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速極快,沈蘇姀好不容易才從嬴縱的披風之中掙扎出來,看了看眼前直通向城門的大道眉頭一皺,「王爺這是要去何處。」
「天狼軍大營。」
嬴縱答得波瀾不驚,沈蘇姀眸光頓時一暗,咬咬牙,「王爺自去您的天狼軍大營,沈蘇姀可沒打算去,王爺大可將我放下馬來!」
「本王現有要事,待去了天狼軍大營自會送你回去。」
听著這理所當然的話沈蘇姀不由得眉頭緊皺,他怎麼就知道她願意和他一起去那大營呢,她難道沒有別的事嗎?沈蘇姀深吸口氣,定神靜言,「王爺既然有事在身,何必要帶走沈蘇姀,適才那馬車的主人也可將沈蘇姀送回去!」
良久沒什麼反應的嬴縱這時才垂眸看了她一眼,「那麼寬的大街,那人卻偏偏和你撞上了,你又見過誰人出門是趕著兩輛馬車的?本王還以為你很聰明,現在看來確實聰明,可這聰明過頭了也就變成了愚蠢!」
沈蘇姀凝神沉思一瞬,「若是故意撞上來的,那人又是為了什麼呢?」
嬴縱微微收了收韁繩將馬速放慢了些,「你不知別個身份,自然也不知別個的動機,卻輕易相信別個,本王從前當真是高看了你!別個可以是為了沈家,也可以是為了你在太後面前的位份,能圖謀太多,你何時變得如此天真?」
沈蘇姀後頭微緊,到底沒說反駁的話,嬴縱復又掃了一眼她低垂著的頸子,「听說嶺南蘇氏將目標放在了沈閥的身上,那二房的生意盡數被吃掉,你手中的生意可有損耗?」
沈蘇姀將頭一抬,本來放松下來的背脊頓時微僵,搖搖頭,「未曾。」
她的眸光一片深諳,攥著馬鬃的手微微收緊,正沉思之時嬴縱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那便好,那蘇氏野心甚大,且當心著點,你現在能持仗的東西可不算多!」
沈蘇姀漸漸挺直了背脊,想回頭看看嬴縱的表情可他卻瞬間加快了馬速,他分明有心拉攏蘇閥,卻好心的來提醒她,沈蘇姀一時鬧不明白他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想到適才孟南柯之言心頭更是又添了兩分煩亂,便是在她怔神之時赤焰已經飛奔著出了安定門,今日安定門上的守衛已經從青甲軍換成了忠勇王嬴珞的灰衫軍,雖然是如此,可是嬴縱策馬而出還是無人敢上來攔阻一二,看著他如此勢頭沈蘇姀心中不由得微安,不管是暗星還是亮星,他這樣的人又有誰能將他阻擾半分?
一路沉默之中朝天狼軍大營疾奔而去,沈蘇姀並非第一次來這天狼軍,再次面對這前世的競爭對手之時心頭的情緒早已平復許多,可比起她,天狼軍的戰士們就要不淡定許多了,當領頭出來相迎的朱瑞再一次看到沈蘇姀之時面上的表情實在是豐富極了!
「末將拜見王爺,沈……沈姑娘!」
嬴縱在中軍大帳之前勒馬,翻身而下,一手將沈蘇姀雀兒似得提下馬來手半分不放的朝大帳之中走去,也不理身後眾人,直直從前堂走入了內室,沈蘇姀不知他要做什麼,可待走到內室之後他只是將她一放,留下一句「好生待著」便走了出去!
