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一彥坐在寢室中,自己替自己涂好藥膏,望著自己手臂上紅紅的一片疹子,腦子里想起喬子暖方才那抹狡黠又嬌媚的笑顏,心中不但不覺得氣惱,反而覺得甚為有趣地輕輕勾唇。
從第一次見到這少女,他就不曾琢磨透過喬子暖的心思;想他錢一彥活了二十多年,還從來有過任何一個時候,像此刻這樣對一個少女產生如此濃厚的興趣。
不,應該已經不算是興趣。錢一彥自嘲地勾唇,是喜歡吧。
一個男人,會因為一個女子的笑而心生喜悅;會因為想跟一個女子多相處一刻而心甘情願地跳進她設得圈套之中,甚至不惜讓自己中毒來哄她開心。
這,難道還不算喜歡?
錢一彥輕輕穿上中衣,喚來他的親信手下秦天,「準備幾條大船,商王從慈城運來的糧食明日一早應該就會到京城了。」
秦天猶豫,「少爺,這是朝廷之事,咱們若是插一腳,萬一皇上那里……」
錢一彥以手指輕敲著桌面,臉上的淺笑依舊保持著儒而溫潤的風度,「皇上那里,我自有打算。你只管去辦,我要商王這次在慈城精心籌謀的一切,竹籃打水。」
秦天福身,「是,少爺。」
錢一彥沉默一會兒,又道,「還是找不到那靡裳的下落?」
秦天搖頭,「完全沒有消息,少爺,這女人會不會有問題?」
錢一彥不在意地淺笑,「步燕坊的舞姬,哪個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才更容易為我所用。她既然選了步燕坊,必然就對我有所求。總之,挖地三尺,也要給我將她找出來。我要用她。」
「是。」
深夜,從慈城通往京城的河道上,五艘大船順流快速而行。最前頭的是一艘載人的大船。豪華而舒適的船艙之中,一個素衣少女正輕倚在船艙旁,雙手環臂,沉默地抬頭望著天邊的半輪明月。
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掀簾走進來,手中端著一杯熱茶,「小姐,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那簡兮月轉頭看她一眼,輕聲道,「船只搖晃地緊,我睡不著。」
「叔父明明替您安排了轎子,您又何必非要坐船,受這份罪?」
「在外住了這麼久,我想早些回家,水路要比陸路快得多。」那簡兮月想起自己這幾個月來顛沛流離,寄居于慈城的經歷。
身在這個時代,就算是像她這樣出生貴冑的名門嫡女,亦有許多的無能為力和無可奈何。
身邊的每個人,包括她的父母和親人,都不過是將適齡的她看作是實現他們各自目的的一個工具。
家人都尚且如此,她早已經不再怪喬子暖當日對她的懷疑。
她想,與自己的處境比起來,孤身一人的喬子暖只怕更糟糕吧。商王的寵愛,對于她來說,是福,亦可能是禍端。她若不多長個心思,只怕難保自己長久平安無恙。
那簡兮月輕嘆口氣,听叔父說,這條河道之所以能開通,是那簡玥給他們寫了信。
她這個姑姑,那簡兮月最是了解。若對她自己本身全然沒有好處,她是決計不會關注開通河道,解決民生這樣的問題的。
商王鳳墨予又不可能會去向一個後宮妃嬪開口,所以能辦成這件事的,想來也只有喬子暖了吧。
真是膽大。
那簡兮月勾唇,頭輕輕仰起,望著滿天繁星,在水天之間顯得格外的璀璨和耀眼。心,仿佛一下子開闊了許多。
