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雪。舒愨鵡」容歆妍握住孟念雪的手,「謝謝你。」她性子沉淡,雖有三五好友,卻只有孟念雪這一個知心的。家中情況又很復雜,父親對她是極不關心的,因此,她對于孟念雪的態度就很看重。若孟念雪不贊成,她雖不至于和穆修臨分開,終究添了一份心憂。畢竟,誰都希望自己的愛情能得到祝福。
「只是,歆妍,你做好準備了嗎?」孟念雪有些擔憂。世俗的輿論,家人的反對,歆妍能經受得住嗎?
容歆妍笑了笑,「念雪,我不是十八歲的小姑娘了,無論做了什麼決定,我都會負起這個責任來。」
孟念雪一愣,也笑了,「是我瞎操心了。不過,歆妍,要是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義不容辭。」
容歆妍點點頭,心里有些感動,「你也一樣。」
孟念雪下午的時間已經托張琴請了假,這會兒回來了,便直接回到了寢室。而容歆妍則去花錦向穆修臨報平安去了。孟念雪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臉上浮上平靜的微笑。
她想起前世里容歆妍被寇恆禁錮的憔悴樣子,心里有些微微酸疼。還好,這一世,歆妍終于逃離開悲慘的命運,有了自己的幸福了。
那自己呢?顧之,會是自己的幸福嗎?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孟念雪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自己竟然真的和他在一起了,就說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嘛,當時怎麼就一時入了魔。罷了,既然選擇了和他在一起,就好好經營這段感情吧。只是,千萬別陷得太深,如果……如果他變了心,自己也好全身而退。
可是,自己不是說了要努力信任他的嗎,怎麼一轉眼就想起了這些?孟念雪迷糊著,躺在床上沉沉進入了夢鄉。
又過了平靜的幾天,孟念雪偷閑又去了雲水寺一次,見了晦清法師,兩個人談了一會兒話。秋潛淵竟也還在那里。
原來晦清法師未出家前叫做李木顯,年輕時與這秋潛淵同在華夏國學院學習,兩個人意氣相投,亦是知己好友。只是後來,李木顯家中突遭變故,親人逝世,背井離鄉,悟出人世之虛無,便在這雲水寺出了家,法號晦清。
秋潛淵思念故友,雖做了國家文化部部長,每年亦會忙里偷閑到雲水寺與晦清法師小聚,二人談禪論佛,倒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這一次到雲城,不知怎麼竟走露了風聲,這才被華雲大學校長李遠山得知了,並請到校慶晚會上做了評委。人生之緣實在難以言說,秋潛淵今年已是古稀,自從在校慶晚會上見了這與亡女容貌有七分相似的孟念雪,心里對亡女的思念更甚,卻不想,竟在這清修古佛的雲水寺再一次遇見了她。
孟念雪也感到這位秋潛淵老人分外親切,仿佛自然而生,她也說不清個緣由,便想著,或許是因為都喜愛中國的古典文化的緣故。一遇之後,便是分別。秋潛淵竟親自送她到了雲水山下,還給了她一張他的名片,說是如果有事情需要幫助,盡管打這個電話。孟念雪很驚訝,覺得這位老人待她似乎過于熱摯了。但她也沒做她想,畢竟,他的身份和地位擺在那里,她不過一個小小女子,並無什麼可圖。
一回到宿舍,陳伊婷便拿了一張報紙給她,一臉興奮,「念雪,你們家又上頭版頭條了。」
孟念雪接過報紙一看,並不是雲城日報,而是一家以八卦出名的小報紙,橘子周報。第一版上醒目地印著一張照片,上面一對男女正親密地挽手逛街,那女人穿一條紫色長袖連衣裙,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男人微微有些發福,可也能看出年輕時必然是一個俊俏美男子。還有幾張偏小一些的照片,這兩個人都是極親密的樣子。
