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廢話。」艾文訕然一笑,「這還用說嗎?用看的不就行了。」她自小就被人夸慣了,對這種贊美之詞,早就沒有了害羞的感覺。
「少虎,你不是一向瞧不起下人的嗎?」對于她這種毫不推辭的自贊自夸,雷鳴報以一笑,「什麼時候變得連丫頭都夸贊起來了。」
「肚子餓得好厲害哦!」軒少虎有意躲閃言詞。
「飯菜來了。」是老女乃女乃的聲音。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隨著兩老的招呼,桌上已擺了四菜一湯,香氣騰騰。
給各人盛上飯,老婦道︰「湯飯都是現成的,我和老伴熱了熱,就可以吃了。各位不要客氣,請隨便用。」
艾文起身讓位,坐到正堂側面離門最近的韓虓獨佔的那條板凳上,向二老示意,「兩位老人家也一起用餐吧!」
「不用了,不用了。」二老連忙擺手,「我二人剛用不久,此刻還未感覺到餓呢。」
「這樣啊,那就不管你們了,我實在是餓得不行,先吃了。」艾文往下一坐,埋頭就吃。
老人在桌上擺了一壺酒,「各位請慢用,我二人手上還有些活未干完,就不陪各位了。」
「好,沒關系的……」雷鳴與二老客套了幾句,二老便就退了出去。
六人早就餓得饑腸轆轆了,見著飯菜,頓時饑不擇食,抓起筷子就開始狼吞虎咽。
正自吃著,外面突然莽撞地闖進一名賊頭賊腦的留著兩撇八字胡的黑衣瘦漢。進了門,他朝屋內張望了一周,陡見韓虓的兩道利劍般的星光射向他,頓使他心頭一寒,忙做賊心虛似地邊退邊道︰「不好意思,串錯門子了,我這就出去,這就出去。」
出于本能,韓虓動容的同時,手底下也戒備性地暗自運功,但他這時倏然發現,全身竟連一點勁也提不起來了。
「不好!」他低喝一聲,已知著了道兒。
「怎麼啦?虓師兄。」冷雨心關心地問。
韓虓掃眼眾人,壓低了嗓子,「飯菜里有毒。」
雷鳴一驚,運功一試,臉色不禁變了變,「不好,是四川唐門的軟筋粉。」
韓虓點點頭,「這藥毒性不強,但中此毒者,兩個時辰內,卻是半分勁也提不起來。想不到吾等闖蕩江湖多年,竟也會著此道兒。」
「先不要說話,大家快運功逼毒。」雷鳴警覺地提醒大家。
「哈哈哈……可惜已經晚了。」隨著這一連串的長笑,自門外走進了一人,此人正是那為六人煮飯的老婦,她身後還跟了之前莽撞地闖進來查探實情的黑衣瘦漢。
「你?」韓虓覺得不可思議。
「怎麼?難以相信嗎?」老婦笑容詭譎,「實不相瞞,我老婆子早就注意到你們幾個了,等了這些時日,總算是讓老身逮到了機會。」
韓虓暗自責怪自己怎會這麼不小心,口中卻冷喝,「你想怎樣?」
那老太婆慢慢地逼上前,目露凶光,「送你等上西天啊!哈哈哈……」
艾文見她越走越近,暗地里擔心得要命,面上卻是不作顏色,她故意無關緊要地一伸懶腰,打打哈欠,貶她,「你這死老太婆可真是笨得可以,明明要殺人,卻還麻麻煩煩地放什麼軟筋粉嘛,直接放一些能吃死人的毒藥豈不省事?」
那老太婆自傲地一笑,「這便是我老婆子的高明之處了,對付你們這些人,任何毒藥都會被察覺,若是被察覺了,豈不功虧一簣?所以唯有這種不是毒藥的麻藥,既無色又無味,才不會被發覺,而事實也正是如此。」
艾文邊吃邊听,一副天塌下來也事不關己的模樣,只是,誰又料想得到,她腦子里已經開起了「烈火大戰」。
只听她冷冷地道︰「停下你的腳步,收起你的沖動,不然你會後悔的。要知道我軒苑山莊的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那老太婆凶目一掃,果然收起了向前走的沖動,疑惑道︰「你沒有事?」
艾文一笑嫣然,「你看我這樣子像是有事的嗎?」托紫金花的福,她確實不會隨便中毒。
「不對,你明明在吃。」那老太婆似是不信。
「是呀,我是在吃。」艾文唇角勾起一抹莫測高深的詭笑,「可我還沒倒下啊,所以你最好再等個三分鐘,哦!不,五分鐘最好。待我吃得中毒倒下了,你再動手不遲。」
說話間,端起桌上的盤子就往嘴里扒菜。以她沒有用筷子的習慣來說,這姿勢吃飯確實省事多了。
那老太婆身後的黑衣瘦漢看得兩眼發直,不可思議地瞪著她,「你……真的沒事?」
艾文朝他一拋媚眼,「多謝大哥關心,小女子暫時還好得很。」
黑衣瘦漢被她電得心頭一跳,「難道你不怕中毒?」
「中毒嗎?」艾文做出無所謂的樣,「中得多點少點又有什麼關系呢?關鍵是不要做個餓死鬼就行了。」
「你想以吃飯來引起我們的注意,好借此拖延時間嗎?哼,小姑娘,你這如意算盤打得不是很準哦。」那老太婆眼楮盯著腦袋已經撐不起來的韓虓,說話卻是對著艾文。
「是嗎?」艾文無時不刻不在注意她的神色與舉動,諷刺道︰「你這老太婆怎麼老是盯著我們虓少爺呢?切!瞧你年齡一大把了,應該不會想著做些老牛吃女敕草的事吧?哦——莫非你對他有所企圖?以虓少爺對你這種老太婆的不屑一顧,你們之間應該不會有仇;難道是虓少爺身上有什麼你想要的東西?」
她言語之中,粗言穢語,毫不避諱,也正是如此,本該讀三年的警校,她因這嘴巴的關系而被罰得留了一級。
