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籌莫展,能說啥,確實丟臉。
兩人都覺得丑,不再談這件事,徐媽拿了豇豆角出來,和老太太一齊坐在廚房的小茶桌邊,擇了起來。
……
關昕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從七年前他們分開就開始說,說她哭了多久,絕望了多久,然後怎麼安慰自己的,怎麼學著走出痛苦,雲雲。
早晨那通電.話是關昕打的,她聲音又甜又蜜︰「老公,我爸爸想見見你,今天來我家吧。韌」
兩人談的時候,關昕一直都叫他老公的,這些年改不過來,分手後把他稱作「五叔」,那也是沒辦法為之,如今他又跟她往來起來,叫法自然又親密無間了。
靳湛柏專心開著車,心里惦記的是斬月剛才的那通電.話,他沒接上,被關昕搶了去,直接掐斷奮。
「老公,下午你有事嗎?我們去看電影唄。」關昕纏著他,坐在副駕還往他身上貼。
靳湛柏什麼表情都沒有,機械的抓著方向盤,在該轉向的時候打兩圈,關昕從他胳膊上抬起頭,撅嘴埋怨。
「老公最討厭了,咬你。」
她說來就來,掀起他袖口,只是還沒踫到他皮膚,靳湛柏已經一下揚起了手臂,帶著盛怒,瞪了她一眼。
他不傻,怎麼可能讓自己身上印有這種東西呢?他回家要怎麼跟斬月交代?
關昕看著他,冷冷的眼神,但沒敢發泄。
靳湛柏懶得搭理她,他現在受她要挾,暫且只能應付著演戲。
……
關家佣人早已等候在大鐵門外,听聞他們家大小姐要帶男朋友回來,還是七年前的那個男友,靳湛柏跟關昕談的時候來過關家,佣人們有印象,不過時隔七年再看到他,有點兒不敢認了。
七年前的他是個小伙子,但是雙眼已經透露著精明,七年後,已經是一個成熟穩重的儒雅大男人了。
賓利沒開進去,關昕從副駕跳下來,朝靳湛柏奔來,像個跟大叔談戀愛的小女孩,滿心愛慕,抱起男人的胳膊,嬌嬌柔柔的膩歪在男人身上。
關友榮等很久了,他不喝茶,拿了杯威士忌等在樓外,靳湛柏遠遠就打量他,心里謀算著如何應對。
「爸爸,五叔來了。」
在爸爸面前,關昕還不敢太放肆,「老公」這類稱呼不能使用,用了「五叔」替代。
關友榮慣女是慣出名聲了,不然也成就不了今日關昕的性格,他笑著就把關昕摟到懷里,帶著一股傲慢,不咸不淡的對靳湛柏︰「進來吧。」
靳湛柏真想笑,這是把他當成倒插門的鳳凰男了?還給他下馬威?
他不動聲色的跟在後面,關昕的媽媽也出來了,站在客廳門口,目光犀利,直到今日都無法接受讓女兒墮胎的男人。
「坐下。」
關友榮指哪你就得坐哪,這在七年前靳湛柏就清楚的,今日他也不是為他而來,沒必要橫生枝節,于是順應的坐在他指的沙發上。
看到靳湛柏態度不錯,關友榮果真高興了許多。
「我听說,你老婆是你佷子的前女友?是不是真的?」
他的口吻讓人想狠狠揍死他,他的表情讓人想撕爛他的皮膚,靳湛柏回應他一模一樣的假笑,過于坦蕩的說︰「是真的,確實和我佷子談過。」
「哎呦,這多尷尬呀,」關友榮故作親切,和他侃侃而談,「在你爸媽家踫到,不尷尬嗎?」
靳湛柏一直維持著一模一樣的假笑︰「不會啊,我佷子也結婚了,娶的是佟家七小姐,人往高處走,怎麼還會留戀低處的風景呢。」
關友榮奸猾的笑著,像個大土地主似的點上雪茄︰「那湛柏你呢?叔佷兩搞一個女人,總歸是亂lun嘛。」
今天關家這一行,靳湛柏早就料到他是給他顏色看的,所以對他能說的話也猜個八.九不離十,並不動怒︰「關叔叔說笑了,現如今許多國家,亂lun的定義不同,不好說。」
關友榮眼鋒一挑,極為陰厲,關叔叔?這是跟他攀親?