沈蘇姀愣愣的看著嬴縱走出大帳的背影,待他的背影消失才回過神來轉頭打量這一處所在,簡易的軍床,幾本書冊,一套鎧甲,幾把長弓,幾件墨袍,這是為他備下的主帥居所,簡單利落,一切都是她最為熟悉的模樣,心頭微動,沈蘇姀走上前去隨便拿起了一把長弓,弓弦繃得緊緊地,沈蘇姀失了實力竟然沒有全然拉開,她面色微暗,不得不再一次感嘆這具小身板的脆弱,將那長弓失落的放下,一轉眼卻又在床頭掛著的地方看到一把小巧精致的短弓,沈蘇姀面色一白,眼瞳一疼似被針扎,恰在此時,外堂已經響起了說話聲。
「王爺,兩位將軍已經到了。」
朱瑞一聲話語落定,下一刻中軍大帳的帳簾便被打了開來,兩個模樣尋常身著青甲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若是不知道的定要將這兩人當做是尋常的天狼軍士兵,兩人進的大帳當先朝上首位的嬴縱俯身做拜,「拜見王爺。」
鏗將有力的話語聲落地,嬴縱這才揮了揮手,「賜坐。」
兩位男子相繼落座,轉而齊齊看向了諸位之上眸色沉凝的嬴縱,嬴縱此刻亦在看著他們,唇角微抿,語聲低寒,「出了何事要如此著急的要見本王?」
兩人面容模糊,好似是涂了什麼東西,表情不慎明顯,卻唯有一雙眸子暗芒四射,此時聞言那當先一人首先開了口,「此番這般著急的來見王爺只有一樣,大概半月之前,我們在鎮南軍中發現了犬戎人的蹤跡,王爺您也知道,犬戎這最近的兩年雖然和我們交手的次數雖然不算多,可犬戎人的野心卻從未消失過,末將吩咐手下副將將此事上報給大將軍,大將軍著令搜查全軍,可將整個大營搜了個底朝天也沒搜出那人,必定是跑了!」
微微一頓,那人繼續道,「末將們本來以為只是個尋常的奸細,可是不料剛過了五日末將等人又在營中發現了犬戎人,這一次雖然比賞賜隱蔽些,可因為末將等人特意留心倒也沒讓那人逃月兌,抓到的犬戎人分明被看守的好好地,可最後還沒問出什麼來就死了,且還是被殺人滅口的死法,由此,末將懷疑鎮南軍中有異常。」
「你們懷疑鎮南軍中有人通敵?」
嬴縱語聲沉肅,一言便道出了此事關鍵所在,那二人齊齊點頭,先前說話的那人又道,「末將本想直接送信給王爺,可怕信中說不清楚才準備借北上接運軍糧的時候回來見王爺一面,既然如此短時間之中連番讓犬戎人進入,那通敵之人的位份必定不會小,末將不知朝中有沒有人牽連此事,是以不敢直接上報朝廷。」
嬴縱的眸光頓時沉暗了下來,坐在位子上沉思片刻,眉頭微抬,「可有有力的證據?」
那二人聞言眸色一苦,另外一人道,「正是沒有證據末將二人才不敢輕易說話,一來是怕打草驚蛇,二來此事茲事體大,末將也怕指證不成到時候反被倒打一耙!」
嬴縱點了點頭,不知想到了什麼有片刻的怔然,想了想他安撫的看了眼兩人,「這件事本王知道了,既然沒有證據當然就不能隨便上報給朝廷,通敵之事非同小可,你們二人先回鎮南軍中,既然犬戎還未與大秦開戰一切便都好說,過一陣子犬戎會有使者來君臨,到時候看看他們的態度如此再做決斷,在這中間,有任何發現都送信與本王便是。」
兩人點點頭,見嬴縱再無交代便起身行禮退了出去,他們兩人都有軍務在身,此番乃是瞞著眾人回來的,嬴縱不好留他們便看著他們走了出去,室內頓時只剩下朱瑞一人,他眉頭緊皺的看了看嬴縱,「王爺,這件事……」
「沒那麼簡單。」
嬴縱眸光微狹,周身漸冷,「鎮南軍戍衛南境多年,犬戎早年間還時常發動大小戰事,可是近年來犬戎境內天災**不斷,當兵的沒有軍餉軍糧,又如何打仗呢,他們與大秦休戰多年,如果只是為了掠奪大秦之物,最好的時機當然是在大秦和焉耆打的不可開交之時便出手,可他們竟然要等到現在,只能說明他們的目的不僅僅只是掠奪。」
嬴縱越說話音越是低幽,朱瑞听著此話也沉默下來,任何地方只要有權利便有爭斗,官場之上,戰場之上從來不缺那些齷齪事兒,見嬴縱久久沉默,朱瑞復又低聲開了口,「王爺,此事是否要上報朝廷?或者先給皇上遞給信兒?」
嬴縱聞言眸光半垂,良久才搖了搖頭,「等他們的消息,先不要打草驚蛇!」
朱瑞頷首,嬴縱已經揮了揮手,「下去吧,讓本王靜一靜。」
朱瑞行了個禮便朝外走去,嬴縱獨自坐在主位之上把此事細細過了一遍,某一刻,一聲極為小的弓弦顫動之聲驚得他回了神,好似此刻才想起內室之中還有個人,嬴縱趕忙起身朝內室而去,幾步踏進內室,一抬頭便看到沈蘇姀正眉頭緊蹙的拿著一把短弓,墨弓的弓弦微顫,上面晶瑩剔透的掛著串兒血珠,再看沈蘇姀的手,掌心一道血口子觸目驚心!