那老太婆聞言,不禁動容,厲聲一喝,「閉嘴,今日之事,你若不插手,老娘或許可饒你一命;若你再多嘴,老娘與你的帳就在此一並算了。」
艾文詫異地眨眨眼,「我與你有仇?」
「豈此是有仇?老娘簡直想把你碎尸萬段——」那老太婆恨得咬牙切齒。
艾文大惑不解,怔愣一陣,「我什麼時候與你結的仇?我認識你嗎?」腦中卻在想︰我來古代的時間也不長,這些時日我有得罪過女人嗎?……除了偷情春娘之外,應該是沒有了。
定楮朝那老婆子望去,回想起之前所見的老女乃女乃,不禁又暗付︰與之之前所見的老人家,她們是同一個人嗎?記得古書上曾記載過古代的謀士們易容術總是很高明,難道……
想到這里,她姑且估她一估,于是投目過去,「你是偷情春娘?」
她的思想有如電光石火般一閃而過,上面那句話,那老太婆還未來得及回答,便突听她這句禿頭禿腦的話,心中不禁一凜,想也未想便月兌口,「你怎會知道?」
「呵呵。」艾文邪笑,「因為我只和偷情春娘有點瓜葛啊。」
那老太婆聞言,立即知道自己說漏嘴了,但她似乎並不為此感到後悔,恨聲道︰「既然大家都非常了解了,那你應該知道,你絕不是我的對手。」
艾文懶得去管這種實力懸殊的問題,面色一沉,「你把那兩位老人怎樣了?」
偷情春娘陰測測一笑,斜目一瞥側面的小門,「出來吧。」說時撕開臉上面罩,露出她一貫嫵媚妖嬈的容顏來。
門簾一掀,從中走出了先前的兩位老人,二老似是知道做錯了事,因而出來後,都不敢正眼去瞧艾文,光是立在門前,像個小學生似地準備接受懲罰。
艾文一見二人,立即火冒三丈,張口怒罵,「你兩個老不死的,虧我之前還那麼尊敬你們,想不到竟然與惡人合伙來謀害我們?真是專吃飯不長腦子的家伙,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了,怎麼也還沒能悟出點人生哲理來呢?」
她身後五人一听她向二老出言不敬,俱是臉顯不悅,那二老是做了有害他們的事,但終究是出于無奈,說來也怨不得他們。
那老女乃女乃滿月復委屈,神色極是傷心,「我,我們也是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呵。」艾文冷喝,「我才不要听你這亂七八糟的解釋,給我滾,滾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們。」
二老受驚地望著她,想不到她瘦弱的身子也能發出如此大的火力。
艾文見他們不動,繼續發怒,「滾啊——給我出去——」語聲未停,霍地把手中盤子用力摔在地上,頓時「砰」的一聲,顯是已經發怒到了極點。
二老偷眼瞧瞧偷情春娘,遲疑著不知如何是好,那里不放話,他們也不敢動。
偷情春娘會意地咯咯朗笑,幾分鐘後,笑聲突然戛然而止,道︰「叫你們滾你們就滾吧,沒見到小姑娘已經發大火了嗎?」
二老面面相覷,驚恐地瞄了瞄艾文,又瞥了眼善變的偷情春娘,這才相互攙扶著出門而去。
艾文見他們出去,又在後面補充,「給我滾得越遠越好,永遠別再回來了,本姑娘走時,一定不會忘了給你們燒房子的。」
偷情春娘一擺騷姿,謔笑,「看不出來,你火氣不小嘛。其實,要想救那兩個老不死的,也不用發這麼大的火,直接給姐姐講講不就行了?」
眾人一听,這才知曉艾文發火的目的。
艾文提起酒壺,喝了兩口酒,壓壓驚,「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偷情春娘是也。」
「是哦。」偷情春娘又是咯咯朗笑,柔媚地道︰「既然大家都這麼了解了,那你應該知道,老娘下一步就要殺人了,因為老娘等了這麼些天,實在是有些等不及了啊。」
真是難以想象,用這口吻也能說出殺人的話來,叫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
艾文極力地保持鎮定,故作輕松地聳聳肩,「我一點都不怕你,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偷情春娘準備好發掌,「老娘不想知道。」她其實是上當上得多了,已經不敢再听了。
艾文嘴角噙了一抹笑意,不慌不忙地道︰「听過這麼一句話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緊盯著偷情春娘的臉,看她有沒有變色,頓了頓,又接口,「事實上,朝龍一直都跟在我們後面,大美女,你不會連這個都沒注意到吧。」
她知道偷情春娘最怕的就只有那魔王才子了,因而抓住她致命的弱點,她又想從此開始編造她的彌天大謊。
首次听到她說謊而不知是謊言的其他四人,听了這話,也不禁暗地疑惑她怎會知道。不過,各人面上似乎都沒有反應。
偷情春娘情不自禁地捏了捏拳頭,「你在說謊——」話雖這樣說,雙眸卻已在四處偷瞄了。
這些些微的反應豈會不被艾文發覺?她腦子一轉,又道︰「在韓虓身上,你要找的東西,恰好也是朝龍所要找的東西哦。」
偷情春娘疑慮地瞄向她,「朝龍也在找那東西?」
艾文見她已經被套進了圈套,暫時忘了殺人,又繼續瞎蒙,「當然了,他已經跟了很久了。」
