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妖話音剛落,柳井風臉上的笑容,猶如曇花一現,安小妖眼睜睜的看著,他慢慢的蔫了下來,枯萎凋零。舒愨鵡
「表哥,你要是真想娶老婆,安家的婢女隨便你選。」每每到這個時候,安小妖都是拿這句話來搪塞柳井風。
柳井風一張苦臉,都快要滴出苦瓜汁來。安小妖看著心煩,抬腳就要踢去。柳井風靈活躲開時,不小心踫到身後正端著藥綠兒,將那湯藥全都撞翻,綠兒一身黑黑灰灰,滴滴嗒嗒的看著柳井風,哭笑不得。
「晴兒,你幫著綠兒整理一下。」安小妖無奈的搖搖頭,又交待道︰「惹塵若是來了,先讓他在外面等著,不要隨便帶進來。」
晴兒見安小妖難得的還會守規矩了,立刻點頭說好。她帶著綠兒去換衣裳時,還特地的交待了其它婢女,看著櫻雪樓的院門,不要隨意的放人進來,特別是光頭男子。
櫻雪樓的婢女們都知道安小妖從來不講究這些,平時,安家的賬房先生和各大掌櫃有事要來匯報,都不去書房的,而是徑直到櫻雪樓來,等候安小妖的詢問。
所以,櫻雪樓的婢女們都習慣了,院子里站滿了男人,高矮胖瘦老少丑帥,都跟棋子似的,乖乖站在原地。而安小妖則在閨房里,看著賬本,遇到需要詢問和對賬或者了解情況的,便叫相應負責管理的人進來。
星草曾經問過安小妖,為何不守點規矩,將人都安排到書房去,安小妖的解釋是,去書房太遠,她懶得走。
如今,突然的,說不讓櫻雪樓進男人,婢女們手忙腳亂的關了院門,又交待護院全都在外面守著。她們怕安小妖會中途改變主意,還是先把院子給打掃干淨,然後多燒了幾壺開水備著。
柳井見見晴兒和綠兒都走了,這才上前,坐在安小妖的面前,小聲問道︰「表妹,你把她們都支走,又不讓人進來,是不是有話要說?」
「嗯。」到底是一起長大的表哥,就算再笨,這方面的默契,還是比外人強。
安小妖站了起來,在屋里來回的走動了幾圈,活動筋骨之後,感覺人的頭腦也更加的清醒了。她見柳井風還雲里霧里的,不忍心說,但也必須說了︰「表哥,我沒有和你開玩笑,南宮妹子這次肯定要進宮。」
「為什麼!」柳井風的臉整個都變了形,突然高亢的嗓子,象一塊鐵皮被人拖在地上走時劃拉出來的尖銳聲音。
安小妖捂著耳朵,讓柳井風盡情的尖叫和痛哭。
平時,安小妖和南宮芙窈再怎麼欺負柳井風,他都不傷心。盡管柳井風也知道南宮芙窈不喜歡他,但畢竟她還待字閨中,柳井風總是能抱著僥幸的心理,幸福的享受著她的各種折磨和嘲笑。
安小妖也說過無數次,南宮芙窈不會嫁他,但沒有一次,是這樣嚴肅認真並且篤定如磐石,連柳井風一直藏在心底的那絲僥幸,也都被榨得干干的,再也沒有可能。
他才剛花了血本,弄了一個典籍官,為的就是能讓南宮芙窈多看他一眼。他從小就喜歡南宮芙窈,寧願跪在地上當馬給她騎,只要能听到她的聲音,柳井風就覺得全身舒暢。
可是,安小妖告訴她,她要進宮了。
柳井風能不難受嘛!