「誰讓你動它!」
嬴縱一聲低喝,語聲少見的現出兩分怒色,驚得沈蘇姀抬眸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嬴縱二話不說走過去眸色頗為復雜的一把拿過那墨弓看了兩眼,再往床上一放,這才一把拽過沈蘇姀讓她坐在臨窗的寶椅上,看著她垂眸蹙眉的模樣他眼底暗光明滅,蹲子將那鮮血淋灕的小手看了看,再說話之時語聲已經恢復了平靜,「這弓上面有機關,與普通的弓並不同,除了本王之外沒人能拉開!」
弓弦極利,一道血口慘兮兮的橫在她右手掌心正中,沈蘇姀被他的怒氣一震,垂眸低眉不知道在想什麼,嬴縱看著她這模樣唇角微抿,想到自己剛才那一聲低喝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只是少說一句讓你別亂動本王的東西你就受了傷。」
話音落定嬴縱便起身從一邊的小櫃子里拿出一包東西來,里面的止血藥與棉紗一應俱全,似乎是底下人為他備下的,想必從前的他定然沒少受傷,沈蘇姀好似被他嚇住似得僵坐在那里,像個木偶似得看著他為她清理傷口綁上棉紗,那傷口雖然不大卻極深,沈蘇姀眉頭幾皺,卻是連哼都未哼一聲,嬴縱蹲在她面前的時候也只是與她平視,不時抬睫看她一眼,見她這般沉默的模樣手上一重!
「嘶——」
沈蘇姀疼的倒抽一口冷氣,一抬頭就對上嬴縱沉凝的眸子,他薄唇輕啟,竟然道,「本王不會怪罪你隨便動了本王的東西,你也莫要裝出這幅可憐兮兮的模樣!」
分明她都受傷了他竟然還能如此說話,若是往常,沈蘇姀定然要頂回去,可此時她卻一反常態的靜默了下來,抿了抿唇道,「那弓看起來頗為別致,莫不是王爺自己做的?」
听她終于開口說話嬴縱微微一頓,末了搖了搖頭,「不是。」
沈蘇姀仍然垂著眸,看著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正小心又熟練的往她傷口之上上藥,她定了定神,「不是王爺親手做的,難不成,還是別人送的不成?」
嬴縱的手微僵,未曾接話,沈蘇姀只當他是默認,見他開始一圈圈的往她手上纏上棉紗,她復又輕聲道,「且不知送王爺此弓的人是誰呢?竟是誰都不能動麼……」
嬴縱行雲流水的為她包扎好傷口,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沈蘇姀本以為他不會回答什麼,可他起身之時忽然開了口,「誰都不能動!」
沈蘇姀驟然抬睫,可只看到他站在櫃子之前的背影。
他到底沒有說那短弓出自誰之手!
