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校門口,孫蓉茜在心里嘆息一聲。
再過三分鐘夏冠宇就要來接她了,他向來是個很準時的人,跟她約定的時間總是分秒不差,似乎連交通狀況都事先算計進去,真是了不起的天賦,更讓人感動的是,大忙人的他居然親自接送她上下課,她真是三生有幸。
孫蓉茜苦笑,她是該感動的,這麼優秀的男人竟然為她不惜放下工作,這樣的情意怎不叫人動容?
但不知道為何,她腦子里竟然有個瘋狂的念頭,她好想好想逃開,讓夏冠宇找不到她,她不是他的洋女圭女圭,不想每件事都要受到他的安排。
只是,她不敢!
她沒有勇氣挑戰他的怒氣,她不知道如果不遵照他的話,做他的乖乖「女朋友」,那後果會變成怎樣。
孫蓉茜落落寡歡的樣子,全都落入了一旁夏冠翔的眼里。
他心疼地看著她,慢慢走到她面前。
「怎麼了,如願釣了個金龜婿當男朋友,不開心嗎?」他刻意以輕松的口吻問,其實內心里的苦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冠翔哥。」孫蓉茜一見到他,整張小臉都發光了。「你怎麼會來……呃,他……他快來了,你快走。」
她想起一會兒夏冠宇就會來,他一定不樂見他們在一起,這幾日對她緊迫盯人,也許就是要防著夏冠翔,不讓他們再見面,若讓他見到他們在一起,說不定會惹惱夏冠宇。
「我知道。」夏冠翔表情認真,「這幾天我一直找不到機會單獨見你,怎麼,有了男朋友,連朋友都不要了?」
「我……」她有難言之隱。
「我們還是朋友吧?」
孫蓉茜看了他一眼,表情真誠地點頭。
「當然,我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
夏冠翔終于露出了笑容。
「那你可以借我一點時間嗎?」
「我……不——」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必須跟你說。」他的態度真摯。「也許以後我們不太有機會再見面,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孫蓉茜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非常驚恐。
他們就算當不成情人,也可以像以前那樣當朋友,當好兄妹,為什麼他會說得這麼決絕,是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我……」
「走,我們找個地方再說。」她擔心等下夏冠宇來,他們就沒有單獨說話的機會。
她受夠了夏冠宇的緊迫盯人,直覺想要逃離,她要專注地听夏冠翔說話,像以前那樣單純地和他在一起。
孫蓉茜拉起他的手,直接往校園的另一頭跑去。
夏冠翔不懂她為何跑得這麼急,看著她的側臉,那抑郁的表情敲著他的心。
她看起來不太快樂,難道……她不喜歡和夏冠宇在一起?這代表他還有機會……也許他還有機會。
兩人緊握著的手發燙著,孫蓉茜的心也微微顫抖。
他們就像對相約要私奔的戀人,他好喜歡這種相依的感覺,如果可以,他真希望這段路很長很長,永遠永遠都不要有盡頭……
鈴鈴——
孫蓉茜的手機響了起來,不用猜就知道來電的人是誰。
她想都沒多想,拿出手機拔掉電池,而後又將手機扔到包包里,動作迅速,一氣呵成,而奔跑的腳步一直未停。
夏冠翔見她堅決的表情,心里浮動的更厲害。
他還有機會?
他沒有機會了?
他……
不,他不該再繼續作夢,他不能為難她,也為難自己。
夏冠翔的心很不平靜,同時,另一個人的心情也無法平靜——
一輛高級轎車在校門口停了下來,沒多久,一名高大挺拔的俊酷男子下車,手上拿著手機,不停撥打。
夏冠宇不敢相信孫蓉茜竟然會放他鴿子,他繼續打電話,電話那頭依舊傳來手機用戶無回應的消息。
他臉上的神情更冷酷,怒氣隱藏在深沉的眼色里,黑眸四處搜尋著。
放學的學生川流不息,人來人往,阻擾了他的視線。
就在同時,夏冠翔和孫蓉茜已經跑過校園轉角,遠離了他的視線。
孫蓉茜帶著孫蓉茜在附近的公園停了下來,兩個人同時氣喘吁吁,跑得疲累腿軟。
兩人相視一眼,看到對方狼狽的模樣,很有默契地發出笑聲。
他們會不會太夸張?仿佛背後有仇家追殺般,跑得那麼急迫。
笑了一會兒,他們才進入正題。
「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我們不太有機會再見面?你要去哪里嗎?」孫蓉茜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她這麼在意他?夏冠翔自我安慰地輕笑。
「我已經辭掉威宇的工作。」
Charles打電話跟他抱怨,說他介紹的一個日籍陶藝家野村藤非常的不合作,野村藤說當初是跟夏冠翔談合作,現在也指名要跟他談,若夏冠翔不出面,他就不再將自己的作品交給他們的藝廊展出或出售。
Charles大罵野村藤是個恃寵而驕,不知感恩的家伙,當初他們出錢出力力捧他,誰知道他紅了,就開始嫌東嫌西,條件開了一堆,可惡至極。
夏冠翔安撫他,覺得自己應該為藝廊出點力,當他表明願意去說服野村藤時,Charles吃了一驚,直嚷著他變了,夏冠翔也不否認。
以往遇到這種情況,夏冠翔一定置之不理,直接叫他自己處理,但經過這大半年的磨練後,他的確有所不同了。
失去了孫蓉茜,他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一直窩在業務部門,更不是他原本的初衷。
