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的日子忙碌而又溫馨。大年初一早晨,開了門,先放爆竹,叫做「開門炮仗」。爆竹聲後,碎紅滿地,燦若雲錦,稱為「滿堂紅」。李鵑說,這決定這一年中的氣運,是一定要做的。接著她又叫孟念雪喝了屠蘇酒,以祛掉過去一年的塵氣,這是新的開始了。
孟念雪倒也樂得干這些,心里踏實,也能讓鵑姨放心。
從初二開始,孟念雪就去各家拜年了。住在這里的時候,她雖然被小朋友們不喜,可那些叔叔伯伯們都對她很好,不管是因為感激孟吟秋給村子里帶來了富貴,還是真心地喜愛她這個小輩,那好是假不了的,孟念雪心里懷著感激。
一連幾天,孟念雪都帶著自己做的花糕,還有托學校里的朋友從城里寄來的補品,沿著村子走了一遍,給長輩們拜年,陪著七大姑八大嬸子聊聊閑事,那氣氛倒也喜慶。
只數了正月初九,她卻忽然坐不住了。
魏雲坤沒有來!
前一世,孟念雪因喪母過于悲痛,也是一個人住在秋雪園里。直到正月初九那一天,那長長的車隊開進了這個小山村里來。
那男人臉上沉痛愧疚的神情還在眼前,她那震驚欣喜的心情也還沉在記憶里,可一切已是滄海桑田了。
孟念雪一直在等著,等著魏雲坤來找她,等著再次他的生活,等著去毀滅他。
可是,他為什麼沒有來?
難道因為她的重生,這世界的秩序已經被打亂了嗎?
孟念雪心中忐忑,她從沒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重生是她的優勢,這讓她知道許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足夠佔得先機。可如果這一切都將失去,她又將擁有什麼去與那些人對抗?
她靠什麼復仇?
孟念雪心里明白,她不是無所不能的女超人,她不過是一個被親情與愛情殺害的小小女子,她雖然聰明,從小孟吟秋也教了她不少東西,然而她卻沒有無堅不摧的能量去抵抗這世間的一切艱險。
她該怎麼辦?
孟念雪心中涌上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她這才發現,重生以來,她都過于自負了。無疑,她是謹慎的,她不會去小看這世間任何一個她不了解的人。人太復雜了。可她卻忘記了,面對這浩瀚宇宙,無論多麼強大的人,都是多麼渺小的一個啊。
正如上一世的魏雲坤與黎軒鴻,他們如強者般俯視著她,殘忍地殺害了她,可他們怎麼能想到,她竟然重生在了三年前,這是上天在助她啊!
她的那顆心是的,卻也是無比堅硬的。
再強大的困難也無法將她打倒了。
在面對意外與未知時,她不能再哭了,媽媽已經走了,她要長大了,她可以一個人獨自面對風霜,她要更加堅強才行。
孟念雪定了心,心情在等待的日子里漸漸平復了。偶爾她也會狂躁起來,但她會說服自己,身邊的人都需要她,需要那個長大了的、智慧的孟念雪,而不是那個天真的、習慣于依賴的小女孩。
想到這里的時候,孟念雪的心有點痛,想到世間再多的人,知心的能有幾個。而再是知心,人生的路卻只能自己走啊!
