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之從前上海篇 博登湖的陽光

作者 ︰ 山森Samson

雷迪慶輕吻了羅綺,關上她的房門,自己卻站到屋後的露台上,面對著繁星滿天的夜空,和星空下濤聲不斷的博登湖,完全沒有一絲睡意。

雷迪慶覺得自己非常地渺小,仿佛只是眼前這浩瀚宇宙中的一粒沙塵。他知道未知世界永遠是無窮倍地大于已知的世界;即使對于他,雖然他經歷了未來時空,可他依然無法知道他重新經歷的這二十多年里,到底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

他原本猜想他這不明原因的時空穿越其實是命運對他的特別安排,要他去嘗試些原來他沒有做過的事情,比如在大學里炒股,比如下海做領先的it企業,又比如完成他與羅綺那段錯過的戀情。可是對于這個猜想,從今天晚上開始,雷迪慶開始了嚴重的質疑。

今天的晚宴上,德國公司的亞太事業部總監邁克介紹了一個風姿卓越的中國女子給他認識。她伸出手同雷迪慶握手時用中文說︰「我的英文名字是麥姬,很高興認識您。」

雷迪慶用了很大的努力才控制住自己不會驚訝地大叫起來——因為,她是雷迪慶前一個時空的妻子︰夏彤。麥姬的容貌,身材,說話的聲音都同雷迪慶記憶中的年輕時候的夏彤一模一樣!

可是听邁克介紹,這個麥姬大學時就離開了中國,拿到了牛津大學的管理學博士,現在作為他們聘請的咨詢公司首席代表,即將派駐回中國,代表德國總部負責與亞太區的各家公司的合作關系。

雷迪慶記得,他前一個時空的妻子夏彤在與他一起移民到加拿大以前,一直在上海讀書、工作。雷迪慶在回到九十年代後,也到上個時空夏彤工作的公司去找過她。前台的女孩從來沒有听說過夏彤這個人。原來,在這個時空里,夏彤的生活軌跡同雷迪慶一樣,都發生了變化。她根本就沒有去過她在上一個時空工作過的公司,直接出國讀書,成了現在的麥姬。

只是,他們變化了的生命軌跡又再次地交叉了。在上一個時空,他們認識的時候是同事和朋友;在這個時空,他們即將成為生意伙伴…….難道命運會讓他們再次成為戀人,然後結婚生子?

早上讓雷迪慶醒來的是在羅綺的敲門聲——她想讓雷迪慶一起在早餐前到湖邊走走。

過了幾分鐘,雷迪慶穿好了晨跑的衣服,同正巧穿著一樣顏色的慢跑衣褲的羅綺一起出門了。清晨微微的涼意伴著此起彼伏的鳥叫,剛剛露出湖面的朝陽把整個世界染成紅色,從晨光中蘇醒的鮮花羞澀地散發出淡淡的香味,配上樹林里的樹皮、木屑和落葉的味道,仿佛一桶好酒中那種幽幽的橡木味一樣恰到好處襯托出了一個明媚的博登湖的早上。

羅綺自然地把手放在雷迪慶的手里,兩人一邊深呼吸著這個天然負離子氧吧的空氣,向陽光中博登湖走去。

走到北岸的原木棧道上的時候,對面遠遠地跑過來兩個穿著緊身運動衣、戴著運動太陽鏡的女孩。因為逆著光,又戴著太陽鏡的原因,雷迪慶和羅綺看不清她們的臉;只是遠遠地听到她們說著德語,看著陽光里她們倆的剪影,雷迪慶同羅綺相互對視了一下,暗暗地感嘆了一下德國女孩身材真好!

等這兩個女孩跑近了,同雷迪慶和羅綺先用德語打招呼說「gutenmorgen(早上好)」,然後一個女孩居然用中文對他們說「早啊,雷迪慶,羅綺!」——這時候,雷迪慶和羅綺才發現這兩個女孩居然是麥姬和邁克的秘書索菲亞。

麥姬和索菲亞顯然也很開心在這里巧遇了雷迪慶和羅綺。她們稍微地停了一下,一邊原地慢跑著,一邊關切地問她們晚上睡得好不好,有沒有倒好時差。為了照顧不懂中文的索菲亞,和不懂德文的雷迪慶、羅綺,麥姬說的是英文。在雷迪慶穿越之前的2014年的北美,麥姬這種英國口音十分地風行——不知是不是因為哈利波特,或者onedirection(單向組合)樂隊的影響。在雷迪慶現在听來,麥姬的聲音簡直就是集高雅和性感為一體的天籟之音了。

很快地寒暄了幾句,麥姬和索菲亞就說了聲「seeyoulater」,然後繼續往前跑去。在同她們倆說話的時候,雷迪慶放開了他一直握著的羅綺的手。羅綺也注意到了——她不知這是雷迪慶無心的舉動,還是因為不好意思讓兩位女生看出他們之間密切的關系。

其實雷迪慶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松開了羅綺的手。從穿越回到1991年後,過去的七年時間里,他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對夏彤的思念被喚醒了,甚至他還被帶回了前一個時空、他與夏彤第一次見面的年輕時代。

