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已是四月,清明節到了,學校放了假,好不容易才等著了,張琴和陳伊婷兩個早早地就乘了火車回去,容歆妍也回了家。
孟念雪卻在前兩天就請了假回去了,不是回了魏家,而是去了陌南鎮。
陌南鎮上有許多從古沿來的習俗,這寒食節便是一個。寒食節綿延兩千余年,曾被稱為民間第一大祭日,只是後來因和清明離得太近,人們便把寒食和清明合在一起過了,時間久了,竟忘了有這麼一回事。
那天是個晴天,暮春時節,日光也是清亮得很。大巴車上,孟念雪坐在窗爆看著緩緩而過的物象,心情好極了。
一路上,車子走走停停,要上人、下人,倒也正常得很。只是這會兒已經快進鎮上了,車子卻忽然停了很久。孟念雪把頭微微探出窗外望了望,才知道是堵車了。前日里一場大雨,那里有一段公路竟塌了一小半,雖還有完好的,卻容不下大巴車這麼個大物什,連那些稍小一些的汽車,也只能無奈何地停在那里。
孟念雪倒也不急,只是坐在座位上和旁邊的一位大嬸聊著天。忽然一個電話打了來。
她拿出手機。仕之!
「顧先生?」
「往窗外看。」
孟念雪下意識地朝著窗外看過去,只見一個男人正騎在一輛自行車上朝他招手,他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衣,卻是敞開著,里面一件白色的T恤,看起來很是干淨。
他穿成這個樣子做什麼?孟念雪一愣,心下狐疑,又覺得有些好笑。
「看什麼,快下來。」手機里又傳來他溫柔的聲音,孟念雪忙將它關了,沖著窗外道︰
「明明人就在這里呢,講什麼電話。」
這時候孟念雪感覺自己的背被人踫了一下,她回過頭去,見那大嬸笑著看著她,「小姑娘,你男朋友啊?挺帥的。」
孟念雪反應不及,尷尬地笑了笑,忙速速地下車去了。
小跑到顧之面前,她問道,「你怎麼在這里?」
「踏青。」他笑著說道,「听說你的家鄉陌南鎮風景不錯,就到這里來了。」
「踏青?」跑了這麼遠只數來踏青,他有這麼閑?她可不信。
「是啊,沒想到會堵車,就在路邊找人買了輛自行車。經過這一段時恰好看見你,就給你打電話了。」
這說法倒是天衣無縫,只是,「路邊會有自行車賣?」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哪里來的鋪子。
「有錢連鬼也能為你推磨。」
「是啊,有錢可真了不起。」
「別只顧著挖苦我了,快上車吧,我帶著你。」顧之看了看後面排得長長的一串車子,笑著說道。
孟念雪卻低下頭看了他身下自行車好幾眼,懷疑地道,「你真的會騎嗎?」
這土路可不比都市里的大馬路,坑坑窪窪,難走得很,她可不想摔個大跟頭。他這樣富貴場上過慣了的人,會騎自行車?
「放心吧,我經驗很豐富。」
孟念雪訕訕笑了一下,雖還有些懷疑,卻是嘗試著斜坐上去了。「好好騎啊,我的身家性命可交到你手上了。」
「請坐好,走!」他大聲玩笑道,聲音里含著些蕩漾的柔情。
那大嬸從孟念雪走後就移到了窗邊來坐,這會兒听見了顧之這故意玩笑的一聲,朝著孟念雪眨了眨眼楮,一副過來人的調笑樣子。
孟念雪見了,心中好一番無奈。卻也對著她點了點頭,就過了。
這里已離陌南鎮不遠了,一路上孟念雪指著方向,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鎮里的街口。孟念雪忙叫顧之停了。
她下了車,笑著說道︰「真是謝謝你了,大老遠地送了我來。你快去踏青吧,別被我耽誤了。」
「怎麼,不請我去喝一杯茶嗎?」顧之也下了車來,只把那車把手握著,將車推在手里。
「這……好吧。」孟念雪一愣,卻也爽快地應了。她雖想盡量避免和他接觸,可如今和他成了合作伙伴,也不能做得太明顯了。況且,今天他確實又幫了自己的忙。
兩個人走在路上,那天是陌南鎮上趕集的日子,可那時候已是上午十一點過,卻也散了,只零零散散幾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有認識孟念雪的,見到她都熱情地和她說話。見了這不認識的顧之,也是點頭一笑,當作打招呼了。
「看來你在這里很受歡迎啊。」
「我是沾了媽媽的光了,她實在是個很容易讓人喜歡的人。」
「嗯。」顧之應道,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你和她感情很好吧?」
「是啊,從小到大,除了我自己,見的人最多就是她了。」孟念雪聲音,媽媽,一直是她心中溫暖的源泉。
陌南鎮雖是有名古鎮,卻並不太大,只走了一截,就到了塵華街。這里好久沒有人住,門前還是干淨的,只有幾片落葉的地上掃,都還是綠的。
門是朱紅色的,不寬,極平凡的百姓家門,分做了兩邊開,中間貼了一個福字,兩邊的對聯還是去年春節貼的,左邊書「黃鶯鳴翠柳」幾個字,右邊寫到「紫燕剪春風」,橫批「鶯歌燕舞」,都是極秀氣的趙體。
「你的字很漂亮。」
孟念雪正從包里拿出鑰匙要開門,忽然听見顧之說了這話,她往他望去,看見他並沒看她,而是盯著門口的對聯,眼里有一絲光芒,似是真真的欣賞。
不過,他怎麼知道這是她的字?想著,就問出來了。
顧之卻將目光自然地移到了她身上來,「和你的人很像。」
孟念雪一笑,轉過身將門打開了,說道,「請進。」
進了門就是大廳,像是嵌在生活里的一種。入門處靠左有一張復古的沙發,是偏硬的一種。右邊有兩把藤椅,中間立了一張矮幾,上面擱了一套茶粳卻是放在一個很大的圓盤之上的。左邊是兩個房間的入口,之間一扇窗戶高高開著,日光照進來,整個屋子顯得十分亮堂。中間靠里處放了一張方桌,四條長凳擺在它的四周,再里邊就是一個香案,上面卻沒有香爐,而是擺整齊了幾件首飾和幾本書。上方的牆上掛著一幅山水畫,是極有真意的一種。左上角是一個木質樓梯,是通往臥室的。
顧之看著那幅畫,總覺得那筆墨之間,有些似曾相識。卻又好像隔了不少年月,不甚記得了。
「你先坐,我去燒水泡茶。」孟念雪將背上的包放在方桌上,又端起矮幾上的圓盤,朝著左邊的一個房間走去。原來那是廚房。
走了幾步,她又回過頭來,「你喜歡喝濃的,還是淡的?」
「都好。」
隔了二十分鐘,孟念雪才曳曳地出來。她緩緩地將圓盤又放在那矮幾上,微笑著倒了兩杯,卻是不多不少剛剛好。又用一只手抓住杯耳,另一只手托住杯底,將茶端到顧之面前。
「請。」她輕輕道。
「謝謝。」顧之看著眼前的女孩子,接過了茶杯,只見那水汽夾著茶香縷縷上升,很是誘人。
人,也誘人。
他嘴角露出微笑,低頭小口嘗了一口,隔了隔,又嘗了一口,才說道,「好茶。」
「這是臘梅花茶,清熱散郁的。」孟念雪說著,坐在了另一把藤椅上。
兩個人說著話,顧之便將那一杯茶喝完了,放在圓盤內。他正想著尋個別的理由再與她在這里相處,孟念雪卻忽然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地要往外面走。看那樣子,已是十分急切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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