誰說身為女子就一定要被淪為某某男子的附屬品?喬子暖可以做得到的,她那簡兮月也可以。
要嫁,要跟,要付出的,也必須是自己喜歡的男人才可以。
想通了這些,那簡兮月心情頓時豁然。她攤開被子躺下,輕輕闔上雙眼,明日一早,就到京城了……
突然,漆黑安靜的河面上響起一陣騷動,船外的幾個壯漢紛紛走上船板,望著從四面快速涌來的莫名船只,「糟了,該不會是遇上水賊了吧?」
「怎麼可能?!這條水道是新開通的,根本沒有人知道啊。」
那簡兮月听到動靜,嚇了一跳,忙起身披了衣服走出船艙,誰知身子還未完全站穩,就被人從背後敲中了腦袋,當場昏迷了過去……
那簡兮月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她捧著隱隱作痛的腦袋,暈乎乎地從床榻上坐起來,「嘶……」
「頭一定會痛吧,姑娘還是再躺一會兒的好。」
一個清潤而極有磁性的男子聲音在她耳邊悠悠響起,那簡兮月捧著頭望去,只見一個身穿墨袍,極儒的男子隔著極薄的翠色紗帳,淺笑如風地望著自己。
「我這是在哪里?」
「步燕坊。」
那簡兮月輕輕蹙眉,「我怎麼會在這里?我的丫鬟呢?」
「姑娘不必擔心,你的丫頭此刻就在隔壁歇息。姑娘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怎麼會被人打昏了?」
那簡兮月搖搖頭,她也不知道生了什麼事,「多謝公子相救,不知公子貴姓?兮月回府之後,定會請家人重謝公子。」
「兮月?」錢一彥低聲念著她的名字,「姑娘難道是那簡丞相府上的千金?」
那簡兮月沒想到這男人竟會猜出自己的身份,不禁多看了他幾眼,見他樣貌出塵,風度絕佳,不禁心生了幾分好感,于是柔聲道,「是。但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錢一彥溫和一笑,「在下錢一彥,與那簡丞相有過幾面之緣。」
「原來公子就是錢一彥,」那簡兮月微笑,「常听小叔叔說起您的名字。」
「那簡漣生?」錢一彥勾唇,「想來,在下在他口中不是什麼好人吧。」
那簡兮月沒想到他竟如此豁達,不禁掩唇輕笑,「這說明錢公子的確有本事,能令小叔叔時常念叨。」
錢一彥笑著起身,「這會兒夜深了,姑娘若信任在下,就在此住上一晚,明日一早,我會派人送姑娘回丞相府。」
那簡兮月點點頭,溫順地躺下,「麻煩錢公子了。」
商王府中,洗過澡換過衣服的喬子暖在寢室中等了鳳墨予數個時辰,卻遲遲未見他的身影,便有些不耐煩地從床榻上爬起身,穿了雙木屐,外套也懶得披一件,著了一身粉色中衣就往鳳墨予的書房跑去。
書房里果然燈火透亮。喬子暖月兌了木屐,躡手躡腳地推開門走進去,見鳳墨予正聚精會神地埋于一堆賬簿之中。一旁,不知是誰拿進來的一盤飯菜,早已經完全冷卻,但鳳墨予連踫都未踫過。
喬子暖退出來,輕聲問候在門外的管家,「大叔這樣多久了?」
管家輕嘆口氣,「王爺從用過午膳就一直在書房,想來定是國庫的庫銀出了什麼問題。」
喬子暖眉頭輕蹙,鳳墨予做事,向來謹慎,且穩妥,幾乎很少有意外和紕漏,更是極少影響自己的正常作息。
她來商王府這麼久,商王雖然每日都忙碌,但從不會這麼晚還在書房算賬,更不用說米水不沾。
