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王寵妻 七十三︰掉包

作者 ︰ 燦爛的美元

夏日從芙蓉悄無聲息的頹敗之中開始漸漸退離人們的視線。星竹殿外,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打在翠綠翠綠的長竹葉上。

靳泠送來的書信被鳳墨予攤在書桌上,上面白紙黑墨,將喬子暖那晚落水的一切原因始末寫得事無巨細。

在他還未出手的時候,錢一彥已經把一切都做完了。

信上說雲子桃病倒在了絕念庵,已經人事不識,常常在深更半夜淒厲地哀鳴。一開始,庵里的人還時有去問候的,漸漸的,她們也習慣了雲子桃的不正常。

這個女人,已經徹底成為了錢一彥的一枚棄子。

就連從小見慣了宮中權利爭斗的鳳墨予也不得不驚嘆于錢一彥的狠戾決絕的手段。

然,錢一彥這麼做,究竟在宣示著什麼?

鳳墨予走出星竹殿,看到不遠處有一團紫色的鳩尾花。雨珠輕落在花瓣上,瑩亮透明。

那些嬌艷水潤的鳩尾花,莫名地令鳳墨予覺得像極了喬子暖。

鳳墨予隨手撐了把傘走過去,將那些被雨水打得有些東倒西歪的花輕輕扶正,然後選了一株顏色最是艷麗的,緩緩放在手心之中。

眉清出來給喬子暖打水,看到鳳墨予獨自一人撐著傘蹲在雨中,不禁嚇了一跳,忙上前,「王爺,您這是……」

鳳墨予手執一朵紫花,風韻難以自棄的俊顏上,勾唇淺笑,讓幾乎從來沒有見過商王大人笑的眉清不禁看得傻了眼。

喬子暖此時剛將繁復華麗的羅裙穿上,听到門被推開的時候轉身,就看到鳳墨予墨發微濕地走進來。

他臉上的笑格外的耀眼,喬子暖不禁有些呆。

鳳墨予走到她面前,將手中的鳩尾用衣袖輕拭干,然後插在她的如墨雲鬢之中。

喬子暖向來是適合紫色的。尤其是配著她身上那件流彩羅錦絲裙,少女瀲灩而出塵的氣質被襯得淋灕盡致。

這時,眉清端了盆水走進來替喬子暖梳妝打扮。

因為喬子暖總是素顏,所以這還是鳳墨予頭一次親眼看女子妝扮。他看著眉清替喬子暖一點點地修飾著妝容。

眉,漸漸豐盈如柳;臉頰上有兩抹淡如煙霞的粉紅飛入鬢角;櫻紅的唇飽滿瑩潤,欲語還休,無比誘人。

喬子暖輕輕起身,雙手提起裙擺,歡樂地奔至鳳墨予面前,在他眼前旋轉一周,鬢上的紫色鳩尾似蝴蝶,輕盈舞動。

「大叔,好看不?」

鳳墨予淺笑點頭,極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兩個人並肩往外走去。眉清和別雀白珠替他們二人撐著傘走在後面。

喬子暖轉頭,有些緊張地望著鳳墨予,「大叔,我能不去麼?那麼多人一起用膳,我也不認識……」

鳳墨予笑,「你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會知道緊張?」

喬子暖嘟嘟嘴,「皇上皇後我都不熟,還有那些朝臣,我也不認識。」

「不用怕,有本王。」鳳墨予牽著他的手緊了緊,笑著安撫著她。

喬子暖深吸一口氣。罷了,既然已經認定了王爺大叔,這一切,早晚都是要面對的。

今晚,是喬子暖進宮這麼些日子來,第一次在正式場合出現在眾人面前。

那些一直只听聞喬子暖的名字卻從來沒有機會見到真人的臣子們,內心都不約而同地有些期待,想要看看這位令商王疼寵在意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鳳墨予自始至終一直將喬子暖的手緊緊地牽著。

眼看著他們離龍椅越來越近,喬子暖想要輕輕掙開鳳墨予牽著她的手,誰知卻被鳳墨予不著痕跡地拽住,不讓她的手離開。

喬子暖意外,轉頭看他一眼,低聲道,「大叔,我自己可以走。」

鳳墨予卻像是沒有听到,牽著喬子暖走到雲南帝面前,只輕輕福身,「父皇。」

喬子暖詫異地眨眨眼,這樣就行?不用跪拜的麼?

