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心口一抽痛,于芊芊的臉色由慌亂變得慘白,而後是憤怒、氣惱、不甘,最終是心寒後的苦笑,胸口空蕩蕩的,像是被人刨出了什麼,很痛,痛徹心扉,如遭蟻噬咬般難受。
但她不能哭,只能裝作不在意,讓心痛慢慢腐蝕。
因為那是皇上呀!一個擁有絕對君權,擁有無數佳人美女的男人,他可以隨他的喜好讓女人填滿整座後宮,合法地納娶環肥燕瘦,與她們恣意交歡,在紅帳被褥里行雲雨之事。
她不能擋、不能阻、不能說不,即使有朝一日她真成了皇後,還是免不了要與人共事一夫,甚至還要將丈夫讓出去,主動安排嬪妃侍寢,讓皇上雨露均沾,開枝散葉。
可是她做不到,也不願當其中之一,她知道承諾是死的,男人的話只能听一半,情濃時什麼都甜蜜,一旦愛情與權勢起了沖突,不愛江山只愛美人是戲本上的故事,沒有男人放棄得了指點江山的豪情壯志。
她心里難過是有,更多的是失望,原來一言九鼎的殺神也不是那麼可靠,在群臣的壓力下他還是妥協了。
「是呀!主子,街頭巷尾都傳遍了,禮部的采買官員四下采購迎親的器皿和一概事物,幾個官辦鋪子忙碌得熱熱鬧鬧地。」主子一定很難受,她把心都掏給人家了,偏遇上個負心漢。
「他真要迎娶北國公主為後嗎?」兩國不是剛打完仗,議和的條文尚未談妥,還在磨蹭著?
莫怪他這些時日來得少了,有時待不到一盞茶功夫又要走了,本以為是新任君王國事繁忙,原來是忙這碼子事。
于芊芊很難冷靜,心里頭有怨,可她還是愛著這個讓她恨的男人。
「八九不離十了,大家都曉得,不然那群嫌主子出身低的官員怎麼不鬧了,一個個像腦袋瓜子被打了一棍子似的不吭氣。」瞧人勢頭大就蔫了,沒敢有異議的抱北國人大腿。
紅蓮脾性大,又罵了沒骨頭的大臣幾句。
「緋衣,是這樣的嗎?你和宮里還有聯系,皇上真的做了迎後的決定?」她希望這是錯誤的傳聞,並非事實。
很想說皇上並未變心的緋衣一臉為難,欲言又止的露出掙扎神色,據她所知,宮里確實在籌備皇上的大婚,而新後也正是北國公主。
「姑娘,皇上自有他的用意,請姑娘耐心等候。」「等他迎入皇後,再來嘲笑我自做多情嗎?他是皇上,是萬萬人之上的帝王,我為什麼要等他?他憑什麼讓我等?我可不是離了他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她還有養活自己的能力。
「姑娘……」你太激動了,說話不理智。
于芊芊被南懷齊娶後一事給氣得不行,不免又說了些沖動的話。
「他立他的皇後,我開我的鋪子,哪天我攢夠了銀子,也買十個八個美相公、俊郎君,在後院闢個女後宮,想寵幸誰就寵幸誰,左擁右抱的當個美男如雲的富家婆。」誰說女人不準三夫四侍,偷養面首、小相公的婦人還少嗎?南國可也有小倌館,只要瞞得好、藏得深,女人豈會不如男子快活,她們還能偷生幾個兒子傳承香火。
于芊芊的想法是驚世駭俗,但也不是沒人做過,听說前朝的華玉夫人就養了十來個小男人,個個貌似潘安,無一不出色,她的窩囊廢丈夫管都不敢管。
「你敢——」
忽地一聲怒吼從屋外傳來,臉色黑如墨的男人大步地走進內室,屋內的女人有人噤聲,有人看了一眼想開罵又忍住,有人干脆不理不踩,當沒瞧見這根擋光的大柱子。
緋衣拉著紅蓮往外走,紅蓮不肯走,她硬拉著胳臂肘將人拉走,最後力氣大的人佔上風,何況她是習武之人。
屋子空了,就剩下默默無語的兩人。
「芊芊……」
「喲!皇上來了,民女該不該起身跪迎呀?鋪上十里紅毯列隊恭迎。」薄幸男與狗同級,是畜生類。
「瞧你,跟我嘔什麼氣,我還會讓你吃虧不成?扁著的這張小嘴都能掛十斤豬肉了。」暗自好笑的南懷齊擁著她的肩。
不給抱的潑婦抬腿踢了他一腳,「皇上是大忙人,怎麼有空光臨寒舍?不是忙著娶你的北國公主?民女這就不耽擱皇上辦大事了,門就在後面,慢走,不送了,小心門坎高低不平。」她用門坎高低暗諷門戶不當對,別貴腳走賤地,走錯門了,她小門小戶承受不起貴人的貴氣。
「我是要迎娶北國的公主,不過」他眼底含笑的接住她迎面擲來的繡白桃蔥綠緞面繡鞋,長臂一撈,穩穩地抱住還想踹人的俏佳人。
「听我把話說完,別急著想把我毀尸滅跡。」
「江山為重的負心漢有什麼好說的?自個拿塊豆腐撞頭,別讓我費事用磚頭砸你。」若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她肯定放狗咬人,將人咬得稀巴爛,面目全非認不出來。
听到她要用磚頭砸人,他大笑,忽又嘆息。
「你這脾氣呀!還真是不吃虧的主,我忙著這些時日就是為了你,我的婚事太折騰人了,瞧我這眼眶黑的,好幾日沒好好睡過覺。」「什麼意思?給我說清楚。」不管他怎麼尊貴,到了于芊芊面前就是再普通不過的男人,她一手揪住他衣襟。
他苦笑,目光轉厲。
「哪些光領薪餉不做正事的老頑固不是嫌你出身低,是個沒良好家世的侍婢?我就打他們的臉,給你一個他們說不出不好的身分,非認下你不可。」「身分?」他還能利用帝王威權竄改她的身世?