喬子暖重新又走進書房,沖著鳳墨予甜甜喚道,「大叔……」
鳳墨予抬起頭看向她,極快地掩住眼中的疲倦,轉頭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唇角溫柔地勾起,「怎麼還不睡?」
喬子暖走過去,熟練地爬上鳳墨予的雙腿,整個人倚在他懷里,聲音微有嬌嗔,「你不在,我睡不著。」
鳳墨予放下筆,將她攬在懷里,手溫柔地撫上她的頭,眉頭微皺「頭怎麼這麼濕?」
說著,取過椅子旁的干布,一邊替她擦頭,一邊輕斥道,「頭也不擦干,外衣也不披,鞋子亦不穿,你的丫頭就是這樣服侍你的?」
喬子暖輕輕吐了吐俏舌,「不怪眉清,是我太想念大叔啦,所以頭也沒擦干,就急匆匆地出來找你啊。」
一張小嘴似抹了蜜,哄得商王大人心中覺得極為舒暢。
輕捏了捏她粉女敕的臉頰,重新將喬子暖攬進懷里,「白天去哪里玩了?」
喬子暖撇撇嘴。就知道她無論做什麼都逃不過王爺大叔的耳目,今日她請鳳子觴和錢一彥吃飯的事,肯定是流鑾姐姐那個大嘴巴告訴大叔的。哼。
以防鳳墨予繼續興師問罪,喬子暖雙手捧著他的頭,將一張臉送到他面前,嘴巴呶啊呶,「大叔,親親……」
就在兩張唇快要貼在一起的剎那,喬子暖突然捂住鼻子,一臉嫌棄地望著鳳墨予,「大叔,你都沒洗澡,身上臭臭哦……」
商王大人平靜的臉上有一瞬間的龜裂︰壞丫頭,膽子果然被他養肥了,居然敢嫌棄他臭。鳳墨予湊近喬子暖,故意用他剛剛長出來的胡渣去揉她的臉頰,「嫌棄本王,嗯?」
喬子暖被他的胡子戳得又疼又癢,忙一邊躲閃一邊抗議,「嗚嗚嗚,大叔欺負人……倫家只不過說了句實話啦……」
鳳墨予見她在自己懷里炸毛的可愛模樣,忽然心情大好,又看了看窗外越來越深沉的天色,倏爾抱著她的蠻腰站起身。
喬子暖意外地哎呀一聲,忙用雙手抱住他的脖子,「大叔,咱們去哪?」
鳳墨予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回寢室,洗澡。」
喬子暖一听,笑著將頭擱在鳳墨予的肩膀上,朝著鳳墨予身後的管家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又沖著管家各種擠眉弄眼。
管家低聲笑起來,了然地沖著喬子暖點點頭,往廚房走去。這喬家的女娃啊,真是王爺的福星呢。
兩個人回到寢室,喬子暖掙扎從鳳墨予的懷里下來,蹦蹦地一邊往淨室跑,一邊道,「大叔,我給你倒洗澡水去。」
過了一會兒,又跑出來,走到鳳墨予面前,伸手就要替他月兌衣服,鳳墨予低頭,有些吃驚地挑眉望著她。
誰知喬子暖一臉坦然地看著他,理直氣壯道,「洗澡當然要月兌衣服啊。」
鳳墨予︰「……」以往也沒見這丫頭對自己這般殷勤過。
喬子暖替他月兌去外套,又打算替鳳墨予月兌中衣和褲子。鳳墨予忙制止她,「本王自己來。」
誰知喬子暖竟有些不耐煩地拍開他的手,極豪邁道,「月兌一件也是月兌,月兌幾件也是月兌,當然月兌光了最賺啊。」
鳳墨予眉頭抽搐,「暖兒……」月兌光了最賺?她替他月兌衣服,還是做生意?
眼看著自己就要一絲不掛地站在她面前,鳳墨予俊臉微微泛紅,腳步有些慌亂地迅速往淨室走去。
喬子暖站在他身後,忍笑忍得幾乎快要內傷,最後實在憋不出,掩嘴嗤地一聲笑出聲來。害羞臉紅的王爺大叔,最有愛了,有木有?!