哪知偷情春娘霍地收神,陰笑,「老娘不會再信你了,你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
艾文心下直叫苦,但她面上還是不表現出來。身子一側,背靠著韓虓坐著,面朝偷情春娘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朝龍就在這周圍,你從韓虓身上取得東西後,自己也會活不久的。」
偷情春娘聯想一下她與朝龍的關系,不禁暗付︰「她知道朝龍的事也不足未奇。」不知不覺中,她已漸漸地信以為真了,不過為了一驗真假,她又問,「那你倒說說看,那是個什麼東西?」
艾文根本就是在胡掐亂捏,因而若是隨便說出,搞不好就穿幫了。當下她故意仰頭喝了口酒,掩飾一下自己的無知,腦子卻在那喝酒的瞬間,飛快地理出了一個步驟。
「怎麼?說不出來了吧。」偷情春娘冷笑。
艾文雙腿一抬,動作優雅地繞過板凳,撐著韓虓的肩頭,立身,「這種事情,你知我知心知肚知就行了,干嘛非要說出,更何況接受命令的時候,朝龍並沒有允許我說出啊。」
听這話,仿佛她已經向眾人表明她是朝龍派來韓虓身邊找東西的了。但其實她說這話時,本身早就忘卻了朝龍交給她的任務,如若她反省過來,恐怕也會大吃一驚的,或許她根本就沒法說出口。
偷情春娘眉眼一溜,「你是朝龍派來的?」
不僅是她,即便是艾文後面的幾人也已經在懷疑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了。這之中,唯有軒少虎明白其意,他見得多了,自然而然地習慣了這丫頭危急關頭說謊的毛病。
冷雨心咬牙切齒地哼鼻,「原來你是朝龍那家伙派來的奸細。」
雷鳴也跟著接口,「難怪我會覺得你變了個人似的。」
他們越懷疑,偷情春娘便越是相信了。
「既然事情都已經暴露了,那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艾文硬著頭皮死撐,「就是這樣,沒錯,你們現在都自身難保了,知道了又能拿我怎麼樣?」
「你不是韓虓的人嗎?怎麼會是朝龍派來的奸細呢?」偷情春娘被她騙得一次比一次精明,到此時她還是有所懷疑。
「啊?這個……」艾文干笑,眼珠轉了兩轉,鬼主意又來了,但听她道︰「這,姐姐你就有所不知了,為了妹妹我的終身幸福,不答應朝龍這樣子做,行嗎?朝龍說過,如若把他要的東西找出來,他就會娶我做朝堡夫人呢。」
故作高興地一拍手,又道︰「朝堡夫人耶!那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啊!成為朝堡夫人,一輩子可就榮華富貴、衣食無憂了,有這樣的好事,我能放過嗎?我可不想做一輩子的奴隸,老被人踐踏著抬不起頭來做人。要是你,我想,你也會選擇和我一樣的做法吧?朝龍那種帥哥,呵,想著心里都美得冒泡了,試問又有誰願意白白放手呢?」
「那他要找的東西你找到了嗎?」偷情春娘似是听得津津有味。
「沒有耶。」艾文一下泄氣,嘆著氣,「哎——我幾乎翻遍了這家伙身上的每一個地方,可就是找不到,所以時至今日我都還沒回到朝龍身邊啊。」
「那你干嘛不連他家里也翻一翻呢?」偷情春娘遺憾地提醒。
「哦——」艾文愕然地抓抓頭,自嘲,「真是笨耶!不過,我想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見偷情春娘被勾起了興趣,才又慫恿道︰「在殺掉韓虓之前,用盡各種折磨人的手段逼他說出東西的所在。」
「這確實是個……」偷情春娘冷不防打了個寒顫,醒悟地一射利光,「死丫頭,說了半天,原來你是在騙人啊,老娘不會再受你的騙了。」
艾文心虛地瞄著她,「我哪有騙人啊?」
偷情春娘移步逐漸逼近,「你不是說朝龍要在你手上取得東西後,才娶你做朝堡夫人的嗎?可是你現在東西未取得,卻先暴露了身份,弄得現在兩頭不討好。試問,你這樣精明的丫頭會做出這種蠢事嗎?」
「我說的都是事實,你不信的話,你去問朝龍好了。」艾文見她一副要殺人的猙獰面孔,嚇得一顆心都快跳出嗓門了,是以,說話時聲音都微微顫抖。
偷情春娘陰森森地瞅著她,「待老娘先殺了你,再去問朝龍好了。」
艾文退後去緊貼著韓虓,便無處可退了,「你到底要干什麼?難道你敢殺我嗎?小心你再被掛上竹竿去暴曬個七天七夜。」如此危急時刻,她還是不忘用朝龍的威名來鎮壓她的心魔。
偷情春娘恨聲道︰「你休要用朝龍來嚇唬老娘。」
「是不是嚇唬你,你自己心里明白。」艾文死撐著,都到這份上了,她仍是死不松口,因為她知道,若想活命,就只有考考偷情春娘怕朝龍的程度了。
「那好,你若親手把韓虓殺了,我就信你。」偷情春娘突然停下腳步,陰險地反過來考驗艾文。
艾文心下一凜,面上卻是若無其事地松了口氣,拍拍胸脯,「這樣啊,你早說嘛,干嘛要嚇我,殺他很容易啊,更何況這蠢貨本姑娘早就看不順眼了。」
韓虓從開始就知道艾文在努力的拖延時間,因而對艾文說的話,他倒沒怎麼去在意,只是,這丫頭竟然公然的罵他,讓他甚是哭笑不得。
