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是寒食節,孟念雪前一夜在醫院守著,雖有些乏了,卻還是趕著回到了李家村。
她要去給孟吟秋上祭。
焱兒已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候,只等著醒過來了。李鵑和好心的鄰家太太兩個人還在那里守著,唯恐出現什麼意外的事。
顧之也跟著孟念雪一起。她不睡,他也跟著未眠。李鵑听說是顧之救了焱兒,農村的婦道人家,感恩之心特別重,謝了好幾次,連說著等焱兒醒了,請他到家里吃頓便飯。顧之難卻盛情,也都應了。李鵑又婉轉問到他的身份,孟念雪只笑說是朋友。听了這話,顧之心里又是一喜,好歹,已經是朋友了。
這會兒孟念雪和顧之兩個到了秋雪園里。
孟念雪放了東西,想著時間已經不夠了,也就不打掃衛生了。況且這里一直有李鵑打理,真是一點灰塵也沒有。
她請顧之坐了,就去了廚房,準備給孟吟秋上墳要帶的東西。
顧之一個人在客廳里,見到這里又是與陌南鎮上孟家的房子不同,好似一個人間天堂,一個小院栽了許多花草與樹,他見到兩樹臘梅,已凋謝了,連殘落的花瓣也不見。他想起昨天孟念雪給他泡的臘梅花茶,想起這兩天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不由得心里溫暖,一絲笑容浮上俊朗的臉。
小院圍著一棟房屋,他正身處其中,一應家具都見清寂,卻有冰箱、電視等現代化的東西,也不顯得突兀,只覺得這是一個養心的好來處。
他縱橫黑道十年,在商海中也是浮沉,在這里也覺得略去了些浮躁。
還在想著,時間卻已過去了,孟念雪從廚房中走了出來,見顧之望著一處地方,好像在沉思,出聲道︰「想什麼呢?」
見他看向她了,她又將手中的籃子略微向上一提,說︰「東西都準備好了,只是委屈你了,好好的踏青計劃沒有享受到快樂,反而累了一天。」
「這也算是一番獨特的經歷,我該感謝你。」顧之輕笑,「你昨天可讓我大開眼界。」
孟念雪一愣,面上卻是一窘,昨天她急壞了,全沒了個樣子,只顧跑。
「讓你見笑了。」
顧之搖了搖頭,「真實的樣子,總是最可愛。」
孟念雪低頭一笑,道,「真實的樣子,也有好幾種。我昨天是因為急迫,可是人最真實的樣子,總是邪惡的。那樣,也可愛麼?」
「不傷及無辜,怎樣邪惡都好。」
「呵呵。」孟念雪笑著,卻不再說話。她可不敢保證,她會不會傷及無辜。正要說著請他稍等,她去給媽媽上了墳就回來的話,卻听顧之又道︰
「會冒著風險去救一個素不相識的柳瀟瀟的你,怎麼會是邪惡的?」
孟念雪一愣,「你明知道是救她是什麼目的,何苦說這些話來諷刺我。」
顧之卻緊盯著她,眼里有著讓她想逃避的光芒,「去的時候,你可並不知道她懷了孩子。」他又朝著她走了兩步,「念雪,不要一直把自己包裝成一個邪惡的人,好嗎?」
孟念雪看著他,心中涌動,卻不說一句話。顧之又道,「重要的不是你做了什麼,而是,你的心願意做什麼。」
「哪里來的這些歪理,心靈雞湯喝多了麼?」孟念雪退了一步,眸光閃爍了一瞬,故作鎮定道。
顧之卻依舊只是看著她。孟念雪又道︰「你在這里等一等我,現在離中午還遠,我回來時做好吃的給你,感謝你昨天救了焱兒。我現在要去山上了。」
孟念雪說完,逃一般地走出去了。
顧之卻跟了出去,孟念雪有些怒了,說道,「你又來做什麼?」
這個人這是做什麼,這兩天,她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讓她一點兒不自在。
「踏青啊。既然是」青「,肯定是山上最多了。」
孟念雪被他剛剛一番話說得心里亂了,這會兒看到他只覺得煩躁,不理他了,只是自己往前走,顧之說什麼話也不搭腔。
顧之卻也不生氣,依舊走在他身邊,偶爾說一句話,見她不作聲,也停下了,過一會兒卻又說一句。這樣持續了半個小時,到了陌南山腳下,又開始往山上走,那里的路卻比上次來好走多了,應是村里人把荊棘砍掉了,這會兒才長出來,卻妨礙不了人。
到了孟吟秋墓上,孟念雪見到那一株寒蘭長得更好了,在風里顫著。她將籃子里的食物一一拿出來擺著了,有素什錦、豇豆小蘑菇等好幾種,又做了青精飯,有幾個寒食餅一起陪著。
她又拿出紙錢來要掛在墓的頂端左邊,卻太高了,她有些夠不著。站在旁邊的顧之走過來要幫忙,卻被她叫住了,說,「別動!要親屬才能掛呢,別犯了忌!」
顧之只好將手收了回來,看著面前的女人踮起腳尖艱難地將紙錢掛上了。他心里想到,明年的今天,定要由他來掛。
孟念雪將這一切都做好了,又跪在地上在心里說了許多話給孟吟秋,才往山下走了。
「這里離那里很近吧?」走了一截,顧之說道。
「哪里?」孟念雪沒有反應過來。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孟念雪一愣,心里一窘,白了顧之一眼,說道,「怎麼,還想重溫舊夢不成?」
「未嘗不可。」他正經道。
听了這話,孟念雪冷哼一聲,卻不說話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就知道拿這種事情來取笑。
「那山洞清清涼涼的,倒是個幽靜的地方,真想再去一回。」顧之說道。那言語里,好似真懷念那大自然巧奪天工的小山洞。見孟念雪嘴角抽了抽,他笑著看她,問道,「怎麼,你以為我說的是什麼?」
孟念雪一窘,臉上立馬微紅了,急趕著走在了前面。
顧之忙跟了上去,心里卻想,自己莫不是犯了什麼病了,就想看到她因為自己的話羞窘說不出話來的樣子。她這樣的樣子,他只想被他一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