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月把腿盤起,舒服的坐在地上,一邊流淚一邊笑︰「我媽得了癌癥,沒錢,我能怎麼辦?就算求人,這個人情債也得還,還不如自己想辦法。謫」
靳東.突然掐住她的雙頰,將她的臉帶起來︰「路斬月,你對自己負點責好不好?你傷害自己的身體,你還覺得了不起了是嗎?」
斬月仰著臉哭,眼淚流到靳東手上︰「是啊,我也後悔,我賣了一個腎,可我媽沒堅持半年,既然這樣,得了癌癥的人還治療干嘛?是吧?」她淒涼絕望的笑︰「靳東,他們不僅是我的父母,還是我的恩人,父母的恩情哪怕用自己的這條命都報答不了,更何況我跟他們沒有血緣關系,我沒人要你知道嗎?」
「你怎麼沒人要!」
大太太和栗原清一一前一後的開口,說的卻是相同的一句話。
斬月根本沒望他們,只是對著靳東微笑︰「靳東,沒有他們,我都不知道我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我也許在福利院,也許在大街上乞討,我甚至可以過的更慘,就是今天,我還是那句話,要我的命,我都會給他們,這個世界,一個是我的父母,一個是我的孩子,我可以付出生命的,沒有什麼好猶豫。」
靳東又哭了,哭的特別絕望︰「那我呢?你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辦?你好自私,你只能為你的父母你的孩子付出生命,卻沒有我,為什麼?為什麼沒有我?」
斬月駝著背,在地上坐的很舒服︰「愛情,愛情究竟是什麼?欺騙、背叛、謊言……七年之癢,我想起來就覺得失望,有多少戀人曾經像我們一樣相愛過,可是後來,為什麼時間能摧殘他們?為什麼他們會漸漸沒有感覺?甚至再後來會對外面的異性產生感覺,出軌,呵,為什麼?」
「你覺得我會?」靳東問她,然後笑著搖頭,突然爬起來沖到栗原清一那邊,大家不知道他要干什麼,紛紛圍過去要拉。
靳東抓著栗原清一的上臂,視死如歸一般的笑容和哭泣︰「把琪琪的腎還給她!還給她!把她的腎還給她!!!我不要!我不要!!!我的琪琪!我的琪琪……我的寶貝……」
斬月也站起來,好不容易止住的哭泣瞬間又一臉的淚,她隔著人群,看著靳東發瘋一般的尖叫,怒吼,心里知道,這樣待她的人,此生,只有靳東一個幻。
這邊拉扯痛哭中,斬月朝黑夜下的樓外看了看,靳湛柏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花壇前的台階上,手上點了根煙,路燈照著他的臉,全是血,他看到斬月朝他看,露出了放棄一切的笑容。
……
斬月朝他走了過去。
他在半黑半明的黑夜燈火下點著煙朝她咧嘴微笑,那臉龐上的血並沒有遮擋他牙齒的潔白,像一粒粒飽滿的白玉米。
斬月站在他面前,他低頭往地上彈了彈煙灰,試圖伸手抓她,喃喃自語︰「回不回家?回家的話,我帶你走?」
有一行淚像清水沖開了他面頰上污濁的血液,蜿蜒出一條路線,斬月看著他的眼楮蹲了下來。
靳湛柏終于夠住了斬月的手,輕輕捏著,他總是習慣用捏搖的方式讓她注意力集中,斬月蹲下來他便看她更容易一些,他依舊笑著問她︰「回不回家?」
斬月說︰「靳湛柏,我是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想跟你好好過。」
他朝地面看了看,點頭也自嘲的扯動嘴角︰「我知道。」
斬月的情緒有些改變,她的眉擰結一起,開始抽噎︰「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愛上你。」
他仍舊低著頭,笑︰「我知道。」
「為了我的寶寶,我都會遷就你,體諒你,愛你。」
「我知道,我知道……」他終于抬起頭,臉上的血液已經被許多行眼淚沖刷開了,像泥濘的路。
「呵呵……」斬月站了起來,他的手從她的手上垂下去,斬月滿臉是淚︰「你好壞,你真的好壞。」