是什麼重要的弓箭被他掛在床頭誰也不讓動呢?沈蘇姀看著他的背影凝神深思,她沒有說她的手就是在拉開那短弓之時受的傷,她亦沒有說她對這把短弓熟悉萬分,這種只有天玄宗古書上面記載的頗為復雜的短弓早已失傳,這世上只有前世喜歡鑽研兵甲的蘇彧才會做,沈蘇姀猶記得蘇彧前世是有這樣一把短弓,可是她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他這里!
而他的態度這般,又是為什麼?
因為藏匿叛將蘇彧之物不想叫人發覺?
沈蘇姀心中猜測,卻見嬴縱已經收好藥品轉過身來,見她怔怔的看著他眸色微眯,「你是打算留在這里不走了?」
沈蘇姀一愣,這才站起身來。
嬴縱又略帶疑惑的看了她兩眼,轉身走了出去。
翻身上馬一路出了天狼軍大營,在一眾將士滿是興味的目光之中沈蘇姀下意識挺直了背脊,直到出了大營才放松下來,嬴縱眼底閃出兩分玩味,「你不怕本王,卻怕本王的兵。」
沈蘇姀抿唇,「誰叫王爺的兵各個都眸光奇怪的看著沈蘇姀!」
嬴縱胸膛微微起伏,語聲帶著莫測的深長,「本王從來沒有帶女人進過軍營,何況一進就是兩次。」
沈蘇姀挑了挑眉只覺得這話說的有些奇怪,轉口便換了話題,「王爺既然知道鎮南軍中有異,卻為何不上報朝廷,若是因為那軍中奸細讓南鏡失守,王爺可會後悔?」
嬴縱當然知道她听到了她們的對話,聞言搖了搖頭,「通敵叛國,你以為人人都那麼容易通敵叛國的嗎?便是壓上整個犬戎他們也拿不下大秦三分之一的國土,鎮南軍中人明明知道這個道理,有誰還會講籌碼壓在犬戎人的身上,至少鎮南軍統帥不會,所以便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不必打草驚蛇,只需靜觀其變!」
「那可不一定。」沈蘇姀悠然的眯了眸子,「五年之前的蘇閥何等權勢,還不是為了一個小小的焉耆叛了國,若說不會有人將籌碼壓在必輸無疑的人身上,那王爺的意思是,那聲名赫赫的蘇閥之人各個都是傻子?」
嬴縱話語之中帶著兩分冷意,「本王發現你對蘇閥之事頗為關心。」
沈蘇姀眸光一轉,「沈蘇姀也發現王爺對蘇閥之事頗為忌憚!」
「你既知道,又怎敢一次次觸本王的逆鱗?」
听嬴縱索性應下她的話,沈蘇姀唇角微抿,「王爺是何許人也,怎會與沈蘇姀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計較呢?」
嬴縱冷冷揚唇,「若隨便一個十二歲小姑娘都如你這般,世間早就是女子的天下了。」
沈蘇姀挑了挑眉,心中在想他這話這算不算是對她的夸獎,是啊,別的十二歲的小姑娘怎麼會是她這般,偽善狠辣,心腸歹毒!默了半晌,沈蘇姀深吸口氣緊了緊衣領,語聲頗為無害的一嘆,「天氣漸冷,君臨不知什麼時候才能下雪,听說那九巍山常年落雪,王爺可還能記起那雪景是何種模樣?」
嬴縱被她問的一默,末了輕聲道,「只記得殺敵,別的,都忘了。」
沈蘇姀驟然沉默下來,秋日沁涼的風將她的心也吹得微冷,一路安靜的默然之中,垂眸不語的沈蘇姀忽然一把抓住了嬴縱的手,「且慢。」
嬴縱勒馬,看著眼前去往沈府的大路有些疑惑,「如何?」
沈蘇姀看著去沈府的那條路和另一條去城東的主道面上滿是猶豫,嬴縱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一時不知道她是在想什麼,不知過了多久,沈蘇姀才略帶著猶豫的道,「我不想回沈府。」
嬴縱眯了眯眸子,「那你欲如何?!」
沈蘇姀深吸口氣,背脊筆挺,「我想去王爺府上!」
詭異的安靜,嬴縱的眸子好似沁了冰凌似得在她周身掃過,眼底的疑竇深重萬分,從前叫她去他的王府是需要連抓帶綁的,今日里卻是怎的改了性子,沈蘇姀好似察覺到了身後之人的疑惑,輕咳一聲道,「清遠和明生此前答應了要送我一樣東西,我要去取來。」
身後之人半晌沒有反應,沈蘇姀不安的動了動,忽的沒了氣勢。
「莫非王爺府上有什麼不方便……」
驟然揚鞭,嬴縱眸色微沉的調轉馬頭朝去往城東的主道一路疾馳!