見靳湛柏打太極,他也不慌不忙,吸著雪茄,漫不經心道來︰「那個啥,日本人不是流行什麼3P嘛,我看你們就有點像。」
「爸!」
關昕一直沒插話,就是希望借著爸爸打壓一下靳湛柏,卻萬萬沒想到老爸會說出這麼嚴重的話來,她知道靳湛柏一定會發怒,立刻厲聲喝止。
靳湛柏確實火到頭頂了,這話針對的不是他,也不是靳東,而是斬月,他痛恨任何人侮辱他的妻子,在他眼中,他妻子冰清玉潔,不能被任何人玷污。
只是,關友榮越是想激怒他,他就越不願意讓他稱心如意,還帶著微笑,雲淡風輕的望向關昕。
「關昕,我們都心知肚明,像你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要你。」
她的臉剎那間蒼白如雪,眼神凌亂倉促,縱
tang然撞到他的,也不敢與他對視。
關友榮大駭,交替巡望︰「什麼意思?」
關太太也一臉驚訝。
靳湛柏于是露出了些笑容,卻很堅硬︰「當著你爸媽的面,還要我繼續講嗎?分手七年你沒糾纏我,現在看我幸福了,又回來攪局,你什麼心思?你的問題去找那個男人,別來找我。」他看向關友榮︰「我今天特意過來,就是最後一次警告你們,不要把我的忍讓當成懦弱,至于你女兒做過什麼,你自己問她。」
他站起來,要走,又想起來什麼,開口︰「對了,關昕,我想告訴你,我和我太太是一條心,你破壞不了,你知道嗎?你墮胎的事就連我家人都只知道指責我,沒有一個問問我,事情是不是那樣子的,只有她對我說過一句話,一件事,不能光听一面之詞,我娶到這樣的女人,是我的幸運,她真的甩你幾條街。」
關昕已經落下大顆大顆的淚珠,死死的攥著拳頭,內心的怒火不言而喻。
關友榮驟然大駭,靳湛柏的言辭也不難听出些端倪,更主要的是,關昕沒有否定,一切默默承認。
「這種男人還要他做什麼?昕昕,天底下男人死絕了嗎?龍家的那孩子多好,追了你這麼多年,為什麼你非得跟這種人渣在一起?」
關昕的媽媽指著靳湛柏破口大罵,也不過是為了挽回自己女兒的一些面子。
靳湛柏氣度卓然的站起身,雙手插袋,眉眼低壓,語氣堅硬決絕︰「說的太對了,女孩子不要倒貼男人,更何況,我還是個人渣。」
關昕的哭聲、叫喊聲依舊在身後源源不絕,靳湛柏早已身姿挺立如芝蘭玉樹般走出了花園,隨後傳來賓利引擎的聲音。
……
回到車上,他邊打方向盤邊找手機,記得一小時前斬月找過他,他心里很急。
斬月說她在CICI,正在忙,回頭再說,靳湛柏看不是急事,放了心,驅車回百代。
下午,老太太打電.話叫他晚上帶斬月回家,他先答應下來,然後再打電.話通知他妻子。
斬月讓他下了班來接她,夫妻兩說好,不閑聊,各自收線。
下班時,斬月累的將脖頸貼了塊止痛膏.藥,走出寫字樓時,迎面看到了靳湛柏。
他上前將她摟住,毫不避嫌,身後有不少CICI的女模,混娛樂圈沒有人不認識靳湛柏,金牌電影人,造星工廠的大老板。
于是,議論聲炸開了鍋,斬月不喜歡別人八卦,沒有解釋,和靳湛柏走的很快。
他開了副駕車門,將她塞進去,然後返回駕駛座,驅車帶斬月回皇廷一品。
路上,斬月向他坦白了和電視台合作並鬧的不愉快的事,表示需要他的插手。
靳湛柏一听,無名火起︰「誰讓你沒問過我就隨便接下來的?」
這人大男子主義太強,斬月不想再為它爭執,淡淡望著窗外,低姿態認錯。
靳湛柏看了看她,以為她生氣了,把她的手拿到自己腿上,握住︰「行了,這事你別再攙和,我來處理。」
斬月微微一垂眼眸,又立刻朝他揚起笑臉︰「謝謝。」