安小妖坐在梳妝桌前,撿起上面的牛角梳,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發尾,懶洋洋的靠在旁邊,看著柳井風像個孩子似的,哭得鼻涕眼淚一把流。
她知道,柳井風也只是在她面前,會這樣放肆的哭。長年在商場上模爬滾打,強顏歡笑的本事柳井風還是有的。只是,他傷心,需要發泄,就讓他哭吧。
哭完了,就好了。
柳井風大約嚎了一柱香時間,終于的,平息下來。
櫻雪樓外面的婢女們,听到哭聲停止,正在糾結要不要進去送熱毛巾,忽然的,窗戶打開,安小妖探出身來,說道︰「你們都听到什麼了嗎?」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搖頭。
安小妖滿意的關上了窗戶。櫻雪樓里的婢女,跟別人大戶人家的婢女相比,人數不多,但個個都是安小妖親自挑選出來的信得過的人。櫻雪樓是她掌控安家生意的重要之地,如果這里的人不能學會守住秘密,那一切將會變得可怕。
安小妖關好窗子時,柳井風的眼
楮已經干了。有時候,安小妖覺得,南宮芙窈的獨門哭功,柳井風已經覺得得七七八八,早以出師。
「表妹,你為什麼這麼肯定,南宮妹子能進宮?」平靜下來之後的柳井風,帶著悲慟,開始慢慢的冷靜下來,和安小妖談事情。
安小妖把自己與龍羿斐的對話,說給柳井風听。
然後,她說道︰「選秀,一直是德納皇太後期待的。我和玥王爺談論此事時,似乎他也很樂意促成。至于皇上,遲遲不肯選秀的原因,除了國喪,便是費用問題。假如安家能接了這筆生意,這些問題都能迎刃而解,選秀開始,南宮妹子能不入宮?」
柳井風一听,沉默了。
憑著南宮芙窈的條件,她還未滿及笄之年就有無數的達官貴族前來提親。只是,南宮老爺太心疼這唯一的女兒,又心心念念的想著她一定是個皇後命,所以,說什麼都要送她入宮。
這些年來,南宮芙窈待字閨中一直未嫁,都是為了等國喪之後通過選秀入宮。南宮家一直很關注皇宮里的一切動向,也正因為如此,有不少**的事情,安小妖也通過了南宮家有所了解。
安小妖有本事,成功的代替隆興行接過軍需供貨的生意,她自然也有本事,想盡辦法,將選秀之事攬下來。
可是,柳井風還是有一絲僥幸︰「表妹,或許……皇上不會想大婚……如果想,早就該娶太子妃了。」
龍羿禹十七歲繼位,在他做太子之時,就已經達到了娶妻的年齡。龍珠國歷任皇帝,都是在太子時就娶了太子妃,然後再從太子妃轉成皇後的。
只有龍羿禹是異類,據說,至今連個侍寢的都沒有。他身的宮女,使盡了渾身解數,都無法靠近龍*一步。
「知道為什麼南宮老爺希望南宮芙窈能成皇上嗎?」安小妖扭頭看著柳井風,一語道破天機︰「除了因為龍羿禹是當今皇上這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龍羿禹是天生的痴種。」
柳井風鄙視的撇了撇嘴,表示不信。
他也算是對南宮芙窈痴心一片吧,但他還不是要時常的出現在煙花柳巷之地,半為生意半為自己,假公濟私的玩上幾回。
龍羿禹遲遲不娶,又無染指之人,這種情況,只有一種,那就是他有難言之隱。
安小妖見柳井風的臉上露出下流的表情,氣得上前用力的彈了他腦門一下,罵道︰「又想些不正經的事!你自己*,難道全天下的男人都*了!」
柳井風縮了縮腦袋,小聲辯解︰「我是去談生意,我才沒有*。人家到現在,都是清白之身,就是怕南宮妹子會嫌棄……唉!」
