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家人來的時候,孟念雪還沒有回家,既從幕後到了台前,每天總要在董事長辦公室坐一坐的。她實在想不通,魏雲坤貪污、侵犯幼童的事鬧得這樣大,魏家人早就人人喊打了,寇玉嬋又是過慣了富家日子的,如今身無分文,又沒有工作,會去了哪里。
當她懷著輕弱的心事回到莊園時,卻見到客廳中坐了好幾個人,林嬸也坐在另一邊,一副拘謹不安的模樣。
「小姐,你可算回來了!」見到孟念雪身姿盈盈地走了進來,林嬸終于松了一口氣,她哪里單獨和這些大人物相處過啊。
孟念雪對林嬸頷首,又沖著沙發上坐著的其中一個老人道︰「秋先生,好久不見了。」語罷,她心里隱隱有些激動,以前雖也見過他,卻是不知自己身世的時候,如今知道了,再見到他,就添了一份親切。
那老者正是秋潛淵。他看著面前這個與自己的亡女有七分相像的女孩子,激動之情已溢于言表。然而他還沒有說話,坐在他旁邊的一個老太太卻已站了起來,雙目含淚地看著孟念雪,激動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她旁邊的一個年輕的女人見此情景,急忙扶住了那老太太,「媽,你小心些,孟小姐就在這里,不會跑的。」女人話音剛落,就有另一個中年男人站起身來,上前幾步,忍住心中的急切之情,道︰「孟小姐,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秋孟嘗,現在是雲城市的市長。」
孟念雪一愣,雲城市的市長,不是張德江嗎?她忽然反應過來,三年已經過去,張德江應該早就被查出來貪贓枉法,關在監獄里了。她微微一笑,「你好,我是孟念雪。」
秋孟嘗見她笑起來時的模樣簡直與自己的妹妹年輕時一模一樣,心里一喜,忙從包中拿出一張照片,「你看看這張照片。」
孟念雪接過一看,上面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她大概十七八歲的模樣,甜潤地笑著,臉上一個酒窩,清雅至極。
這就是年少時候的媽媽嗎?真美。孟念雪心里一暖,道︰「你們都知道了嗎?」
這話一出,客廳里除了林嬸以外的四個人皆是一愣,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早就知道了?
「你……」秋孟嘗何嘗有過這樣的時候,他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舅舅。」孟念雪輕輕地叫了一聲,心中也涌出一股淡淡的溫情。不管秋孟嘗眼神復雜地看著自己,她又走到秋潛淵與那老太太面前,「外公,外婆。」
看這老太太這般模樣,與母親也有一些相似之處,情緒又這麼激動,應該就是自己的外婆沈葦夢無疑了。想起母親曾說,她的名字中有一個字和外婆是一樣的,以為是「秋」,沒想到竟是這個「夢」字。
沈葦夢的情緒又激動起來,緊緊握住了孟念雪的手,連連應是。應聲間,眼中已垂下兩行老淚。看得孟念雪也是心里一痛,縱然秋家當初反對爸爸媽媽的愛情造成了他們的勞燕分飛,可這些年來,飽受無盡的喪女之痛,他們心里恐怕也不好受。
「好啊,好啊,真是沒有想到啊。」秋潛淵也是雙眼微紅,面色微暖笑道。沒想到當初無意之間遇見的這個女孩子,竟是他的外孫女。若是吟秋還在,看到他們祖孫相聚,應該也很高興吧。想到女兒,秋潛淵的心里又酸了一酸。
那個年輕的女人也持起一抹清善的笑,道︰「是啊,起初您這麼說,我還不相信呢,沒想到看了照片,竟然真的是。」
「照片?」孟念雪不解。
那女人一愣,「你不知道嗎?」見孟念雪搖了搖頭,她又繼續道︰「那些網友可是神通廣大,不僅把你小時候的照片翻出來了,連你媽媽的照片也被他們弄到了網上。爸在網上看到了,這才告訴了我們。」
听她稱秋潛淵為「爸」,又知這二老只有秋孟嘗與秋茵夢兩個孩子,孟念雪便知這必定是自己的舅母了,便道︰「他們還真是厲害。」
女子正要說話,秋孟嘗忽然上前來,含著一抹沉色問道︰「念雪,你是怎麼知道的?」
孟念雪略一沉吟,含著笑道︰「我見過爸爸了。」說完,她認真地注意著秋潛淵二老的神色,卻見秋潛淵驀地臉色一變,「你見過他了?」
孟念雪依舊笑著,「是啊,三年前就見到了。」
「是他讓你不要來與我們相認的?」
孟念雪搖了搖頭,「怎麼會?爸爸他……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初的怨恨也盡都消了。難道外公你,依舊還是那時的態度嗎?」孟念雪心中隱隱含有擔憂,若是外公依舊還是對江湖人士存有偏見,她雖不會離開顧之,心里卻也會少了一份快樂。
秋潛淵沉默著,一旁的沈葦夢卻是厲色對他說道︰「怎麼,你竟然還是那樣嗎?當年要不是你拼了命地反對茵兒和唐季青在一起,她怎麼會假死離家出走,她又怎麼會……」沈葦夢有些說不下去了,眼中淚意又現。
秋潛淵見沈葦夢這般狀況,也嘆了一口氣,事已至此,多年前的事情怎能挽回?見孟念雪正微含深意地看著他,他心里一怔,道︰「念雪,既然你爸爸沒有阻止,那你為什麼明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卻沒來秋家認親呢?」
