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曉只是笑,「誰讓你剛剛說看不起我?給你看看我真正的本事。」
簡頎說,「不如我跟你下一盤?」
向濤和向曉都詫異的看著他,「你會下圍棋?」
簡頎笑著說,「有學一點,看你們下倒覺得有些手癢想要躍躍欲試了。」
向濤便讓開,「來來來,下看看。」
棋局慢慢展開,簡頎穩中求勝,已是極謹慎的,可是向曉卻像水一樣,一拳打下去,探不出其中深淺,幾次對勢都佔不了便宜,以為得勢,偏向曉又有後著,讓人防不甚防,大體是早就設好了套子的,若是他不走那麼一步,她的後勁便不能發動,但無論他走了哪一步,她都能出奇致敵,讓人不敢掉以輕心。
簡頎眉頭緊蹙,心中萬千種算計,卻偏偏不知從何處下手。
向濤在一旁提醒,「想太久了。」
簡頎抱歉的笑了笑,落子。
一局下下來,向曉只贏了簡頎半子。
向濤大樂,「簡頎,好樣的。」
簡頎卻只淡淡的說,「我輸了。」而且他猶看不清對方棋路,這局棋,他看不出她用了幾分的力。
向曉笑著問他,「簡頎,你倒是深藏不露,什麼時候棋藝這麼長勁?」
簡頎笑答,「看你們平時玩得挺高興的,所以就用心學了學。」
向曉心中一陣感動,她可以理解為他是為了她特意去學的嗎?
如果不是後來又遇上那個女人,向曉大約會把這件小插曲忘在腦後。
七月里他們班舉行同學聚會,正是火熱奠氣,大家無聊到去吃火鍋,向曉雖極力抗拒,但仍被于飛給拉了去,要知道,人生中有許多事情是不得不身不由己的,像她原本不想在大熱天去吃這什麼麻辣火鍋鴛鴦火鍋,像她原本不想再看到那個女人。
可是她去了,于是她看到了,那個女人化著和上次見她一樣的妝容,衣服的品味也是差不多的,總覺得她身上一定是哪里少了一塊布似的,向曉很輕易的就認出了她,更不用說于飛。
于飛在她耳邊嚼舌根,「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女人。」
向曉撈了一塊牛肉卷到于飛碗里,「你就少說兩句吧!」
于飛瞪了她一眼,幸而並未再說什麼。
其實也並未再發生些什麼事,只是向曉卻心中不安,疑竇叢生,這懷疑似乎來得毫無根由。
那晚她回家過夜,經過向晚房間時听到里面小龍和向晚說話。
龍泉說,「簡頎這人怕不是池中物。」
向晚撫著肚子笑,「向曉看中的人,若是碌碌無為我才會覺得奇怪。」
龍泉又說,「倒也確實是個人才,只是不知道對向曉是不是真心。」
向晚失笑,「你還操這個心啊?」
房間里便是窸窸窣窣文件掉出來的聲音。
過了一會,龍泉問,「要不要告訴向曉?」
向晚說,「你哪來這些亂七八糟的?」
龍泉似乎有些無奈,「在本市發生的大小事情,不與我們兩家相干也就算了,一旦有丁點關系,即使我不關心也有人關心吶!一大早送到我桌上,想不看都不行。」
「這倒也是。」
「哎,你說要不要告訴向曉?」
「算了吧!」向晚說,「誰也不是個糊涂人,這東西既然能送到你手上,誰知道我爸手上有沒有,她手上有沒有?本來也是他們小兩口之間的事情,真有事向曉遲早得知道,也不遲這早晚一兩天,依我看,說不準她早就有感覺了,她都不提,我們湊什麼熱鬧?」
……
向曉若無其事的回到房間,思前想後,總也不知這問題到底出在哪兒了。
回想起龍泉夫妻之間的對話,大約已經是十有八九的事情的,她慶幸向晚沒打算當著她的面拆開來說,否則她一時還真不知該如何處理。
過往兩年多的時光,她和簡頎兩人處事已多有默契,本以為便是只差一紙婚書的舉案齊眉,卻偏又出了如此事端。
簡頎啊簡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是我向曉做錯了什麼有負于你?她微微苦笑,心亂如麻,抓住床單的手指緊緊捏成一團。
大約女人總有感性大于理性的時候,等向曉反應過來,電話那頭簡頎淡淡的聲音已經傳來,「向曉,有事嗎?」
向曉覺得鼻子一酸,「好像感冒了,你還沒睡?」
「怎麼會感冒呢?出門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
似乎可以感覺到電話那頭的他眉頭皺了皺,向曉的唇角微微揚了揚,「晚上吃火鍋,辣死我了,大約把空調的溫度開低了,又沒穿外套,所以就有些不舒服了。」
「既然不舒服就早點休息,不要玩得太晚。」
「知道了。」
電話里一時有些沉默,半晌,她又問,「簡頎,你在哪里?」
也許是因為她從來沒有用過這樣柔弱無助的語氣,他的聲音壓了壓,也變得異常溫柔起來,「我在家里,要我來陪你嗎?」
向曉輕輕咬了咬唇,「不用了,你也早點休息,不要弄得太晚。」
「我知道,晚安。」
「晚安。」
掛上電話,一顆心稍微安了安。
至少現在她還擁有這樣的安寧,不是嗎?