上面的標題打著感嘆號,「雲城首富出軌,柳瀟瀟成了小三!」沒有修飾,沒有對仗,只是這麼一條直白的標題,卻已經足夠吸引人眼球。內容更是非常勁爆,圖文並茂地描述了本報記者如何辛苦追蹤,魏雲坤和柳瀟瀟從哪里出發,進了那些店,動作如何親密無間,宛若熱戀中的情侶。
「他們還真有本事,竟然能拍到這樣獨家的照片。」陳伊婷有些八卦地說道。
「伊婷。」張琴含蓄地叫了一聲,看了孟念雪一眼。陳伊婷雖粗枝大葉些,卻也懂得了張琴中眼神中的意思,「念雪,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她怎麼忘記了,這緋聞故事的男主角,是念雪的爸爸。
孟念雪一笑,「沒有關系。」為了讓陳伊婷放心,她又補了一句,「反正家里的那位,也不是我的生身母親啊。」陳伊婷這才笑著點了點頭,是了,听說那
寇玉嬋對念雪並不好呢。
孟念雪心里卻是活泛開了。魏雲坤謹慎,哪里那麼容易就能拍到他的緋聞,听瀟瀟說,她和一家當地的八卦小報主編很熟悉,恐怕就是這橘子周報的主編吧。看來,魏雲坤是知道瀟瀟懷孕的事了。那魏家……那個女人的臉色恐怕很精彩吧。
最近已是期末,學校里的課已經停了,只等著考試了。第二天,孟念雪就回了魏家。
「林嬸。」一走進客廳,孟念雪就看見林嬸在餐桌處忙活著,「現在還沒到午餐的時間呢,您做什麼呢?」
林嬸愣了愣,倒是極少見到二小姐在周末以外的時間回來。她謙微地笑了笑,「太太要吃點心,我給她準備了些。」
孟念雪看了看桌上擺放著的東西,好幾個精致的瓷盤,里面裝著桂花糕、抹茶綠豆酥、椰蓉糯米等,看著就很是可口。「我給媽媽送上去吧,也好和她說說話。」
林嬸松了一口氣,她可不想去面對暴風雨前的寧靜。在魏家這麼多年,寇玉嬋是個什麼性子,她雖不完全了解,可怎麼也模索出了些。那可是個心思陰沉的主,如今受了這樣的悶氣,魏家沒有哪一個人想去惹。林嬸心里想著,二小姐去也好,畢竟,她是太太的親生女兒,難得她這樣有孝心,不像三小姐,那就是個嬌縱慣了的千金小姐,就知道拿她們使喚。
她卻不知道,孟念雪不但不是寇玉嬋的女兒,還是她最恨的人之一。
「那就有勞二小姐了。」
孟念雪搖了搖頭,「我這就去。」說著就端著一盤桂花糕和一碟抹茶綠豆酥往樓上走去。到了二樓往左的一件臥室,孟念雪敲了敲門,久久不見應,便輕輕推了門進去,見一個清瘦的背影站在窗前。
也不知是因為流產,還是因為別的,寇玉嬋最近竟瘦了一大圈。她穿著褐色睡裙,愈發顯得她腰肢縴細,卻不是柔弱的美,而略微有些病態。
「媽媽。」孟念雪輕聲叫道。
寇玉嬋轉過身來,她竟沒有化妝,平日的粉黛濃色變成了此時的縞素容顏,「你瘦了。」孟念雪看著她,臉上平靜無痕。
寇玉嬋眼里恨意難掩,「拜你所賜。」
「媽媽這是什麼話?」孟念雪上前,將手中的兩盤糕點放在了桌上,「媽媽要想變得豐腴一些,可要吃一些有營養的東西。光吃這些澱粉類的食物,就算胖起來,也是不健康的。」
寇玉嬋輕哼了一聲,看了那些糕點一眼,卻不說話。
孟念雪一笑,「怎麼,媽媽怕有毒?念雪剛好也餓了,就不客氣了,先吃一塊。」孟念雪拿起一塊抹茶綠色酥,對著寇玉嬋展示了一下,優雅地咬了一口,「很好吃呢。」
寇玉嬋看向孟念雪的眼神里充滿復雜,似乎從一開始,自己就低估她了。以為她只是一只溫順的小綿羊,她卻不聲不響地成了一只惡狼,一旦出聲,就使她遭受重重的一擊。不過,她以為這樣她就贏了嗎?姜終究是老的辣,她再厲害,不過是一個二十歲的黃毛小丫頭,哪里能跟自己斗。
孟念雪又咬了一口抹茶綠豆酥,「說到綠豆,我真是很喜歡吃呢。每天早晨必須要喝下一碗綠豆粥,才覺得舒服。這綠豆呀,不僅清熱解火,也能解毒呢。」孟念雪頓了頓,笑著看向寇玉嬋,「尤其是果糖毒,最是有效的。」
寇玉嬋身子一震。她說什麼?果糖毒?難道她知道了,自己做得這樣隱蔽,她怎麼可能知道?一定是湊巧,一定是!
