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盯著靳東晦暗不清的臉龐,在老太太收住話頭時開口詢問靳東︰「靳東,你告訴爺爺,你心里究竟怎麼想的,爺爺幫你解決。」
靳東抬起頭,目光凋敝一般︰「我無所謂,看她吧。」
「什麼叫你無所謂!」老太太氣急,叫了起來︰「這是你的人生,你怎麼能無所謂!你是為爺爺女乃女乃結婚的嗎?揠」
靳東撐著膝頭扶額,夏雪悲涼的打量著兒子的頭頂,悲傷的情緒剛蔓延開來,門外急匆匆沖進來兩個女佣。
「老太爺老太太,佟憐裳拎著行李走了,怎麼辦啊?」
家里的佣人也都很會察言觀色,看佟憐裳勢力已去,曾經受過她欺負的都開始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也直呼起佟憐裳的名字來。
老太太神色不變,氣蔑的說︰「給她走,要走不留。」
「是。」
兩個來報信的佣人偷偷一笑,從花房離開花。
老太爺端起茶杯,茶水被老太太喝沒了,他又放下去,眼楮一直注意著對面的靳東,說︰「算了,你也別煩了,該來的躲不掉,順其自然吧。」
靳東抬起頭來看了看老太爺,神色幽幽,一言不開,又獨自沉默下去。
……
佟憐裳前腳剛坐上計程車,靳湛柏開著賓利就拐到家門口這條路上了,車上兩個寶寶都睡覺了,翡翡一直縮在腋下的小胳膊終于慢慢伸展開來,叫斬月一直疼痛不已的心終是好受了一些。
她不敢動翡翡那條手臂,看著孩子掛著眼淚睡熟在自己懷里的可憐模樣,斬月眼淚就沒下去過,這是她懷胎十月辛苦生下來的寶寶,和自己骨血相連的親人,是自己的孩子,比父母還要重要的存在,斬月听到醫生說翡翡跌的月兌臼時,真有種心髒被人挖掉的感覺。
她低頭親了親寶寶的額,賓利也已經回到了皇廷一品,靳湛柏將車停在樓前,下車時就有佣人跑過來給斬月開後座車門,靳湛柏繞過去,俯身,輕輕的從斬月手中接走翡翡,翡翡睡的香甜,但因為剛剛經過劇烈的哭泣,一張小臉毫無血氣,看上去病懨懨的。
斬月出來後又轉身去徐媽懷中抱匡匡,小丫頭也睡的不分東南西北,但臉頰紅撲撲的,不像哥哥那麼虛弱,斬月接走匡匡後,徐媽從車里出來。
……
家里很亂,是氣氛的亂,靳湛柏已經感覺出來了,他抱著翡翡上樓,斬月抱著匡匡跟在後面,徐媽去了自己要去的地方,只是靳湛柏和斬月抱著孩子剛一前一後踏上台階時,從樓上拿著笤帚和簸箕沖下來的佣人急剎車一般停住,對靳湛柏說︰「五先生,樓上正在打掃,您能帶小少爺小小姐去客房待一下嗎?」
靳湛柏問怎麼回事,于是佣人就把佟憐裳在房間里摔東西,把電視電腦玻璃制品的一些東西全都摔壞了的事告訴了他,他掉頭就往樓下去,斬月也跟著下了樓。
兩個人抱著睡覺的孩子剛下了樓,迎面又遇到正從廚房倒了杯水出來喝的徐媽,徐媽問他們怎麼又下來了,靳湛柏沒說話,徑直往老太太房間走,斬月留下來,跟徐媽轉述了剛才佣人說的話。
「我的天,這個女人真是瘋了。」
徐媽不敢置信的搖頭。
靳湛柏卻又抱著翡翡出現在門口,對著一個正路過的佣人問話︰「老太爺老太太呢?」
佣人停下腳步,回答靳湛柏︰「老太爺老太太和大太太大少爺在後面花房。」
徐媽跟著斬月也往老太太房間走,靳湛柏退進去,把翡翡放在床中間,依然拿了幾床被子,墊的高高的,將床的三圈牢牢護住,斬月隨後也把匡匡放到床上,然後拉開老太太疊的整整齊齊的小薄毯,幫翡翡和匡匡蓋好,小家伙都攤著兩條小手臂,歪著頭睡的正酣。
靳湛柏看斬月在照顧孩子,就起身,問徐媽︰「到底出了什麼事?下午我離開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
徐媽自慚形穢,把因為自己在說佟憐裳壞話而被佟憐裳听見之後引發了這一場家庭戰爭的事簡單的跟靳湛柏說了,說完,還特別難過的對他說︰「小五,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不然翡翡也不會從床上掉下來。」