他白了她一眼,氣她自作主張,置他這個丈夫仿佛空氣,想了想又來了火︰「媽的,王瀝川敢讓我老婆穿比基尼,惹誰呢?」
王瀝川就是王導,靳湛柏果真認識,但貌似並不放在眼里。
「好了,人家也是一片好意,你別亂生是非,幫我推掉就行了。」
靳湛柏想起來了,問︰「他怎麼會找上你的?電視台都是跟影視公司合作的。」
斬月當然不能出賣裴霖,要讓靳湛柏知道是裴霖從中搭線的,又得吵一番。
「不清楚。」她裝模作樣的搖搖頭,靳湛柏也沒再追究這問題的原因。
「對了,晚上回家把我們兩行李收拾一下,明天拍婚紗照去。」
斬月擰眉望著他,神情不悅︰「我都說不去夏威夷了,那麼遠,你不累啊?」
靳湛柏默默搖搖頭,嘆氣也服軟︰「去三亞。」
沒想到他會妥協,斬月訕訕一縮脖子,被他伸了手捏住,嘿嘿的笑著。
佔了便宜,當然得賣乖討巧一下嘍,靳湛柏並不真的生氣,跟她在車上玩鬧起來。
「行啦行啦,好好開車。」
……
回到皇廷一品,老太太在樓外台階那處候著他們,每一回見著小兒子都能眉開眼笑,靳家幾個兄弟是都混的好,所以不爭不搶,這在一般家庭,肯定會鬧出遺產紛爭的。
老太太順著靳湛柏的背,心疼不已的追問︰「最近怎麼又瘦啦?沒好好吃飯嗎?」
最後那句話是朝斬月說的,斬月知道婆婆有埋怨她的意思,急忙解釋清楚︰「沒有沒有,伯母,我三餐都給他做的。」
靳湛柏慧黠的挑了挑眉,忽略老太太,湊到他老婆耳畔,低語一問︰「三餐都做?好像沒有
吧?」
「哪一餐沒做?」
斬月本能的與他理論,望著他那壞壞的奸笑,立馬反應過來,覺得被這人坑害了。
「無恥。」
「謝謝。」
靳湛柏樂呵呵的了,揉著他老婆的頭頂,像玩耍小動物一般,擱著老太太杵在一旁,看不懂他們在眉來眼去什麼。
「進來進來。」老太太拉靳湛柏往樓里走,轉頭還問︰「沒吃晚飯吧?」
靳湛柏這才有空搭理老太太一句︰「下了班就過來,當然沒吃啊。」
「那趕緊的,我讓芳敏準備了。」老太太心疼壞了這小兒子,抱著他胳膊拖拉他往前走,可惜這貨還遲滯的等著他媳婦︰「快點,老婆。」
「你們得按點吃飯呀,要有規律,身體是自己的,不能不負責任知道不?你看你哪一回回來不瘦上一圈?」
老太太心疼的模了模兒子的臉,靳湛柏覺得煩,也覺得自己都三十幾歲的老男人了,居然還被七十多歲的老母親模臉,實在丟人,立馬避開來,卻偷偷俯去,往老太太耳朵里說話︰「媽,這不是抓緊給你制造孫子嘛,不是沒吃飯瘦的。」
老太太一听,火速板著臉,往兒子胳膊上捶了一拳︰「真是沒個正經。」
靳湛柏嘿嘿的笑著,太了解他老媽了,指不定心里怎麼高興呢。
老太太繞到那邊,和斬月攙著,原本就不高,還因為上了年紀身材有些縮水,不和身為男人的靳湛柏比了,就和女人比,也和斬月一個天一個地,得高高的昂著下巴,才能瞅到小五媳婦。
「哎呦喂,你這丫頭太高了。」老太太昂的難受,抱怨了一句,不看斬月了︰「趕快來,都到餐廳來。」
斬月抿唇笑了笑,覺得老太太挺可愛的,有的時候真像個孩子,相反,二十幾歲的她卻活的像個四十多歲的人,煩惱重重。
靳湛柏拉著她,兩人跟著老太太一齊往餐廳走,正吃著飯,斬月一抬頭,看到老太太抱了個黑瓷煨鍋進來,臉瞬間白了。
只要和斬月在一起,他眼神不會離開她半分鐘,一瞧他老婆奇怪的反應,順著她目光就去看,老太太也只是抱了個煨煲進來,不過他卻忍不住笑了,又去瞧他老婆抵觸而害怕的眼神。
老太太終于把煨鍋放在大桌上,見斬月正瞧著自己,正好說起來︰「媳婦啊,還是熊掌湯,我給你盛出來晾著,你吃完飯就喝哈。」
斬月扯出一抹牽強的微笑,低下頭默不作聲,苦澀的夾著飯米粒,有點兒食不知味。