雲南帝似乎看出喬子暖的疑慮,不在意地朝著她溫和一笑,「這孽子從來不給朕跪拜,丫頭,你也免了罷。」

四周的臣子皆吃驚,望向喬子暖的目光不自覺地多了幾分敬意。

喬子暖從善如流,朝著雲南帝微笑福身,「皇上萬福。」然後又朝著一旁的皇後和玥貴妃福了福身,「皇後萬福,玥貴妃萬福。」

雲南帝看著出落地一次比一次明艷純美的喬子暖,微笑點頭,「落座吧。」這丫頭樣貌越來越出眾,儀態風度也優雅得體,站在鳳墨予身旁,越來越像那麼一回事。

他說著,拿起面前的酒杯,對著四下的臣子們笑道,「這次米糧隱患順利解除,各種愛卿功不可沒,今晚,愛卿們都不必拘謹,盡情地吃喝。」

樂聲奏起,一群舞姬翩然而至。殿中一時間歌舞升平,熱鬧分常。

喬子暖低頭望了眼依舊被鳳墨予握著的右手,再看看滿桌的可口美食,不禁急了,「大叔,我要吃飯!」

鳳墨予這才笑著輕輕放開她的手。

喬子暖揉了揉被鳳墨予牽得時間太長有些發麻的右手,又想起方才鳳墨予在星竹殿有些反常的舉止,不禁疑惑道,「大叔,你怎麼了?」

鳳墨予凝著她,「怕稍稍松手,你就不見了。」

喬子暖心間一震,放下手中的銀筷,主動牽住鳳墨予溫熱的手,目光濯濯,「只要你不放手,我就一直都會在。」

鳳墨予勾唇淺笑,鳳眸之中似有無數的情緒晃動,伸出手,親自為喬子暖布菜,夾的,自然都是喬子暖素來愛吃的。

上首處,皇後將鳳墨予和喬子暖的互動悉數看在眼里,抿唇輕笑,對雲南帝道,「真是沒想到,商王性子那麼冷的一個人,竟會對這丫頭如此細致周到。」

雲南帝沉默一笑,並不回應什麼。他也曾經少年氣盛,兒女情長。吃過虧,才知道情乃世間至毒之物,沾上了,就成了致命弱點。

這些年來,鳳墨予待在他身邊,幾乎無所不能。雲南帝雖然欣賞鳳墨予的能力和手腕,卻也忌憚他。

如今,有了喬子暖,雲南帝頓時像吃了顆定心丸。

而雲南帝的沉默看在那簡玥眼中,卻全然是另外一回事。自從那日之後,雲南帝再也沒有去過玥前殿。

她用盡了一切方法想要挽回雲南帝的人和心,但這一次,雲南帝似鐵了心,連見都不願見她一面。

今日難得能夠與他一同吃飯,那簡玥殷勤周到地不斷替雲南帝布菜倒酒,要多賢淑有多賢淑。

對一旁的皇後,完全視而不見。

雲南帝有時轉眸看她一眼,那簡玥受寵若驚,在臉上勾出她自己覺得最美艷的笑顏。

皇後將那簡玥的所有表現悉數看在眼里,但不置一詞。只是偶爾將雲南帝喜歡的菜輕放在他面前。

手段之高段與拙劣,幾乎一眼可辨。

晚宴之後,鳳墨予牽著喬子暖踱步在長而幽靜的長廊之中。

廊上掛了兩排燈籠,被夜風一吹,搖搖欲墜,連帶著燭火也被晃動地晦明晦暗。

喬子暖貪玩,見四周沒有旁人,便噌地一下跳上廊凳,搖啊晃地在那狹窄的廊凳上走著。

鳳墨予挑眉,雙手抱胸,緩步走在她身後。

突然,從黑暗處倏地躥出來一只白貓,喬子暖躲閃不及,腳下一個踩空,噗通一聲掉了下來。

身上的美麗羅裙瞬間被毀。鳳墨予望著她模著**倒吸著氣從地上爬起來的模樣,忍不住淺笑出聲。

喬子暖回頭,咬牙瞪著鳳墨予,不滿道,「大叔!」

鳳墨予笑著攤攤手,那意思是,他表示自己很無辜。

喬子暖瞪了一眼自己髒了的羅裙,巴巴地又望向鳳墨予,「這衣服,我能月兌下來麼?」

鳳墨予眉頭微蹙,「在這里?」

喬子暖點點頭,「這衣服好重,而且要是再穿下去,里面的中衣都要濕了。」

「不行。」鳳墨予一口回絕。

「好吧。」喬子暖有些喪氣地垂著頭,乖乖地跟在鳳墨予身後,亦步亦趨地往星竹殿走回去。

回到殿中,眉清忙上前去替喬子暖寬衣。

誰知被喬子暖制止,「大叔說不能月兌。」

眉清不解,「主子,這會兒可以月兌了。」

喬子暖固執地搖搖頭,「大叔說不行。」

眉清礙于鳳墨予也在場,沒好意思說喬子暖,只是暗暗地瞪了她一眼,你就作吧,自己貪玩,弄髒了衣裙,鬧什麼脾氣!