鳳墨予將身子沒進溫度合適的水中,頓覺舒服地松了口氣,頭靠著浴桶邊沿,緩緩閉起有些酸澀的雙眸。
想起喬子暖與眾不同的關心和體貼,商王大人的唇角不自禁地輕輕上揚。
倏爾,一雙極柔軟地手撫上他的額頭,替他一下下地揉按起來。
鳳墨予睜開眸,仰頭看向喬子暖的俏臉,勾唇笑道,「太晚了,你先去睡。」
喬子暖搖搖頭,笑得極甜,「大叔不睡,我也睡不著。」
心,被她的話暖得有些酸漲。
鳳墨予倏爾勾唇,笑得妖嬈而絕世,伸手,將她的俏臉拉進自己,唇輕柔地貼上她玫瑰花瓣般誘人的唇。
「暖兒,」鳳墨予極為纏綿地呢喃著喬子暖的名字,恨不得將這可愛美麗又善解人意的小東西徹底溶進自己的身體。
鳳墨予這一次的吻,來勢洶洶。帶著他以往從未有過的強烈佔有欲和極具侵略性的霸道,似一個志在必得的霸者,有些失控地索取著喬子暖的甜美。
喬子暖被他長久的吻弄得有些頭暈目眩,再加上姿勢不對,令她覺得有些不舒服。漸漸地,她有些抗議地出極輕的嚶唔之聲。
鳳墨予勾唇一笑,倏爾將她抱起,伸手極熟練地月兌去她身上的中衣,將她一把抱進了浴桶之中。
身子踫到有些微燙的熱水,喬子暖忍不住輕顫起來,雙眸有些不滿地看了鳳墨予一眼,「大叔,我洗過澡了!」
鳳墨予用手挽起她的絲,望著她露在空氣中修長的脖子和白皙的肩膀,眼眸微深,「方才,你不是要替本王月兌衣服麼?」
喬子暖很大膽地白了商王大人一眼,嘟著嘴抗議道,「我替你月兌,又沒說我自己要月兌。」
鳳墨予妖孽似地笑,輕輕地搖搖頭,「暖兒這般熱情,本王總要回報你。」
喬子暖眨眨眼,「大叔,難得你打算以身相許?」
鳳墨予一頭黑線,這貌似是他該說的話吧。這丫頭果然是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這時,喬子暖的肚子突然煞風景地咕嚕嚕響了起來。喬子暖氣得幾乎想暴揍自己一頓,皺巴著一張小臉,歪著頭,充滿挫敗地望著鳳墨予,「那什麼,大叔,其實,其實你可以忽略我的肚子滴……」
鳳墨予听了她的話,先是一怔,隨即朗聲大笑,將她從浴桶中撈起來,自己三兩下穿好中衣,用干淨的布裹住她的身體,抱著她往床榻走去。
「想吃什麼?」
喬子暖搖搖頭,「還是算了,廚房的叔叔嬤嬤們肯定都睡下了。」
替她穿上中衣,鳳墨予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等著。」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鳳墨予手里端著一個盤子走進來,屋子里頓時香氣四溢,令幾乎暈暈欲睡的喬子暖頓時食指大動。
喬子暖從床上爬下來,走到圓桌前一看,頓時眼冒精光,「什錦面!我的最愛啊!」
鳳墨予笑,「試試。」
喬子暖忙不迭地點頭,吃了一口就贊不絕口,「好吃,好吃呢。」
鳳墨予滿意地勾唇,自己也坐下來,優地吃起來。
喬子暖吃到一半,似想到什麼,突然停下來,「大叔,這面不會是你自己煮的?」
「是啊。」鳳墨予答地淡然。
喬子暖瞬間驚艷了。為了眼前這個風華絕世,俊美無雙,連吃個面都吃得格外優好看的男人。最重要的,他竟然還會做飯!
這次真是撿到寶了呀啊啊啊啊。
喬子暖難掩心中的激動。這樣幾乎絕種的極品好男人,要是沒有女子垂涎,那才有問題!
喬子暖突然眯起眼,「大叔,這麼多年,難道就沒有女子向你示好或是投懷送抱麼?」
鳳墨予輕輕放下手中的筷子,用絲帕擦著嘴,「她們從來不敢靠近本王。」
額……喬子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是,王爺大叔身上的氣場太強,一般的女人若沒有點膽識,的確是不敢靠近他。
如此一想,喬子暖歡喜地上前一把抱住鳳墨予,吧唧一下親了一口他的嘴巴,「大叔,我決定了!」
鳳墨予好笑地托住她不安分的屁屁,「決定什麼?嗯?」
