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雙曉回到家時,紀瓊英正在她們十三、四平方米的小客廳閑坐。
雲雙曉隨手將手上的夾子和肩包撂在客廳,就將裝著排骨、冬瓜、淮山,還有一把彩莧的白色塑料袋提進了廚房。
洗好手出來時,紀瓊英已給她那只印著一只紅色大瓢蟲的馬克杯,注了滿滿一杯涼開水,並將立式風扇打開了。
雲雙曉明眸一眯,一**坐到式樣簡單的木沙發上,正好是風扇吹向的正面位置,她一把伸手從玻璃茶幾上拿過杯子,急急就往嘴邊送。
身上有涼風送爽,幾乎干到冒煙的喉嚨又有甘洌的清水滋潤,雲雙曉滿足的大嘆一聲,就像那些被惡毒太陽曬蔫了的植物,剎時又恢復生氣,蓬bo起來。
紀瓊英側過大半的身子,眼光流轉,見女兒眉宇間一派舒展,全不像前幾天那樣若有所思的輕蹙著。
她的心一喜。「曉曉,今天有收獲是嗎?」
雲雙曉將見底的空杯放回茶幾上,一手將鬢邊被吹亂的幾縷黑發撩于耳後,孩子氣的用粉舌舌忝了舌忝唇上的濕潤,開心地向母親點頭︰「嗯!」
大片喜意躍上眉稍,紀瓊英迫不及待的又問︰「太好了!是哪家設計公司?」
雲雙曉長睫眨了一下,呵呵一聲︰「媽,我暫時不考慮做設計師了。我是到一家快遞公司做快遞員。」
紀瓊英笑容滯住,面上困惑,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快……快遞公司?」
雲雙曉肯定的點了點頭。
紀瓊英徹底蒙了,直直盯著女兒。
「媽,」雲雙曉軟軟的喚了一聲,「其實,給我們捐助的那個人,半個月前……他在國外飛機失事身亡了。以後的醫藥費,我們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雲雙曉說完,濃睫垂下。那個男人雖然居心**,可她也並不是壞心到想咒他死,但她需要一個好的借口,而且她說的有一半也是事實。
紀瓊英吸了一口冷氣,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愣了半晌,面上恍然︰「你這段時間老是心事重重的,就是為了這事?」
「……是!」雲雙曉眼光閃動一下,頭一低,聲音輕如薄翼。
紀瓊英蒼白臉皮隱隱浮出一層淺青,深切的自責和愧疚在眼中如泉涌出。
「是我……是我連累了你!」紀瓊英開口,聲音哽咽。女兒這些天一定是為了自己昂貴的醫藥費傷透了腦筋。
雲雙曉心里一痛,猛地抬頭,大吃一驚。
紀瓊英瘦到突出的顴骨上,已有兩行淚水飛快淌下。
「媽!您這是怎麼啦?您別激動啊!」雲雙曉慌了,無措的手抓住了母親青筋浮凸的雙手。
母親外表溫婉,但性格堅強,父親和她離婚時她沒掉一滴淚,得了尿毒癥時她沒哭,三年來那麼折磨人的透析過來,她也哼都沒哼過一聲。從小到大,這還是雲雙曉第二次看母親流淚,第一次,是在八年前,也是為了她,那一次,她打了人,被學校警告處分。
紀瓊英痛苦搖頭,聲音沙啞︰「你別再管我了!這病我不治了!不治了!」
雲雙曉這一驚非同小可,面上霎時失色,她抓著母親的五指一下就緊了。
「媽,您說什麼?怎麼能不治病呢?」雲雙曉的聲音顫了起來。
紀瓊英吸了口氣,淚水自那雙哀而欲絕的眼里,滴答滴答,落在女兒的手上,熱的燙人。
「曉曉,這三年為了媽的病,你撐得夠苦了!其實媽的心里和身體也很難受,我真的不想支持下去了!以後,你也別再難為自己,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吧!」
雲雙曉頭搖的和拔浪鼓一般,焦急和惶怕一涌而上,讓她的眼底一片酸熱,可她卻不願在母親面前掉淚,擔心會更亂了母親的心,只是把聲音拔高起來︰「我們早就說好不能放棄的!您怎能說話不算數?」
紀瓊英難過的又是搖頭,卻是一下回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