暗中,在艾文提示他之時,他就開始運功逼毒了,而現在,正是運功的關鍵時刻。
「用說的不行,動手吧。」偷情春娘冷喝。
艾文遲疑一陣,生澀道︰「是。」話後,慢吞吞地解下韓虓腰間的「孤天神劍」,手握劍柄,慢慢而又折磨人地抽出劍身。
真不愧為一柄曠世奇寶,其劍身通體透明,光芒四射,刺人耳目。並且那劍剛一出鞘,便向四周散發出一股奇寒,透徹心骨,冷得令人忍不住發顫。
「好劍,真是好劍……」艾文看著劍身,有模有樣地贊嘆,天知道她到底懂不懂。
雷鳴、冷雨心、紀柔蘭看著艾文握著劍在韓虓身後繞來繞去的,擔心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生怕一個不慎,那劍便從那丫頭手中掉下來,真的把韓虓的脖子給砍了。
艾文比動比動劍身,暗暗付︰偷情春娘怕嚇得很,那就給她再來個更刺激點的。
衡量一下眼前形式,偷情春娘因幾度憤怒上前逼近的原因,此刻離她已只在三步之處,艾文只需跳上前一步,伸手便可觸及到她。但艾文此刻絕不敢冒然行動,偷情春娘不是個簡單人物,隨便點的攻擊,根本就奈何她不得,搞不好還會害自己表明心跡,被她碎尸萬段。因而一定要想個萬全之策,攻她個措手不及。
思付間,她已經有了計策。
別看她思想這麼豐富就以為得花很長時間才能考慮出來,而實際上,這所有的想法都只在她一瞥眼間便已明目在心。
但見她把劍擺好一個角度,故意利用神劍上生寒的冷光反射過去晃了晃偷情春娘的眼楮,好使她把大部分的精力都集中在這柄寒光利器上。
照偷情春娘的思路來說,艾文這女孩手上只有一柄神劍,而且她不會武功,所以只要盯好這柄劍,料她也不能拿自己怎樣。
她並非不想親手殺艾文,只是朝龍在雪山上給她說的話還言猶在耳,她不敢不從,否則她今後將真會生不如死。那種感覺她已經嘗試過太多,現在想起都還心驚膽戰,如若不想再嘗,那麼朝龍囑咐她的事,她就不能不有所避諱。
此刻,她叫艾文殺韓虓,自己卻站著不動,別以為她是在犯傻,故意讓艾文有時間可拖,她實則是有所顧慮罷了。
因韓虓在江湖上的威名足以震倒四方,並且這威名的來源不是徒有虛名,而是真真實實有那樣的實力,是以,在這樣一個厲害角色面前,雖然知道他吃了軟筋粉,全身無力,但她生性多疑,不得不會擔心那小小的軟筋粉,到底能不能真的把韓虓迷倒。
的確,韓虓一直冷靜的坐著,面目是那樣的冷、那樣的酷、那樣的孤傲、那樣的令人不敢輕易的去接近。試問,在這樣一副傲骨威嚴下,以偷情春娘這種齷齪的人又怎會有膽去靠近他的身呢?而且韓虓的外表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提不起功力的人。
各人心里自打著算盤,不過,表面上就只能看艾文握著劍將作怎樣的抉擇了。
艾文比比劍,就待向韓虓脖子上砍去,但她比劍的同時,一雙充滿無限智慧的美目卻有意無意地朝門外頭瞄了幾眼。幸而,偷情春娘與其後面的看似膽小怕事的黑衣瘦漢進門時都忘了關門,這會才讓她有故作神秘的機會。
艾文看著看著,突然劍指門外,驚喜地大叫,「朝龍——朝龍真的來了。」那喜不自勝的表情,簡直夠得上做影視明星的份了。
任何人在听到身邊的人如此驚喜地呼叫之時,出于本能,都會不由自主地往那使人尖叫的目標望去。是以,在場的所有人,不知艾文叫的是真是假,俱是抬眼向門外投目。
偷情春娘明明知道這之中有詐,但還是無法避免得了所有正常人的反應,本能地側頭瞥了一眼。
就在她這一瞥眼的瞬間,艾文指向門外的劍,倏地偏向她,丟了過去。
武林中,雙方交手,關鍵在于神兵利器的運用,也就是說不管任何情況,武器都絕不能離手。出于這種原因,才會有人有這樣的銘言︰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偷情春娘以為艾文這個在韓虓身邊混的人,少說也懂點規矩。是以,听到風聲,還只道是艾文終于向她進攻了,哪料艾文一出招便把神劍丟給了她。
她早就注意到這柄劍,所以艾文這招還奈何她不得,但她意想不到的是艾文這招不過是吸引她的注意力罷了,真正的絕招還在後頭。
霍地,「砰」的一聲脆響灌入眾人耳中,有如晴天霹靂般驚心動魄。
「啊——」緊跟著傳來偷情春娘鬼哭狼嗥的痛叫。
原來,艾文在這一瞬間作了分心三用的舉動。首先,她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了門外;其次,丟劍去混亂偷情春娘的心神;最後,迅疾地舉起左手中一直握著壯膽的酒壺,橫掃向偷情春娘的頭部。
偷情春娘顧得了前面的兩項,卻怎麼也想象不到同一時間還會蹦出個致命的殺著來。
其實,她躲開長劍後未能避過艾文的酒壺,最終的原因還是在于艾文速度太快,快得她來不及反應,甚至沒法去應付。
艾文或許還不知道,她身懷嫁衣神功,這種事,只要她想做,根本用不著動腦筋,只要一抬手,便能攻偷情春娘個措手不及,使她在高度集中精力的狀況下接受攻擊,且無還手的余地。
這速度的快簡直是沒法形容,總之,眾人方覺得轉目往門外看,耳邊便響起了爆炸似的脆響。