那味道真的不想再聞第二遍了,她連街上小三輪車上賣的炸麻雀都覺得惡心,何況這種重口味的東西了。
靳湛柏偷偷的笑他老婆可愛,在桌下抓住斬月的手,抖了抖,小聲說︰「先吃飯。」
你當然無所謂啦,又不要你喝,懷孕又不要你懷,什麼事都得找她,煩。斬月心里想著,有點開心不起來。
老太太倒是高興的很,剛才她听她家小五說,最近夫妻兩正在抓緊給她造小孫兒,想了想,甭提多開心,終于再沒叫那熊孩子回家訴苦,說他老婆不給他踫了。
好兆頭。
老太太笑眯眯的,自顧自點點頭,也不知道在應著誰,多少有點傻兮兮的,只是看著她的兒子兒媳,心滿意足,從那扇門後回廚房了。
……
老太太一走,斬月就抬頭對靳湛柏說︰「你想辦法啊,我不喝那東西。」
靳湛柏故意唉聲嘆息︰「那怎麼辦?我媽肯定不高興。」
斬月煩起來,把筷子也擱下了,靳湛柏瞅著她這些表達不滿情緒的動作,不動聲色,只是笑,拿自己筷子夾菜給他媳婦吃。
「張嘴。」他拿掌心護著,一雙湛黑的眼楮充滿溫情的看著他媳婦的嘴巴。
斬月乖乖的張嘴,把木耳肉片含進嘴巴里咀嚼,神情一樣懨懨的,靳湛柏就是不安慰她,任她一個人愁眉苦臉,卻一直給他媳婦夾菜吃。
後來她服軟抓了他手臂開始搖晃︰「老公,你去跟你媽說,我不想喝那東西,真的好惡心。」
靳湛柏被她晃的差點兒夾不住菜,英眉挑了又挑,表情很多樣,緊張的護住了一片里脊肉。
「我去說了,有什麼好處沒有?」
斬月木木的看著他,擰眉︰「你替你老婆辦點事,還要什麼好處?」
靳湛柏當下搖頭,拒絕的非常干脆︰「那我不干。」
「小人。」斬月憤憤的表達了鄙視之情,轉頭不看他,繼續吃飯。
靳湛柏忍不住心里那好喜歡她的感覺,幾乎把她看成了自己的女兒,又用掌心使勁揉她的發頂,斬月揮手去抵,他松開,然後又放上去,夫妻兩鬧了好久,斬月徹底變成了母老虎,沖他咆哮。
……
佣人來餐廳收拾的時候,老太太噙著那分外明顯的奸笑,從一干下人後面走了出來。
斬月見了,心頭拎
了拎,偏偏這個時候,身邊的那死男人拿著自己的碗往廚房走了,故意的吧?
老太太扶著椅背,站在斬月對面的地方,笑面虎一般的表情︰「媳婦啊,補湯趁熱喝,我給你倒出來了哈。」
斬月看著那黑乎乎的臭湯從煨煲里流出來,灌滿底下白色的瓷碗,舌頭開始發硬,光是聞了聞,就覺得快要窒息了。
「真惡心。」她在心里批斗著,臉色已經寒如一塊石頭。
「來,媳婦。」老太太把裝的滿滿的一碗遞給斬月,她只好伸手來拿。
這湯一到近前,差點刺激的斬月即刻就要吐出來了,老太太一直站在面前,看著,見她又有了反應,寬慰兩句︰「捏著鼻子一口氣喝掉。」
斬月嘆了一口氣,幾不可聞,正打算捏鼻子,靳湛柏突然打開那扇通往廚房的門,站在門口那暖黃色的地方,叫斬月︰「老婆,你胃不好,把湯熱一下。」
老太太一轉身,瞧著她兒子,恍然大悟的問︰「小路胃不好嗎?」
靳湛柏點點頭,手指著斬月,叫她趕快來,表情非常正常,看不出任何端倪。
「哎呦喂,我看天氣熱了,特意給你涼了涼,那快送給廚房熱一下。」老太太看著走近的斬月,解釋道。
斬月不知道靳湛柏搞什麼鬼,但依言行動了,老太太跟她說話的時候,她還堆著滿臉的假笑,裝裝樣子。
靳湛柏一把摟住斬月,將女人護在懷里,一轉身,帶著斬月消失在門後,大門關上了。
「徐媽,把湯熱一下。」
靳湛柏把斬月手里的那碗湯遞給徐媽,眼梢一掃,非常凌厲的一個心里活動的動作,已經听到老太太跟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