「我決定先下手為強!就今晚!就此刻!我要睡你!」喬子暖將頭昂得極高,極霸氣地道。
噗通!鳳墨予不知道是因為太驚訝還是什麼,一個沒站穩,抱著喬子暖一起倒在了床榻上。
某索性順勢而上,爬到鳳墨予身上,一雙手開始努力剝去鳳墨予身上的衣物。
鳳墨予眉頭一揚,竟不反對,雙手放松地自然垂下,任由喬子暖在他身上亂來。
爬在他身上的少女,是他鳳墨予此生認定的女子。
一切都如此順其自然,他鳳墨予原本就不是什麼君子,喜歡的,在意的,認定了,就沒有放手的道理。規矩和俗世目光,他從不在乎;同樣的,他相信喬子暖也絲毫不在意。
夜,漸漸深邃。屋外靜得出奇,敏感的人兒,甚至能听到妖嬈的芙蕖悄然綻放的聲音。
寢室中的時光仿佛一下子柔軟起來。
鳳墨予感覺到喬子暖的吻似清冽的雨水,密集地落在他身上。他微微俯,目光極溫柔地望著在他身上肆意妄為的少女。
倏爾,鳳墨予伸手箍住她的腰身,讓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吻極珍惜地落在她的間眉梢。
寢室之中,迷蒙的紗簾隨風輕輕拂動,帶起喬子暖身上的絲絲清香,徹底攪亂了鳳墨予一向平靜而沉穩的心。
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胸膛,則隨著喬子暖越來越大膽的舉動而起伏地劇烈起來。
少女玲瓏而芬芳的身體似世上最有效的藥,不斷地沖擊著鳳墨予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他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但懷里的少女是這般的嬌女敕,這般的柔軟,令他只想給予她三千疼寵,而不忍心帶給她半絲疼痛。
鳳墨予輕輕地翻了個身,將她溫柔地擁在身下,吻似和煦的風,疼惜地落在她的額角眉間還有如玉般微涼絲滑的雪肌之上。
喬子暖感覺到他清冽的氣息不停地縈繞在自己鼻尖。那好聞又讓她越來越依賴的,獨屬于鳳墨予的氣味,令喬子暖頓覺心安,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慢慢地放松下來。
一雙柔胰,靈巧地攀上他健碩的胸。一切都生地極為自然而水到渠成。
兩個人都是第一次,無論鳳墨予心中多希望溫柔地待喬子暖,但現實是喬子暖依舊被他弄得有些疼痛。
纏綿的汗水,順著他的胸膛落上喬子暖心口的粉色花瓣,似露水,瞬間瑩亮燦爛了一片花朵。
鳳墨予望著在他懷里婉轉的少女,眼神漸漸飄忽。似親眼看到了一朵原本含苞欲放的嬌女敕鮮花,一點點在自己懷里翩然綻放,慢慢呈現傾城之資。
美得令他難以自制,尤其是當鳳墨予意識到這份美是由自己精心滋潤出來之後,他心中的悸動和驕傲一時間滿溢胸腔。
找不到任何可以用來形容自己此刻心情的言語和修辭,鳳墨予只得將心中的悸動和深沉如海的寵溺化成顯得越強烈的動作。
他在心里默默誓,他真的想要溫柔的。但身下的少女實在太過柔軟,太過誘人,令他完全失去了控制,一心只想要即刻將他早就認定的女孩徹底變成他的……
許久許久之後,天色已經漸漸亮起。床榻上的一雙人兒卻似乎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渾然不覺。
屋外的靳泠抬頭看了看天色,卻現里頭完全沒有動靜。他跟隨王爺這麼多年,商王從來未曾晚起過。
鳳墨予的作息,規律的似從最殘酷的軍隊中訓練出來的一般,一分一刻都算得極清楚,更不用說像今日這般,離早朝還有半個時辰,他卻還未起身。
「主子該不會是病了吧?」靳泠小聲低喃道。
管家端著商王的朝服站在靳泠對面,望了眼那扇緊閉的深色木門,倏爾滿含深意地低頭一笑,「我倒覺得相反,是主子的某些心病被徹底治愈了吧。」