七王府之中清遠和明生看到沈蘇姀出現不知道多高興,如她所言,兩人也都記著要送她的小物件,先為她倒上一杯茶,而後一溜煙去為她拿禮物去了,沈蘇姀看著兩人跑走微微一笑,一轉頭便對上嬴縱興味的目光,沈蘇姀下意識的直了直背脊,眸光一轉道,「多謝王爺待清遠和明生這樣好。」
嬴縱見她面上笑意略帶著尷尬,不由得轉頭放過了她,恰在此時容冽的身影在門口一閃而逝,嬴縱看了沈蘇姀一眼朝容冽走了出去,二人面色凝重的站在臨水的回廊之下不知在說什麼,容冽負責說,嬴縱只負責听,良久只見嬴縱點了點頭。
嬴縱回來之時沈蘇姀依舊坐在椅子上喝茶,他打眼掃了屋內一圈,不置可否的坐在了臨窗的榻上,沈蘇姀看他一眼,「出了什麼事?」
嬴縱面色如常的搖搖頭,「無礙,只是後日要出府一趟。」
沈蘇姀點點頭,再不做聲,末了忽然道,「我準備給清遠和明生送點東西過來,後日王爺若是出府的話,不知府上可方便呢……」
嬴縱唇角勾了勾,點點頭,「當然。」
沈蘇姀頓時笑開,沒多時門外便傳來一陣腳步聲,清遠和明生捧著一個泥塑走了進來,那泥塑惟妙惟肖,乃是一個縴細貌美的小姑娘,一看便是照著沈蘇姀的模樣做出來的,沈蘇姀笑著收下,轉而朝嬴縱行了個退禮,而後拉著清遠和明生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還能听到她逐漸輕微的聲音來,「後日你們在府中好生等我,我前幾日為你們買了些……」
沈蘇姀甫一踏進沈府的大門便被等在門口的沈君心一把拉了住,沈君心掃了一眼她手上的泥塑語聲頗為興奮,「五姐五姐,府中出大事了!不不,應該說是二房出大事了!」
沈蘇姀掙開他的手,眸光無奈,「可別忘記你自己也是二房的!」
沈君心搖了搖頭,一邊跟在她身後朝伽南館去一邊壓低了聲音道,「我當然是二房的,不過這事和我沒什麼關系,你知道嗎,二夫人這兩天在病中干了一件大糊涂事,氣的祖母這會子病又犯了!適才還說要讓父親休了她呢!」
沈蘇姀看著手中的泥塑眸光松快,聞言眉頭一挑,「哦,那你說說是什麼事兒?」
沈君心見她如此模樣便眯起了眸子,待二人走至一處僻靜之地才道,「二夫人不知怎麼想的,竟然將她手上沈家二房的生意都賣了出去,那麼多的田產鋪子竟然只買了三十萬兩銀子,那些都是沈家的祖產,雖然說多麼掙錢,可到底是掛著沈家的名號,只需要稍稍找個得力點的人定然都是賺錢的買賣,可現如今,竟然讓二夫人全部月兌手轉賣了出去!」
沈君心眼底又是亮色又是暗色的,「你說,要是你你生氣不生氣?」
府中確有一股子壓抑的氛圍,二房的下人此刻走路都是低著頭的,沈蘇姀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又看向沈君心,「恩,那最後呢,最後老太君準備怎麼做?」
