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孟念雪去了廚房,本想應了上次自己的說法,跟著林嬸學做紅豆薏米雞湯,林嬸听了,面上卻露出為難之色,道︰「二小姐,不是我不想教你,只是這薏米是對孕婦很不好的東西,家里已經不買了。舒愨鵡等過些時候,少爺降生了,我再教你,好嗎?」
少爺降生?看來這魏家上上下下都已經確信了寇玉嬋肚子里的是一位少爺啊。孟念雪笑著道︰「沒關系,林嬸,我不急的。」
林嬸這才松了一口氣,這要是換做三小姐,自己要是不滿足她的要求,她還不得大發雷霆,弄得自己不得安生啊。幸好,這是二小姐。
「二小姐……」林嬸猶豫著,還是開了口,「這紅豆薏米雞湯的事,還請您為我保密。」
孟念雪愣了一下,輕聲道︰「林嬸,您怎麼忘了,可是我想吃,才讓陳管家過來讓您做的呢,說起來,我還得請您為我保密。」
看著孟念雪那雙狡黠的眼楮,林嬸笑了,「那二小姐,我們就互相保密吧。」她心里明白,盡管那碗雞湯沒有對太太造成危害,可要是被人知道自己曾做過那樣一碗湯,恐怕會被罰得很重,甚至可能會被趕出魏家。可二小姐是主子,就算就被人知道那晚雞湯是她要求做的,她並不知道其危害,誰能怪罪她。二小姐這樣說,完全是為了讓自己放心啊。
孟念雪卻很清楚,若被魏雲坤知曉這一事情,林嬸哪里只是被趕出魏家這麼簡單。他已近五十,卻無繼承人,雖有魏清桐這個極為能干的女兒,她卻終究是要嫁人的。好不容易得了寇玉嬋肚子里的這一個,自然珍惜至極,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他行事最是狠毒,又常在殺人場中走,看人不慣,殺了就是。為著這一碗紅豆薏米雞湯,林嬸恐怕性命都難保。
午餐時,一盤盤珍味被擺上了桌,卻不都是窮盡奢華。寇玉嬋如今懷了孕,魏家凡事都圍繞著她肚子里的太子爺,連在飯桌上,大多數菜也都是最宜于孕婦的那些。有芝麻肉蛋卷,鹵鮮口蘑,糯米甜藕等,都能補中益氣,于孕婦是最好的。魏清棠雖歡喜寇玉嬋肚子里懷了寶寶,可以打壓一下孟念雪的氣焰,可天天飯桌上一樣她愛吃的也沒有,一餐飯下來,也悶悶不樂。魏清桐卻一直安靜吃著,氣色看起來似乎更加鮮麗,與以往有些許不同。
「姐姐。」孟念雪微笑著叫道,待魏清桐抬眼朝她看過來,她問道︰「姐姐是不是談戀愛了呢?」
「啊?沒有啊,你怎麼會這樣問?」魏清桐沒有料到孟念雪會這樣問,慌了一下,很快穩定下來。她看了寇玉嬋一眼,見她瞥向自己,雖是笑著,眸中卻充滿了警告,心里猛地一跳。
「幾天不見,念雪覺得姐姐似乎漂亮了不少呢,還以為你談戀愛了。」孟念雪細語道來,眸中含著姐妹間的揶揄。
魏清桐見狀便放心了,她還以為……
魏雲坤卻笑道︰「清桐,要是有男朋友了就帶回家來,讓爸爸看看,是哪家少爺擄獲了我女兒的芳心。讓你媽媽也高興高興,這樣對孕婦也有好處。」
魏清棠听了,心里發悶,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她的那個還沒出生的寶貝弟弟。「我吃飽了。」她郁郁地道,隨即就放下碗筷上樓去了。魏雲坤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也沒有說什麼。寇玉嬋見魏雲坤的反應,就知道他已經近乎放棄了這個女兒,只將她養著,不指望她什麼了。
魏清桐打破了尷尬的氣氛,「爸爸你說什麼呢,我真的沒有男朋友,要是有了,一定帶回家讓您看看。二妹拿我開玩笑,您也來打趣我。」魏清桐笑著,似是女兒對父親的撒嬌,卻又恰到好處的得體,讓魏雲坤心中欣慰。要是她是個兒子,該有多好。
孟念雪心里嘲諷笑著,這個魏家,五個人五條心,當真是絕了。