在等待的這些日子里,她成長了。
而等待卻也沒有辜負她,很快地,那一天到來了。
那天是個雨天,細密的雨絲冰冰涼涼,落在孟念雪的肌膚上。她喜歡這種感覺,只要不是狂風暴雨,她都喜歡走在雨里,享受著那與自然親和的感覺。或許是她的身體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親密,竟然很少因此生病。
因為下了雨,山村里的路很不好賺泥濘得很,那些車子開進來也是費了些工夫。
當那長長的車隊緩緩地駛近秋雪園時,孟念雪正坐在正屋里看一本叫做《第七天》的小說,書中人死了之後都去了一個叫做「死無葬身之地」的地方,那里靈魂們互幫互助,其樂融融,仿若一個桃花源。
她也死過一回了,怎麼就沒去到這麼一個地方呢?孟念雪這樣想到。
這時候,的聲音忽然響了。孟念雪的心猛地一跳,似乎感覺到了什麼。
她將手中的書放下,走了過去。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孟念雪有些恍惚,這場景是那麼熟悉,仿佛回到了前世。
「請問,是孟念雪孟嗎?」
「是我。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孟映雪很快鎮定下來,對著來人微笑。
是陳永健,那個魏雲坤身邊的男人,魏家的管家。
陳永健有些小小地吃驚,他沒有預料到一個鄉下的丫頭會有這樣優雅的姿態,雖然只是一句話的工夫,卻足以見得那極好的家教。
「孟,打擾了,還請您見諒。是這樣的,我家先生有些話想與您說,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陳永健依然是這麼彬彬有禮,不過想到魏雲坤地殊癖好,孟念雪卻有些浮想聯翩了。
真是,有些惡趣味了呢。孟念雪臉上依舊泛著微微的笑意。
「當然可以,請屋里談吧。」
當魏雲坤從那一輛賓利里出來的時候,孟念雪的心里有些諷刺的感覺。
前一世她怎麼就沒有察覺,如果她真是他的女兒,二十年沒有見過面,他又怎麼會讓一個管家來叫開門,自己卻穩穩地坐在車子里面。
魏雲坤這時候已是將近五十歲的人了,可他的面容卻並未顯得多老,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上依然有著年輕時俊朗的影子,只數于凌厲了。
孟念雪握緊了雙拳,又暗暗松開。她不敢小覷這男人,他是個尤其精明的人。
那雙精明的眼楮此時卻溫柔地看著她,眼里泛著慈愛的光。她裝作沒有看見,禮貌地請了他進去。待他坐定了,又為他泡了茉莉花茶。
如果可以,她真想往這里面放些東西。她不會忘記她是怎麼死的,那一杯茶……
但她知道,她不能魯莽。
「很好喝。」魏雲坤低沉地道,那話語里卻含著些莫名的情緒。
「謝謝,這是媽媽教給我的泡法呢。」
「你媽媽,叫做孟吟秋,是嗎?」魏雲坤的聲音輕輕著。
「嗯。」孟念雪低低的一聲,卻是有些憂傷的感覺。
「孩子,苦了你了。」
魏雲坤站起來,聲音已經是很激動了,「我有些話,想要對你說。你可能一時接受不了,不過沒關系,我可以帶著你去證明。我……我是你的親生爸爸。」
孟念雪睜大了眼楮看著面前的男人,一時竟說不出一句話。
等待了這麼久,當這一天真正到來了,欣喜與激動的心情交雜在一起,讓孟念雪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這不知所措看在魏雲坤眼里,卻成了失去母親後初見父親的誠惶誠恐與不敢置信。
而這的確是前一世孟念雪此時的心情。
「我找了你們很多年。」魏雲坤聲音濕潤了,他眼楮盯著一個地方,好像已經陷入了回憶里。「當年,我和你媽媽在旅游的時候相遇,兩個人一見鐘情,就……就發生了關系。只是後來,她知道我已經有了妻室,就自己離開了。沒想到那時候她已經懷上了你……」
魏雲坤轉身看著孟念雪,眼神里滿中愧疚,「念雪,你能原諒爸爸嗎?」
好一個八點檔狗血苦情劇啊,孟念雪不禁想為這魏雲坤的演技拍手叫好了。想他為了那玉佩,竟然能夠這樣委曲求全,真是辛苦了。
不過她孟念雪卻也不是只會養養花,彈彈琴的傻子,要拼演技,她還是有的。
「這是真的嗎?」孟念雪不敢置信地問道,「可是怎麼從沒有听媽媽提起過?你既然已經結了婚,為什麼還要去招惹媽媽?」
「念雪,對不起,只怪那時候我年少氣盛。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找你媽媽,可是她躲得太遠了。直到最近我才得到消息,原來她在這里生活,只是沒有想到,吟秋已經……」說到這里,魏雲坤說不下去了,他的聲音嘶啞,好像已經傷心透了。
是啊,孟吟秋已經死了,是被你們殺死的。
孟念雪好恨。
她恨魏雲坤害死了她的媽媽,也恨自己太過弱小,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面前向他宣戰。她的心痛極了。
「我不相信。」孟念雪的聲音帶著淡淡地哭腔,卻含有一種被掩藏起來的欣喜。這看在魏雲坤眼里,卻讓他松了口氣。
只要存在一絲可能,他就有辦法讓她完全地相信他。
「我可以帶著你去醫院做DNA,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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