沈君心無奈一嘆,「老太君到底還是顧念著二夫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加上父親病重這麼多年,都是她一個人操持二房,所以老太君也沒真的休了她,適才讓她起來跪了半刻鐘,可二夫人給暈了過去,老太君沒有辦法,只好先饒了她,叫人找那蘇氏想將生意盤回來,可那蘇氏根本不買賬!」
沈蘇姀眼底暗色一閃而逝,「反正你將來也是要繼承公中的生意的,二房沒有買賣也罷,沈鳶芙和沈菀蘿兩個人的假裝那三十萬兩銀子也足夠了,這不算什麼大事!」
見她如此沈君心「嘖嘖」兩聲,「你這下可開心了吧!」
沈蘇姀看他一眼,「我開心什麼?」
沈君心長聲一嘆,「被你說中了啊,現在二房的生意不僅不用你接手,只怕稍後連老太君都要指著你呢,听說沈家公中的銀子不多了,現在外頭的生意好些都周轉不開呢。」
沈蘇姀沒什麼表情的點點頭,一路回了伽南館。
伽南館中香詞正在等著,見她回來馬上把她請進了書房,等沈蘇姀落座之後才壓低了聲音開口,「後日午時在天下第一樓,我們的人都已經安排妥當了,七王爺那邊只準七王爺和他的手下一起出現,七王爺恐怕也不想讓人知道他和我們走得近。」
沈蘇姀點了點頭,香詞又問,「主子要提什麼要求?」
沈蘇姀狹眸想了片刻,「他既然說我們提的要求他都會答應,他這麼大的口氣,我們怎麼能小家子氣呢,我們要權閥之位,不僅如此,我們要位置最終的權閥之位,要超越現如今的每一家,讓他用能用的法子將西岐和申屠還有寧閥全部打壓下去!」
香詞微怔,「主子,這樣可以嗎?」
沈蘇姀略作沉吟,「當然可以——」
香詞略有遲疑的點點頭,沈蘇姀轉身朝內室而去,不知是不是想到後日去七王府乃是有所圖,她這會兒心中竟然生出些微的不安。
一日的時間一晃而過,昭武帝雖然準了華庭公主關于在封地設立女官的請求,卻還未準西岐闌珊承爵之請,華庭公主之時有滿朝臣子支持,輪到西岐闌珊的時候卻只有西岐一脈為西岐闌珊說話,也對,權閥們相互依存卻也相互博弈,沒有誰不喜歡自己的對手弱一點在弱一點,如果西岐闌珊不能承爵,那淮安侯的爵位便要旁落,到時候寧閥與申屠氏兩家獨大又有什麼不好,滿朝之人都對此事不抱希望之時,寧國公郡主寧微傾竟然忽然提出了求官之請,她所求之官位乃是御史台侍御史一職,此職位官位雖然不高,卻是以天子之名監察百官,凡有進言皆可直達天听,實在是不可小覷之位。
沈蘇姀對西岐闌珊和寧微傾兩位奇女子的求官求爵之行並不感興趣,趁著今日里微暖的陽光,她正在趕往七王府的路上,巳時三刻,她到了七王府門前,看門的小童是認得她的,不僅開了門更一路將她領到了書房水榭之地,在那里,沈蘇姀見到了正在臨帖的明生和清遠!