這些听到聲響的人,回目一瞧,俱是不解發生了何事,但每個人都清楚地看到偷情春娘抱頭蹲在地上,痛苦地哼叫著,聲音淒苦哀怨。而那邊的艾文,卻是像只受到驚嚇的小鳥,兩手舉到唇邊,害怕而又驚慌地張大了口,雙眸像怕看到偷情春娘似的半眯著,模樣既可愛又可笑。
那酒壺已經碎在了地上,先前拿它攻擊偷情春娘時就碎了。艾文知道形勢的危險與緊迫,要麼就是偷情春娘倒下,要麼就是她這邊的六人一齊死掉。她當然不希望她這邊的人受到傷害,因而,抓住了機遇,她便狠命地向偷情春娘攻擊,那力道著實不輕。
說來,偷情春娘也算是夠幸運的,她之所以還未死掉,完全是因為艾文不懂得運功,不懂得如何去運用她身上的那股強打的力量,所以,沒死,她該偷笑了。
這突發事件立即扭轉了艾文這邊六人的敗勢,瞧準了這點,呆滯了兩分鐘後,艾文便調整調整心態,威風起來。
雷鳴、紀柔蘭和冷雨心三人之前見她絞盡腦汁的去和偷情春娘瞎掰、套交情,均是不禁懷疑她是否是朝龍派來的。但這會竟見她把偷情春娘打倒在地,一時之間,腦子都蒙了,混亂得沒法分清這發生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艾文深吸口氣,提提神,沖著偷情春娘埋怨,「你這蠢女人,有此下場也是你活該啦,誰叫你我說什麼你都信啊?」膽怯地偷瞄一下偷情春娘,又道︰「還好啦,你沒有死,本來我還擔心我會變成殺人犯呢,看你還能叫,我總算是放心了。」
這句貌似關心人的話,在偷情春娘听來,卻以為她是在故意侮辱她。當下,偷情春娘強忍住痛苦,嘶聲道︰「小六子,快去給老娘殺了她,殺了那臭丫頭。」
她像是累極,說了這話便上氣不接下氣的喘粗氣。
那叫小六子的黑衣瘦漢,目睹了艾文對付世人都十分棘手的偷情春娘的全過程,因而雖未身受其害,卻已間接地感受到了眼前這丫頭的厲害,不覺中,他雙腿已在顫抖。
好想轉身跑出門去,只是,這命令是出自偷情春娘之口,他又怎敢違命?
艾文見他蠢蠢欲動,有上前來動手的趨勢,靈目一動,霍地喝聲,「停——」見這叫聲震懾住了那人,左手拇指氣度不凡地一指自己,吹噓道︰「知道我是誰嗎?前兩天在梅莊發生的事該听說過吧?」
那人木然地點點頭,又听艾文高聲道︰「其間,把必殺令使者的狗窩攪得一團糟,並使其乖乖地退出梅莊的那個無處不在,無所不能而又神功蓋世的無人能敵的新出女俠,就是在下——我!瞧你那副賊樣,自己模著良心想想,和必殺令使者相比,到底是自己厲害,還是那伙人厲害?衡量出一個結果後,再來動手,不遲,不然——」故意把尾聲拖得老長地嚇唬嚇唬他,又接口,「本姑娘一旦出手,就絕不手下留情,到時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那個外貌看起來就很膽小的人,听了艾文這番話,果然是遲疑著不敢動了。
「別听這丫頭的鬼話,她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你千萬不要鑽入她的圈套中,快去把她殺了,再晚點,你那軟筋粉就要失效了。听到了沒有,快去殺了他,還有他們,通通都給殺了。」偷情春娘強忍住痛苦,再度給他打氣,說完又繼續痛叫。
那人左右看了一陣,確定趴在桌上的幾人都還爬不起來,于是壯了壯膽,道︰「好。」
在偷情春娘說話之時,艾文一看情形,已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而與那黑衣瘦漢的拼命也是在所難免了。
有些事情,如果不能回避,那麼她甘願接受。
就在這流星一逝的瞬間,她突地很想要手上有個什麼武器來抵擋一下,出于本能,她流目向四周掃了眼,企圖發現些棍棒之類的東西來加以運用運用,但這屋里干淨得縴塵不染,哪會有什麼棍棒來給她用啊?
艾文絞盡腦汁,也未能想出什麼好的方法,她只能在心里暗暗祈求韓虓等人趕快好起來,不然她真的沒轍了。
有了向上帝祈求的心里,她情不自禁地側身雙手合十向堂中的神案作揖。也許是命不該絕,當那神案上的香盒印入她眼簾的剎那,倏地激發了她的靈感。
于是,她一伸手,阻止那人準備向她進攻的趨勢,同時喝斥,「等一下——」
那人被她震懾人心的高呼嚇得一怔,「你,又有何事?」
艾文轉身在香盒里抽了幾支香,另一只手順便悄悄地抓了一把香灰,朝那人豪邁地一笑,「大哥啊,既然大戰已是在所難免,那本姑娘就舍命陪你玩玩。」將手中的幾支香向那人示意示意,又道︰「你可千萬別小瞧了我這幾支香,在本姑娘神功蓋世的手中一弄,它立即就會變成無堅不摧的神兵利器……」
頓了頓,見那人不信的表情,又繼續吹噓,「不信,我就讓你嘗試嘗試,也好讓你給我傳傳名氣。呵呵呵,這可真是一舉三得的好事呢,不僅能擊敗你,而且還能救了他們,最後還能讓我耀武揚威,光宗耀祖,哈哈哈,準備接招吧!」說得聲勢嚇人,倒像是真有那麼回事一般。
那人一擺架勢,高度戒備地盯著艾文,「要出招就出招好了,這麼多廢話。」他不知艾文底細,說話時手底下已緊張地運足了十二分勁。
軒苑山莊的人在暗自運功逼毒之時,也不禁懷疑,這丫頭拿幾支香做啥,幾支香又能管什麼用呢?