孟念雪卻又接著不慌不忙道︰「自從曾嫂走了以後,早晨的牛女乃好像味道都不同了呢。媽媽,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你……」她果然是知道了!寇玉嬋心里怒火燃燒,她怎麼知道的,她憑什麼知道,這個臭丫頭,為什麼要出現在她的生命里,為什麼要處處與她做對?寇玉嬋看著孟念雪那一臉純真的表情,真恨不得上去抽她一嘴巴,而她也的確這樣做了,只是,她剛撲了過去,手還在半空中,臥室的門卻再一次被推開了。
「你在做什麼?」魏雲坤褐色的身影走了進來,聲音中充滿凌厲。
「爸爸……」孟念雪連忙走了過去,「你不要怪媽媽,是念雪又惹她生氣了。」
「念雪,是爸爸不好,讓你受委屈了。」魏雲坤慈愛地道。
孟念雪感動地搖了搖頭,「念雪不委
屈。」
魏雲坤欣慰地笑了笑,「念雪,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媽媽談談。」
孟念雪作為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自然是應了。當她出去後,魏雲坤和寇玉嬋談了什麼,沒有人知道,只是,魏家的佣人卻看見,最後魏雲坤狠狠地摔了門出來,離開了家里。寇玉嬋在臥室里待了很久,連晚飯都是由林嬸送進臥室里吃的。最近魏家風聲鶴唳,佣人們在豪門里待了數年,自然都知道凡事少說話的道理,只是悶著頭做事,平日里閑聊也少了。這使得魏家顯得分外寂靜,頗有幾分暴風雨前寧靜的感覺。
這一場暴風雨很快地到來了。魏雲坤竟然搬出了魏家大宅,和柳瀟瀟住在了一起。
這條新聞一經橘子日報作為頭版頭條報出,眾生嘩然。沒想到這魏雲坤一臉精明,竟是個情痴。後來據說有人看見柳瀟瀟外出購物,肚子竟微微隆起,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是為了兒子。先前就听說寇玉嬋懷了孕,在家里享受皇後般的待遇,只是後來不知怎麼地,竟流了產。如今這柳瀟瀟懷了孕,魏雲坤失而復得一個兒子,自然更加寶貝了。
可若不是兒子呢?那就是生產後的事了。對于在魏雲坤看來,他的女兒實在是夠多了,如果不是兒子,他棄了便是,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不是嗎?
出人意料的是,寇玉嬋竟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出入社交場所,該打麻將的時候打麻將,該逛街的時候逛街,仿佛生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可就在一周以後,橘子日報又爆出一個驚人的消息,柳瀟瀟竟然已經住到魏家去了。
這不是小三登堂入室嗎?有知情者稱,非也,非也。寇玉嬋也還住在魏家呢。兩個人姐妹相稱,相處得多提有多融洽了。還有人看見她們倆一起逛街買衣裳,這簡直令人大跌眼鏡。這豪門的生活,果然不是正常人能ho1d得住的。
有人說,魏雲坤這不是犯了重婚罪嗎?非也,非也,柳瀟瀟並沒有和魏雲坤扯結婚證啊,她只是住在魏家安胎待產而已。可若是七個月後,她生下一個兒子,那會發生什麼事情,可就難說了。
此時已經到了七月,孟念雪已經放暑假了。她打算在魏家先待上幾天,再回秋雪園去,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她正在寢室里上網,忽然一條短信傳過來。「念雪,你在做什麼呢?」
孟念雪有些無語,這個顧之,竟然這樣無聊,他的高清冷上哪兒去了?不過,這種感覺,好像挺好的。她笑了笑,回復了過去︰「我比你還無聊呢。」後面跟了一個大豬頭的表情。
顧之看到短信,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他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無聊也是可以這麼幸福的。他也從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可以這麼想念一個人,他想要知道,她在做什麼,她開不開心,甚至,只是和她說說話,心里也感到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