王爺克制了這麼多年,隱忍了這麼多年,早就夠了,是該有一日真正替自己活著。
寢室中,鳳墨予其實已經醒了。早就習慣了天還未亮就醒,即使自從喬子暖來王府之後,他的睡眠變得好了許多,但多年養成的習慣依舊讓他到時辰就會自動醒來。
將門外兩人的對話都悉數听在耳里,鳳墨予轉頭望著枕在自己臂彎間睡得格外香甜的喬子暖,一向克制的商王大人頓時心生眷戀,舍不得起身。
雪白的錦緞枕頭上,兩個人烏黑的絲輾轉纏繞,交錯地已然分不清彼此,似一副色彩綺麗的美艷畫卷。
鳳墨予輕吻著喬子暖灑落在自己脖頸之間的柔軟絲。雲鬢花顏,芙蓉帳暖。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吸引他的畫面,亦不會再有比喬子暖更令他心動的紅顏。
*
與商王府繾綣的氣氛截然不同的朝堂之上,雲南帝正因為幾萬擔糧草被盜之事而大雷霆。
「好好的幾萬擔糧草,怎麼說沒就沒了?!商王呢?!」
商王未早朝,官倉大空,京中的米糧已經出現嚴重地供需失衡,百姓怨聲越來越高漲,危機幾乎是一觸即。
偏偏商王命人連夜從慈城運來的大米又遭水賊洗劫。
臣子們見雲南帝龍顏大怒,嚇得紛紛跪拜在地,大氣都不敢喘上一下。
滿朝百官,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出謀劃策。雲南帝氣得額頭青筋暴跳。然,多年的帝皇生涯的經驗在這一刻幫助了他。
即使是在震怒之中,雲南帝依舊懂得適當地控制自己的情緒。
治大國和管理朝中武大臣,需恩威並施。單純的怒氣,並不能幫助他有效地解決當下的危機。
他站起身,什麼都未說,沉默而緩慢地用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官員,最後拂袖,揚長而去。
走進御書房的那一刻,雲南帝突然站住,對喜路吩咐,「讓商王即刻進宮見朕。還有,秘密傳召錢一彥進宮。」
一個時辰之後,錢一彥腳步略顯悠然地走進了雲南帝的書房,跨過高至小腿肚的漆紅門檻,他單膝跪拜,「參見皇上。」
雲南帝放下手中批閱奏折的朱筆,抬頭望向錢一彥,一句客套的開場白都不說,直接道,「最近京城生的事,你想必都知道了吧。」
錢一彥輕輕頷,「回皇上,有所耳聞。」
「朕需要你穩定京城米價,不得伺機囤積米糧,從中謀取暴利。」
錢一彥微微福身,「皇上,不是草民不願意為皇上分憂,但京城確實並非只有草民一人擁有米鋪。」
雲南帝︰「若是你今次能幫助朕渡過難關,朕會幫你將京中七成的大小米鋪都收歸至你名下。」
錢一彥淺笑,米鋪事關民生大計,官府管理甚嚴,從來不是什麼賺錢的營生,雲南帝居然想要用這點甜頭讓他大放血。
他福了福身,「能夠幫助皇上渡過難關,是草民榮幸,草民不敢要求什麼。只不過,穩定米糧價格一事,畢竟牽涉甚廣,沒有足夠的銀子,只怕無從打點,到時候若得罪了城中權要,只怕對皇上和朝廷而言,也是一大隱患。」
雲南帝微微眯眸。好一個錢一彥,居然如此隱諱地威脅起他來了。可是雲南帝也明白,錢一彥的話亦不是全無道理的。
雲南帝似笑非笑,「好你個奸商!堂堂京城第一大富商,居然在朕面前哭窮?那你倒是說說,你還需要多少錢來打點?」
錢一彥輕輕一笑,「草民不敢問皇上要銀子。只想問皇上要幾間賺錢的商鋪,以補貼草民在米糧上的損失。」
雲南帝聞言,輕輕皺眉,「你該知道,商鋪大都在商王手中,就算是朕,也未必能替商王拿主意。」
錢一彥風輕雲淡地溫和一笑,「是。所以商鋪或者控制米糧價格,皇上總要有個取舍。畢竟,城中的那些商賈們,可只在意自己的荷包。」
雲南帝暗自思忖。如今城中缺少米糧已極為嚴重,若以錢一彥為的這些商賈們再借機屯糧,虛長米價,只怕會引得百姓眾怒難平。
如今南方水患尚未堅決,朝廷急需銀子和糧草。如今這兩件事,都需要用到錢一彥。