看不見他的表情,他埋著頭,手往地上扒拉著什麼,只是那干燥的地面嗒嗒嗒的一滴接一滴的落滿了他的淚。
可是他這般淡然,誰知道斬月一轉身他竟然從花壇上跳下來,凶猛的抓住她,強行把斬月掰向自己,抬起的臉原來早已涕泗橫流︰「老婆,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諒我,給我一次機會,我錯了,我知錯了,你給我一次機會,我求你,求你。」
「哎——」
又不知道是誰叫的一聲嗓門,一條縴長的黑影從明亮大廳沖入了黑夜下,斬月雖然痛苦的萬箭穿心,但還是擋在兩個男人中間,靳東沒能動的了手。
「滾!滾遠一點!離我的琪琪一萬光年遠!你再敢靠近她,我廢了你!」
靳湛柏閉上了眼楮,他往後退,止步在靳東面前。
靳東一回頭,看到一大家子的人又全都出來了,他轉身就牽起斬月的手,腿疼不算什麼,只要他能帶走他的琪琪。
「啊——」
「他們要走!」
「站住啊!去哪兒啊!」
「喂——」
月光下一道溫柔的風,兩條在風中奔跑的影子,無數顆飛流的眼淚,斬月這一刻真的好想放縱一回,讓她自私一回,跟著心,走一回。
她跟在靳東身後,朝皇廷一品外面跑了起來。
家人轟隆隆的追出去,靳湛柏跪在地上,掌心撐著地面,放聲大哭大笑。
……
斬月抬起頭︰「你的腿疼不疼?」
兩個人站在路邊,等車,靳東緊緊的摟著斬月,她問他的時候他低頭朝她看,竟然笑的像個十幾歲的孩子一樣,傻氣稚女敕。
斬月的淚水一遍一遍的流,可是看著這樣單純美麗的笑容,她又忍不住陪著靳東一起笑,混合著淚水,又哭又笑。
「琪琪,琪琪,琪琪,琪琪……」
他不厭其煩的喊她的小名,斬月高高仰著頭,每當他叫一次,她就點頭,「嗯」。
靳東叫著叫著竟然淚流滿面,他眼角有一顆淚痣,在歲月摧磨下顏色並沒有變淡,斬月抬起手拿手指去輕輕觸模,靳東便低下頭,讓斬月更容易撫模它,然後兩人的眼楮踫撞在一起,互相看著彼此,眼神堅定而專一,他們是對方青春中最耀眼的一筆,像焰火一樣!
「琪琪,我們就要在一起,一定要在一起,要幸福的永遠在一起!」他模斬月的臉,輕輕的揉了揉,突然自己的悲傷又無法遏制,眼淚流的凶猛濃烈︰「我們是被拆散的,我們彼此相愛,是被人拆散的,是拆散的,拆散的……」
斬月像過去一樣,張開雙臂投入靳東的懷抱,他便也像過去一樣用力的抱著她,用背為她擋住風,前方來了計程車,顯示空車的亮光像茫茫大海上的曙光,燈塔,他蓄滿眼眶的眼淚中迸發出那麼強烈的喜悅,喜悅到染上了眉梢!
「寶寶……寶寶……」
斬月偎在靳東懷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定勇敢,靳東是她的鎧甲,最鋒利的尖刀也刺不到她,她看著遠遠過來的計程車上的光,那光芒一閃一耀,好像從這一簇光火中便能回到他們的過去,時光從06年再來一次,他們相遇,傾心,相愛,一同走入聖堂,為彼此戴上婚戒。
可是現實比噩夢還要殘忍,她和靳東的結局,沒有白發蒼蒼,可是再沒有這麼可愛的一個人,能深深的刻在心中,叫他們想起來就又哭又笑,20歲的最美年華,她和他飛揚的笑容,注定成為彼此心中銘心刻骨的回憶……
而在時光老去時,他們各自在對方心中遠去的身影、笑容、眼神、聲音,都藏成了他們彼此心中最珍貴的回憶,那時,愛過的人吶,永遠是我心中最美的風景,是你多麼溫柔的目光,教我堅毅望向前路,叮囑我跌倒也不應放棄……
如果,在身邊的最後真的不是你,如果經歷了那麼多坎坷輾轉後,最終我們還是要分開,如果故事到最後,是我們的身邊都有了別的人,如果回憶,諾言和曾經相愛的決心都在現實面前變得渺小,不堪一擊,不管以後如何,不管結局如何,現在的我還是願意執著的再愛你一次,東東。
……
皇廷一品。
花園中的夜燈熄滅了十盞,樓里客廳人影幢幢,老太太拉著靳湛柏去衛生間洗了臉,看著他斯文面龐下多處受傷的地方,心疼的無以復加,雖然對自己兒子、自己孫子和路斬月之間的事情感到唏噓和嗟嘆,但也比不過她兒子的身體重要,剛才靳東出手毫不留情,儼然有要把靳湛柏打死的決心。