安小妖見他越說越不向話,抬腳,又要踢他。這次,柳井風沒有躲開,被踢到膝蓋上,痛得,齜牙咧嘴。
「我問你,前皇帝,就是世鑒皇帝,有幾個老婆?」
柳井風想了想,說︰「以前,听說後宮佳麗三千,但據說前皇後賢敏皇後在懷當今皇上的時候,世鑒皇帝竟然解散了後宮,獨留賢敏皇後一人。」
所以,算起來,世鑒皇帝只有一個老婆。
「那我再問你,當今皇上,只有幾個兄弟姐妹?」
「這個說起來就有意思了,當今皇上只有一個兄弟就是玥王爺。不過,那世鑒皇帝也很奇怪哦,原來這麼多的後宮妃子都無所出,還是賢敏皇後能干,生了兩個兒子。」
安小妖見柳井風一提起這些皇宮野史就各種有精神,瞪他一眼,然後說道︰「也就是說,當今皇上從出生開始,就只看到了前皇帝和前皇後鶼鰈情深,白首到老的浪漫。所以,他有心效仿,潔身自好,不近,希望能找到一個對的人,像前皇帝和前皇後一樣,幸福美滿!」
柳井風癟嘴,沒有說話。
如果安小妖說的是真的,那麼,龍羿禹將會是龍殊國最受歡迎的男人。
誰不想當皇後,誰不想當被獨*的皇後!龍羿禹的皇帝身份就足以把柳井風壓成稀巴爛,現在,他又是一個痴情種,柳井風就是投胎五百回,也比不過他。
安小妖見柳井風終于開始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以及清楚的認識到自己與龍羿禹之間的差距了,便開始勸他︰「表哥,我以前不跟你說這麼清楚,是覺得你對南宮妹子一往情
深,給你留個念想。不過,現在選秀是勢在必行,你就還是別再去想了。」
柳井風哼哼兩聲,不置可否。
「表哥,我問你,南宮家是做什麼的?」
「跟我們家一樣,做生意的唄!」
「那你想想,南宮老爺如此精明,他會把自己的女兒往火坑里推?他沒有十足的把握,會這樣堅持?表哥你也是做生意的,你什麼時候做過虧本生意?就連安家每年施粥給乞丐,你也沒吃過虧,借機結識了幾個有實力的乞丐,讓人家做這做那的!」
安小妖這話一說完,柳井風立刻低下了頭。
同為生意人,柳井風當然能最近的,南宮老爺的打算。都是一把算盤,只要是會打的,都只會多算不會少算。
安小妖見他終于接受了這個現實,她耐心的等著他自己想通了,再次抬起頭的時候,才說︰「表哥,你傷心完了沒有?傷心完了,我還有事要交待你。」
柳井風不滿的瞥了安小妖一眼,他就知道,自家表妹不會有多少同情心。明明看到他剛剛失戀,還在悲慟當中,都不給一天的時間緩緩,就立刻要安排事情給他做。
柳井風剛想找個什麼借口推托,安小妖馬上說道︰「你整天無所事事的話,會更傷心的,不如寄情于生意上,恢復起來也快。」
說完,也不管柳井風願不願意,便開始把她交待的事,一古腦的告訴了他。
柳井風不知道安小妖交待的這事,與選秀有多大的關系。但是,安小妖在生意場上霸王的氣魄一出來,柳井風哪里還敢說半個不字,乖乖的,與安小妖詳細的商議起來。
晌午時,晴兒和綠兒端來了午飯。安小妖因為病著,只能喝點粥吃些清淡的東西,給柳井風就準備了碗牛肉面,兩人隨便吃完之後,又接著開始商量,直到傍晚,安小妖和柳井風這才商量完,順便的還把安家的生意也理了一遍,將今年的規劃和打算,也列了個綱要出來。
柳井風這趟收獲頗豐,他一直渾渾噩噩的,不知道今年該做些什麼。與安小妖商量之後,這五年的規劃他都有所了解,心中有丘壑。
安小妖一整天就沒有好好休息,柳井風臨走前,還不放心的問她,是不是真得會選秀,氣得她差點又要踢他。
不過,柳井風走後,安小妖也確實在想這個問題。選秀之事,不是龍羿斐一人說了算的。他必須聯合德納太後一起向龍羿禹施壓,才有可能實施。