反正錢一彥要的是鳳墨予個人名下的商鋪,並不會損害朝廷的分毫利益,他又可以趁此機會削弱鳳墨予的手中籌碼。
對于雲南帝來說,這根本是一筆有百益而無一害的交易。
雲南帝細細一想,目光悠悠地看向錢一彥,「此次之事,分明事突然,但你似乎什麼都預料到了似的。」
雲南帝話中的懷疑已經極為明顯。但錢一彥面色絲毫未改,「草民是一介商人,重利善算賬,已經成習慣。若惹皇上不悅,還請皇上降罪。」
雲南帝揚起手,「你的要求,朕答應了。你擬一個希望收歸自己所有的商鋪名單,遞上來讓朕看看。」
錢一彥重新跪拜在地,姿態虔誠而恭謙,「謝皇上。」
錢一彥走出御書房,抬頭望了望頭頂上的烈日,輕輕勾唇,真是個艷陽高照的大晴天。
他優地緩步往宮門走去,卻在宮門南側的長廊上巧遇了迎面而來的商王鳳墨予。
錢一彥笑著上前行禮,「參見商王。」
鳳墨予表情極平靜地看了他一眼,並未開口說什麼,只是微微頷。兩個人很快錯身而過。
錢一彥站在原地,一直到鳳墨予的身影遠得只剩下一個原點,才回身繼續往前走。
老天待鳳墨予太過優待。不僅給了他親王的身份,給了他絕佳的機遇,還給了他比自己更早遇到喬子暖的時機。
這麼多年來,兩個人在商場上各種明爭暗斗,誰也不比誰手段高明,但因鳳墨予佔著親王的身份,許多事做起來都比他錢一彥來得容易許多。
這一次,是個讓鳳墨予割肉放血又能令自己贏得好名聲的大好機遇。他根本沒有理由放過這樣的絕佳機會。
喜路沉默地跟在鳳墨予身後。如今的事態對他商王如此不利,太子一派和朝中某些勢力早就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想要借著這次機會抓住商王的痛腳,然後伺機扳倒他。
但跟隨雲南帝這麼多年,喜路見過許多次雲南帝與商王之間的角逐,他還從來未曾見商王佔過下風。
商王每次都能找到最利于自己的辦法來化解一場場的危機。
喜路私心中甚至覺得,商王的心思其實比雲南帝更加深邃而難測。誰又知道,這次的危機,不是他商王故意制造出來的呢?誰又能猜得透,商王此刻心中真正謀算的是什麼呢?
喜路躬身替商王打開御書房的大門,鳳墨予沉默走進去,不行禮,亦不主動開口說話,只是沉默蔚然而立。雲南帝亦已經習慣他的不行禮,神色平靜地望著他。
父子兩人沉默良久之後,雲南帝才開口,「你方才可是見過錢一彥了?」
鳳墨予扯了扯衣袍的袖口,舉重若輕地答,「見過了。」
「他向朕提出了許多要求。」
鳳墨予清了清嗓子,極輕地嗯了一聲。
雲南帝眉頭微皺,「商王,你難道不好奇他的要求是什麼?」
鳳墨予有些奇怪地抬頭看了雲南帝一眼,「父皇既然找本王,自然與本王有關。如今本王手中可以被錢一彥看中的,不過是那些商鋪。」
雲南帝被他的話一噎,差點氣得背過氣去,「你這孽子!什麼都知道還在這里跟老子裝傻?」
鳳墨予攤攤手,「父皇不說,兒臣哪敢造次?以免您又說我枉測君心。」
雲南帝伸手就將手旁的硯台朝著鳳墨予砸了過去,「孽子!別的本事沒有,氣死老子的本事你生來就會。」
鳳墨予望著那只萬里挑一的端硯在自己面前碎成黑炭,不由地輕嘆口氣,「父皇,氣急了傷身。」
「你!」雲南帝氣得手指亂顫,「朕已經答應了錢一彥,你名下的商鋪,他可以隨意挑。」
「隨便。」鳳墨予一臉的無所謂,幾個商鋪,他還賠得起。但是……
「兒臣的商鋪不能白送給您。」
雲南帝剛晴朗一些的臉色瞬間又黑沉,「你特麼都是老子生的,你的商鋪還不都是老子的。」
「您的兒子可不止兒臣一個。」鳳墨予一臉不以為然。利益相關,親如父子兄弟也沒情可講。這是鳳家的舊俗。
雲南帝望著鳳墨予的目光頗有些咬牙切齒,「你有屁趕緊放。」
「第一,他錢一彥只能挑選兒臣個人名下的商鋪。」
雲南帝奇怪地掃他一眼,「廢話。」
「第二,喬子暖需要一個新的身份,兒臣覺得濮陽太傅就很合適。」
「什麼意思?」雲南帝輕輕蹙眉,「你想讓喬家那丫頭認濮陽長卿為父?」
