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和悲涼的沙漠依舊會肆虐,不時地咆哮和狂放,但它在這兩個苦行者的心中已是別樣,眼前的一切儼然是大自然完美的奇跡、天才的杰作,充滿了詩情畫意,就連沙漠里阻礙行程的溝溝壑壑也宛如精心雕琢的藝術品,千姿百態郎。
天際蒼寥,陽光照耀著師徒二人晶瑩剔透的心靈,他們的心情或是那麼的悠然自得,或是那麼的心曠神怡。
在孟贏溪看來,萬里長空飄來一層薄薄的雲彩,仿佛還伴隨著暖意的絲絲秋風,許許多多的失意和彷徨、焦慮和困惑、痛苦和無奈都隨風而去。她單純而天真的心靈和大自然融合在了一起,天真爛漫是她的表象,其無窮是她已然實現的渴望。
人有意,沙漠必有情。
千年歲月的無奈和迷茫化做嬉戲,在悟空那愉悅情緒與迷人神韻的感染下,唐僧衣缽塵世而未褪金盡的猥瑣和虛榮得到了超月兌,孤傲和憂傷逐漸被揚棄。
有婉如清揚的「妖精」相伴,即使再哀怨的心靈也會貯滿光輝,即使再淒惘的身軀也會灑滿活力!此時僧已非僧,佛已非佛鉲。
學習語言的閑暇之刻,孟贏溪問︰「師父,你的志向是否是將世間之人都感化了歸依佛門?」
玄奘道︰「人身難得,佛法難聞。佛法是心地法門,不從外求,唯盼心能轉業。佛制戒律,無非使眾生斷除習氣毛病,令止惡生善,背塵合覺。戒為無上菩提本,應當具足持淨戒。由是戒故,佛法得以住世,僧伽賴以蕃衍。」
她面露難色,「師父,你能說俗一點麼,回答是或者不是。」
「不是」
「為什麼?」
「欲挽救今日之世道人心,人皆知推崇佛法,世人以心向佛取善即,若人人皆為僧尼,何來的生生不息,世界還不就此毀去。」
孟贏溪就此忽然冒問︰「師父,那你就沒有遇到過對之心動的女子麼?」
玄奘心顫地看了看千般裊娜,萬般旖旎,清氣含芳的她,片刻之後才怦然而回︰「有,成佛之前僧人皆是凡心肉胎,動情不避免,但需持戒。」
「這位姑娘是誰?能告訴弟子麼?」
他很是為難,拖時才道︰「既是持戒就須戒于心,戒于口,萬萬不提及。」
「哦」沒有答案的失落叫她神色稍暗,孟贏溪隨口就著自己法名的意境應詞,「知道了,是悟空。」
言者無心,听者錯意,唐僧頓時變了臉色,灼灼地心念︰「她怎地知道?!」
玄奘的心率嚴重失常兩次,這全都被「妖精」暗下所洞悉,她忽然醒悟,也許自己就是叫法師持戒的對象。
孟贏溪剎那間緋紅了臉,她心道︰「是我那怪異的體香誘惑了唐僧,真是罪該萬死!不過好在他定力非同尋常,沒有造成明顯的傷害。」
玄奘瞟眼見悟空她乍起羞澀,自己難堪無比,況且此事實則涉及兩戒——男女和師徒。
懸崖勒馬,他唯有通過念誦佛文方能淨化自己。
「唵,缽,末鄰陀寧,娑婆訶……南無喝怛那,多夜耶,佉佉,俱住俱住,摩摩,虎吽,賀賀,蘇怛拏,潑抹拏,娑婆訶……唵,呼嚧呼嚧,社曳穆契,娑訶……」
突然間無事念經,其中必有蹊蹺。「妖精」只是持以懷疑的事情反而因此塵埃落定,她越緊張,當即就馭馬寬松了二人間的距離,以免體香作孽。
這段鬧心的插曲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學習外番語言時那特別的繞口腔調氛圍于不知不覺中很快就將它化解,爾後照例是親近的距離與她那偶爾迸出來的嫣然笑聲。
走至月亮升起,已是人困馬乏,喂飽馬兒後,二人相距數十步于沙溝避風而寢。
夜里的風相比白日里小了許多,氣溫實在是低,此前滾燙的沙石迅速冰涼,唐僧加了件緇衣,又取了毛毯裹身方才稍微舒坦些。
半寐間,他想起夢衍西仙子她連基本的歇息行李都沒有,心中立時忐忑不安。
玄奘對著她所在的方位喊︰「悟空……」
那邊即刻就回︰「師父,怎麼了?」
「天涼,我拿條毛毯給你。」
孟贏溪笑道︰「師父別費心了,不用,我不冷!別忘了,弟子是天地間無所不能的妖精!這小點寒氣還奈何不了我的法身。」
玄奘抱著自己的毯子小心地模黑過去,「悟空,我過來了,你來接一下手。」
「哎喲!」唐僧忽然驚聲慘叫。
「呼……」孟贏溪聞聲憑空閃到他身前,香風撲面浴身,兩人僅有不足一手的距離。
她緊心相問︰「咋地了?」
「沒事,被駱駝草扎了幾下。」
「看你,送什麼毛毯啊?」孟贏溪伸出雙手貼到他臉上,「瞧……我的手有多熱乎,根本不冷!」
她忘了時下循規有男女授受不清的忌諱,更何況對方還是持戒的法師!
