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父女實在想不到他們主僕二人會說這樣的話來,心里自然是一時間無法適應。舒愨鵡
墨淵有些無措道「夫人這是在威脅我們父女倆?」
東方瀟然回頭,一副禮數周到的模樣,「若是墨先生肯幫忙,那你們定是南宮家的恩人。若是你們不肯幫忙,我也不會勉強。只是阿轍身為一家之家主,身系重則,若是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回去也無法交代。所以,我想這件事情,總要有人擔著,本夫人勢單力薄,自是要找些人來墊背的。但想來以墨先生之胸懷,實在不會做出些蠢事來。既然墨先生能研制出同生蠱,想來取一滴心頭血也不是什麼難事,至于墨姑娘的安危,本夫人也會全力護著。」
墨淵看了看一眼自己的女兒,只見墨芙堅定道,「阿爹,我總是要救他的。請阿爹成全!」說著,便跪在了墨淵的面前。
墨淵扶起墨芙,「若是他醒來要離開,你也願意麼?」
墨芙看了看東方瀟然,又看了看床上的南宮轍,咬咬牙道,「阿爹,女兒不孝。其實我知道阿陽的心中一直都沒有我,我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現下……我只能選擇救他一命,希望他以後會一直記著我,如此,我也死而無憾了。」
墨淵看到自家女兒,也只能輕輕地嘆了嘆氣,轉過身對東方瀟然道,「夫人,我們能解了他身上的同生蠱,至于他身上的毒和失明之癥便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了。」
東方瀟然點點頭,「墨先生之大恩,瀟然永世不忘。」
將離也拱拳對墨淵道,「墨先生之大恩,將離也永世不忘。」
當下主僕二人便離開了房間,讓他們父女來解南宮轍身上的同生蠱。
半個時辰之後,墨淵推門而出,對著二人道,「他身上的蠱毒已經解了,應該明日便能醒來。」
二人跟著墨淵進了房間,看見墨芙躺在另一張竹榻上,面色蒼白。
東方瀟然此時並沒有走到南宮轍的身邊,而是走到墨芙的身邊,將墨芙撫坐起來。
將離知道自家夫人要做什麼,便先開口道,「夫人,讓我來吧。」
東方瀟然淡笑以答,「不必,這是我欠墨姑娘的,也是阿轍欠墨姑娘的。當然應該由我來還。」說著便盤腿而坐在墨芙的身後,一手護著她的後背,向她的體內疏送內力。
墨淵看著東方瀟然此舉,便明白了過來。其實他們主僕二人剛剛不過是演了一場戲給他們父女倆看罷了,以他們的人品的心性,又怎麼會做出滅他人全族這樣的殘忍之事來。
等東方瀟然幫墨芙治傷完畢,自己又調息好了站起來。
墨淵將兩張藥方交到她的手手中,輕輕地道,「這是兩張治愈失明之癥的藥方。我之前之所以說束手無策是因我們這島上資源不足,這外敷的藥方缺了這其中一味最關鍵的藥。」
東方瀟然拿著藥方一看,自然是看不懂,但是還是要問道,「不知缺了哪一味藥?」
墨淵道,「珍珠,一顆上等,甚至可是說是最好的珠子。將珠子加入這些藥草中制成糊狀外敷,再配以內服之藥,失明之癥便可以治愈。至于他體內的毒,是真的恕在下無能為力了。」
東方瀟然當下便跪在墨淵面前,「先生之大恩,瀟然實在無以為報,請先生接下瀟然這三個響頭。」
墨淵從她的眼中看到了真心的感激,便也知道阻止不了她,也只能點點頭。
等東方瀟然磕完頭,將離便將她扶起來。
東方瀟然走到南宮轍的床邊,看到他的臉色較之剛剛明顯紅潤了不少,她輕輕地執了他的手,十指相扣,含笑道,「阿轍,你快點醒來吧,我想回家了。」