喬子暖一看,不說話,反瞪了眉清一眼,挑挑眉,趕緊走,趕緊走,別耽誤我跟王爺大叔打情罵俏。

眉清這才明白過來喬子暖的用意,忍不住撇撇嘴,一頭黑線。她家主子平日里果斷是那些不該看的亂七八糟的書看多了。

鳳墨予閑閑地靠在軟榻上,好笑地看著喬子暖臉上格外豐富的各種表情。

喬子暖小碎步走到他跟前,背過身去,「大叔,這衣裙我月兌不來。」

鳳墨予淺笑揚眉,極配合地替她解去背後一顆顆繁瑣的扣子。

他的動作,很慢,很慢。慢到喬子暖幾乎快要睡著。她打了個大大地哈欠,「大叔,好了沒啊……」

「嗯,應該好了。」喬子暖欣喜地低頭一看,頓時傻眼,她的中衣呢?怎麼就只剩個肚兜了呢?……

她轉頭,無語地望著表情無辜的鳳墨予,「大叔,你這樣,真的好麼?」

鳳墨予妖孽一笑,將她輕輕一拽擁進懷里,濕熱的舌尖舌忝上她的後頸。喬子暖瞬間定住,大氣也不敢喘。

面對著鳳墨予強大而來勢洶洶的熱情,喬子暖慫了,瞬間忘記了自己方才想要調戲商王大人的想法。

「大……大大大叔……冷……冷靜……」喬子暖一開口,頓時有種想咬掉自己舌頭的沖動。

鳳墨予霸道地勾纏著她的粉唇,「暖兒,你是本王一個人的。」

喬子暖倏地一怔,水潤的眸對上他洶涌澎湃的雙眼,原本還有些驚慌的心漸漸平復下來。

兩個人貼緊得幾乎沒有一絲距離。喬子暖在鳳墨予風暴般的吻之中仿佛感受到了他的一絲不安和慌亂。

耳邊,清晰地傳來鳳墨予穩若磐石的心跳聲。

喬子暖開始主動回應起他的吻,她要用實際行動來消除鳳墨予心中的不安。就像她所承諾的那樣,只要他不離開,她就會一直在。

突然,殿外響起一陣雷鳴,喬子暖嚇了一大跳,整個人輕顫著埋進鳳墨予的懷里。

鳳墨予狂潮般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溫柔地將唇貼在她的額間,鳳墨予輕拍著喬子暖的背脊,輕柔地在她耳邊哄著。

喬子暖害怕突如其來的雷鳴或者巨響。那應該是喬志淵夫婦遇難時給她留下的陰影。

鳳墨予疼惜地擁著喬子暖,輕嘆一聲。他們,究竟該有多麼地相似。

一個內心荒蕪,一個滿心蒼夷。然後遇到彼此,相互溫暖,彼此慰藉,如此地契合……

第二日一早,那簡玥起身往中宮去向皇後請安。

大雨,皇後已經免了妃嬪們的請安,看到那簡玥走進來,不禁有些意外,「如此大的雨,玥貴妃怎麼還跑來?」說著,忙讓嬤嬤替那簡玥泡了盞熱茶。

那簡玥忙謝了恩,有些不自然地朝著皇後笑笑,「娘娘昨晚似乎有話想要與臣妾說。」

皇後輕輕揚眉,「有嗎?本宮怎麼不記得了。」

「這……」那簡玥猜不透皇後的心思,不敢再亂開口。她進宮這麼多年,因著雲南帝的寵愛,從來未曾將皇後放在眼里過。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宮里的美人來了一撥又一撥,雲南帝身邊的新寵舊歡換了一批又一批。惟獨皇後,長久不倒。