臉上突臨的這兩股溫香柔熱叫玄奘驚得趔趄躲避,「那好,那好,你趕快回去休息。」
「妖精」恍然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急急回去。
唐僧于慌亂中返身逃竄,結果又被大簇的駱駝草結結實實地狠扎了個半身,他咬牙鼓腮地強忍著不敢哀號吭聲,愣是憋出了一臉的各類蛤蟆出沒。
「噶吱……」緇衣扯出個寸口的破洞。
孟贏溪先是听到了唐僧再次扎刺而又憋通的悶聲,爾後又傳來衣服被長刺拉壞的聲音,但她知道事出有因,而且完全是由自己的莽撞而起,于是實在不好意思吱聲,不過卻偷偷笑了許久。
首次與女子的肌膚相親雖然只是一瞬間,時間很短暫,但卻足以叫持戒之人驚慌失措,刻骨銘心。
這一晚,唐僧輾轉難眠,經文念誦了大半夜。
「唵,修哆唎,修哆唎,修摩唎,修摩唎,薩婆訶……唵,日怛訶賀斛……」
次日天明……
「哎喲師父,你的僧服破了!」孟贏溪來到人前假意吃驚,爾後又詢問︰「有沒有針線?我來幫你縫補。」
「無礙無礙,僧服本就講究壞色,以免貪著,就連新衣都要用婆樹的皮、根、葉來故意上雜色點淨,這點破損無傷大雅。」
「這哪成?」悟空嗔道︰「師父此行是要去外番,別讓外番人士以為我大唐的和尚都是叫花子,這太有失國之尊嚴了。」
他覺得此話有理,便同意了,「那好,就先補一補再上路。」
唐僧取出針線正欲自行修補,結果被「夢衍西仙子」一把奪了過去,他慌忙伸手討道︰「誒……快還回來,我自己會縫補之技,悟空不必周折。」
她不做理會,反而伸手過去,「把衣服月兌下來,針線活還是由女子來做比較合適。」
孟贏溪看了看愣身愣眼的玄奘,頓時想起昨夜的尷尬,她忍不住噗嗤一笑,「師父你別閑著呀,去喂喂馬也好,我這里很快就能弄完。」
「哦……對呀,我這就去喂馬。」
玄奘無奈之下只好從命,不大會兒工夫,僧服就已然補好,他心懷愧意與感激地接過衣服,兩人再次上路,「妖精」繼續學習她的天竺外番語。
王祥校尉所指之路是軍需供給的捷徑便道,不過才走了兩日,月升之前就接近了第四烽。
行到沙丘頂部,孟贏溪現烽台隱然見,她興奮地叫道︰「師父,快看,第四烽到了!我們快點趕過去。」
「誒……悟空,等一下!我們最好不要明著去第四烽。」玄奘手嘴並用,趕緊阻止了那欲揚的馬鞭。
「為什麼?」
「唉……」他嘆息道︰「我畢竟是被朝廷所通碟之人,雖然王祥校尉大度地放我通行,但這並不代表著此處的軍士也願意放行,我們還是等天黑之後再悄悄取水而行吧。」
「妖精」不懼打斗,卻擔心唐僧的菩薩心腸不容如此,于是就應了,「行,那我們就暫且休整一下,趁夜色時偷偷于烽台下取水,然後溜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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