「沈姐姐!」
「王爺剛走沈姐姐就到了!」
兩人見到他自然高興萬分,沈蘇姀將一個包袱交給他們,再去看他們臨的字,不過幾日,兩個小小少年的字竟然頗有兩分起色,那一筆一劃更是含了他那剛勁威懾之意,沈蘇姀看的滿意非常,轉而去打量這屋子里各處的書。
七王府之中她所見最多便是書,清遠見她如此趕忙為她介紹,「沈姐姐,這些都是些兵書,王爺最多的就是兵書,外頭人都說他是大秦的戰神,見到這些書便知王爺下的功夫,這些書他竟然都讓我們隨便看呢。」
沈蘇姀滿意的點點頭,待將這整個書桌和躺椅上的書一本本的掃過去才頗為失望的發現了一個事實,她想找的書冊似乎沒放在外面,明生見此便問,「沈姐姐,您是要找什麼書?」
沈蘇姀唇角微勾,「也說不上想看什麼,有沒有《宋子兵法》呢?」
明生和清遠相視一眼,上前一本本的將書架上的《宋子兵法》整套拿了下來,他們拿下來一本沈蘇姀便翻開一本,那《宋子兵法》整套三十本已經被她翻完了都沒找到她想看到的那本,明生和清遠疑惑的相視一眼,「沈姐姐到底想看什麼啊?《宋子兵法》都在這里了。」
沈蘇姀眉頭頓簇,那日他分明說那本書就是《宋子兵法》,難道他在騙她?
「七王爺尋常最常看的書都在哪里?」
清遠和明生指了指桌子,「都在這里。」
沈蘇姀眸光微暗,看了看滿滿的書架,咬了咬牙,「把這書架上所有和兵陣圖冊相關的都給我拿出來。」
清遠和明生雖然不知道沈蘇姀到底要找什麼,可他們還是依令一本本的全都給沈蘇姀找了出來,沈蘇姀每本都大概翻開看看,隨著時間的流失,她面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直到最後一本書看完,沈蘇姀無力的嘆了口氣。
「沈姐姐,您要找什麼?等王爺回來直接問王爺吧!」
沈蘇姀眉頭微蹙,搖了搖頭,「不必了,你們王爺最近事物繁忙,還是不要用此事煩他。」
清遠和明生乖覺的點點頭,復又將書本一本本的原處放了回去,待將書規整的看起來好似全然沒有動過之後沈蘇姀才無奈的坐定,怎麼可能找不到,難道他還會將那書藏起來了不成,那一日,他到底有沒有發現什麼呢。
「王爺這幾日確實有些忙,日日都不在王府中呢。」
見沈蘇姀少見的垂頭喪氣,清遠只好說話來轉移她的注意力,沈蘇姀聞言下意識的一問,「你們可知他在忙什麼?」
清遠想了想,「似乎是在忙五殿下謀逆的事。」
五殿下瀛琛——
沈蘇姀心頭不安的一跳,瀛琛已經被流放,他還有什麼可忙得,唇角微勾,沈蘇姀搖了搖頭,「不是的,你們大抵不知道,五殿下的案子已經結了。」
清遠和明生相視一眼,兩人素來對沈蘇姀敬重,不會說假話更不會否定她,可此刻他們確定的搖了搖頭,「不是的沈姐姐,王爺說五殿下的案子還沒有完,這幾日他都在忙這個呢。」
心頭的不安愈發強烈,沈蘇姀雙眸微眯,「為何未曾了解?」
清遠猶豫一瞬,壓低了聲音道,「王爺本不讓亂說,可沈姐姐問清遠不敢不言,王爺說五殿下謀逆之時有人在背後支持他,那個家族勢力龐大,皇上已經下令一定要將那家族查出來嚴懲,王爺這幾日都在明察暗訪此事呢——」
沈蘇姀後背泛起一股子涼意,清遠忽然眸光一亮,「奧對了,王爺今日便是因此事出門的,走之前他還說今日必定會大功告成!」
清遠說完,只看到眼前的沈蘇姀煞白的一張臉,他和明生都有些緊張,「沈姐姐,你不舒服嗎?」
沈蘇姀苦笑一聲,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驟然站起了身來,「我沒事,今日還有事在身,我就先走一步,改日再來看你們!」
清遠和明生都有些不對,卻不知是哪里不對,只好點點頭一路將沈蘇姀送了出去,沈蘇姀一路疾行,走出門便上了馬車,車簾「唰」的一聲落下掩下她面上的焦急之色,只听到她的聲音帶著兩分怒意,「天下第一樓!要快!」
秋日的暖陽緩緩的從東邊爬起,就快要升到中天,整個大秦都因為這暖陽生出兩分勃勃生機,可對于沈蘇姀來說,這暖陽只會讓她心底寒意更甚,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這又是那妖孽設下的一場局,她分明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可她忘記了越有權的人越殘忍,昭武帝竟然連一個小小蘇氏都將忍不下!難怪他要夸下那海口!難怪他竟然要親自和蘇五公子談,可笑她素來知道他那厲鬼心性,這一次竟然會信了他!