「只是名義上。」鳳墨予道。
雲南帝想了想,倏爾眯眸,「這麼說,你打算娶那丫頭過門了?」
鳳墨予點點頭,「欽天監說九月二十九是個好日子,諸事皆宜。」
雲南帝頷,「還有些時日,好好籌備籌備,別讓那女娃兒受了什麼委屈。」
沒有人比雲南帝更樂意見到鳳墨予為了一個女子而痴迷,他越是喜歡喬家那個丫頭,雲南帝手中的籌碼就越多。
就算鳳墨予自己再不羈,再不受控制,但喬子暖的身世和地位擺在那里。
鳳墨予想要讓喬子暖在皇家生活的體面而不受委屈,就必須要倚仗他雲南帝的皇威。
鳳墨予淡淡勾唇,福身,「多謝父皇成全。」
雲南帝看著他,又道,「這幾日,你就留在宮中罷,這次糧草被盜,你月兌不了關系,朕總要給大臣和百姓們一個交代。」
鳳墨予沒有什麼意見,他早就習慣了替雲南帝背黑鍋。這麼多年來,因為這樣,他才可以漸漸在雲南國站穩腳跟。
鳳墨予在宮中亦有自己的宮殿,只是因為鮮少居住,所以殿中只得一名大宮女,幾個粗使宮婢和兩個小太監輪流看守。
所以當喜路引著鳳墨予進殿的時候,那些宮人都有些不敢置信,愣愣地望著面前風姿和氣度都令人驚艷的商王殿下。
喜路見狀,不禁輕斥,「都楞著做什麼?!還不過來伺候商王殿下。」
那領頭的大宮女第一個回過神,忙低頭上前,想要替鳳墨予更衣。
喜路忙喝止,「大膽!」
大宮女嚇一跳,怯生生地望向喜路,身子顫得厲害,她……她做錯什麼了麼?
鳳墨予冷冷掃過她一眼,嘴里輕輕吐出一個字,「滾。」
饒是喜路,也不禁被鳳墨予身上冰冷徹骨又強大懾人的氣場所震懾,忙領了眾人離開。
鳳墨予墨袍輕揚,獨自走進大而空蕩蕩的殿宇。這里的每一個角落都被打掃地極干淨,所有的物什看起來都華麗而昂貴,是他從小就用慣看慣的一切舊物。
他以為自己會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樣,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少年時那些陰暗殘缺的過往。
但這一次,他沒有。
衣襟上,若有似無地傳來一陣只有喬子暖身上才有的清甜香氣,鳳墨予想起離開王府時,她還躺在床榻上睡得一臉香甜。
幾乎是離開寢室的那一刻,鳳墨予已經開始想念少女的柔軟和只有他才深知的甜美。
離開她,哪怕只是半個城池的距離,鳳墨予又一次清晰地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原來,想念一個人,與距離和時間都並沒有多大關系。
原來他一向堅強不容摧毀的心,亦會生出像普通人那樣柔軟如潮水般雋永而源源不斷的情感。
這麼些年,在朝堂上,在商場中,鳳墨予贏的已經足夠多。錢財于他而已,只是賬簿上那些每個月或多或少的數字。
就算知道錢一彥這次用盡了心思想要算計他,鳳墨予卻甚至連試探也懶得派人去探。
男人與男人之間,所爭的,不外是權力,錢財,還有心愛的女人。
而這三樣中任何異樣,鳳墨予都沒打算讓錢一彥心想事成。
錢一彥既然想用整個京城的沉浮盛衰為代價達到他的目的,鳳墨予同樣可以利用他的私心來為喬子暖謀劃一切。
這時,只見靳泠一身黑色勁裝疾步走進來,手中拿著一本極厚的薄子,「王爺,這是您名下所有盈利的商鋪清單。」
商王點點頭,「將這些商鋪都劃至暖兒名下。」
靳泠應承,又問,「王爺,那慈城的那些商鋪呢?」
商王輕輕勾唇,「那些商鋪都由那簡漣生暗中購得。,與本王何干?」
「可是,听說錢一彥昨兒夜里救了那簡兮月。萬一……」
鳳墨予輕輕眯眸,錢一彥居然會主動救人性命?而他救的人,居然這麼巧,竟是那簡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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