哪怕如今太子失勢,雲南帝也不曾廢了皇後。

她以前不明白,還听信旁人的讒言想要扳倒皇後,誰知到頭來反而害了自己。

如今那簡府因為她惡意傷害那簡兮月一事,已經許久不曾來人看過她,雲南帝那里她又失了寵。

那簡玥此時四面楚歌,孤立無援。

她昨日听皇後的口風,像是要與她說什麼的,誰知一夜光景,皇後竟然就反口不認了。

兩人沉默地坐了許久。皇後閑閑地抬眸看了那簡玥一眼,「听說最近皇上常去北苑的常美人處。」

那簡玥心中冷哼,什麼常美人,不過是個心機頗重的宮女罷了,被皇上臨幸過一晚就升了美人。

皇後輕嘆口氣,「後宮就是如此,宮女若是生得模樣好,隨時就有變成主子的機會。」

那簡玥勉強一笑,「說起來,那常美人模樣其實一般,還不如臣妾之前送給商王的別雀和白珠。」

皇後聞言,淺淺一笑,「嗯,白珠那孩子本宮也見過,的確水靈。不比當初的雲貴人差。」

那簡玥心下一動,恍然間明白了皇後的意思。是啊,她怎麼就沒想到呢。白珠與別雀比起來,要听話且沉穩許多,模樣也生得好,身段亦是上佳,肯定能贏得雲南帝的注意。

既然她一時半會已經不可能贏回帝皇的歡心,倒不如另闢蹊徑。

如此想著,那簡玥姣好的臉上露出一絲感激地欣喜,朝著皇後恭恭敬敬地福了身,「臣妾多謝皇後娘娘提點。」

誰知皇後竟只是輕輕笑道,「妹妹說什麼,本宮哪里提點你什麼了?」

數日之後。

鳳墨予算了算時日,也是時候該回商王府了,于是打算盡快結束了宮中的政務,帶著喬子暖離宮。

星竹殿中,眉清和別雀正忙著收拾東西。眉清半天不見白珠,于是問別雀道,「白珠呢?」

「陪著主子在屋子里午歇呢。」

眉清一听,不放心地轉身走進寢室,果然看到喬子暖背對著門口,睡得香甜,這才安了心。

白珠靠在床沿邊假寐,听到眉清走出去,才躡手躡腳地起身,從窗口爬了出去。玥貴妃說,這個時辰皇上會經過御花園,她必須抓緊這次的機遇……

很快到了第二日,阮問如往常一般去拿各宮妃嬪的牌子,這時,一個小公公將一個全新做好的牌子遞到阮問手中,「阮公公,這是皇上昨個剛封的美人。」

阮問隨便看了一眼,上面寫了白美人。阮問也未多想,點點頭,隨手拿起放在盤子里,走了出去。

拿到御書房,雲南帝只看了一眼,就伸手翻了那白美人的牌子。

阮問退出來,便問喜路,「公公,這白美人是……」

喜路答道,「就是之前被派到商王府教喬姑娘規矩的白珠,昨兒個才冊封的,如今被內務府安排在後宮南苑,你去那里通知她就行了。」

阮問俯身應了聲是,便轉身往南苑走去。

南苑是後宮眾多美人的棲身之所。但奇怪的是,當阮問走進南苑的時候,院子里竟然安靜地出奇,只有一個素衣嬤嬤站在樹下掃著樹葉。

他走過去,問道,「你,可知道白美人住哪個屋?」

嬤嬤輕輕轉身,沉默地指著南邊的廂房。

阮問卻是嚇了一跳,「桂……」桂嬤嬤犀利的眼眸冷冽地掃過他,阮問即刻閉嘴。

別人不知道,阮問卻很清楚,這桂嬤嬤是皇後的人。她怎麼會在這里,皇後這回兒又打算謀算誰?

阮問心中滿是問號,卻什麼都未說,抬步往廂房里走進去,「白美人,皇上今日翻了您的牌子……」

他在看到里頭躺在床榻上,失去意識的喬子暖時,大吃了一驚,轉身看了桂嬤嬤一眼,見她也正望著自己,生生止住了腳步,「嬤嬤,這不是白美人吧?」

桂嬤嬤冷冷掃他一眼,「皇後說她是,她就是。你若是想死,就盡管將此事抖露出去。」

阮問︰「那萬一皇上和商王追究起來……」

桂嬤嬤蒼老的聲音如鬼魅,「白美人是玥貴妃獻給皇上的……」

阮問不露聲色地低下頭,「是,奴才知道怎麼做了。」

阮問回到監欄院,在自己的屋子里一坐就是數個時辰。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阮問內心掙扎思量了許久,倏地站起來,從監欄院的側門走出去,急急地往星竹殿走去。