沈蘇姀唇角微抿,語聲微顫,「再快點!」
嶺南蘇氏可以從此落敗,可她的人卻不能傷及半分半毫,沈蘇姀心頭跳如擂鼓,攏在袖子里的手緊緊攥成了拳,待那鑽心的刺痛來襲之時她才驟然回過神來,伸出手一看,掌心的棉紗已經透出兩分暗紅,想到他那日為他處理傷口的模樣,沈蘇姀狠狠的咬牙一拳垂在了車壁之上,「砰」的一聲悶響,駕車的趙勤將馬鞭揮的更重了些!
午日的天下第一樓已經滿滿都是賓客,沈蘇姀深吸口氣平靜了面色進得門去,站在門口的小兒見她衣飾華貴當即便應了上來,沈蘇姀唇角帶笑,眼底卻是一片冷寒,一眼看過去生生截斷了那小二口中之語,她定定看著那人,「听說你們天下第一樓最貴的地方是尋常人進不去的‘第一樓’,今日我便要去那第一樓,且帶路吧!」
那小二本以為沈蘇姀只是個尋常貴族人家的小姐,沒想到她一開口便點了那最貴的‘第一樓’,小二當即提起了十二分的主意,若是尋常他定然笑開,可此時面上卻只有一片苦澀,「這位小姐,真是對不住了,今日的第一樓已經有人了!」
沈蘇姀唇角勾起兩分冷笑,「有人了?他們出價多少,我翻一倍!」
小二面上苦色更甚,「實在是對不住,我們的第一樓雖然是價高者得,可是一旦被客人定下,後來的便只能等明日了,小姐,您不如去我們的天字一號雅間?」
沈蘇姀眉頭緊蹙,「去告訴你們掌櫃的,沈家五姑娘今日要那‘第一樓’,看他給是不給!」
沈蘇姀說完這話徑直穿過一樓的廳堂往後院朝第一樓的方向去,那小二听到「掌櫃」二字本來一愣,可隨即又反應了過來,又趕忙將她攔下來,一臉的哭相,「求小姐行行好,今日里第一樓實在是不能讓,掌櫃的早間吩咐過任何人來了也要攔下,求小姐看在小人討生活不易的份上明日再來吧!小姐行行好!」
沈蘇姀看著這小二簡直就要勃然做怒了,眼看著時間不早,她懶得理著木頭般的小二,抬腳便要往後院去,這小二哪里知道沈蘇姀認得路,趕忙走到她身前將其攔了住,一邊還在苦苦哀求,大抵是這小二哭訴的聲音太大,一樓大廳之中各個雅間里的客人都走了出來,各異的目光落在沈蘇姀身上,似乎覺得她一個小姑娘如此飛揚跋扈實在太不應該,指指點點的議論低低響起來,沈蘇姀卻並不以為意,轉頭看了看身後的趙勤,「把他給我攔下來!」
趙勤聞言便卷袖子上前,那小二見此立刻跪了下來,「小姐真的不能進啊!」
沈蘇姀沒時間理眼前這人,正準備一腳將此人踢開,撕心裂肺的呼喊聲之中卻響起了一道腳步聲,哭喊聲猛地一斷,那小斯忽然間又驚又怕的看向了沈蘇姀身後,一道有形的莫測目光落在她背上,沈蘇姀只覺背脊一冷,下一刻肩上便按下一只手,心頭一震,那魔鬼般的低寒之聲已略帶無奈的響在了她耳側——
「何必為難別個。」
「安國公家的大公子欲用那第一樓招待遠客,本王一時心善,便讓給了他。」
「知你要來,本王特意在此等你,沈五……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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