但,朝中一直傳言,德納太後並不喜歡龍羿斐,獨愛龍羿禹。龍羿斐因為從小不在她身邊長大,並未受過她的撫育,所以對她也極其的生疏。
能維持他們表面上和諧的最大原因,是他們都愛龍羿禹。一個是祖母對孫子的疼愛,一個是兄長對胞弟的關愛。
安小妖相信,龍羿斐是真心對龍羿禹好。只要是對龍羿禹有利的,他一定會想辦法達成。如果不是這樣,身為嫡長子的龍羿斐為何會容忍皇位旁落,讓小自己十歲的胞弟順利繼位。
安小妖正胡思亂想著,晴兒忽然上前,小聲說道︰「小姐,惹塵先生還在外面等著。」
「哦,他何時來的?」
「晌午前……」
安小妖驚得坐了起來,問道︰「他竟等了三四個時辰?!你們為何沒來報我?」
晴兒提醒她︰「是小姐交待的,說不許惹塵先生進來。」
安小妖這才想起自己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她只顧著和柳井風商量著安家的生意和選秀的事,竟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惹塵等她這麼長時間,應該是有急事。
「叫他進來吧。」安小妖剛躺下,懶得再起來。反正,他也看過她的隨意樣,便沒有再梳髻洗面,只是懶洋洋的躺在那里等惹塵進來。
惹塵進來後,安小妖看見他手拿著艾薰和針灸包,這才想起,昨兒他就是這樣治療了她,然後明顯的,感覺到身體舒服了許多。
「還要去馬車里面嗎?」安小妖已經有了些困意,她可不想再挪窩了。
惹塵見她累得直打呵欠,將東西交給晴兒和綠兒,示意她們準備一條半濕的絲帕,蓋在安小妖的臉上之後,並沒有帶她去馬車里,只是加大了艾薰的份量,開始準備針灸。
晴兒和綠兒在旁邊打下手,安小妖只覺得銀針插到穴位之後,便有一股股熱流隨之灌入。本來就困,被這熱氣一薰,竟睡著了。惹塵何時離開,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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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妖離開玥王府的第二天,就在安小妖正苦口婆心的勸著柳井風不要再對南宮芙窈有非分之想時,龍羿斐已經下了早朝,與龍羿禹一同往聚祥宮去。
「皇兄,今兒怎麼會想到來看皇祖母?」龍羿斐與德納太後不和之事,朝野上下皆知,他們也不隱瞞掩飾,只是在必要的場合會粉飾一下太平,其它時候,各走各路,從不見面。
龍羿斐也不來請安,德納太後不見他也不心煩,龍羿禹見他們寧願維持著這樣的和平,也不好再從中調和,只能由他們去。
只是今天,突然的,龍羿斐主動說要去見德納太後,而且,看情形他早已事先通報過,龍羿禹疑雲叢生,很是好奇。
龍羿斐見他總是在旁敲側擊,也不瞞他,直截了當的說︰「我是來和太後商量你的選秀之事。」
龍羿禹愣住,站在原地,不肯往前。
「皇上,選秀之事,不能再拖。」選秀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就算龍羿斐不說,德納太後也每天念經的,至少要在龍羿禹的面前嘮叨十遍。龍羿斐這語氣,根本不是勸,而是命令。
也只有龍羿斐,才有可能,在皇帝的面前,如將軍一般,下著命令。
