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半天听不到聲響,伸手模模前方,心虛道︰「你在嗎?干嘛不說話啊?」
韓虓伸手拉她到凳子前,「坐下吧!」
艾文模模後面的凳子,試著坐下去,「怎麼是蕩的?什麼東西呀?」
「這是秋千凳,當然蕩了。」
「秋千凳?」艾文奇異地笑,「這名字好奇怪。」。
韓虓故意整她,問道︰「奇怪嗎?軒苑山莊也有,而且你不是也在幽谷居做了一個嗎?」他心里不住盤算著要不要揭穿艾文的身份。
「我自己也做了一個?」艾文月兌口道,心下已隱隱發覺韓虓話中之意,她雙眸轉了轉,沒頭沒腦地「哦」了一聲,「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韓虓追問,他似乎是有意要令艾文難堪,其實艾文不能向人坦誠布公,心下也難過得很。
艾文往椅背上一靠,「這兒的治安好差。」
韓虓知道她有意回避問題,卻不作深究,「治安?」
「我是指安全,不是嗎?太差了。」
「如今世道混亂,確實不安全,一個不小心防備,隨時隨地都有犧牲的可能。」
韓虓的矛頭暗地指向艾文,但他已不準備當面揭穿艾文的陰謀了,至于是誰派了這麼一個特遜的角色到他身邊,他倒是好奇得很。
文反剪雙手枕在腦後,沉默良久,感觸道︰「梅莊能逃過這一劫難嗎?」
韓虓輕嘆一氣,「我們每個人都會盡力而為。」
艾文苦笑,「盡力而為?那就是沒有把握了?」
「你很怕死?」韓虓眉頭微蹙。
「死,誰人不怕?生命這麼可貴,又有誰願意去死呢?」艾文毫不避諱地把自己的想法說出。
韓虓嘴角掛起一抹冷笑,「死,有何可怕,下輩子還是一條好漢。」
艾文對他的說法很是不屑,「沒有下輩子,只有這輩子。」
「這麼肯定?」他們的理解向來不是如此。
「當然,真是搞不明白,你們這些人怎麼都把希望寄托到下輩子呢?以科學的觀點來說,根本就不會有下輩子,人若死了,心不跳了,**毀了,靈魂散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韓虓不以為然,鄙視她一眼,暗道︰「江湖上就是因為有你這種貪生怕死之人,才會有那麼多的奸詐狡猾之徒為了生命而不顧一切地肆意破壞。」
但他口中卻道︰「通常,面對死亡,你會作何選擇?」
艾文沉吟半響,無法回答他的問題,于是重復問︰「那麼通常,面對死亡,你又會作何選擇?」
韓虓一愣,沒想到她會這樣反問,想了想,「不知道。」
艾文黠然一笑,「既然你都不知道的問題,為什麼要問我?」
「那麼說你也是沒有答案了?」韓虓有些失望。
「也不是沒有,我想我會作我該做的選擇。」艾文笑了笑,「其實,通常,面對死亡是沒有選擇的,不是嗎?」
韓虓含笑著搖了搖頭,「這問題真是很笨。」
「下次記得問一些有技術性的問題。」艾文口氣中帶著玩笑的味道。
「什麼叫有技術性的問題?」韓虓不解。
艾文不作回答,因她知道有些東西解釋了,古人也未必會懂,這就是所謂的時代不同,不相為謀。她捉狹地轉過話題,「你真是個天才哦!」
「啊?」韓虓懵懂地張口,又閉上。
艾文口吻不變,「天生的蠢材。」說了後又忍不住地笑出來。
韓虓被艾文套進了圈套,卻並不生氣,「天才,天生的蠢材。像我這樣的蠢材,要是再多一點,世道豈不就太平了。」
「臭美!」艾文說後忽地想到了什麼,「對了,這麼深的夜,這麼冷的天,暖和的屋子你不去,怎會想著跑這兒來啊?」
正確的答案韓虓怎能說出,要是他講了出來,那他們也就不會有這麼平靜的談話了。
艾文見他不說話,忽地恍然大悟,「哦!你是怕孤難寡女共處一室,明日被人發現後,傳出緋聞啊?」
「緋聞?」韓虓又遇到不懂的問題了。
艾文豪邁萬丈,「切!你們還真是少見多怪。不過,外邊也好,雖然冷點,但天氣還不錯,空氣也新鮮,還有這麼美的風景可欣賞。」
韓虓微一嘲笑,「風景美!你看得見嗎?」
艾文干嘿著硬撐,「我是看不見,但我能感覺得到啊!一般來說,人有三只眼,雙眼看不見的時候,心眼卻是明的。」
「跟你說話,讓人耳目一新。」
「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向我學習,準沒錯了。」艾文狂妄地拿老古人的東西來賣弄。
韓虓淡然一笑,「好一個自大狂,可別把我給教錯了。」
「不是還有一句話說︰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嗎?錯了你就自己改唄!」
「有你這樣的夫子,能教得出好的門生?」
艾文笑了笑道︰「不知什麼時候了?哎!漫漫長夜,好難熬哦!」她心念一動,忽地興趣盎然,「唱歌嗎?」
「唱歌?」韓虓一愣,「不會,你唱吧!」
「那我唱了。」艾文落落大方地清了清嗓子,輕聲唱了出來︰「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飄過,懷著冷卻了的心窩漂遠方,風雨里追趕,霧里看不清影蹤……」
歌聲悠悠揚揚地飄蕩在梅莊上方,沁人心扉。
這首黃家駒的《海闊天空》,在她唱來,雖不能動人心魄,卻也悅耳動听,令人不覺地被帶入她的豪邁氣概之中。
歌詞是艾文學著黃家駒用粵語唱的,韓虓理所當然地听不出詞中大意,但他亦感覺得到艾文的那種帶有點淒涼的感情和幾許迷茫的心志。
艾文喜歡黃家駒喜歡得著了迷、發了瘋,因而每每唱起他的歌,即便是開朗的心情,也會隨著歌聲而變得低落、傷感。
一曲終,她久久地沒有說話,閉起眼楮浸沒在這片夜的淒迷中,慢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