墨淵見狀便起身去抱起自己的女兒,正要抬步往外走,將離走到他面前道,「墨先生,讓我來吧。」
墨淵頓了頓,便將女兒交由將離抱出了房間。
將離臨出去時看了看東方瀟然,二人相識點點頭。
等房間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東方瀟然又看著床上的人,淡淡地笑道,「與你相識那麼久,卻從未懂得你的心,我是不是太笨了?其實不是我不懂,我只是不敢承認自己懂。我不敢相信你對我其實也有意的,而我因東方家的重則
不能全心全意地看待自己的心意,倒真是苦了你的一番心意了。但是,現在也為時不晚不是麼。」
阿轍,看你的絕代風華,我才知,也許過去的某一個時光,對你,我已是,情,已不知為何而起,卻一往情深。南宮轍第二日醒來的時候,陽光正明媚地照在他身上。眼楮里雖看不得半點光明,但是依舊可以感覺的陽光的溫暖。
他深深地吸一口氣,感覺到身上的同生蠱已經除了。所以,「纏綿」已經在他的體內肆無忌憚地流竄。
他憑著感覺起身,走到門口輕輕地打開了房門,一股清新地藥香從鼻子里進到心里,接著,他就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清香充滿整個鼻腔,懷里結結實實地窩了個嬌軀。
懷里的女子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靜靜地抱著他,漸漸地抽泣起來。
「阿然,數月不見,真是清減了不少,是不是代棋的手藝最近沒什麼長進了?」南宮晴溫柔地含笑道。
東方瀟然還是沒有答他,抬起頭,伸手輕輕地撫著他的輪廓,「這一刻我才明白,你若安好,我便是晴天。」
南宮轍輕輕地執了她放在他臉上的手,「阿然,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東方瀟然強忍著心中的激動,不敢哭出聲來,默默地流著淚,搖搖頭道,「若說‘對不起’,我又該對你說多少次對不起呢?這些年來,你竟為我做了那麼多,從龍血花到佛頂珠,哪一步不是你提前為我安排好?還有憶兒的病,你早已打算好。如今我才明白你當初的那句‘區區百萬兩換個南宮主母又算什麼’是什麼意思了。那句話不是為了憶兒,而是為了我。」
南宮轍微微低頭,不自覺地含笑,「原來阿然已經知道了麼。」
「若不是之泉那日對我說,你打算何時才告訴我這一切?」東方瀟然問道。
南宮轍輕輕地又將她樓入懷中,「百年之後。」
也就這四個字,將東方瀟然隱忍的一切都釋放出來,肆無忌憚地撲在南宮轍的胸口上哭起來。
「阿然,不許再哭了。」南宮轍輕輕地安慰她道。
東方瀟然抽了抽泣道,「我們快回南宮家好不好?我想趕緊把你的眼楮治好。」
南宮晴卻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樣,「我的眼楮倒不急,這麼快復明,看到阿然清減的模樣,豈不是讓我自責更重麼。」
「我清減你自責什麼?」
「堂堂南宮家主母,竟日漸消瘦,外人肯定說我南宮轍虐待妻子,那我豈不是該自責麼。」
東方瀟然無奈一笑,繼續道,「如實如此,你更是要早些復明。你都看不見,豈能擔得起照顧我的重則?我可不是那麼好養活的!」
「這為夫自然深有體會。」南宮轍取笑道。
東方瀟然不自覺地錘了一下他的胸口,卻又發現自己不該這麼做,有些急急地問道,「我打疼你了麼?」
南宮轍搖搖頭,「那日代畫說的可是真的?」
