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找什麼——」
沉厲的話語一字字落在沈蘇姀心頭,五年之前他便鬼策神軍運籌帷幄,五年之後,她在他面前更不敢大意,她先行得一禮,而後道,「沈蘇姀第一次來這行宮,有些好奇這行宮各處有什麼景致。」
嬴縱的眸色沉若古潭,沈蘇姀抬眼看過去唯見青銅凌烈,那一刻她忽然生出一種沖動想要揭下捻面看看,他的臉……是否也如這鬼面般可怖!
他的語氣算不得好,周身氣勢便是他手下悍將見了都怕,可眼前這個只有十二歲的小姑娘卻何時何地都能這樣盯著他看!嬴縱眸色愈深,心底曠久未見的情緒蠢蠢欲動,然而看著眼前這張仍顯稚女敕的面容,那蠢動到底被他壓了下,即便她再如何的厲害無畏,他能被她挑出幾分情緒便已是足夠,他不該有太深的計較!
身後響起陣腳步身,一個容色冷峻的少年走上前來,眸光掃過沈蘇姀低下頭去,「王爺,寧世子在前面等您。」
沈蘇姀聞言挑了挑眉,朝著嬴縱一福,「沈蘇姀告退。」
她說完便賺背脊挺直腳步輕盈,就好似適才面對的只是個毫無存在感的小宮人,嬴縱默了默,听著那腳步聲漸行漸遠心中忽的涌出不甘。
夜色已晚,沐六仍在等她,眸子里滿是擔憂。
沈蘇姀獨身立在窗前,悠長眸光緩緩地落在星月齊輝的夜空中,「沐小六,莫急莫憂,從前不懂,如今倒覺得與虎謀皮自有其中滋味!」
她轉過身來,那張看著有些微可怖的臉又叫她心頭微痛,抬手覆上去,指尖與聲音皆是微顫,「沐小六,我不會讓你白白受苦。」
沐六下意識跪地,「少將軍……」
沈蘇姀一把將他扶起,,「從今往後,世上再無少將軍。」
沐六眼底閃過兩分痛苦,到底是喊了聲「」。
這世上有多少人能相信借尸還魂之事沈蘇姀並不知道,可她知道這世上你越想得到的東西便越要用加倍的耐心,連著五日,她都在太後身邊制香。
此次隨行來的除了沈蘇姀之外,今上的兩位公主與沈琳瑯、竇煙、西岐闌珊皆在其列,後妃之中竇德妃,申屠賢妃,西岐淑妃等幾位俱有隨行,唯有貴妃西岐茹被留在了宮中掌管六宮事宜,從前掌管後宮的乃是竇德妃,西岐茹升位之後一直未有變化,沈蘇姀本以為今上看重竇閥不欲卸了竇瀾之尊,卻不想到底沒能逃過此劫。
五日之間沈蘇姀真正能和陸氏說話的機會並不多,各家們皆能出奇招引得陸氏目光,宮妃與皇子們偶爾相陪,亦都是為陸氏湊樂,唯有沈蘇姀,一個人在壽寧殿的後殿之中靜靜調香,甚至連幾位娘娘的面都未曾見過。
然而到了第六日,設在朝政台的御宴太後只點了沈蘇姀一人隨行。
此御宴乃是皇帝與朝臣皇子之宴,後宮女眷除卻太後之外均未得到場資格,而作為唯一一個跟在太後身邊的權閥,其意味不言而喻。
金碧輝煌的朝政台乃是平常皇帝處理政務的朝堂用地,今夜里卻是一座燈火璀璨的觥籌瓊樓,執路太監一聲長長的的「太後駕到」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沈蘇姀就是在萬眾矚目之中扶著太後出現在了大家面前,場中無人未見過太後,可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卻是第一次見沈蘇姀,幾乎在同時,底下的私語聲便響了起來。
太後之位與昭武帝之位平齊,昭武帝帶著眾臣起身拜禮,亦是看到了沈蘇姀。
昭武帝嬴淵今年已有四十來歲,長著張溫和俊逸的臉,一雙鳳眸微揚,看著並不給人凌厲壓迫之感,可便是這麼個人,卻平衡權閥世族獨掌朝政近三十載。
「母後請——」
嬴淵落座,眸光便看向沈蘇姀,「朕竟不知母後身邊何時多了個年紀這樣小的女官?」
陸氏聞言一笑,掃了眼乖覺站在身旁的沈蘇姀,「哪里是女官,是沈家的小丫頭哀家瞧著喜歡便叫來陪著哀家罷了,不必管哀家,你與眾位愛卿隨意。」
嬴淵並不會對個小女圭女圭感興趣,隨即轉眸自酌起來。
首位之下分列十二席,除了珞、琛、縱、策四位皇子之外還有七席俱是申屠、竇閥、寧家與西岐之人,沈蘇姀一抬眸便能將底下眾人的臉都看清,她深吸一口氣,眼前騰起一片黃沙血塵。
昭武二十七年,焉耆破九巍山入關屠戮,步天騎被申屠與竇閥私兵圍陷,君臨城中皇後自縊,皇長子帶兵出城卻被寧閥截住,後來……畏罪自殺!