下午三點,孟念雪正在房間里上網,忽然響起了幾聲輕輕的敲門聲。孟念雪起身去開了,是一個年輕的女佣人,「二小姐,太太請您去喝下午茶。」
「好,等她稍等。」孟念雪微笑道。
那女佣走後,孟念雪稍稍打扮了一下,穿著一套淺藍色洋式套裝,里面一件稠絲衣服,外面一件溫軟外套,下面是一條窄擺裙子,稍顯風雅,又不至于太過拘謹。下了樓去,寇玉嬋已坐在沙發上等著了。見到孟念雪優雅地下樓來,她心里一悶,不得不承認,孟念雪的氣質是極好的,她的清桐雖也不輸,卻不如她這般自然風度。
「念雪,下來了?」寇玉嬋站起身來,一旁的曾嫂立刻上前來扶著,孟念雪也走上前去,卻
不踫著寇玉嬋,只是親密地站在她的另一側。
寇玉嬋深有意味地看了孟念雪一眼,「咱們母女還從沒有單獨出去過呢,今天好了。」
「是啊。」孟念雪笑吟吟道︰「念雪也很高興。」
「高興就好,咱們這就走吧。」
寇玉嬋的司機最近換了一個年齡更長,更有經驗的,可見魏雲坤的小心。寇玉嬋專用的長款保時捷緩速行著,不一會兒便到了一處清幽的地方。
沁茶莊園,這也是一處建在近郊的地方,可停車場中卻盡是豪車,整整齊齊停了好幾十輛。其中的幾輛車中還有人坐著,都是百無聊賴的司機,既無錢消費,不如就在車中等著。寇玉嬋的司機也是這樣,為孟念雪幾個人開了車門,他便又回到車中坐著了。
走了半分鐘,便到了莊園門口,門口兩位侍者見來了客,皆是笑容可掬,「魏太太好,孟小姐好。」
沁茶莊園是雲城名流聚集交流、飲茶的場所,凡事能進入的,必在雲城擁有一定身份地位。這里的侍者們也是經過了十分嚴苛的訓練,禮儀須規範,言語須得體,最重要的,他們得記住雲城所有有資格進入沁茶莊園的人的相貌,不管那人有沒有來過這里。魏家雖然是外來的,可成了首富之後,名望就大了,誰也不敢怠慢。
寇玉嬋是這里的熟客了,她雖不愛飲茶,可這里是上流社會的太太小姐們常來的,她自從有了這個首富太太的名頭,也常來這里坐上一坐。孟念雪這一世雖沒有來過,前一世卻是極為熟悉的,寇玉嬋以為她會露怯,正想看一看笑話,卻見她從容雍雅的樣子,竟比自己還像樣些,一時有些悻悻。
不過,任你怎麼優雅,再過上一會兒,恐怕連笑都難了吧。寇玉嬋撫了撫還未顯懷的肚子,心中暗念,孩子,你既然注定無法出生,那麼,就為媽媽做一做貢獻,掃平前方的障礙吧。
進了莊園後,又沿著草地中的石子路走了一截,才進入大廳大門。廳里華燈四方皆有,卻不刺目,淡色鮮花綴于各處,清芬馥郁,醉人心脾,又有鋼琴聲自里處而起,曲子悠揚典雅。
里面散散落落已經坐了一些人了,見寇玉嬋進來,有認識她的,都對著她微笑示意。寇玉嬋也點點頭,打過了招呼,這才由曾嫂扶著向平日里常坐的一處位置走過去了。
那是在廳中的偏里處,與別的位置相距甚遠,在這里坐著,別處只能看見人,卻听不見在說什麼。點了斯里蘭卡紅茶後,寇玉嬋和孟念雪閑適地交談了一陣,便有侍者端著銀質茶具上來,擺放在鋪有純白蕾絲花邊桌巾的茶桌上,又有另一個侍者推著小推車過來,里面擺滿了各種精致的茶點,有scone、水果塔等,一一擺上桌後,兩位侍者便離開了。
「嘗嘗這個,很好吃的。」寇玉嬋拿起一個scone,遞給孟念雪。
「謝謝媽媽。」孟念雪笑著接過來,先往上涂了一點果醬,再涂了女乃油,吃完了一口,繼續涂了,再吃下一口。
寇玉嬋愣住了,沒想到這種傳統英式點心的吃法,孟念雪竟如此熟悉,這種進食時的淑女規範禮儀,竟也掌握得如此得益。她沉沉笑了一下,看來面前的這個女孩子,不簡單啊。
吃了一會兒,寇玉嬋開口道︰「念雪,有一件事,媽媽真不知怎麼向你開口。」
「什麼事啊,媽媽?」看著寇玉嬋臉上那欲言又止,又似有些愧疚的神情,孟念雪心里覺得好笑,這個女人,演戲演成精了。
「清桐她……有男朋友了。」
「真的嗎?」孟念雪高興地笑起來,隨即又有些疑惑,「可是,姐姐有男朋友了為什麼讓您難以開口呢?就算今天上午她否認了,姐姐也一定有她的理由,念雪不會怪罪的。」