龍羿禹並不以為杵,他仍然像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一樣,對威嚴的兄長,總是抱著崇拜和敬仰之情。
「皇兄,你知道……朕想……想遇到了個知心人,再……再成婚的……」雖然是親兄弟,但到底是男子,不習慣這樣去談論這麼私密的話。但如今龍羿斐為了選秀之事,放下芥蒂主動來找德納太後,擺明了,今天不逼成功,他和德納太後都不會放過他。
如果,他們不合作,龍羿禹一定有辦法拖延。但只要他們兩個一合作,龍羿禹只怕連招架之力都沒有。
龍羿斐站住,很認真的問他︰「你沒有遇到知心人嗎?臣見皇上在玥王府玩得很開心啊。」
「皇兄!」龍羿禹心虛的看了看四周,小揚子帶著其它太監走在他們身後,保持了一段距離,是听不到他們之間的對話的。
空蕩蕩的大殿走廊上,只有他們兩人似的。呼嘯而來的北風,已經帶著此許春天的暖意。龍羿禹習慣的抬起頭,微閉上雙眼,感受著那風帶來的祥和氣息。
忽然的,眼前出現了兩張明媚的面孔,安小妖細致的五官下,是縝密的心思。而南宮芙窈則笑得天真無邪,仿佛任何事情,只要她笑了,就都能解決。
龍羿禹也不知為什麼感覺像是受到了驚嚇,他突然的睜開雙眼,看著龍羿斐,眼里,全是探究。
龍羿斐被他看得心里有點發毛,他淡定的回望著他,問︰「皇上剛才怎麼了?」
「皇兄,我說了,你別笑我。」龍羿禹沒有其它可以談體已話的人,見龍羿斐問他,這才說︰「我剛才一閉上眼,就看到了安姑娘和南宮姑娘。」
「呵呵。」龍羿斐干笑了兩聲,不太自然,而且,只是這樣干干的笑了兩聲之後便沒有了後文。
龍羿禹本以為他會借這個機會,趁機說些要他選秀,或者要他快點大婚之類的話。結果,龍羿斐這無疾而終的笑聲,令龍羿禹總覺得話沒有說完,憋了會,終于忍不住自己去問︰「皇兄,你覺得安姑娘如何?」
龍羿斐似笑非笑的看著龍羿禹,認真的思考之後,才說︰「安姑娘年紀輕輕就掌管了安家的生意,她很聰明能干,善良精明,是個好主子,沒有架子……但是……」
龍羿禹一听到那熟悉的「但是」,嘴角上揚的弧度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不易察覺的向下耷拉。
「但是……安姑娘應該不是嬪妃的最佳選擇……」龍羿斐剛說完,龍羿禹就悻悻然的負手往前走去。
龍羿斐與德納太後雖然不和睦,但在政事上和公事上,他們卻有著不謀而合的見地。一般來說,龍羿斐在朝廷上做出的決定,德納太後很少會提反對意見,同樣的,德納太後做出來的決定,龍羿斐
也大多符合。
這次,他們兩個,在選秀選妃一事上,又成功的,走到了一起。
有時候,龍羿禹特別的希望,他們能在這件事上,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在夾縫中求生存。
龍羿斐見德納太後的過程還算順利,因為只是談選秀之事,所以,並不難堪。反而是龍羿禹,仿佛是被高高放在櫃子上的花瓶似的,根本沒人征求他的意見,也無人去管他的感受。
用德納太後的話來說,該開枝散葉的時候,就該做開枝散葉的事。就像春暖花開一樣,該春天開放,就不能拖到夏天去。
龍羿禹只能呆呆的坐在旁邊,听著他們的商議。
龍殊國歷任皇帝都曾選秀過,宮里對這些程序,並不陌生。只是,考慮到財力問題,在很多方面,要做出調整。
盡管龍羿斐心里有數,但安小妖這邊到底有怎樣細致的方案和辦法,他還不清楚。這次來聚祥宮,只是想借德納太後的手,逼龍羿禹同意選秀。
