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門口的燈終于熄滅。劉陽沖動醫生面前,心情激動地問︰「醫生,她怎麼樣了?」
「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全身有四處骨折,其中右腿為粉碎性骨折。但是——」主刀醫生停頓了一下。
劉陽恨極了這個時候的轉折,像一個等待宣判罪行的人一樣,他沖動得恨不得掐住醫生的脖子讓他趕緊一口氣說完。
「但是病人的臉受到了重創。也就是說,受到了很嚴重的毀容。我們今天在她臉上縫了有十二針,等她恢復時,必定就不是原先的樣子了,這一點請病人家屬作好心理準備。」
「臉上會留下很多疤嗎醫生?」陸晚秋擔心地問道。
「那是肯定會的。不過現在醫學發達,我們可以為病人植皮整容,當然需要在病人或者病人家屬同意的情況下。」醫生說道。
美奐被轉到了重癥病房。劉陽堅持留下來照顧她,讓林父林母先回家休息明天再過來看望美奐。劉陽沒有理江岸邊,似乎從這一刻起,他都不想再和江岸邊說一句話。
劉陽在病房里,江岸邊在病房外,兩個人都**未眠。
江岸邊突然開始恨自己,這自己要的結果嗎?不,絕對不是。他只是想追尋幾年前自己心中那個像夢一樣的影子。可是,那真是夢嗎?醒過來時就一切都不復存在的夢?
他愛的是那個溫暖美好的林美奐,還是這幾年來自己心中那種習慣是林美奐的感覺?
他不清楚。他覺得疑惑。
然而再疑惑,還是要去上班的。
江岸邊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皺巴巴的衣服,走到病房門口看了美奐幾眼,轉身離開。
劉陽一直在美奐身邊坐著,不吃不喝一天**,堅持等到美奐醒來。美奐全身被包裹了無數的紗布,其中骨裂的部位醫生在其中貼了中藥裝上了固定板。臉上也纏也一層又一層,只露出了兩只眼晴和用來呼吸的鼻孔。她的手臂上一直插著點滴維持著身體所需要的葡萄糖,一瓶接一瓶。
「小媳婦,都是我的錯。都是我沒有保護好你。都是我沒有去接你你才成這樣子的。小媳婦,你一定要趕緊好起來。我真的好害怕失去你,你別丟下我好不好?我會永遠愛你的,就換你變成另外一個樣子,我也愛你。就算你沒有以前漂亮,我也愛你。就算你的臉上會有很多傷疤,我也愛你。」
「小媳婦,你看,我這個樣子是不是特別娘。像一個小女人一樣一邊哭一邊說話,可是小媳婦,我不管,我什麼都不管了。我只要你趕快好起來,如果可能話的話,我多希望受傷的是我。」
「小媳婦,我對你的愛,是認真的。」
劉陽還在一個人絮絮叨叨,沒有注意到美奐的頭忽然左右轉動了兩下。直到美奐用長長的聲音「嗯」了兩聲後,劉陽才發現美奐已經醒過來了。
第二天中午,周禮安和陳宜夫婦趕了過來。接到劉陽電話的時候,夫妻兩個完全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到底還是周禮安冷靜一些,帶著陳宜坐了最早的一班飛機到c城。
周禮安和陳宜一進病房,劉陽就沖了過去,撲通一聲,跪在了他們面前。
「岳父,岳母,對不起,我真該死。是我沒有照顧好小媳婦!都是我的錯!」那情形,實在令人動容。
一同進來的還有剛好在醫院外踫上的林之初,想必是已經對周禮安夫婦說過具體情況了。周禮安把劉陽扶起來,「不怪你,不怪你。這是意外,不怪你。快起來。」
周禮安又回過頭,對著林之初問︰「肇事者找到了麼?」
「找到了,你放心周先生。美奐是我的女兒,我一定不會讓犯人逍遙法外的!」林之初這句「我的女兒」讓周禮安很是不爽。又只得忍住換了話題問道︰「林夫人怎麼沒有來?」
「哦,她今天本同我一起來了的,剛到醫院門口又接到電話說她公司有緊急事情需要她回去處理,就打算遲一點過來。」林之初據實回答。
這個林夫人真是奇怪,上次到老家去接迎新她就沒有去,這次到醫院仍然沒有見到她,難道她在躲避什麼?周禮安想著。
陳宜坐到了病床旁邊的椅子上,握著美奐的手,說道︰「迎新啊,你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一定會的。」陳宜兩眼含淚,不敢告知她即將毀容的事情。
屋子里的人無一不眼眶濕re。
「啊,劉陽你還沒有吃飯吧,你們先去吃飯,我在這兒陪陪女兒吧。」陳宜對大家說道。
「也好。」
遠處的江岸邊看著幾個人都走了,才趕緊走過來。打開病房門才發現里面有人。那是美奐的養母。
「阿姨您好。」江岸邊禮貌的打了招呼。
「你是?啊,我想起來了,你是林美輪的男朋友吧?來,坐一會兒。」
江岸邊實在不想再去解釋他與美輪美奐姐妹的關系,便在一旁安靜的坐著,也不說話。他靜靜地看著面目全非的美奐。他在心里問自己︰如果美奐換了一張臉,自己還會喜歡她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像一個追風箏的人,一直在努力追尋著自己的那只風箏。
江岸邊大約坐了半個小時左右,就起身離開了。最近三個月,他一直都是選擇這樣的方式來陪林美奐。安安靜靜地坐著,就那麼望著她,望到眼里的愛似乎能夠一滴一滴溢出來。
三個月後,美奐的臉上終于可以拆線了,為了不讓她看到自己的臉,病房里一個鏡子都沒有。大家甚至都不將手機帶進病房,害怕美奐會痛哭再次將傷口崩裂。
林美輪在最近的三個月里,打過幾次電話給陸晚秋,詢問她家里是否出了什麼事情。陸晚秋為了讓美輪專心于學業,也希望她能從失戀的傷痛中盡快走出來,便向她說了慌。
「家里好著呢,只是大家現在都比較忙。美輪啊,你在外面一定得好好的,你就是媽媽的命啊。你一定要好好的,錢不夠了盡管給媽打電話,媽媽希望你永遠開心。」陸晚秋很少有這樣直接表達感情的時候,所以她越是這樣,林美輪就越疑惑。
「david,你說我家里會不會真的出了什麼事兒?」美輪問她的新朋友。
「oh,lin,這我可說不好。不過听得出來,你的媽媽真的很愛你呢!有這樣的家人,你真應該覺得幸福不是嗎?」david聳聳肩,算了自嘲自己不完整的家庭。
「你說得沒錯。david。」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你一點兒也不快樂呢?」david直擊美輪不敢面對的痛處。
「想听個小故事嗎?不收費,講給你听。作為今天你讓我贏了那顆七分黑球的報答。」
「我願做你最忠實的听眾。」
……
「david,你說,這個世界上能有人對愛情收放自如嗎?」美輪講完故事後,問david。
「那我可不太清楚。但我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你忘記他。」
「哦?」
「開始一段新的戀愛。」
美輪听著david的話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楮又忍不住流了出來。小時候看小說,美輪總覺得「笑著笑著就笑哭了」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如何能將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同時表現在臉上?
現在她才明白,笑著笑著,就笑哭了,是怎樣的一種心痛。
「lin,我願意永遠做你的听眾。我願意幫你擦眼淚。我願意一直陪著你,forever。」david深情款款,特意用英文強調了兩次「forever」。
這時美輪只是伏在david的肩上,一遍一遍用中文念著「江小邊,江小邊,江小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