雷迪慶與夏彤第一次見面是在去普陀山的船上。雷迪慶站在船舷邊如痴如醉地凝望這遠方水天交接的地方,看著海上的黃昏用淡淡的雲層吞噬了金黃色的夕陽,而海鷗就在這落霞的背景前盡情地展示著它們的剪影。夏彤那時正好與一個女孩一起從雷迪慶站的地方走過——那一刻落日余暉中的夏彤,連同她那被海風吹亂的頭發,她的大眼楮,她們的笑聲,牢牢地印在了雷迪慶的記憶里。

雷迪慶感覺那個時刻在這個時空又重演了——只是,夏彤變成了麥姬,場景從去普陀山的船上換到了德國的博登湖畔,陪同夏彤的中國女孩換成了索菲亞,晚霞變成了朝陽。雷迪慶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繼續發展同羅綺從上個時空開始的暗戀,還是應該听從命運的安排,同已經又出現在自己生命軌跡上的麥姬繼續那段沒有完成的緣分。

當然,即使雷迪慶決定了要繼續這一段緣分,似乎也不是那麼容易——因為,麥姬根本就不知道他們之間有這麼段像前世姻緣一樣的故事。

在後面兩天的會議里,雷迪慶同麥姬其實有很多的接觸。做商業方案審核時,麥姬同邁克和索非亞坐在一起,不時地對雷迪慶的方案提出問題。雖然雷迪慶做了充分的準備,也能根據他在上個時空的經歷對這些問題做一個很好的推想和解答;但是,明顯麥姬對他的提問中沒有一絲舊**的那種手下留情,而且她的直接和犀利也是雷迪慶記憶中的夏彤從來沒有過的。

在會議中間的coffeebreak(茶歇)時,有一個做全球銷售管理、同邁克一樣的總監級別、名字叫賽格的德國人,突然說起他在中國的經歷,說他在中國沒英文標牌的地方找廁所從來不需要問人——聞著味就去了!同一個飛機上如果有很多中國乘客,洗手盆基本就十分骯髒了,從來沒人順手在用完後擦干淨。進而賽格還得出了結論︰中國人衛生習慣差的原因是,當一百年前歐洲開始用抽水馬桶的時候,中國人還蹲在糞坑上面用竹片擦**呢!

他一邊講得周圍的德國人哈哈大笑,一邊還對著雷迪慶和羅綺解釋︰「不是你們啊,你們是中國人中的精英!」在上個時空里,雷迪慶見到太多這種打全體中國人一巴掌,然後再捋他個人一把的老外。剛開始他還挺受用,覺得他代表中國精英在老外面前為全體中國人掙臉了;後來就覺得蠻不是滋味了——好像賈寶玉對柳湘蓮說尤三姐真真是個you物,于是柳湘蓮就立即想到她即使是那污泥潭里的清蓮,也干淨不到哪里去了。

雷迪慶也禮貌地笑著說︰「一百多年前歐洲人坐在抽水馬桶上時,中國人還蹲在糞坑上面;可一千多年前,當中國人在講文明禮儀的時候,歐洲人還在流行**和娶近親的女人的當老婆呢——好好讀讀聖經和希臘雅典的故事,你就知道一千多年前的歐洲是什麼樣子!這是不是可以解釋為什麼今天歐洲人的家庭觀念還很混亂呢?」

邁克和索菲亞對雷迪慶拍手稱快,連說「exactly!」;剛才還得意洋洋的賽格臉上一下僵住了,可能他從來沒想到過他這個百試不爽的笑話會被人反唇相譏!

站在一旁的麥姬反手輕拍了一下賽格的肩膀,故意地用眼楮挑了一下他,玩笑著說了句︰「nowiknowwhyyouaresoromantic(現在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浪漫了)!」

氣氛一下不那麼緊張了。這下邁克和索菲亞既不用擔心賽格的笑話讓他們這個新的中國合作伙伴被冒犯,也不用擔心全球銷售總監賽格下不來台。

羅綺從第一個晚上見到麥姬,就覺得她是渾身散發著女人魅力,對男人充滿吸引力的女孩。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她流利的德語和帶著英國口音的英文,甚至她不那麼字正腔圓的中文,都讓她有一種混在老外堆里的國際範。

羅綺好羨慕麥姬恰到好處地在這群男人中間如魚得水地游走著。她的聰慧和見識,她的一個微笑,一個小小的動作,以及一個略顯親昵但有留有分寸的玩笑,仿佛都如一泓溫婉的泉水,讓所有塵埃和風雨都融化和淹沒在一片平靜之中。

她注意到,每次當雷迪慶同麥姬說話時,他眼楮里總有一種他看其他女孩時沒有的東西——那種曾經出現在他同柳雪相視一笑的眼神中,也曾經出現在他與她自己在陽光下無言相對的眼神中。更讓她覺得有點憂心的,是麥姬好像也挺願意同雷迪慶說笑——不像是剛剛認識兩三天的生意伙伴,反倒像多年的朋友一樣。當然,這也可能是麥姬的西方式的禮儀而已,羅綺對自己說。

除了麥姬,羅綺心里還有一件糾結的事情︰她心里的那個天平還是在雷迪慶和李海林之間搖來搖去。離開德國前的最後一個早上,雷迪慶同羅綺兩人各懷心事地靠在後面的露台的欄桿上,望著朝陽慢慢地從博登湖上升起,誰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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