靳湛柏倒是驚奇的很,反問徐媽︰「就因為你們說了她兩句,她就和你打起來了?」
「可不是!」徐媽特別討厭佟憐裳,逮到機會可勁的數落︰「真不是東西!我怎麼說也是長輩吧?她跟我動手,簡直一點家教都沒有!以為自己厲害,丟的全是她父母的臉,外頭人知道她是這樣性格的女人,不知道怎麼看佟戰跟四姨太呢。」
靳湛柏對女人間的敵意不予評價,徐媽這麼說也不一定沒有存著私心,他轉身,對斬月說︰「老婆,你陪著寶寶們,我去找我爸媽。」
斬月扭頭對他說︰「嗯。」
徐媽跟了出去,原本想跟著靳湛柏,哪里知道他步子那麼大,完全沒有帶她一起的打算,徐媽也就沒跟上去了,轉身,問房里的斬月︰「小五媳婦啊,我給你倒杯水。」
斬月
tang抬頭,對徐媽微笑︰「好,謝謝徐姨。」
徐媽就帶上門,去廚房倒水再給斬月送回來了。
……
靳湛柏去了後面花房,從碎石子路走過去時,遠遠的就能看到花房周圍的夜燈已經打開了,差不多傍晚六點了,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擦黑。
花房里也點了燈,前半小時佟憐裳離開,大家又在花房里坐了一會,討論這件事到底要怎麼處理,顯然,佟憐裳已經揪住靳東和前女友的事,不打算放手了,這樣的女人,以後還怎麼在一個家里生活呢。
靳湛柏推門進去時,正好听到老太太在說︰「搞的好像就只有她一個人的男人有前女友,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等她出去接觸接觸男人,就會發現自己有多麼幼稚,想要找一心一意非你不可又會談戀愛又沒談過其他女人的男人,簡直就是做夢,都30歲的人了,我真不好意思講她,還這麼不切實際。」
花房的玻璃門關上,發出一點點聲音,叫圍在一張桌子前的人都抬起頭來,老太太一看到靳湛柏,立馬想到了另一件事。
「哎喲喂,你可回來了,翡翡呢?」
靳湛柏拉了張椅子坐過來,說︰「跟斬月在你和爸的房間睡覺,佟憐裳呢?」
靳湛柏一筆帶過自己家的事,直接問起了靳東的事。
老太太唉聲嘆氣︰「又走了,這回是帶著行李。」
靳湛柏去看靳東,靳東保持低頭沉默的樣子已經快一個小時了。
「佟憐裳真的一點都不聰明,都三十的人了,還以為女人只要長的漂亮就行,就能得到一切,男人為你的美貌能犧牲一切,幼稚,太幼稚了!你們看看她,天天打扮成那個樣子,像個家庭主婦嗎?像個媽媽嗎?那句話果然說的沒錯,外貌決定在一起,內在決定在一起多久,她還以為女人只要長的漂亮就能得到男人的愛,膚淺啊,叫我說,小東東這老婆就是這德行,除了打扮她還關心什麼?小五媳婦比她漂亮那麼多,你們看看她,怎麼打扮的?這才是賢妻良母,佟憐裳這種女人不行啊,我現在越來越看不上她了。」
靳湛柏早就听煩了老太太絮叨,等老太太一停口,立刻就問靳東︰「你跟她吵架了嗎?」看靳東抬起頭,不太明白的看著他,靳湛柏又解釋一下︰「她跟徐媽打架,那是她跟徐媽的事,你們兩呢?」
好像其他三個人也才明白過來,老太太又搶答著︰「當然吵啦,她多能耐啊,又提到小東東以前談的那個女孩了,我說真的,女人這樣子真的不好,好讓男人反感,太小氣了,跟怨婦有什麼區別。」
靳湛柏低下頭,表情嚴肅。
這時候,威廉發出一聲脆亮的啼哭聲,夏雪也嚇了一跳,忙從椅子中站起來,拍寶寶的後背,寶寶醒來都會哭幾分鐘,不過這一次有點不同,老太太覺得威廉是餓了,于是指揮著夏雪︰「老大媳婦啊,你抱威廉去給小五媳婦喂。」說完,偷偷看了眼面無表情的靳湛柏,因為之前他不太同意斬月給威廉喂女乃,所以老太太還是有些怕影響自己小兒子不高興的,特會奉承的說︰「哎呦喂,還是小五媳婦好,真是咱們靳家的功臣,給小五生了兩個孩子不說,連小東東的孩子都願意喂,真是好女人,你們看那佟憐裳像個什麼樣子,當媽的,就這樣愛自己孩子的?小威廉攤上這樣的媽也算倒了八輩子的霉了。」