他悄悄找到眉清,劈頭就問道,「喬姑娘呢?」

眉清一臉莫名,「主子晨起有些咳嗽,吃了藥,這會兒正在殿中歇著呢。」

「趕緊帶我去看看。」

眉清眉頭一皺,「這可不行,萬一王爺回來看到你……」

「你家主子被人掉了包,你要是還想活命,就趕緊帶我去!」阮問沖著眉清低吼,著實嚇了她一跳。

可是眉清見阮問一臉凝重,也不敢大意,忙轉身帶著他往寢殿走去。

寢殿中,果然見喬子暖沉睡著躺在床榻上。阮問默不作聲地走過去,在她臉上仔細端詳一番,突然抬手,一把撕開她臉上那張極薄的人皮面具。

眉清頓時不敢置信地瞪大眸,「白珠……她怎麼會?!」

阮問冷冷掃她一眼,「這里是後宮,什麼都可能發生。」

「那我家主子呢?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里?!」眉清急得渾身直冒冷汗,「王爺,我去找王爺!」

阮問一把拉住她,「這件事不能讓商王知道,否則就正中了皇後設下的圈套。」

「那……那怎麼辦?!」眉清已經急得完全失了主意。

阮問想了想,「我想辦法盡量拖延時間,你趕緊去找岳王世子進宮。」

「你們倒是主意很大。」

阮問和眉清轉頭,看到鳳墨予臉色黑沉如暴風雨前,忙嚇得跪在地上,「殿下……」

鳳墨予冷哼,看了一眼睡在床榻上的白珠,聲音平靜地嚇人,「暖兒此刻在何處?」

「回殿下,喬姑娘被下了藥,此刻正在南苑的南廂房中,再過一個時辰,皇上就該……」

鳳墨予沉默良久,低頭望著阮問,「即刻去備一輛馬車,一炷香之後在北宮門等著。」

阮問一怔,隨即恍悟鳳墨予的意思,磕了個頭,「是。」

他這一回已經是破釜沉舟,被迫知道了皇後這麼大一個秘密,以皇後一貫的作風,他就算什麼都不做,最佳下場也就是死路一條。

但若是能成功救出喬子暖,他至少能繼續活命。

阮問走後,鳳墨予找來靳泠,叮囑道,「將暖兒救出來之後便帶著她去慈城,一刻也不得多作停留!還有,傳令下去,即刻起,凡本王與暖兒名下的所有商鋪的稅銀一律不再入國庫。」

靳泠跟隨鳳墨予這麼多年,從未見過他如此大的怒氣,不禁有些憂慮,「王爺,不如屬下留下來,讓靳冰他們保護小主子……」

「不用。」鳳墨予淡淡地道。

靳泠和眉清走後,鳳墨予將別雀也遣走,一個人在星竹殿安安靜靜地用了晚膳,洗漱之後,換了件素白錦袍,看了看窗外黑透了的天色,終于抬步走了出去。

東宮燒起來的時候,鳳萊宇正在書房與一個宮女行苟且之事,直到聞到焦炭之味,听到外頭嬤嬤驚聲大喊走水的時候,他才驚得連褲腰帶都忘了系好,火急火燎地就往外頭跑。

太子妃和世子亦是驚驚慌慌地跑出來。那太子妃看到鳳萊宇衣褲不整的樣子,氣得忘了要逃,上前朝著那宮女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身後的嬤嬤一邊去勸她,一邊急急道,「娘娘,走水了,保命要緊啊!」