艾文捏著香灰的左手,很巧妙地夾住香桿,讓人看不出她手里還有東西,另一只手卻拈著一支香,朝那人比了比,煞有介事地戲弄,「接好了。」
那人弄不清艾文用一支香到底能搞什麼鬼,因而絲毫不敢大意。他先前目睹了艾文解決偷情春娘的方法,但說實在地,那手法實在是爛得很,只是她能把偷情春娘放倒,而且用一招來衡量一個人的實力也未免太膚淺了點。是以,他一點不敢小看艾文,把艾文當作莫大的強敵一般,準備全力以赴。
艾文優美的語聲剛落,手上那支香便像插把似的向那人插去。
那人見「暗器」將近,倏然閃身讓了開去,任那支香在旁邊落下。
艾文見那香未進把,故意失望地一嘆,「好可惜,手法真是爛得很,居然未中。不行,再來。」出手像模像樣地比了比,又插過去一支。
那人同樣緊張地躲開身去,但他這次卻注意到了那香落地時的勁道,純粹就是在丟著玩嘛。頓時,他有一種被耍了的感覺,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艾文裝作不懂,「怎麼回事呀?又沒中,再來。」
這第三支香,那人惱羞成怒地一把抓在手里,折斷了。這才發覺眼前這女孩根本就不會什麼武功,于是他臉上露出了奸笑。
艾文見他接在手里,高興得叫,「中了,中了,呵呵呵,再來,再來。」
表面看來,她像是個正在為玩游戲贏了而高興得手足舞蹈的不懂事的女孩;而實際上,她是在嘲笑那人年紀一大把了,居然還被她當個三歲小孩似的耍。
「哈哈哈……」軒少虎爬在桌上,全身沒勁,卻還是被逗得忍不住哈哈大笑,其他人俱是忍俊不禁,憋得漲紅了臉。
那人一听笑聲,立即醒悟自己果然被耍了。他面子上掛不住,目中一露凶光,魔爪一張,欺身向艾文的肩胛骨抓來。
「眼楮要注意了……」艾文早知他終有此一擊,因而決定按先前理好的計劃進行,一把把手中剩余的香支丟過去。
她乃是警校畢業的學生,曾經練過跆拳道之類,隨便一兩招,她還不怕。
那人看準了她丟香的位置,是罩準門面來的。不過,他並沒怎麼去在意這幾支香,頭一偏,閃開香支,又繼續往前抓。
艾文見他離得近了,倏然滑步讓開他的攻勢,且在他最容易換招出手的地方停下,勾引他的再次進攻。
那人一招落空,不肯放松,緊接著又追擊,卻不知他這樣已恰恰鑽入了艾文的陷阱中。
為了讓他徹底中招,艾文硬是站著不動。
但上天哪有餡餅掉下來等著讓人吃的好事呢,眼看那人即將觸及到艾文,艾文驀地往他眼部灑去一把香灰。
「啊——我的眼楮……」那人招式出得一半,倏然發覺眼里灌了香灰,硬是頓住了去勢,反手捂住眼楮,驚恐地叫喊起來。
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個看似什麼也不懂的女孩,竟然會給他玩這種下三濫的陰招。
當然,在場的所有人,也根本無法想象得到艾文還有此一著。
「快殺了他們,不然就沒時間了。」偷情春娘听那人也著了道道,忙催促。她腦袋似乎得了腦震蕩,劇烈地疼痛得著,以至說話時,也忍不住哼吟。
那黑衣瘦漢此刻哪還顧得了殺人,他一心只顧著他的眼楮,一听偷情春娘說快沒時間了,忙捂著眼楮飛身出門,連與他合謀的偷情春娘的死活也不管。
艾文見他一走,高興得拍拍手,「又一個笨蛋,都說了要注意眼楮,怎麼就是不听呢?真是的,像我這麼誠實的人說的話,就應該多听嘛。」
軒少虎實在听不下去了,「噗」的一聲笑出,「听你說這種話,我都要羞死了,你就不能避開點說嗎?」
「呵。」艾文干笑,「我這人說話向來很講藝術,該誠實的時候,我會適當的誠實點,該說謊的時候,我也絕不會放過機會。」
軒少虎嗤鼻,「那這樣一來,你說的話還有多少真實的成分?」他因為先前中毒,無法提氣運勁逼毒,是以,這會才有閑情和艾文有說有笑。
艾文戲謔,「那要看听的人想怎麼听了。」
軒少虎一笑而過後,正色道︰「知不知道,你剛才真的很危險,如果那人硬是不管眼楮的痛楚,死勁的向你拍去那一掌,那你這會焉有命在啊?」
「說的也對,只是……」艾文想了想,「如果不舍身冒險,我又怎能引他中計?而且我也想考考自己的膽量。」
「既然你膽子都這麼大了,那剛才干嘛還神經兮兮的玩香呢?」
「這你就不懂了。」艾文得意地炫,「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他之前對我有十二分的戒心,出手定會不留余地,如此一來,我又怎能應付他?所以我就只好磨磨他的心智,等他對我放松後,再來陪他玩,豈不……」
「艾文,小心——」還未等艾文說完,軒少虎整個身子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一股沖勁,使勁的往艾文身上撲去,結結實實的挨了偷情春娘的一掌。
「啊……」軒少虎輕哼一聲,身子慢慢的軟了下去。
「這,這……」艾文急忙抱住他,瞪大了雙眸,愕然地看著蓬頭亂發的偷情春娘,不知是怎麼回事,她不是起不來了嗎?