老太太嘀咕自己的,根本沒人回應她,夏雪也抱著威廉回樓內找斬月幫威廉喂女乃了,花房里只有靳老太爺、靳湛柏和靳東這三代人,男人不同女人,不八卦,遇事話也不多,女人圍起來七嘴八舌的時候男人通常會一個人想著解決的辦法,三個男人都太沉默,老太太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最後只能閉嘴,扶著膝蓋爬起來,往花房外走的時候還自言自語的說︰「去看看廚房準備的怎麼樣了,唉,家無寧日也不能不吃飯啊。」
老太太走了,花房內一盞明亮的白熾燈,映照著桌邊的三個年齡段各不相同的祖孫三代,三個人都在想著事情。
……
又過半小時,老太太差了佣人來花房叫三個男人回家吃飯,靳湛柏扶著老太爺,讓佣人扶著靳東,回到樓里,皇廷一品燈火通明,不知何時,靳家老二靳百川帶著二嫂回來了,二嫂尖細的嗓子正在客廳里穿梭︰「也真是的,女人連這點事都包容不了,還怎麼做男人背後的避風港啊,談過就談過唄,那又怎樣,我們家靳東不是跟你結婚了嗎?以後一輩子不是跟你在一起嗎?叫我說,佟憐裳這個女孩傻氣的很,沒腦子。」
靳東走在最後,再听這些話早都沒有感覺,正好老太太打開.房門從自己臥室出來,身後還有徐媽和夏雪,徐媽抱著威廉,看到靳東,就說︰「小五媳婦已經給威廉喂過女乃了,我抱他上去睡覺。」
靳東一愣,看著徐媽沿著客廳往樓梯走,他腳步微微一退,扭頭朝老太太房間看,因為剛才出來了人,此刻門是半敞的,斬月背對他,正站在床邊,幫孩子們換尿布。
他看著斬月的後背,情緒有點不對勁。
「小東東
啊,過來吃飯。」
女乃女乃在餐廳門外叫他,靳東邁步離開了這里。
只是走到樓梯口卻對忙碌的佣人說︰「你跟我女乃女乃說一聲,我現在不餓,晚上餓了再吃。」
佣人忙點頭︰「好的,大少爺。」
靳東扶著樓梯,腿腳還不利索,慢慢上了三樓,徐媽把威廉放在房間里的搖床上,剛給孩子蓋好毯子,听到腳步聲就回頭望,見靳東上來,挺奇怪的︰「你咋不去吃飯?」
靳東說︰「我現在不餓,威廉我看著,你去吃飯吧姨。」
徐媽說好,又幫威廉掖了掖毯子,這才離開了房間。
徐媽走後,靳東才走到搖床邊,低頭看著還沒睡著的兒子,小寶貝很安靜,睜著眼楮不動,手腳也不怎麼動,靳東.突然就彎腰把孩子抱出搖床來了,威廉被爸爸抱起,立馬舞動著小手,往靳東臉上抓。
靳東擋開了寶寶的小手,認認真真的看著威廉,他看著威廉的小嘴,長的像他,小寶貝呼吸間吐出來的都是女乃香味,靳東眼圈一紅,突然就去親威廉的小嘴巴,小寶貝口腔里還含著沒咽下去的女乃水,唇齒間也都有,靳東吸食到這些液體,眼睫毛突然叫涌出來的淚水沾染了︰「琪琪……」
曾經相濡以沫的六年,竟走到今天這步靠這種侵犯性質的行為才能觸踫你的境地。
……
靳湛柏沒去餐廳,他上了樓,回房間給孩子拿女乃瓶,準備喂些涼白開給孩子喝,剛上三樓,路過靳東的房間看到靳東站在搖床前,抱著威廉吻兒子的小嘴,靳湛柏正要走開,目光卻又重新回到靳東身上。
他看到靳東側臉的表情非常疼痛,親完兒子的小嘴又往兒子的小嘴上嗅,好像在聞什麼似的,靳湛柏站在走廊上,那一刻,他腦子有些亂,突然就明白了靳東在干什麼。
他回到房間,站在房中冷靜了很久,他告訴自己,現在靳家全是事情,不要在火上澆油了。
想明白以後,他趕快找到寶寶們的女乃瓶,一步不停的下樓,甚至路過靳東房間時刻意不去看,不敢看,雖然對靳東侵犯他妻子的行為感到無比的氣怒,但靳東也很可憐,他的可憐還是他一手造成的。
……
天色漸黑,佟憐裳拖著行李箱搭乘一輛計程車去往希爾頓酒店,今晚先在那里將就一夜,明天就給北京的父母打電.話,讓他們返回S市,靳家太欺負人,以為她沒有娘家所以肆意妄為聯合起來對付她嗎?她可不是好欺負的主,誰惹了她都得付出代價,尤其是那個徐媽,半老不死的丑女人,居然敢打她開國元勛的女兒!
