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看著「嗷嗷」叫著將頭往汗巾子里套的陳氏,想著,有本事你就真把自己給吊死了,省得隔三差五的就要來一場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
「女乃,女乃,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可怎麼辦啊!」
羅富貴套著他那條破成兩塊門簾子的褲子嚎喪似的抱住了陳氏。
陳氏當即便扔了手里的汗巾子抱了羅富貴的頭,扯了嗓門邊哭邊喊。
「富貴喂,只有你才疼你女乃喂,別人都巴不得你女乃死咧……」
陳氏越哭越大聲,越嚎越有勁,她的哭聲經久不息的回蕩在整個村子的上空。
「哎呦喂,這是咋的了!」
一道老鴰似的嗓音響起。
青果便看到她大伯娘許氏扭著她的水桶腰走了進來,許氏邊問邊四處張望,等看到抱著陳氏的羅富貴「嗷」一聲,便喊了起來。
「富貴啊,我的富貴啊,你這是咋的了,哪個殺千刀的把你打成這樣啊!」
一邊喊著,一邊將羅富貴抱在懷里,模了羅富貴的頭又模羅富貴的身上,嘴里一迭聲的喊著。
「兒啊,心肝啊,肉啊……」
「娘,是小將,是小將打的我!」
羅富貴抱著她娘,指著羅小將便嚷了起來,「他要打我女乃,我不同意,他們一家人就合起伙來打我……嗚……娘,我要跟我爺說……」
許氏當即便松開抱著羅富貴的手,沖著羅小將起了袖子。
青萍一看許氏氣勢洶洶的樣子,連忙上前擋在了小將跟前,對許氏喊道︰「大伯娘,你想干什麼?」
「我想干什麼?」許氏厚實的如同一把大蒲扇一樣的手對著青萍便推了過去,「小將把我家富貴打成這樣,就白打了不成?」
青萍被許氏推得一個踉蹌,要不是她身後的羅小將扶一把,指不定摔哪去了。
趁這功夫,許氏抬手便狠狠的去削羅小將。
青果知道許氏是個渾不愣的性子,她這一手下去,羅小將指不定要吃多大的苦頭,她二話不說,小身子沖著許氏便撞了個過。
「不許打我二哥。」
許氏沒防著果兒會沖過來,腳下一個不穩,便被果兒沖得退了幾步,那一巴掌便也落了個空,沒打在羅小將身上。
許氏還沒反應過來,耳邊便听到果兒「哇哇大哭」的聲音。
「是富貴哥先打我二哥的,我二哥血都被他打出來了……嗚嗚,你們欺負人……女乃明知我爹傷了身子,年景又不好,還逼著我爹拿銀錢……嗚嗚……我們活不了了啊……誰家的親女乃女乃心會這般狠啊……」
青果哭得那叫一個淒慘,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可是她就算是哭,卻也沒耽擱她說話,字字句句清清楚楚。
別說許氏,就是陳氏都被果兒這又哭又說的給唬得半天沒了反應。
這還是六歲的小閨女嗎?誰家六歲的小閨能連哭帶說的把話說得這般清晰把事做得這樣漂亮?
只是,更讓陳氏驚訝的還在後面呢!
「我姥姥身子不好,娘當了釵子換了幾個雞蛋送過去都不行,可去年春上,女乃你還讓我娘去我姥姥家抓了好幾只小雞崽!我娘是羅家的人,不能拿東西給我姥姥,那為啥女乃你就能要我姥姥的東西?」
陳氏听得那叫一個臊啊!
「你胡說,我什麼時候叫你娘去抓雞了?」
「我沒胡說,女乃你現在養的那只會下蛋的大黃雞,還有那只蘆花雞就是我姥姥家的!」
村里人早看不慣陳氏欺負羅興祖這一家子,有幾個跟陳氏年歲相當的,當即便指指點點起來。
「真是不要臉,這女乃女乃當得可真黑心……」
「可不是,當初興祖她媳婦可是帶了不少嫁妝來的,這老虔婆把興祖媳婦的嫁妝花完了,就把人給趕出去了……」
「這也就算了,莊戶人家一年的嚼用也才一兩銀子,她竟然讓興祖她們家拿一兩銀子的養老錢,當真是良心都被狗吃了,人家說子女是來討債的,我看興祖他們一家卻是來還債的……」
「不僅是這樣哩,我听說是羅家三小子要說親了,說的是杏林村張老倌家的老ど女張小鳳,嘖嘖拿娘長相好可是十里八村都出名的,張家放出話了,聘禮要十兩銀子,不然這事談都別談……」
十兩銀子,莊戶人家一年的收成才多少?
陳氏听著眾人的你一言我一語,臉臊得就好似開起了染房。她尷尬的抬頭看了眼左右周圍,眼見村人都用一種鄙夷不屑的目光看著她,一張臉頓時漲成了豬肝紫。
回過神來的許氏眼見得陳氏便有敗下陣來的意思,她心里當即不樂意了,憑什麼老三說媳婦家就不用出錢!不行,怎麼的也得讓攤上這份錢。
許氏當即趴到羅富貴耳朵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話,末了,壓低聲問道︰「記住了?」
「記住了,娘,您放心,我這就把我小姑給喊來。」
羅富貴撒了腳丫子就跑。
許氏這才一拍大腿,三步並兩步的趕到了陳氏跟前,「嗷嗷」喊著,「娘,娘,您這是怎麼了?這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一邊喊,一邊頻頻給陳氏使眼色。
陳氏一怔過後,很快便明白過來,她指著果兒,兩眼一翻直挺挺的往後面倒下去。
她一倒,抱著她的許氏一嗓子便嚎開了。
「娘,娘,您這是咋的了,您可千萬別出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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