而德納太後等這個機會也等了很久,見龍羿斐來了,兩人一拍即合,只等龍羿斐拿出具體的方案,以及人員安排。
「往年,選秀這樣的大事,都是由後宮來操辦的。」德納太後緩緩說道︰「有皇後便是皇後主事,未有皇後便交給貴妃,實在沒有合適人選的時候,才會由太後或者太皇太後來主事……」
德納太後這話,只說了一半,便沒有再說下去了。
龍羿斐沖著龍羿禹使了一個眼色,龍羿禹心不甘情不願的巴結著德納太後︰「這樣的大事,當然要皇祖母才能鎮得住!」
德納太後滿意的笑著點頭,但嘴上,肯定還是要推辭一番。龍羿斐默默的看著,盤算著,如果由德納太後主事,他少不了要經常來這里與她溝通。
「皇上,臣明日就把選秀所需的預算,以及人員安排呈給皇上看,到時候請皇上和皇太後定奪。」龍羿斐這麼說,無非是想當甩手掌櫃。畢竟,是給龍羿禹選秀女,他身為王爺,最多掛個監管的虛職,是可以不用親力親為的。
至于他和安小妖私底下達成的協議,他並不需要擔心。龍羿禹一定會很高興,安小妖也參與到選秀之事里來。
「羿斐,你這就生分了。皇帝是你胞弟,這麼大的事,當然要你親自操辦,我們才放心。」德納太後忽然變得特別親切,她捶著自己的腿,嘆氣說道︰「我一把年紀了,就算要主事,也沒有那麼多精力。皇帝要治理國家,每天就是看奏折,都累得沒有時間好好休息。如果還要他再去管選秀的事,朝廷這邊又沒人照看。所以,還是要勞煩你。」
龍羿斐算是听明白了,德納太後希望他能全身心的投入到選秀中去,這樣,他分身無術,國事這邊就不能照應。龍羿禹正好趁機全部接手,只等大婚,就可以踢走他這個攝政王。
德納太後還有一個顧慮,那就是,按照以往的慣例,選秀時,如果皇親國戚看中了哪位秀女,是可以求皇上或者皇太後賜婚的。只要這位秀女不是皇上選定的人,一般情況下,都會賜給那些皇親國戚,也算是拉攏人心的一個方法。
不過,這些來求賜的皇親國戚,都是不介入選秀之事里的人。因為,選秀之時,主事和經辦之人,時常要與這些秀女接觸。誰也不知道,這一堆堆的秀女,哪個會是皇上所選中的皇後或者貴妃,所以,經辦之人,都會刻意保持距離,生怕瓜田李下,有違倫常。
正是為了避嫌,就算是皇上選剩下的秀女,經辦之人也不會求賜。
德納太後堅持要龍羿斐去經辦,無非是想借機約束他。能進宮入選的秀女,不是美貌絕倫就是家世驚人,龍羿斐如果從里面挑出一個來為妃,在德納太後看來,他就是借了龍羿禹的光撿了一個大便宜。
龍羿斐哪里會不知道她這點心思,見德納太後堅持,便欣然接受了。
選秀之事既然塵埃落定,龍羿斐便不再久留。正準備起身離開,忽然听到德納太後問龍羿禹︰「上次皇祖母叫你帶那姑娘來宮里玩,你為何不請來?」
龍羿禹靦腆一笑,說道︰「安姑娘還病著,孫兒想等她病好些了,請她和南宮姑娘一起來。」
德納太後的臉僵了一下,她側了側身,偷瞟龍羿斐。只見他正氣定神閑的整理著衣袖,仔細欣賞著上面的紋飾,好象沒有听到這
些對話,這才又坐正了身體,笑道︰「那安姑娘極有名氣,就連我這深宮里的老太婆,都听過她的故事。既然皇上與她相熟,請她來見見,讓我老太婆見識見識也好。」
龍羿禹一听,高興得快要跳起來。他剛才故意裝傻,將安小妖扯進來說,本以為德納太後會訓斥他,卻沒想到,她竟然答應了。龍羿禹當然開心,恨不得現在就下道聖旨,宣她進宮。
龍羿斐和龍羿禹一起離開聚祥宮後,龍羿禹回他的金鑾殿去看奏折了,龍羿斐則快速的回到玥王府,開始就選秀一事開始準備。
一忙起來,龍羿斐就不知道時間,不知不覺,月亮高掛,才停了手。肚子餓得咕咕響,龍羿斐正準備叫人做些夜宵時,才發現,書桌上放著一個精致的木盒子。