這樣子安慰著自己,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向曉忽然坐起來,黑暗中听見自己的呼吸聲續聲,她將頭埋進雙腿間。
她並不是個好奇的人,也不是那種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更不是那種會疑神疑鬼像怨婦一樣的女人……
輕輕嘆了口氣,簡頎啊簡頎,我並非不信任你,也並非不想粉飾太平安然度日。
可是現在才發現,如果對象是你,原來我並不能承受更多。
你,莫要負我。
穿好衣服拿著車鑰匙下樓,客廳的古董鐘正好敲過三下。
向曉覺得有種午夜凶鈴的不祥,她忍不住苦笑,像不像特務?她這樣暗自問自己。
何苦?何苦?
車子直駛向Z大未央小區,四周一片都被夜色籠罩,偶爾的路燈光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她拿出鑰匙打開房門,模開了客廳里的燈,那燈光亮如白晝,倒讓人起了三分恍惚。
開車回來的路上心情也許是緊張的,可是臨到謎題將要揭開的時候,她忽然就覺得輕松了許多,推開主臥室的房門,床上的被子疊得方方正正,落地窗前的荷綠色窗簾靜靜的垂下,真靜啊!
白茫茫的亮光將她包圍,靜立在房間門口的向曉,輕輕的,輕輕的,吁出一口氣……
第6章(1)
事實證明,于飛確實很有做記者奠賦,那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倔性子啊,讓向曉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他果然有外遇了吧!」于飛十分肯定,「我就說那人,我第一眼看他就知道他是衣冠禽獸,何況這兩年眼見著他越發的陰沉了。」
向曉就納悶兒了,「我說于飛,你看人怎麼那準啊?誰都說向家的那個簡頎啊,這兩年越發拔尖兒了,性子內斂,處事圓和,我自己看也覺得這人其實頂不錯的,怎麼到你嘴里他做人就那麼失敗呢?」
于飛猛的喝了口酒,「切,本大神看人就從來沒錯過,他那樣吃過苦的男人,就不可能有一份單純的愛情。」
向曉受教的點點頭,「那大神你看程振這人怎樣啊?」
于飛嘿嘿笑著,「至少在我面前他稱得上一句,振振君子。」
向曉撲哧一笑,「殷其雷,在南山之陽。何斯違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雷聲隆隆震百里,發自南山向陽面。為何遠離家,不敢稍有休息?勤奮的丈夫,回家吧回家吧!
向曉說,「你就是那望夫石?」
于飛面上一陣恍惚,像是忽然醒過來似的,「向曉,至少現在的他我願意等,那個家只要有我在,他就可以有地方‘歸哉’,不是嗎?」
向曉動容,素來大大咧咧的于飛竟然會說出這種話,這樣燈光迷離的酒吧,這樣寂寞孤清的愛情,她忽然有了淡淡的傾訴的。
「于飛,你說是不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呢?我們倆能做朋友,總該是有相同的地方吧!」
于飛挑眉看著她,「相同的地方?一樣愛吃愛玩愛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