洗完臉,老太太拉著他坐到客廳沙發上,徐媽早就把醫藥箱取來了,兩個老姐妹一左一右的給靳湛柏臉上的傷口包扎,見鼻血又流出來了,老太太急了︰「哎呦喂,這是咋滴啦?是不是傷到骨頭了?」
靳湛柏擋開老太太的手,抽了張桌上的紙揉成柱狀,塞進鼻孔中止血,老太太拿著藥棉忍不住就哭了,當媽的,誰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孩子有錯,她也偏心的要護著孩子。
老太爺突然打開了臥室的房門,從里面走出來,客廳里的人都抬頭看他。
剛才他和佟戰夫妻、栗原清一還有路爸爸,五個人進了臥室房間,在里面單獨談話,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爸。」
靳百年站起來,看著老太爺,老太爺拄著拐杖,朝沙發走過來,突然抬起拐杖,目標正指著被老太太上藥的靳湛柏。
「滾!滾出我家!」
沒有人說話,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太太蹭的一下站起來,用眼神隱晦的瞪老太爺︰「你干啥呀?」
老太爺聲音卻是越來越大,越來越氣憤︰「我叫你滾,听不見是吧?」
靳湛柏抬起頭,看著他老爸。
「滾!我家沒有你這樣心毒的小孩!」
老太太指著老太爺已經迫不及待繞過茶幾走過來了︰「發什麼神經啊,孩子都傷成這樣了。」
「放開!」老太爺一把揮開老太太的手,仍舊用拐杖指著靳湛柏︰「你滾不滾?」看靳湛柏沒動靜,老太爺氣的直點頭︰
「好,你不滾是吧?」
這時,靳湛柏站起來了,他眼楮已經漸漸腫了起來,面容非常狼狽。
「哪怕靳東不是你佷子,你也不能做這種不要臉的事,你這小孩一點親情概念都沒有,我告訴你,從今天起,你別想踏進我靳家一步!」
靳百合也繞過來勸起老太爺了︰「好了好了,事情已經這樣了,小五不也被靳東打了麼,算了,冷靜一下再說吧。」
靳湛柏朝外面走,老太爺居然掄起拐杖朝他的頭砸了過去,砰咚一聲,落地時嚇到了所有人。
「哎呦喂!你個十三點呦!」老太太心疼以及,沖過去就要模靳湛柏的後腦勺,他推開媽媽,什麼都沒說,徑直往外面走了。
……
離開皇廷一品,他開著車子在馬路上徘徊,不知道上哪里去,最後在路邊把車停下,點了根煙,可是根本不能吸,嘴巴被靳東的拳頭捶爛,現在張口都是問題。
他把煙從窗戶拋出去,抓起手機在屏幕上亂點,無所事事,不知不覺他把斬月的號碼翻出來,猶豫了還是猶豫,笑著哭著往車外看,霓虹那麼漂亮,在他的眼淚中像浮動著的流火熒光一般。
拿抽紙把口腔里的一口血吐掉,他定了定,終于鼓起了勇氣,按下撥號鍵,將手機貼到耳朵邊上,可是那邊還不等他心髒收縮,已經傳來電腦系統的美聲︰「您好,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靳湛柏握著手機,鼻血又流了出來,他憤恨的把手機砸在副駕上,人趴在方向盤上,戰栗的哭泣。
他不知道斬月跟靳東去哪里了,他心焦如焚,他找不到他妻子了,他妻子甚至不願意再見到他。
……
計程車像一條射線,朝夜空中發射,後座上,靳東摟著斬月,兩人的另一只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斬月望著自己這一邊的窗外,靳東就與她一起看著,不說話,即便這麼安靜也覺得是種難能可貴的幸福。
「幾點了?」
兩個人都關掉了手機,靳東轉頭看司機的計價器,然後對斬月說︰「都快十二點了。」
「哇。」斬月已經很久沒有在這個點出現在外面了,她有點吃驚,把臉轉回來,仰著頭看著靳東的下巴︰「大概什麼時候能到蕩裂山?」
靳東想了一下,低下頭,對斬月說︰「估計明天清晨。」
然後他把自己的外套往上拉了拉,怕斬月受涼。
兩個人要去鄰市的蕩裂山,那里是老干部養生中心,小時候靳老太爺去那邊養生時經常帶著靳東,山莊的管理人員跟靳東很熟。
「困了嗎?困了就睡,我抱著你。」