南懷齊嗅著她的發香,心滿意足的一喟,「我讓人把北國打怕了,佔了他們七座城池,再用南懷秦通敵的事來打他們一巴掌,逼著北國皇帝認你為義女,封了公主封號。」「等等,所以北國公主指的是我?!」她驚訝的睜大眼。
「除了你,還有誰是我心中所愛嗎?我南懷齊的皇後只有你于芊芊當得,此生此世,唯你而已。」不納妃、不迎嬪,空置後宮只有她一個皇後。
他答應她的事一定辦到。
「可……可是朝廷上的官員,他們……他們不會同意……」她震驚得話都說不清楚,暈乎乎的腦子像被殯石砸中。
真能唯她而已嗎?他是氣蓋山河的皇上,後宮佳麗三千,光是娶她為皇後就惹得百官進言,他們能容許一人獨寵?
「這件事由我來解決,你只要相信我就好。」身為一國之君還壓不住他們,他這個皇上當來何用?
「我覺得頭很暈……」不像是真的。
身一俯,他低下頭吻住她的殷紅唇瓣。
「等著我來迎娶你,婚禮你將以北國公主的儀仗嫁入我國,從此我們生是一體,死是同穴。」生死與共呀!真是唯美浪漫,但是……不太真實,像在作夢。
「我的鋪子呢?我還等著賺大錢。」
她還得留著後路,以防萬一,她是個行事實際的人,不會被愛沖昏了頭,她還想著男人不可盡信,只能信一半。
「什麼十個八個美相公、俊郎君,都給我拋得遠遠的,想都別想,我就算死也要拖著你,不會讓你多看別的男人一眼。」醋勁大發的南懷齊發揮殺神的威風,殺氣騰騰的在她耳邊大吼。
耳邊轟隆隆,還有回音,她笑得訕訕,「不就是氣話嘛!哪能當真,人家心里只有你一個。」「氣話也不行,把你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丟掉,不準再口出謬言。」男人很好哄,一句加了蜜的情話,原本惱怒自己的女人想養面首的南懷齊哪還有一絲怒氣,語氣寵溺得化為繞指柔。
「是,皇上,臣妾遵命,謹遵聖意。」于芊芊賣俏的一嗲音,裝做凡事順從的溫順樣,嬌媚眼波輕輕一拋。
「你呀你,裝模做樣的小狐狸一只。」他輕笑,深深地吻上她芳馥朱唇,一股濃情在心底漾開。
「臣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皇……皇上……你在干什麼?不成體統,不成體統呀!」文武百官臉上發青,瞠目結舌的望向九龍寶座。
「什麼不成體統,你們才是不成體統,萬歲萬萬歲的歲還沒喊完,重來,不算,再一次……」皇上……縮小版的,過大的龍冠搖搖晃晃,一身金線耀目的五爪金龍皇袍,紅艷的小口發出童稚聲音。
「皇上,不可兒戲呀!朝政大事豈可拿來胡鬧,請皇上勿要妄為,毀我朝百年基業。」這根本是羞煞天下,羞煞天下呀!讓四夷諸國笑話為君不尊,行事無道。
「誰說是胡鬧來著,少看不起人,有本就奏,無事退朝,不要耽誤我玩蛐蛐兒。」小皇帝打著哈欠,一手扶著要掉不掉的帝冠,非常不耐煩的搖著懸空小腳。
「皇上……」有臣子開始哀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