鳳萊宇這時早已經帶著兒子疾步走到了門口。

只見鳳墨予一身白袍,衣襟飄然地坐在東宮門前的石獅上,神色極平靜地低頭睨著他,「太子,去哪?」

鳳萊宇沒想到會在如此狼狽的情形之下面對鳳墨予,當下不禁惱羞成怒,「商王,你這是要造反不成?!」

鳳墨予輕輕搖頭,「自然不是。」他停了停,倏爾又道,「只是要你的命。」

「大膽!」鳳萊宇眼眸中的恐慌一閃而過,瞪著他,「就算你權利再大,殘害一國太子,那也是死罪!」

鳳墨予輕輕勾唇,「太子過慮了,那亦是你到了地獄之後才發生的事了。」

皇後听到消息匆匆趕到東宮的時候,東宮的紅牆已經半邊坍塌,空氣中盡是火燒之後的滾滾濃煙,令人嗆得幾乎透不過氣。

皇後怒視著將鳳萊宇等人堵在里頭的鳳墨予,「商王,你這是做什麼?!這雲南國,還有沒有王法人倫?!」

鳳墨予眉頭輕揚,即使身上的白袍已經被濃煙燻得有些發灰,他渾身上下依然充滿了王者的霸氣和渾然天成的懾人氣場。

「皇後這話如何說?本王可是來救火的。」他說著,突然朝著空氣揚了揚手,四周突然涌來眾多侍衛,每個人手中皆拿著木桶,紛紛將桶里的液體往東宮的牆上灑去。

火勢卻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越燒越旺。

突然一根橫梁坍塌,砸在太子妃的身上,她甚至連喊痛都未來得及就已經昏死了過去。

四周一片混亂,像是地獄之門陡然間大開,皆是充滿絕望的哀嚎和求救之聲。

皇後大驚失色,「商王!你究竟潑的什麼?!」

鳳墨予沉吟一會兒,突然哎呀一聲,「這些都是從後宮中井中挑上來的水,怎麼非但不能滅火,反而倒像潑了油似的,把火越撩越旺呢。」

皇後心中大驚,不敢置信地瞪著面前如修羅一般的鳳墨予,「你休要血口噴人!」

鳳墨予勾唇冷笑,掃了眼那邊因為快要受不住濃煙而昏厥過去的鳳萊宇父子,「皇後娘娘,你如今還有得選嗎?」

皇後只覺得自己雙腳軟得幾乎要支撐不住,死死地扶著身旁的嬤嬤,兩行老淚滑落面頰,噗通跪倒在地,「本宮失德,令得東宮大火連綿,釀成大禍……」

鳳墨予聞言,這才冷冷地下令道,「來人,通知父皇,命人滅火。」

雲南帝趕來的時候,鳳萊宇已經抱著世子昏倒在了東宮門口,皇後跪在東宮的牌匾下,哭得泣不成聲,哀痛難絕。

雲南帝想要上前將她扶起來,卻被皇後猛地推開,「臣妾失德,管理後宮不當,引致東宮大火……臣妾失德,管理後宮不當,引致東宮大火……」

如此反復,遲遲不肯停下來。

雲南帝眉頭緊皺,沉默半晌之後,才揚了揚手,「送皇後回宮罷。」

轉身,望著站在不遠處的鳳墨予,言語中有極明顯的質問和不解,「那不過是個女人!」

「但,那個女人是兒臣的全部。」鳳墨予風輕雲淡,像是在與雲南帝談論著雲南國變幻無常的天氣。

雲南帝沉默半晌,緩緩轉身,「你走吧,此生再不得回京。否則,死。」

鳳墨予這個兒子,太過深不可測。他會決然到什麼程度,就連雲南帝自己也毫無把握。

把他留在身邊,太危險了……

這一次放他走,已經是雲南帝看在那個為了他而犧牲的女人的面上,給予鳳墨予的最後機會。

*

京城郊外,載著喬子暖的馬車徹夜疾馳。

「皇後究竟給主子吃了什麼藥,怎麼這麼久還不見醒?」馬車中,眉清望著喬子暖動也不動的睡顏,不禁擔憂道。

一直閉眸仔細留心四周環境的靳泠睜開眸,看了眼昏睡之中的喬子暖,「再等等,若是天亮之後主子還不醒,咱們即刻尋大夫。」

眉清點點頭。

誰知,到了深夜,一直昏睡不醒的喬子暖突然開始劇烈地重咳起來,可是無論眉清如何喚她,如何搖她,喬子暖卻始終不睜開雙眸,只是不停地咳嗽著,听得靳泠和阮問都覺得心驚,忙駕了馬車往最近的城池去尋大夫。

一個時辰之後,馬車駛入薛城。靳泠這會兒已經顧不得男女有別,抱起喬子暖就沖進了醫館。

大夫竟是個女人,她細細替喬子暖檢查之後,對著眉清三人道,「她的肺里都是毒血,凶多吉少。」

靳泠直接道,「無論用什麼方法,必須救活我家主子。」

女大夫大約常常听到別人說這句話,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表情平靜地照實說,「要救她,只有一個辦法,換血。」

靳泠和眉清幾乎是同時開口,「用我的血。」

女大夫搖搖頭,「必須是與她有血緣的至親之人方才可以。」

兩個人都瞬間沉默下來,喬子暖父母雙亡,哪里還有至親之人。

突然,眉清眼眸一亮,「有!有個人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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