斬月確實有點困,眼皮直打架,她抱著靳東的身體,腦袋縮在他胸口處,那里听的到他強有力的心髒起搏聲,斬月卻莫名其妙的偷偷笑了。
靳東一直低頭看著懷里的斬月,他看她笑,使壞的擰起眉頭,用自己下巴上的胡茬蹭斬月的額︰「笑什麼?嗯?笑什麼?笑什麼笑什麼?」
斬月越笑越大聲,趕忙用掌心捂著自己的額︰「哎呀,別鬧。」
靳東停下來,轉而用唇去親斬月的額︰「寶寶,告訴我,你在笑什麼?」
斬月這才抬起頭,兩個人都帶著笑容,視線一高一低的望著對方,靳東著急了︰「你笑什麼嘛?」
「你記不記得,以前你說心髒在右邊?」
靳東一愣,隨即也笑開了︰「我對人體構造一點不懂啊,你不能歧視我,听到沒有?」
「我怎麼會歧視你。」斬月抱住靳東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模了模,覺得他掌心涼,然後用自己的掌心給他捂著。
靳東看著他們兩的手,突然滿心都是感慨,眼圈又有點紅了︰「失而復得,原來這個詞是這個意思。」
斬月也漸漸斂下了唇邊的笑容,趴在靳東胸膛上望著車外,她在任何人身上都找不到靳東給她的感覺,那是種什麼感覺呢?就是覺得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走,不會離開自己。
想一想,她眼楮也紅了,抓著靳東的手,又贅述般問他︰「東東,大概什麼時候到蕩裂山?」
靳東抱著斬月,原本看著窗外,听到她叫他,于是低下頭來,然後回答她︰「大概明天清晨,寶寶睡吧,我抱著你睡。」
斬月搖頭︰「我不想睡。」
靳東一直低頭看著她,聲音溫柔低沉︰「那寶寶不困嗎?」
「不困。」斬月看著窗外的霓虹︰「東東,我覺得霓虹燈好漂亮,你覺得呢?」
靳東在斬月頭頂上點頭︰「是啊,」他突然想起來什麼,「寶寶你是不是想放焰火了?」
斬月挑眉,喜悅的回頭看靳東︰「你怎麼知道?」
靳東又貼在她頭頂上了︰「我跟你在一起六年,怎麼會不懂你呢?」隨後他又說︰「到那邊,我們放焰火。」
斬月用手肘抵他一下,笑著︰「笨,山上怎麼能放焰火呢?」
靳東繞了繞眼珠子,覺得自己真笨,呵呵的笑,卻把斬月抱的更緊︰「寶寶你睡一會吧,到了我叫你。」
只要有靳東的地方,斬月都非常安心踏實,他給她的不是物質上的充實感,而是精神上的,也就是女人經常會向男人索要的安全感,靳東就像生長在斬月身上的一個部分,她知道他不會跟她分離,在他身邊,她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他不愛她了要怎麼辦這種事,斬月根本不相信,靳東有點死腦筋,對男女那方面很單純,他只想要一個人,找到了就不會貪婪,懂得珍惜手中的幸福。
靳東也有身體***,在一起的六年,他要求過她,但每一次都問斬月他可不可以這麼做,斬月自小就受路媽媽教育,可能怕斬月和佟雲裳一樣,所以路媽媽一直跟她說,沒結婚前絕對不要和男人發生性關系,只是表達的隱晦一些,什麼事都存在變數,如果你們分手了,你對不起自己以後的老公,斬月記住了,所以她不敢,總是搖頭拒絕靳東。
她猜靳東也是靠自wei解決掉生理需要,但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年,斬月覺得他們就像很能玩的來的伙伴,拿靳湛柏一比較,斬月就容易區分開了,靳湛柏是個成年男人,渾身上下都暴露著男人骨子里的***,靳東像個學生,只想跟他喜歡的女孩子一起玩。
斬月抱緊了靳東,這是她的初戀,沒有人能給她靳東給她的這種感覺。
……
第二天五點多,計程車送他們抵達了鄰市的蕩裂山,山中是老干部養生中心,靳東拉著斬月往里面走,他腿不好,走的很慢,斬月抱著他,但是兩個人都特別開心,許久沒能一起出來旅行,這也算一趟短途的旅程。
ps︰告別之旅,從此以後各安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