偷情春娘恨艾文恨得刻骨銘心,以至于听到那黑衣瘦漢走後,她就悄悄然爬起,強忍住錐心刺骨的疼痛,運勁全力,一掌拍出,試圖把艾文斃于掌下。
見艾文未受傷,她心有不甘,又想二度出掌。
幸而,韓虓及時起身嚇住了他,使她陰謀還未得逞便先行逃跑。
可憐軒少虎,本身已是中毒之身,還要平添這不輕的一掌,可謂是雪上加霜。
艾文隨著他下墜的身子,慢慢的跪在地上,任軒少虎的腦袋靠在她的臂彎。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嚇得慌了。
軒少虎雙眸緊閉,嘴角溢血,臉色憔悴得令人心疼。
韓虓的毒這時方解,見這里出了事,他忙過來蹲身把把軒少虎的脈。
那邊的幾人臉色動容,甚是焦慮,卻又苦于動彈不得。
艾文等不及韓虓把出結果,忙問,「他怎麼啦?啊?受傷很嚴重嗎?」
韓虓神思凝重地點頭,「他傷勢確實不輕,只是,致命的所在還在于他身上中的毒,他身上的毒本就不輕,此刻還要二度中毒,再加之偷情春娘的這一掌,更是加快了血液的流動,而毒發的時間也因此縮短了。」
「那麼,有什麼方法可以救他嗎?有法子嗎?……」艾文這一生中,從未這般焦急過。
沉吟半響後,韓虓突然跪坐在地,表情沮喪,「沒有了……即便是有,時間也太短了,去仙湖洞找羅醫怪叟或許有方法解毒,可是要七天七夜的時間才能抵達那里,少虎根本就等不及,而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還有兩個時辰可活,所以……」他說不下去了,雙目中不覺掉下兩行傷心之淚。
誰說男子不落淚,只是未到傷心處。此刻,韓虓心中的絕望和無奈誰又能替他體會得了分毫?
目睹韓虓的絕望,艾文也看不到了希望,一時間,她像根木頭似地,愣頭愣腦的坐著,仿佛沒有了思想,沒有了意識,也沒有了靈魂。
她腦袋中嗡嗡作鳴,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無法運行,心髒也似是受到了嚴重的打擊,絞痛得滴血。
認真算下來,軒少虎與她沒有任何的關系,而艾文本身也是一個冰冷無情的人,像她這種與她沒有關系的人死了,她一貫的作風是死就死吧,與她何干?反正人都是要死的,她不會感到悲傷,更不會為此流下半滴淚。只是她這次卻徹底的打破了以往的記錄,並不是因為舍不得軒少虎,也不是因為對他存有任何的愛情,原因很簡單︰軒少虎是為她中掌而死的。
像她這種表面看起來無情,實際上卻很重情重義的人,在這種人命情債面前,她又怎能承受得住?這無非是在她頭上壓上一座山,死命的讓她背負著,使她一輩子都活在無比的愧疚和暗無天日的沉重包袱中。
那麼,她寧可選擇此刻死的人是她,而不是由軒少虎來頂替,因為這種感情債她實在不敢要,也要不起。
當然,對于軒少虎的所作所為,她抱有無限的感激之心,只是,這結果帶給她的更多的是錐心刺骨的痛。
韓虓也木然了,他實在不知該怎麼去接受這即將來臨的殘酷的現實,他心中充滿了埋怨和自責。與艾文的感受相比,兩種不同的痛,卻不知哪一種更為深刻?
那邊逼毒臨近尾聲的三人,面色痛苦,心神凌亂,根本沒法好好地集中心神。
突然,紀柔蘭「哇」地噴出一口鮮血——她因為心急如焚,意志薄弱,所以才會被身體中流竄的真氣反沖肺腑,造成內傷。真可謂是逼毒不成,反受其害。
但,內傷雖然嚴重,她還是顧及不了傷勢,撐著桌子,蹣跚地來到軒少虎的身旁,跪倒在地,口中不住哭訴,「虎師兄,虎師兄……你不要嚇我,虎師兄……你千萬不要有事,好不好?柔蘭不要你有事啊,虎師兄,醒醒好不好?……」聲音淒楚悲涼,傷心欲絕,不覺令聞者同悲。
她自小就暗戀軒少虎,對軒少虎自是有一份難以割舍的感情,此刻目睹軒少虎回天乏術的毒傷和掌傷,當真比傷到她身上還令她難受百倍。
問世間,又有幾人能忍受心愛之人在眼前慢慢離去?
她因為心中有愛,是以,跪在軒少虎身旁便忍不住伸手過去,想把軒少虎抱在懷中。
許是她的悲聲引出了艾文的傷心,不知何時,艾文已潸然淚下——她哭了,無聲的哭了,這眼淚當真比珍珠還來得珍貴。
默言中,淚水滑過臉頰,直直落到軒少虎臉上。
「你,終于肯為我流淚了。」感覺到了冰冷,軒少虎強忍著痛苦,終于睜開眼說話。
紀柔蘭的手觸及到了軒少虎,還未作任何舉動,便听到了這句話,不由得高興地道︰「虎師兄,虎師兄醒過來了,醒過來了……」她天真得簡直想拍手歡呼。
「師妹……」軒少虎移目輕瞥她一眼,便抱歉得說不下去了。他了解紀柔蘭的心思,而這輩子不管是死是活,他都只能對不起紀柔蘭,因而對紀柔蘭,他唯有抱歉。
紀柔蘭鼻頭一酸,大聲的哭,「虎師兄,你不要死,不要死,虎師兄……柔蘭不要你死啊……」
艾文听了軒少虎的話,看他一眼,忙別過頭去,暗中擦拭了下眼淚。她滿心酸楚,忍不住又要落淚,但她雙眸往別出一轉,硬是咽了回去。
「很沒面子嗎?」軒少虎虛弱的聲音又起,「都說了不會為我落淚,而這會卻又掉了眼淚,說到做不到,是不是很沒面子啊?」
艾文轉頭看看他,想說又不知說什麼的好,半響,終于抑制住情緒,哽咽道︰「我會落淚不是為了你……」
對照一下她冷漠的本性和不願欠人的習慣,這話真實的成分要算也可算它個兩、三分。只是,現實和理智從來就不可混為一談,流淚了,傷心了,又豈是理由能夠搪塞得住的?
