在一個女子的安慰下一個勁的哭。
頓時,他就仿若被澆了一盆冷水。本來還想著去逗逗她的,可還沒逗她,她就先哭上了,讓他如何是好?
理所當然的,他頓時沒了心情。
懷揣著不知因何而起的薄怒,他來到了地下停車場。本來按常理來說,他應該直接開車回家才對,可現在他腦海里全是裝著她哭泣的畫面。
好像他懂得她心里藏匿著的委屈似的!
"花景書你是怎麼了?她並不是你的理想型,干嘛在這兒抽風似的想她?退一萬步說,她還是白小玦的女人啊,你現在是在肖想兄弟的女人嗎?"
他想他鐵定是瘋了!竟然對著後視鏡自言自語!
可就算這樣,腦海里的關于她的影像還是未能消失殆盡。
他記得在會議室,她被白小玦帶出去了,那麼,她哭會不會是因為白小玦?他看到她的淚,他想,她眼神間流露出的委屈,他懂。
不知是心里的什麼因素作祟,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躲在角落,等到胥木然下班,然後不由自主地開著車尾隨其後。
他根本沒想過若是被她發現,自己會是一個什麼下場?會不會被認為是跟蹤狂而被她厭惡?又或者被她恥笑一番?
若是必須找個可以說得過去的理由,他想,或許可以是︰他發現她哭,認為她和白小玦之間肯定存在著什麼誤會,他這個對于白小玦來說是上司兼哥們的人,怎麼可能不絞盡腦汁地替他解除他和他女人的誤會?
只是,剛開始或許是這樣打算,可要不是突然下起的雨,他根本不會停車與她搭訕!
雨中她那略顯單薄的身影,讓他暫時迷了心智。有那麼一瞬,他居然想,要是她不是白小玦的女人該多好。
真是荒唐!
滿是打趣地談話終于讓她臉上現出了笑意,原來他用自損這一招來逗她笑是如此地英明。原來,她的笑點也是那麼地低。
待得她下車時,他還忍不住逗她,讓她交車錢。
看著她那扭到一團的五官和眼底閃現的靈光,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咧開一個笑弧。
面對如此生動有趣的她,他只能妥協,說干脆在白小玦工資里扣。心里想的卻是︰白小玦這小子上輩子是修了什麼福,攤上了這樣一個有趣的猴精似的女子?
花景書在這邊廂這樣想著,遠在醫院正在幫柳月削隻果的白小玦正在這時毫無形象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揉揉酸酸的鼻子,指不定有哪個缺心眼的人在背地里說他呢!
柳月已經醒了,醫生的診斷結果是低血糖導致的昏迷。只要注意休息,別輕易影響情緒,不受刺激的話,修養幾天就好。
之前在電話里白翰源沒有給他說清楚,等他到了醫院,他一五一十地給他說了柳月暈倒的經過。
"自從我吃官司以後,你媽擔心得可謂是根本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理了理不算混亂的思路,白翰源說,"她常常喊著他的名字從噩夢中驚醒。這不是快到法庭重審的時間了嗎?她開始沒來由地套我的話,並且還說什麼"這件事必定和施瑜有什麼牽連"。我當時也是被她逼得煩了,沒忍住,說了幾句重話。你媽本來就替我擔心,現在又被我斥責,心里肯定十分委屈,最終氣得暈倒了,一切,都是我不對,都是我的錯!"
白小玦听的出,白翰源話里的自責意味。只是,他沒打算在這一點上與他統一戰線。
"爸,或許您覺得這些話我不該說,可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說您那案子,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那是漏洞百出,根本就沒有說服力,你卻絲毫不為自己辯解,老實說,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做!"