沈葦夢三人也是心有不解,听秋潛淵問了,都認真听著。孟念雪卻道︰「我怕您會不認我。」
秋潛淵急切道︰「怎麼會?你是我的外孫女,我怎麼會不認你呢?」
「如果,我並沒有您想的那麼好呢?」孟念雪試著問道。秋家一家人都是很正派的人士,如果他們知道她如今在做的事情,會是什麼態度,孟念雪終究還是開口,「外公,有一件事我要和您說清楚,我除了是花錦公司的董事長,還有一個身份。」
秋潛淵心里突地一跳,問道︰「什麼身份?」什麼身份,她居然要這般鄭重地提出,還這般小心翼翼的樣子。
「我現在已經是唐門的繼承人了。」
「什麼?」秋潛淵猛地站了起來,眼中也是一暗。一旁的沈葦夢見他這般反應,暗中嘆了一口氣。
孟念雪放下心里的不忍,繼續道︰「所以,外公,趁現在,您可以好好考慮一下,您……要不要認我。」
「念雪,你這是什麼意思?」沈葦秋的情緒激動起來,緊緊握住孟念雪的手,「你是茵兒的女兒,是我們的外孫女,我們祖孫相認,有什麼好考慮的。」她回頭沖著秋潛淵道︰「老頭子,你快說話啊!」
孟念雪反握住沈葦秋的手,「外婆,對不起。」不是她一定要這麼殘忍,只是,這時如果不說清楚,將來的痛苦必定是長久的。
秋潛淵眼神復雜地看向孟念雪,「已經決定了嗎,你一定要做那個唐門的繼承人?」
孟念雪點了點頭,「外公,這是我的責任。」
「罷了。」秋潛淵擺了擺手,眼中含了一抹深切的無奈,「我的年紀已經這麼大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情,就自己決定吧。可不要因為你外公是個老古董,就不認我這個外公了。」
看著秋潛淵比三年前蒼老了許多的容顏,孟念雪心里驀地一酸,「外公……」
「好了,這便好了。」秋孟嘗嚴謹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二十幾年前,他可是親眼看到妹妹茵夢有多痛苦的,幸好,這些年過去,爸爸也已經想通了,這種痛不會再在這剛剛相見的小佷女身上延續下去。
「外婆,你們吃飯了嗎?用不用我去給你們準備?」孟念雪微笑著問道。太好了,外公既然不反對她唐門繼承人的身份,自然也不會反對她和顧之在一起了。再說,不要萬不得已的時候,顧之的另一層身份實在沒有必要暴露出來。
「還沒有呢。怎麼,我的外孫女要親自給我做飯吃?」沈葦秋依舊還握著孟念雪的手,臉上出現了已經許多年沒有出現過的真心笑容。
「只是怕外婆你嫌棄呢,念雪做的飯菜,自然是比不上外面餐廳里的。」
沈葦秋笑著搖了搖頭,「好,外婆等著。」
「外公外婆,舅舅舅媽,那就請你們稍稍等上一會兒了。」孟念雪說著,就喚了一直處于呆愣狀態的林嬸一起去了廚房。舅母孫氏想去幫忙,也被孟念雪婉拒了,說是她要給外公外婆一個神秘驚喜。孫氏看她這神秘兮兮的樣子,心里一暖,卻也點了點頭,回客廳里繼續等著了。
林嬸真是覺得這些天所受到的驚訝比她之前活的三十多年都要多。先是魏家倒台,後來自己居然被二小姐請到了她家里工作,她家里居然這麼大,而且還有一個沉睡著的未婚夫。之後更是仿若連續劇一般,二小姐的身世居然這般離奇,原來她竟不是魏氏的千金,而是北都秋家的外孫女……
見林嬸像看外星人一般看著自己,孟念雪冷汗一流,「林嬸……」
林嬸也知道是自己失態了,忙笑了笑,便與孟念雪一起開始準備起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當一盤盤菜肴被端到飯廳中桌上時,孟念雪也有些不好意思,秋家的人估計日日吃得都是不俗,到了自己這兒,卻只有這麼幾樣家常菜。只是這里平常只有她與林嬸兩個人,也實在不必做許多菜來假冒奢華,因此做菜的素材是極少的。
沈葦夢見了這些菜,卻是高興極了,這都是她外孫女做的,情盛,便是世間美味。然而當她第一口素什錦入了口時,卻驚了一驚,眼中現出一種不可思議,她隨即又夾了幾口其它的菜。是了,是了,「老頭子,你快吃吃看,這是茵兒的味道!」
秋潛淵一愣,也夾了一口香菇,一嘗,那種感受真不知如何說,時隔多年,他居然還有機會嘗到這種味道。
孟念雪看著兩位老人的表情,也是心里一熱。孟吟秋做菜的方法很特殊,火候,材料都與別人有些微差別,因此,她做的飯菜會有一種獨特的味道。而孟念雪的廚藝,是孟吟秋教出來的。從小時候起,孟吟秋時常在外忙碌,她就是自己做飯吃。
秋孟嘗也嘗了一口,眼楮一亮,「沒錯,的確是妹妹的味道。」孫氏點頭,她雖然沒有吃過孟吟秋做的菜,卻也覺得這菜的味道極好,是與別人做的不同的。
當天晚上,這剛剛相認的五個親人一直坐在客廳聊著,一直到很晚,孫氏怕沈葦夢的胃病犯了,才扶著她去客房睡了。見其他人都各自歇息了,孟念雪才去了顧之的房間里,與他說了好一會兒話,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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