是時候了,也許藝廊就是他大顯身手的地方。
「那真是太好了!」孫蓉茜總算露出燦爛的笑靨。
「是嗎?這樣真的很好嗎?」頭一次他看到她的笑容,心情竟然有些悶。
「當然,你都不知道我好擔心你,你再繼續在威宇做下去,我恐怕會擔憂到早生華發,或者提早去見我爸媽。」
「喂,你越說越離譜,童言無忌,我不準你這樣亂說。」夏冠翔板起臉,不希望她開自己這種玩笑。
「那你早點離職不就好了。」
「唉。」真拿她沒辦法。夏冠翔有感而發,「我最近真的覺得很挫折,以前我照著你的話去做,總是能夠輕易的換得你的笑容;但現在我照著你的話去做,卻總是惹你哭。」
孫蓉茜敏感的神經被挑起,心重重地撞了一下。
她也是不得已的,她心疼他,不忍他違背自己的興趣和志向,去做不喜歡的工作。
「小茜,告訴我,現在的你幸福嗎?」夏冠翔凝視著她,衷心地問。
他得確定她幸福,才能安心離開。
「我……」孫蓉茜咬了咬下唇,似乎沒有其他選擇。「我當然幸福,你看冠宇哥這麼在乎我,我真的想都沒想過,他怎麼會那麼喜歡我。」她刻意用甜蜜的口吻回答。
孫蓉茜當然不可能傻傻地否認,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
她看得出來他對她有意,她和夏冠宇在一起,就是為了讓他死心,希望他能夠放棄她。
夏冠翔是個很好的人,她不能耽誤他。
「我也沒想到他居然會喜歡你。」夏冠宇那家伙深藏不露,讓他輸得毫無防備。夏冠翔露出一抹難看的笑容,「不過我看得出來,他是真心的,夏冠宇不會拿感情開玩笑,而他也符合你所想要的條件,你們在一起……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他真的這樣認為?孫蓉茜卻听得有些惶恐。
「我覺得……我配不上冠宇哥,也不知道他為何會看上我?」
「不準你這樣說。」夏冠翔正色道,「小茜,你很好,真的很好,能夠跟你在一起,那個人才是三生有幸。」
「呵。」孫蓉茜甜笑,故意撒嬌,「你啊,看自己的『妹妹』,當然什麼都是最好的。」
她態度自然,仿佛從沒听過他說喜歡她,一切就像以往那樣,他們還是最好的知己。
「是啊,你是最好的。」
夏冠翔明白她故意強調妹妹兩字的用意,這幾天他很落寞,很心痛,尤其看到他們兩人同進同出,有說有笑,他的心更如刀割般痛苦,但只要她能夠幸福快樂,他的傷又算得了什麼。
「小茜,我又要去流浪了,這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我要你答應我,一定要幸福。」
什麼?他又要走了?
雖然孫蓉茜知道這樣對他最好,也早有心理準備,但是她仍無法控制地紅了眼眶。
「嗯,我會的。」
「傻瓜,我又不是不回來,哭什麼?」夏冠翔故意笑她,將一張紙條塞入她手中。「上面有我的聯絡方式,如果夏冠宇敢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會馬上回來修理他。」
為了她的幸福,為了不讓她為難,他選擇退讓,但若是夏冠宇對她不好,他還是會當她的守護天使,一直守護著她,絕不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好,如果他敢欺負我,我一定會告訴你。」但她知道就算真的是這樣,她也不會打電話跟他訴苦,她已經傷害他太深了,不該再造成他的困擾。「如果你在旅途中遇到好的女孩,也要將好消息跟我分享。」
不會了,因為最好的,就在我眼前。夏冠翔暗忖,表面上依舊維持著不變的笑容。
「放心,我一定會告訴你,到時候你這個刁蠻的小泵,可別欺負人喔。」
「哼,你現在就擔心我欺負你未來的老婆,真是重色輕友……輕妹子。」孫蓉茜揶揄,聲音卻有些哽咽。
她不知道如果看到他身邊有另一個女人,她會怎樣?
為他而開心,為他而祝福嗎?應該……應該是吧!
孫蓉茜不知怎地心居然有點悶,好像最重要的東西就將失去。
夏冠翔笑著,眼底卻藏著一絲沉痛。
「答應我,一定要幸福,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會的。」
「三餐要正常,不要玩得太晚。」
「這句話該是我對你說吧。」
「有什麼事要告訴我,我會盡全力幫你。」他一再叮嚀,仿佛這一去,兩人就再也沒有機會見面。
孫蓉茜心好酸,眼眶開始泛紅,有種想流淚的沖動。
「我可以抱抱你嗎?」她哽咽地提出這個要求。
夏冠翔受寵若驚,也不管附近人聲喧嘩,立刻將她擁入懷里。
那柔軟的身子和溫暖的體溫,是這麼的美好,屬于她的甜美香馥氣息,在鼻端縈繞不散,足以讓他永生難忘。
孫蓉茜在他寬闊的懷抱里,覺得好安全好舒服,有他在,天塌下來她都不怕。
她突然好希望時間靜止在這一刻,他永遠都別走。
但理智還是凌駕于感情之上,從失去母親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沒有任性的權利。
她告訴自己,這是她最後一次對他撒嬌,以後這個守護天使就不再屬于她,她得自立自強,不能再給他添麻煩了。
「謝謝你,一直對我這麼好。」她衷心地感激他。
「傻瓜。」
強烈的不舍,在兩人心頭浮現,他們都不希望離開對方,都希望時間能夠停止,可現實卻是這麼的無奈。
時間很殘酷,依舊往前走。
就算再不舍,他們還是得放手讓對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