東方瀟然想了想,不明地問,「代畫說了什麼?」
「說阿然在我失蹤這些日子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東方瀟然頓時有些害羞,「哪有那麼夸張,就是胃口不好罷了,吃不飽當然睡不著了。」
南宮轍緊了緊握住二人相握的手,「阿然,以後不會了。」
東方瀟然看著他,認真地問道,「真的不會了麼?你真的不會再拋下我一個人?」
南宮轍也憑著感覺看著眼前的她道,「從今以後,若非死別,絕不生離。」
當墨芙醒來走出庭院外和將離一行人同時趕到竹屋時,听見的便是南宮轍的這句深情的承諾。
全部的人此時既然都忘記了言語,只靜靜地看著陽光下相擁的兩人。
只見東方瀟然卻輕輕地搖搖頭道,「不,即便死別,也絕不分離。阿轍,我已經嘗過一次死別的滋味,你不能再這麼殘忍地對我了。否則我一定不會原諒你,而且還會把你忘得干干淨淨,轉頭就嫁給別人,和他生一大堆孩子。」
南宮轍卻笑了笑,「這世上,除了我,還有誰有資格娶東方家的家主。」
不是問句,而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自信。
墨芙見狀便默默地轉身回了房間,此時,她看不見,或許對自己更好。
那個男子已經不再是她的阿陽,而是完完全全屬于那個絕世女子的阿轍,她名正言順地夫君。
將離此時故意咳了咳道,「公子夫人,我們來接你們了。」
之泉更是忘情地沖上前去,巧妙地推開了東方瀟然,一把抓住了南宮轍的手臂,「公子,你終于好了!」
東方瀟然被這樣生生地一把推開,心里突然有種難以言喻的失落。
是了,她怎麼忘了呢,他們之間還有個無處不在的之泉,一個對南宮轍來說十分特殊的之泉。
南宮轍卻是淡淡問道,「之泉,這些日子,你們是怎麼照顧夫人的?」說著,也輕輕地推開了之泉的手。
之泉被問及這樣的話隨即一愣。
此時代畫巧妙地插進來,不冷不熱地說道,「我家小姐哪里敢勞之泉姑娘的大駕來照顧呢?她不打我家小姐已是萬幸了。」
南宮轍自是听出了代畫的話中之意,微微凝眉道,「之泉,到底怎麼回事?」
之泉聞言,臉色一白,直直地跪在了南宮轍的面前,「之泉知錯,請公子責罰。」
東方瀟然卻是瞪了代畫一眼,又立即上前將之泉扶起來道,「阿轍,你別听代畫亂說,這完全是沒有的事。」
之泉卻是不屑東方瀟然的攙扶,直直地甩開來道,「不必你為我開月兌,既然我做了,我便敢承認。」又對南宮轍道,「之泉冒犯夫人,請公子責罰。」
南宮轍無言許久,接著揚起一抹冷然地笑容對眾人道,「你們真當本公子死了麼?」
眾人聞言不禁齊齊下跪,這樣的公子前所未見,雖然嘴角噙笑,卻是如冰山般寒冷。而將離見到這樣的南宮轍也忍不住單膝下跪道,「將離沒有保護好夫人,請公子降罪!」
南宮轍對于他們的下跪卻似毫不動容一般,只漫步走到是石凳下坐下,任由一幫下屬跪著。
南宮轍坐下之後又輕輕地喚道,「阿大阿二。」
阿大阿二聞言便立即落在了南宮轍面前,「拜見公子。」
「看來你們二人之前進了修羅閣也無半分長進,我留你們何用?」
阿大阿二此時不敢再心存僥幸,直直地跪著請罪,「公子降罪。」
東方瀟然一看便知道南宮轍是真的生氣了,沒想到他生氣起來的樣子在他下屬看起來是件那麼恐怖的事,雖然她看著還好,因為他並沒有生她的氣。
「阿轍……」東方瀟然看到這一群人實在是于心不忍。
南宮轍抬頭朝著東方瀟然的方向,淺笑道「阿然以為每次求情都可以饒恕他們麼?」
東方瀟然一愣,居然連她的賬也不買?