「干嘛要死不承認呢?」軒少虎口氣中有股嘲笑的味道,前腳都跨進閻王大門了,他關心的竟然不是自己的死活,而是艾文的反應。
艾文別過臉去,又忍了一回淚,這才回頭認真地看著他,「害怕嗎?」
「啊?害怕什麼?」軒少虎懵懂地問。
艾文補充道︰「害怕死亡嗎?」
軒少虎嘴角迭不失噙著一抹笑意,「不害怕,如果你這這樣抱著我直到死去,那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紀柔蘭听得清清楚楚,也明明白白,她手指慢慢地冰涼,也慢慢地縮回去。
艾文終于忍無可忍地又落下了淚,「我真的好討厭你,為什麼要來擋住那一掌?為什麼要來擋住那一掌?……」越說越激動了。
軒少虎眼睜睜地看著她,「因為,我不想你受到傷害。」
「我有要你來替我挨掌嗎?你是存心讓我不好過是不是?好端端的坐著,干嘛要來插手?我有請你嗎?沒有吧,你這人怎麼這麼八婆?自己的事都管不好,干嘛還要管別人的事?像你這種死法,死了我都不會原諒你……」听這話的內容,貌似軒少虎死了她都不會領情似的。
「你,很難過,是嗎?……好想,時間就這樣,停留哦!」軒少虎氣血虛弱,斷斷續續地道,一點沒有生氣的樣。
「時間停留了又有什麼用?要是時間能夠倒退就好了,那樣我就可以好好的揍你一頓,干嘛要多管閑事?干嘛要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呢?……你很蠢,你知道嗎?」
軒少虎微笑著,「是呀,好蠢哦!該不要過來挨揍,該要眼睜睜的看著你死掉……哦,不對,應該是和我一起死掉,然後在陰間也好有個伴,對不對?那樣的話,你……咳咳咳……」
咳喘了一陣,他猛然吐出一口血,一口黑血。
「少虎……」
「虎師兄……」
看他支撐不下去了,每個人都心痛得不能自己。
艾文因為心口被痛苦撕裂著,所以暫時竟排除了見血的恐懼和嘔吐的癥狀。她見了軒少虎吐出的血,難過地道︰「為什麼血都變成黑色的了?」說這話時,她抬眼去看韓虓,很明顯,這話是對韓虓說的。
「是因為中毒的關系。」韓虓無力的回答。
「中毒了,血就會變色嗎?」艾文眼中含著掩飾不住的悲淒。
韓虓沒有說話,而是默認了這個事實。
艾文見他不回答,已然猜到了結果,口中喃喃地重復,「中毒了,血就要變色……可是,為什麼要變色呢?不變多好啊,血都變了,那豈不是很難受?為何人都要死了還要受這種活罪呢?」移目望向軒少虎,又道︰「很難受嗎?」
軒少虎意識模糊地看著她,生怕眼楮一閉,就再也看不到了。
艾文腦中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未等軒少虎回答,又抬眼向韓虓道︰「中毒了,血就要變色,那麼,沒中毒,血就不變色了,對不對?」
——廢話,這還用問嗎?如此不經大腦思考就問出這麼低水平的問題,她還是第一次。
韓虓看看她,沒心思回答。而事實上,艾文也無須他的回答,她要問的重點不是這個,只听她又道︰「可是,中毒了,血沒有變色,而人也是好好的,這又怎麼解釋呢?」
韓虓一怔,「有這種事?」
「我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明明中了毒,卻一點事都沒有。」
一聯想到自身,她不禁暗付︰對了,會不會是我的血有濾毒的作用呢?難得說兩千年後的人物,其血都有濾毒的功效嗎?
艾文一邊想,嘴巴不由自主地念︰「濾毒……」
想到這里,她腦子突然震蕩一下,醒悟道︰「對了,能濾我的毒,不就能濾他的毒嗎?雖然不一定能行,但總要試一試。」
有了辦法,她雙眸忽地恢復了神韻,用很肯定的語氣對軒少虎道︰「不可以死掉,一定要堅持住,知道了嗎?一個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會不會死掉,關鍵是在于那人有沒有足夠堅強的意志,如果有,就一定會有戰勝死亡的機會,所以,要堅持住,為了你,為了我們大家,你都必須要堅持住。」
說完,抬頭瞄向韓虓,「給我準備一個大碗。」
韓虓一愣,「你想干嘛?」
紀柔蘭哽咽著,「你有辦法救虎師兄了嗎?」
「沒有。」艾文坦誠相待,「不過我想試一試,即便沒有一點把握,我也想試一試,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我去拿。」紀柔蘭一听有方法可以試,立馬高興地爬起。
她身形晃了晃,搖搖墜墜地從桌上取過準備好倒酒卻未來得及用的大碗。
艾文把大碗擺在左手的下邊,示意紀柔蘭撿過適才丟在地下的韓虓的孤天神劍。
紀柔蘭一一照做了,但那畢竟是玩命的東西,她不禁擔心地問,「你想做什麼?」
艾文夾住劍尖,嘴角一裂,憋出個淒然的笑,「送虎少爺一程啊!」
「啊?你……」紀柔蘭正想譴責,卻陡見這丫頭玩命似的橫著一刀劃破手心,任鮮血流進擺在地上的碗里。那血可不是一般的流法,那簡直可以說是血流如柱,流水一般。
艾文怕時間會趕不及,是以,才會咬緊牙關下這麼重的手。
韓虓看出了她的意圖,心下堵得難受,同時,心下不禁想︰這女子到底是敵是友?
紀柔蘭瞪大了雙眸,呆愣著張大了口,不知艾文所作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