柳月暈倒,成了他質問白翰源的導火索。
"小玦啊,有些事,往往是不能兩全的,你只要知道,我這麼做的出發點是好的,這樣就足夠了。"
白翰源回答道,答案總是千篇一律地敷衍,他早就猜到了。
"吱呀——"門開了,白翰源走了進來。白小玦搖搖頭,最近老是走神。
"老婆,有沒有好點?"體貼的話語從白翰源口中滲出,他的手也慢慢地落向病床上女子的額頭。
可女子絲毫不待見他,側頭躲過了他的手。故而,他的手就這樣僵在了半空,最後只能悻悻地收回。
"你走吧,現在我不想看到你。"女子平靜的嗓音弱弱地傳來。
這時,他的後背也僵直了。
"老婆……"本來想解釋,話到嘴邊,卻忘了所有說辭。
兩人俱是靜默。
看到這個情景,白小玦對他說︰"爸,你先回去吧,媽這里我來照顧就好。過幾天就是審判日了,你回家休息休息,好好把身體將養好。"
白翰源知道柳月現在還在氣頭上,自己呆在這兒除了自討沒趣之外,再沒有其他作用。既然幫不上任何忙,還不如回家,給彼此一定的空間。
"那我先回家了,好好照顧你媽。"臨走前,他囑咐道。
白小玦回答說好。
等著白翰源跨著略顯蹣跚的腳步離開了病房,柳月才寂寂地轉身,愣愣地盯著門口不說話。
她的這一系列反應,讓白小玦沒來由地苦笑,也不由自主地替柳月心疼。
輕輕擦去她眼角不知何時淌出的淚珠,把她散亂的發別在耳後。看著她蒼白了容顏,他突然覺得,柳月在**之間頓時蒼老了不少。
"行了,媽。別什麼事都要去操心了,現在你正處于該享福的年齡,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一門心思地享福。之前我爸也是很心煩,說了一些氣話。我爸這人你還不知道嗎?現在他都還為自己說了你而自責呢。要不干脆咱們大人有大量,原諒他得了。"
他看不得柳月傷心,正在想著法的寬慰她。
"我是生你爸的氣沒錯,可現在是緊要關頭,誰還沒個擔憂?小玦啊,你真得幫幫你爸,我故意裝作生氣把他給支走,就是想和你說件事。"
話說得太快,情緒起伏得也太過激動,讓她呼吸暫時不暢,一個勁地喘著氣。
"媽,別急,慢慢說。"他給柳月倒了一杯水,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許久,她終于平復了心境,繼續剛才被迫中斷的話。
"小玦,我覺得你爸這案子根本就沒那麼簡單。已經重審在即了,我自己都替他著急,他卻像個局外人似的什麼都不在意。起先我覺得可能是因為他們文人的迂腐在作祟,可是仔細觀察下來,我發現並不是這樣。尤其是那次法庭一審後,得到的結論是證據不足,擇日再審時,我們都以為有了希望,都在那高興呢,可是,他好像特別失望,一點高興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小玦,你說說你爸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這事我看著特別蹊蹺,連著胥家丫頭也特別奇怪,她有天早晨給我打電話了,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問了一些你爸和施瑜的事,最後還向我要了施瑜的電話。小子你說說,此事是不是還與施瑜有關?我就說那天在我們家他和你爸怎麼都有點反常呢。"
他怕柳月過度擔心累著身子,于是勸到,"媽,你別再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休息,早日把身子養好,剩下的事你就盡管放心地交給我吧。如果我爸的案子真的有蹊蹺,我一定會傾盡所有去救他的,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
"那你把小木然叫過來,我要當面問問她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柳月執意道。
"媽……"
"那我生病了,想讓她來看看我行了吧!"她絲毫不讓步,一點妥協的意味也沒有。
沒辦法,他只好照辦,畢竟自己也想見她。
只是拿出手機,他卻沒有一個完美的說辭,還得求助柳月。
"媽,這事我不好說,還得您親自出面。"
柳月扔給他一個"不成器"的眼神,撥通了胥木然的電話。在電話那頭傳出胥木然的嗓音時,她頓時笑開了花。
"小木然吶,我是柳姨啊,我現在在醫院,有點不舒服。咳咳……我想見見你,你能不能過來看看我。"
白小玦認為他家老媽上輩子鐵定是個演員,剛剛和他講話時還中氣十足呢,怎麼一晃眼和胥木然講話就變成身子虛的不成樣子的病患了?就像她真的得了什麼大病似的。
在柳月的攻勢下,胥木然怎麼會不照辦?隔著電話,他也听到電話那頭她連連稱是的嗓音。
辦完這件事,柳月終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理所當然地睡著了。
白小玦候在病床旁,看著柳月嘴角的笑弧,心里卻滿是苦澀。
白翰源的案子,他怎麼會沒看出來其中有蹊蹺?只是白翰源不配合,仿若一心袒護真正的罪犯,這事根本就沒有一個入手點。
他想不通整個過程,會不會就像柳月說的那樣,此事和施瑜月兌不了干系?會不會是施瑜和校長犯了案,最終白翰源去頂罪?
可是不應該啊!施瑜還是個學生,他怎麼會有這等權利?
搖了搖頭,打消了這不著邊際的猜想。
反正也想不到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他干脆拿起水壺,去打水去了。
回來的時候,病房里多了一個人。他進來時,她正好給柳月揶好被子。這人不是胥木然還能有誰?
發現他進來,她慌忙起身,唯唯諾諾地說︰"我……是柳姨用你的電話……用你的電話叫我過來的……"
不知為什麼,他討厭在她面前分外拘謹的她!
看也沒看她一眼,徑自走到病床邊放下水壺,薄唇輕企︰"我知道,你不用向我闡明你之所以到這兒根本就不是因為我!"
他的怒氣,讓她不知所措,呆楞在原地久久沒說一句話。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場合說這話有點過分了,他馬上緩和了語氣,"對不起,這段時間有太多煩心的事,我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她終于釋然,笑了笑,善解人意地說︰"沒事,我能理解。"
"我媽之前告訴我,你向她要了施瑜的電話號碼,是不是你也覺得施瑜與我爸的案子有牽連?"
現在,他和她能心平氣和談論的話題,恐怕就只有這個了。
她先是一愣,然後點點頭說︰"柳姨在休息,我們別吵到她了,去外邊談吧。"
他便去給她開門,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醫院走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讓她的眉頭微皺。
他在她身後細致地觀察她的每一個表情,然後精心地刻畫在腦海里。私心想著,希望這長廊沒有盡頭,他們倆就這樣沒有爭吵,平平和和地走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