將離也對著東方瀟然微微地搖了搖頭,示意她此刻還是不要為他們求情的好,因為,這是好多年來,公子第一次這麼生氣啊。
將離心里還是有些不明白,公子這氣生得有些大了吧?不過是夫人被之泉打了一巴掌罷了,居然還禍及了他們,唉,真是可憐。
南宮轍看到眾人都無聲地跪在地上,便淡淡開口道,「將離。」
將離本在心里神游,听到自家公子召喚,立即反應過來,「公子!」
「回到祥瑞國後將之泉送回家,至于阿大阿二,修羅閣也不能讓他們長進麼?那便讓他們回樓里做三個月的文書,抄足一千本兵書之後再回來見他們主子吧。若是少了一個字,那便就不用回來做暗衛了。」
東方瀟然聞言之後,听到對之泉的安排,雖是有些可惜,但是心里其實也是有些高興的。而對于阿大阿二的安排自然是松了口氣,還好,只是抄書,沒有受皮肉之苦。
但是,她完全沒有想到阿大阿二此時已經面如死灰地癱坐在地上。
她不明地皺皺眉,將離此時適時地站起來,在她身邊低語道,「阿大阿二不識字,這輩子最怕的書本了,讓他們
抄書還不如直接懲罰他們十八種酷刑。這次,公子是真的下狠手了。」
南宮轍耳朵自然將將離的低語全數听了進去,幽幽地道,「將離,本公子何時準你離夫人這麼近了?」
將離聞言以迅疾之勢彈開了,好像東方瀟然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東方瀟然看到將離此舉便臉色一黑,投去了數計飛刀般的目光。
南宮轍竟自如地走到東方瀟然面前執起她的手溫柔道,「打擾墨家多日,我們去向他們父女辭行吧。」
東方瀟然看到南宮轍眼里要柔出水的目光,便心情大好,直直地點點頭。
旁邊一群跪著的下屬,一手撫胸,心里默默地流淚……公子對夫人完全是另一個語氣嘛,對他們……嘖嘖嘖,簡直一個是天堂一個是地獄……頓時對東方瀟然充滿了各自嫉妒羨慕恨。
之泉在听到南宮轍說要把她送回家去的那一刻已經完全石化了,因為她明白自己被送回去意味著什麼……是的,公子不要她了,就因為她為了他打了那個女人一巴掌!呵呵呵!真是可笑至極!
可是她本來就應該想過這樣的下場不是麼,她一開始便知道那個女人對公子的重要性的不是麼!只是自己終究是太在意他,在意到這段時間完全亂了方寸,完全丟失了一直以來的矜持形象!
她對他的在意明明多過那個女人百倍千倍,但是他卻從未回頭看過她一眼。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之泉跪著爬到南宮轍身旁扯著他的衣角道,「公子,之泉知道錯了,請公子責罰!但是,請不要趕之泉走。」
東方瀟然看著腳邊的女子,突然覺得她很可憐,這幾日下來,之泉完全變了一個樣,之前她是那麼地高貴和驕傲,即使是南宮轍身邊的一名侍女也絲毫沒有掩藏住自己應有的風華,只是此時的她,更像是一名被拋棄了的棄婦,讓人萬分同情。
「之泉,你還不明白麼。這些年來我從未責罰你分毫,因為一直覺得你是一個識大體的女子。只是,你應該也是最了解我的,有些事我可以容忍,但有些事若是觸及了我的底線,便是你,我也不會輕饒半分。你回家吧,這些年來,你無論如何都辛苦了。我會修書一封到你家府上,令尊不會怪你的。」南宮轍說著便牽著東方瀟然往竹屋的主室而去。
之泉呆呆地坐在地上,喃喃道,「原來……他都知道了……」
將離看著地上本是美麗動人、現在完全沒有半分尊嚴的女子道,「其實,公子自你來到他身邊便知道你的身世了,所以這些年來才對你另眼相待,算是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回去告訴你父親,公子一切都好,請他不要再插手公子的事情了。」
之泉的目光已經迷離,眼楮呆呆地看著南宮轍和東方瀟然消失的身影。多年的努力,終究還是付諸東流了,自己一直以來的隱忍都全白費了。原本以為只要他能在他身邊求得一席之地,在家族所有人面前就可以抬起頭來,如今,卻是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