寇玉嬋臉上的愧疚之意到達極致,她握住孟念雪握住茶杯柄的右手,道︰「清桐的男朋友,是軒鴻。」
孟念雪抬眼看著寇玉嬋,有些愣住了,隨即不敢置信的表情浮上臉頰,「姐姐,軒鴻哥哥,怎麼會?媽媽……」
「念雪,你不要激動,你听我說。」寇玉嬋是學過心理學的,她故意在言語之間給了孟念雪激動的提示,果不其然,孟念雪變得有些激動起來,臉上的表情似塌了天般,寇玉嬋見狀心里一喜,接著道︰「自從軒鴻到了公司實習以後,清桐作為你的姐姐自然是照料有加的,可誰想,天天這麼朝夕相處,兩個人竟產生了感情。念雪,清桐對不起你,媽媽
替她向你道歉,好不好?你不要激動!」
「媽媽,你在和我開玩笑嗎?你在騙我對不對?」
寇玉嬋面上露著擔憂,看著孟念雪越來越崩潰的表情,心里卻有些得意。現在就等著自己為她再添加一味猛藥了。
「念雪,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媽媽也是沒辦法了,你就和軒鴻分手,好嗎?以後媽媽一定給你找一個更好的,讓你過得幸福。」
「分手,我不要,我不要和軒鴻哥哥分手。」孟念雪搖著腦袋,眼淚已經快要流出來。
快了,快了……寇玉嬋心里涌上一種澎湃的快樂。
「念雪,軒鴻已經不愛你了,你再勉強和他在一起有什麼意思呢?」寇玉嬋情真意切地再在火上澆了一回油。
孟念雪卻沒再搭她的腔,而是一臉淒清地對著站在寇玉嬋身邊的曾嫂道︰「曾嫂,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曾嫂一愣,不曾想到這個二小姐在這個時候竟然對著自己說起話來,她雖對剛剛寇玉嬋說的話也感到驚訝,但她確是站在寇玉嬋一邊的,于是也苦口勸道︰「二小姐,你想開些吧,往後黎先生成了姑爺,就是你的姐夫,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可怎麼好?」
寇玉嬋听了這話,贊賞地看了曾嫂一眼,曾嫂更加覺得自己站對了隊,沾沾自喜起來。
時機到了,寇玉嬋心里一動,再次出言激道︰「念雪,就算你失去了軒鴻,以你的家世相貌,何愁找不到好男人,听媽媽的,放手吧。」
孟念雪「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寇玉嬋,臉上的表情絕望極了,似乎沒想到平日里體貼入微的媽媽竟然會對自己說出這種話。她「無法接受」,猛地一下甩開被她握住的手。
寇玉嬋的手被甩開,身體也順勢往左邊倒在了地上,發出十分淒厲的一聲。
因為動靜稍大了些,周圍的人都朝著這邊看過來。見到寇玉嬋倒在地上,一臉痛苦之色,而孟念雪柔軟的聲音此時充滿了驚愕,「曾嫂,你為什麼要推媽媽?就算你為我打抱不平,也不用這樣啊,媽媽她,還懷著孩子呢。」說完,她急促地跑到寇玉嬋的身邊,「媽媽,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打抱不平?那佣人為了什麼打抱不平?從那次舞會之後,寇玉嬋對這個歸來的二小姐態度不好的事情便經由劉婉月之口傳遍了整個上流社會,這些富家太太小姐們整日里閑來無事,便愛拿這些豪門軼事說笑,這會兒見了這樁子事,巴不得鬧得越大越好,自己也好取笑一回,作為茶余飯後的談資。
「媽媽……」孟念雪的聲音已含著一絲哭音。
眾人把眼光投過去一看,原來寇玉嬋已經暈厥過去了,她身下有血跡緩緩滲出,越來越多。孟念雪急忙拿出電話叫了救護車,「喂,120嗎?這里是沁茶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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