錦衣富貴,美酒榮華,那一張張代表帝國權力巔峰的臉瞬時變得猙獰可怖,沈蘇姀攏在袖子里的拳頭握緊,卻听陸氏拉著她問話,「底下幾個,瞧著哪個好些?」
沈蘇姀微怔,「太後的意思是……」
陸氏聞言便笑了,「不想挑個好夫君?」
沈蘇姀徹底一愣,「太後,蘇姀年紀尚小……」
陸氏瞧著沈蘇姀的表情笑開,拍了拍她的手不知是安撫還是另有深意。
她只十二歲,排在她前面的人有很多,沈蘇姀因陸氏之語心頭微動,眼睫一抬卻對上雙墨藍交映的眸,沈蘇姀眼底碎光微閃,那雙眸卻不過隨意一掃便看向了別處!
沈蘇姀挑了挑眉,亦將眸光看向別處。
宴行正酣,朝臣們都坐在更遠處,觥籌交錯間機鋒暗涌,權閥各佔一席,彼此間卻無交流,在前的四位皇子亦是各自為政,嬴縱煞氣迫人,嬴琛貴冑飛揚,嬴策漫不經心,唯有嬴珞,一身月白長袍,不急不緩的飲酒,舉手投足皆是雅意!
沈蘇姀正盯著嬴珞看,嬴珞卻忽然抬了頭,四目相對沈蘇姀微愣,卻不想嬴珞一笑,竟對著她遙遙舉杯,沈蘇姀墨眸大睜,呆了住。
看似愜意的宴中實則風吹草動皆有深意,一時多少目光落在沈蘇姀身上,她慌忙垂眸,那模樣看著竟有兩分女兒態——
波瀾一起便散,不出片刻又至常態,忽有個一身紫黑錦袍的宮人走至嬴淵身旁耳語幾句,沈蘇姀只見嬴淵將微醉眸光往底下幾個皇子身上一掃,笑道,「送過去吧!」
默人領命走出大殿,沈蘇姀抬眸,只見大殿之外齊齊走過數個頭戴風帽的縴嬈身影,不過一瞬她便明白過來——眸光朝下一掃,除開嬴策表情凌亂之外其他幾人俱是一臉常色,像是早習慣了這般「賞賜」,沈蘇姀垂眸,那嬌羞女兒態卻做不出來了。
所謂御宴,不過是帶著面具一場虛與委澀太後與半途離場,沈蘇姀亦跟著退場,待陪著太後回壽寧殿歇下之後時辰已是不早,一個小宮女送她回院。
遠處的朝政台仍是燈火璀璨,御宴似乎還未散場,夜風微醺,整個行宮都有幾分醉意,眼看著到了桑竺院,沈蘇姀頓足,「到了,回去復命吧。」
那小宮女朝她一福,轉身回壽寧殿。
沈蘇姀在原地站了站,待那小宮女消失不見,忽然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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