龍羿斐這才想起,管家說過,這是安小妖差人送來的。里面有十五顆稀罕的南海珍珠,可以食用,也戴在身上,每一顆,都圓潤有光澤,龍羿斐一看就知道,這東西不便宜。
木盒里除了珍珠,什麼都沒有。龍羿斐也問過管家,安小妖也沒托人帶話過來。就好象這珍珠是自己從天上掉下來的,落在他的桌面上。
不過,龍羿斐知道,這是安小妖給他的回報。他答應過幫她趕走惹塵,這十五顆南海珍珠也是給他拿去孝敬德納太後的。
龍羿斐將那盒子收好,準備明日進宮時,交給龍羿禹,讓他拿去討德納太後的歡心。
龍羿斐自己將書桌收拾好,長年在邊關的生活,讓他養成了自己照顧自己的習慣。回到京城,雖然貴為王爺,但他還是保留著這個習慣。
書房,就算是管家,也不敢隨意進出。書房里的東西,龍羿斐會自己收拾,偶爾的讓管家進來打掃。
龍羿斐將書桌清潔好後,忽然覺得不餓了,只是覺得有些累。他來到旁邊的榻前,剛躺下去,才突然的想起,這個榻,是安小妖躺過的。
上面的被衾和枕頭,都已經換過,可是,龍羿斐還是敏感的嗅到屬于她的氣味。淡淡的,不似別的女兒家身上的薰香,只是一種干淨的氣味,如雪天中一縷清淡的梅花香,而她,仿佛溪水之下的玉石,雅致得讓人不敢觸踫。
龍羿斐想起那晚,她病著,忽高忽低的體溫,令她睡得不踏實。龍羿斐一直覺得,惹塵送來的藥丸氣味與御醫所開的藥有差異,便趁著夜晚偷偷進來偷藥,刮下上面的粉末準備找人研究。
當時,安小妖睡得不安穩,他看著竟鬼使神差的去模了模她的額頭。說來也奇怪,只是這樣模了一下,她就听話的躺著不動,然後乖乖的睡著了。
龍羿斐當時還在想,安小妖醒著的時候,這樣精明,一分一厘都算得清清楚楚,從不把男人當回事,不把世間女人在乎的東西放在眼里。卻沒想到,她睡著的時候,這樣的可愛,就象一個乖巧的孩子,感受到掌心的溫度之後,就會安心的睡去。
龍羿斐躺在安小妖睡過的榻上,胡思亂想的,竟然睡不著。他蹭的一下坐了起來,索性換了身夜行衣,往安府去了。
安小妖正睡得香時,忽然感覺到身邊有一種壓迫感,莫名的寒氣滲透了衾被,直達骨髓。
「救!……」安小妖突然睜開眼楮,只覺得昏暗的燭光之下,有個巨大的陰影。
安小妖驚駭的想呼救,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將剩下的那個「命」字活活的給堵了回去。
厚厚的繭,磨著安小妖細女敕的唇,有點痛,有點麻,還有點熟悉的感覺。
不等安小妖回味過來,龍羿斐取下蒙面的黑布,低聲說道︰「是我。」
安小妖這才發現,原來是他,鎮靜之後,再側身看去,守夜的綠兒已經睡倒在地上,外面的護院,應該是根本不知道房間里進了人,否則,不可能到現在都沒有沖進來救人。
「玥王爺的這個癖好,實在是太……」安小妖正在琢磨著該用哪個詞來形容時,龍羿斐卻大刺刺的坐在她的身邊,高大的身軀將本來就不夠明亮的燭光全部擋住,安小妖只覺得眼前一黑,好象又進入了睡夢中似的。
「*,是嗎?」龍羿斐倒是很爽快,將剩下的這兩個字,自己說了出來。
安小妖露出一個「這是你自己說的啊」的表情,撐起身體坐了起來,見龍羿斐盯著她看,難得害羞的,用被子將自己全部裹住,才調侃他︰「沒想到王爺喜歡
半夜闖入女子閨房,幸虧小妖認識王爺,知道王爺不是那件無恥之人,否則……」
「我來,不是與你閑聊的。」龍羿斐單刀直入︰「我是來跟你談選秀之事。」
