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四個時辰過後,春曉終于看到了胎兒頭頂的一小部分,她心中喜悅,同時明白此時才是保護產婦的關鍵,便一邊護住會陰,一邊柔聲引導︰「深吸一口氣,對,憋住,用力,再用力……」
隨著一聲響亮的啼哭,一名白胖男嬰呱呱墜地,春曉為他剪斷臍帶,送到一旁的老婦人手中。片刻之後,胎盤也順利娩出,經過檢查,胎盤十分完整,春曉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此時,老婦人已經給孩子稱了重,眉開眼笑地轉向秦家夫婦︰「恭喜先生,恭喜夫人,小少爺足有九斤重呢!」
秦少甫中年得子,喜得淚水縱橫,抱住虛弱卻一臉滿足的妻子,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春曉功德圓滿,微笑著剛想起身,卻覺一陣天旋地轉,在眾人的驚叫聲中,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再次醒來,正對上春華關切的眼楮,見春曉蘇醒,他這才放下心來,哽咽說道︰「姐姐,你嚇死春華了……」
問過春華,春曉才知道自己竟已昏睡了一整天,她忍不住暗自嘆了口氣,接個生也能累成這樣,這副古代的身子還真是中看不中用,遙想當年,她田錦華連著做了六台剖宮產手術,其中一台還是情況危急的胎盤早剝,下了手術台,照樣生龍活虎,女漢子一條。身體開不得半點玩笑,看來待家中光景好轉,自己也得吃得像樣些,好好調養調養。
一邊想著,她一邊吃力地撐起身體︰「秦夫人和孩子怎麼樣了,我還有些事情要囑咐她……」
這話剛好被聞訊趕來伺候的老婦人听到,她淌眼抹淚地拉住春曉的手,滿懷感激地說道︰「春曉姑娘,這次真是多虧了你,我家夫人才能母子平安,方才鎮上資歷最老的梁穩婆來看過了,據她說,接生這麼大的胎兒,母親又是這樣的年紀,而且還是頭一胎,連她都無甚把握,直夸姑娘做得好呢……」
她旋即扶著春曉坐起,殷勤問道︰「我家先生請郎中來看過姑娘,說只是累得狠了,並無大礙,休息幾日就會好的。姑娘現下覺得如何,可有什麼想吃的麼?」
春曉向窗外看看,發現已是天色微明,急忙起身下床︰「不必勞煩了,我這就帶著春華回去,到時再做早飯不遲。」
婦人卻上前將她攔住,有些著急地說道︰「這可萬萬使不得,我家先生吩咐過,一定要照顧好姑娘,今日中午還要在家中設宴,還要好好答謝您呢。」
推辭幾番未果,而且確覺頭暈身困,春曉只得重新坐回榻上,閉目養神。老婦人兀自端茶倒水,片刻工夫,又送來饅頭烙餅、清粥小菜。
待精神好些,春曉督促著春華吃了早飯,叮囑他去學館自行溫習,自己則起身去看秦夫人。
見到春曉,秦夫人連忙將孩子放下,拉住她的手,眼中淚光盈盈︰「春曉妹妹,這次我和孩子九死一生,多虧了你……」春曉輕輕搖頭︰「夫人言重了,究其根源,還是夫人和小公子有福,吉人自有天相。」
秦夫人笑望著春曉,拉著她在床邊坐下,卻不慎踫到胸口,不由「哎喲」了一聲。春曉微微紅了臉,低聲問道︰「夫人現下可有女乃水?這起初的女乃水可金貴得緊呢,千萬莫要糟蹋了才好。」
秦夫人嘆了口氣,面露愁容︰「說起這個,想來是我年歲大了不爭氣,只是覺得胸前悶漲,豬蹄湯喝了幾大碗,卻遲遲不見女乃水下來,昨日孩子餓得哭了半宿,後來喂了些米湯才睡踏實了……」
在現代時,田錦華所在的醫院是母乳喂養的示範單位,每位產婦分娩後都會接受免費的催乳服務,因此她對催乳的按摩手法也略知一二,見秦夫人如此發愁,又想到母乳對孩子可謂好處多多,春曉心中不忍,便硬著頭皮自薦道︰「我倒是知曉一些通乳的手法,夫人若是信得過我……」
秦夫人听了大喜過望,連聲應道︰「信得過,信得過,現下你便是這世上姐姐最信服的人了……」
說著,她已經自動撩開了衣襟,滿心期待地望著春曉。
春曉有些窘,卻也顧不得尷尬,洗淨了雙手,在床邊坐定,按照腺管的走向輕輕按摩起來。
按摩已畢,恰逢孩子一覺醒來,春曉忙抱起孩子放在秦夫人懷中︰「夫人,這通乳最緊要的,便是讓孩子多吃,你只要一心想著自己會有足夠的女乃水,多與孩子親近,女乃水自然就會多起來的。」
秦夫人連連點頭,春曉又簡單講了哺乳餃接的正確方法,這才放心離開,讓秦夫人專心喂女乃。
一入午時,老婦人便來通傳,讓春曉姐弟前往堂屋赴宴。春曉帶著春華剛走進房中,秦少甫便帶著那位老家僕迎了上來,他才高八斗,素喜咬文嚼字,此時竟也尋不出合適的言辭,只是一味微笑,請春曉姐弟快快入席。
賓主落座,簡單寒暄了幾句,秦少甫抱歉地說道︰「春曉姑娘,我們夫婦二人本應一同招待貴客,但內子剛剛誕下麟兒,露面多有不便,還請姑娘見諒。」
春曉微笑應道︰「秦先生太客氣了,您既是內弟的老師,自然亦是春曉的師長,哪里談得到這些虛禮呢。」
一旁的老婦人快人快語,眉開眼笑地說道︰「先生,這春曉姑娘模樣生得好看,性情更是溫柔,當真是一等一的好人才。方才我去夫人房里看過,經姑娘妙手調治,夫人現下已然有女乃水了,正抱著小公子歡喜得緊呢!」
秦少甫听了頻頻點頭,親自為春曉姐弟斟酒布菜,春曉不免有些羞赧,只略嘗了幾樣便放下筷子,端正坐好,靜听秦少甫的教誨。
秦少甫見狀,也擱下筷子,遲疑片刻,沉聲問道︰「春曉姑娘,其實在此之前,我就從春華處听過你的事情,當時只覺姑娘命途坎坷,令人唏噓,卻並不知曉,原來你還有這樣一身本領,請恕秦某冒昧,敢問姑娘師從何處,又是何時習得的這接生的本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