佟憐裳越想越氣,腳踩高跟鞋脆生生的走進希爾頓酒店,先辦理入住手續,然後跟隨送行李的酒店服務生去她定下的房間,等服務生恭敬有禮的離開.房間後,佟憐裳翻出手機,沒有任何人找她,包括靳東。
她越想越氣,把高跟鞋踢掉,去浴室洗臉,然後拿隨身攜帶的化妝包化妝,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了,她拿著手袋,出門去樓上餐廳用餐,途中給姜南爵打電.話,此時姜南爵和龍秀陽正在箭館射箭,看到一個陌生號碼帶著疑惑接听。
佟憐裳看著落地窗下的霓虹夜景,眼楮不自覺紅腫起來,她說︰「把靳東前女友號碼給我,我要跟她攤牌。」
那端的聲音消失幾秒鐘,隨後一如往常的痞痞的男音響起︰「你哪位?」
佟憐裳氣的要死︰「佟憐裳!靳東的妻子!」
姜南爵卻是非常意外,朝龍秀陽看,龍秀陽看到兄弟這個隱晦的眼神,立刻放下箭架,目不轉楮的看著通話中的姜南爵。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佟憐裳看著天色越來越晚,自身孤獨的感覺越來越強,她對著話筒尖叫著︰「姜南爵,我知道你認識靳東前女友,快點告訴我!」
姜南爵聲音寡淡,索然無味般輕飄飄的回應︰「我不認識。」
佟憐裳握著餐叉,把手心硌出了深深的紅痕︰「靳東在和這個女人偷偷來往,我身為妻子不應該插手嗎?快點告訴我!」
姜南爵看著龍秀陽,面無表情︰「我真的不認識。」
話畢,他將電.話掛斷,立刻對龍秀陽說︰「佟憐裳找我問靳東前女友。」
龍秀陽表情倏的沉郁不清,看著姜南爵思考,然後他說︰「叫她過來吧,她肯定會找靳東其他朋友打听,我這邊聯系靳東。」
姜南爵很快就明白兄弟的意思,點了頭,兩個人各自聯絡要聯絡的人,姜南爵在原地重新撥打佟憐裳的號碼,龍秀陽走出了射箭館,在走廊上聯系靳東。
……
靳湛柏調好了溫度,拿著女乃瓶從廚房出來,穿過餐廳來到客廳,左手邊靠近樓前台階的那個房間就是老太太和老太爺的,他推門進去,斬月同步扭頭看他,然後去接他手里的女乃瓶,自己嘗了一口白開水的溫度,這才喂給了兒子女兒。
喂好水,夫妻兩各自抱著一兒一女去餐廳吃飯,踫上從樓上就像沖撞下來的靳東,他臉色發白,氣喘
吁吁,一條不靈活正在康復中的腿傷殘的拖著他的全部行動。
靳湛柏和斬月同時抬頭看他,他的表情讓人非常擔心他,斬月好想問他出了什麼事,但還是悶在心里沒有問出來。
靳湛柏還準備讓斬月先去餐廳,但這一步叫靳東的話超了前,他說︰「小叔,我有事找你商量。」
斬月意識到可能自己在給靳東造成了不便,沒等靳湛柏開口自己已經先解了局︰「我抱寶寶去餐廳。」
兩個小寶貝一天天長大,現在抱起來不像剛出生那會,弱小的讓人都不敢踫,斬月接過靳湛柏懷里的匡匡,把兩個孩子夾在腋下,一起去餐廳吃飯了。
斬月走了,靳湛柏才說︰「什麼事?」
靳東的額頭掉下了汗,是剛才跑的太快的結果︰「佟憐裳在找我朋友問我前女友。」
靳湛柏不說話,但他眼楮里的一縮一閃明顯透露他也如靳東一般緊張,誰都明白,一旦斬月和靳東的過往被牽扯出來,靳家面對的將是什麼。
靳湛柏四下望了望,然後壓低聲音,問靳東︰「她找誰問的?」
靳東說︰「姜南爵,他們是不會說的,但我擔心關昕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靳湛柏點頭,遇到危機總是呼吸不暢,靳東說︰「我腿不行,你開車送我去市弓箭館,他們把她約到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