安小妖愣了一下,心想,就算談選秀之事要保密,也沒必要半夜跑來把人叫醒了談。不但要把一干婢女全部迷暈過去,還要防著護院,大動干戈,也不嫌累得慌。
不過,來的是王爺,又是來送生意的,安小妖立刻進入了狀態,與龍羿斐公事公辦的,談論起她的構想。
選秀的程序,宮里有宮里的規矩,安小妖只知大概的,並不了解細節。而龍羿斐最關心的,就是如何節省開支,以及安家又怎樣從中得取利潤。
安小妖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之後,龍羿斐又逐個的問,她再逐個解釋,並根據龍羿斐的要求來調整。遇到有違規矩的,則由龍羿斐來出面解決,並且做出適當的改變。
安小妖第一次感覺到,原來談生意也像打擾行軍似的,兵法兵術全都用上。龍羿斐說話時,不時的流露出一個將軍的霸道和嚴厲,有著不容懷疑的獨斷氣勢,但又擅于听取別人的意見,可以在最短的時間里計算中其中的得失,預測可能的損失,最後再權衡利弊之下,得到最佳的解決方式。
安小妖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時刻,龍羿斐所表現出來的氣魄,是每一個女孩都會喜歡和崇拜的。
就連她,在搖曳的燭光之下,明明看不清背光之下龍羿斐的五官,卻總是由衷的感覺,他就是一個舉世無雙的男子。成熟穩重的氣質,嚴謹踏實的作風,一如他刀刻般立體的五官,堅毅且堅硬,在柔和的燭火中,隱約能感覺到絲許的溫柔。
龍羿斐說完後,等了許久,都沒有見安小妖回應。他這才將目光放在她的臉上,發現她正抱著雙膝,微仰著頭,迷茫的看著他。
龍羿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她沒有反應。龍羿斐不禁有些氣惱,他說了這麼多,她竟然走神。如此一來,他又要重說一遍。
「方才我說的,你都記住了?」龍羿斐再次晃動手掌時,安小妖終于有所反應,他便問她。
安小妖點頭,用簡單的幾句話,將他繁雜又冗長的要求和注意事項,全都概括了完了。龍羿斐這才知道,她發呆歸發呆,但是沒有落下正事。
「好,既然你已清楚,我就放心了。」龍羿斐正準備起身離開時,忽然想起什麼,又扭頭看著她,憐憫的說道︰「皇上有意選秀時,將你選上。」
「啊!」安小妖徹底清醒過來,她剛才被深夜到訪的龍羿斐弄得還有點迷糊,現在,這一句話,就把她拉進了深淵。
龍羿斐突然的,幸災樂禍的又說道︰「德納太後準備等你病好後,召見你和南宮芙窈。我看,你還是準備準備吧。」
安小妖幾乎要從*上跳下來,恨不得馬上拎著包袱就逃跑。可是,她費了這麼大勁,都沒有逃出惹塵的手掌心,又怎麼可能逃出龍羿禹的天羅地網。
安小妖深呼吸之後,鎮定的想了想,抬頭,看著龍羿斐,質問他︰「當時你為什麼不高興他和德納太後,我是你的女人!」
「你不是!」
「我是,我們是契約上的關系!」
「我只答應過你,幫你趕惹塵走。我可沒有說過,我會幫你搞定皇上和太後!」
「你!」安小妖語塞,最後,只能再跟他談判︰「我們可以在契約上加上這條!」
龍羿斐邪魅的,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突然說道︰「加上這條,你要付出的代價,便不只是十五顆南海珍珠那麼簡單了。」
不等安小妖回味過他這句話的意思,龍羿斐拂袖滅了燭火,從窗戶那躍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