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紀柔蘭正想譴責,卻陡見這丫頭玩命似的橫著一刀劃破手心,任鮮血流進擺在地上的碗里。那血可不是一般的流法,幾乎可以說是血流如柱。
艾文怕時間趕不及,是以,才會咬緊牙關下這麼重的手。
韓虓看出了她的意圖,心下堵得難受,同時,心下不禁想︰這女子到底是敵是友?
紀柔蘭瞪大了雙眸,呆愣著張大了口,不知艾文所作何意。
雷鳴和冷雨心這時終于解開了毒,二人匆忙奔過來,查看軒少虎的情況。
軒少虎听到艾文要的工具,又聞耳旁嘩嘩的流淌,心下有個不好的預感,他顫聲道︰「死丫頭,你到底在干什麼?」
「不要說話。」艾文強忍住痛苦,一字一字地咬出。
隨著血液的流淌,她臉色逐漸蒼白,形如一張白紙,腦袋也開始發暈,但卻沒有一點停下的意思。
紀柔蘭看得流淚,「快停下吧,都快滿了。」說著憋不住哭出聲。
艾文眼捷手快,瞧準紀柔蘭腰部掛的手帕,一把扯來胡亂的裹到傷口上,端起大碗,認真地對軒少虎道︰「我知道很難喝,但是虎少爺,你一定要喝下;我也知道你很不忍喝,但是虎少爺,為了不讓我難過,你也要喝下。」
她把軒少虎的脖子撐起一點,紀柔蘭也跟著幫忙,兩人就這樣半勸著喂他慢慢喝下。
軒少虎還有什麼話好說,一個女人為他如此犧牲,他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血帶有腥味,但他只覺艾文的血好苦好苦,可又帶著那麼一絲甜甜的味道,並且甜中還夾雜著一股濃濃的酸,酸得他喝時,望著艾文都想落淚。
半響,這碗解毒的血終于喝完,只是這麼短的時間,在他覺來,卻似乎有如一世紀那麼長,長得異常的難熬。
見艾文無力的把碗放下,軒少虎心酸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我想把你死馬當活馬醫,順便也做做實驗,看看我的身體不會中毒,是不是我的血有解毒的功能?」艾文嘴角一牽,又苦笑道︰「如果實驗成功的話,那麼你這個大笨蛋就有活過來的機會;如果實驗不能成功,我也死不了的,對不對?流了點血對我也沒什麼損失啊。不過,我還是希望實驗能成功,這樣我的血也就沒有白流,而我也不用欠你什麼了,對不對?」
艾文全身沒力,精神差到了姥姥家,只是為了不讓軒少虎擔心,只好如此說了。
「我好難過,原來你是怕欠我的情啊!」軒少虎雙眸一閉,不想再听下去,這確實是比讓他死掉還讓他難過。
韓虓見艾文左手鮮血還在冒,不禁皺眉,「雷鳴,你快幫少虎運功療傷。雨心,柔蘭也需要你的幫助。」
「是。」兩人一同應答。
雷鳴把軒少虎扶起盤腿坐好,便與冷雨心一齊運功。
韓虓見軒少虎離開艾文的臂彎,二話不說,快速地點穴封住艾文的穴道,避免血流太快。
他拉過艾文的手,看看那胡亂包著的已被鮮血染紅的手帕,搖了搖頭,抱起艾文,走了出去。
來到房門側邊不遠處的水井旁,他打起一桶水,讓艾文倚著他蹲下,便給艾文解開包傷的手帕,澆水輕輕在傷口上清洗。而後自懷中取出行走江湖隨時帶著的金瘡藥,撒一些在艾文的傷口上,又自里層的衣服撕下一長條布片,給艾文包扎起來。
但盡管他包得仔細,艾文還是避免不了地痛得錐心。只是,艾文向來不是個會在別人面前隨意叫喊的人,因而,即便如此,她還是咬緊牙關,強忍住不讓自己叫出。這些從她痛苦的表情和額上涔涔欲落的汗珠就可看出。
韓虓望她一陣,情不自禁地扒開她遮住眼角的亂發,輕聲道︰「你,很痛嗎?」
經他這輕柔而又帶著磁性的語聲一逗,艾文剎時盈淚滿眶,略帶著哭聲道︰「是,好痛,我真的好痛……」
「痛,那你就哭出來罷。」韓虓亦覺難過。
艾文含淚瞥他一眼,恰地踫上韓虓迎面盯著她的神目,這一眼像是給了她無窮的勇氣,使她再也顧及不了面子,「哇」的一聲,撲倒在韓虓懷中哭出。
她似是很久沒有發泄了,這一哭竟是收也收不住。
屋里的四人大概也听到了這哭聲,軒少虎一听,不禁擔心起來,心神絮亂,無法集中精力,神情好不令人擔心。
雷鳴忽覺他真氣錯亂,忙提醒,「少虎,收住心神,什麼都不要去想。」
軒少虎也知運功調息之時,絕不可分神,否則將導致兩面中傷的後果,為了不至于連累雷鳴,他深吸口氣,慢慢平息了煩躁。
良久,艾文的哭聲方停,但實際上,她是因為血流過多,無法支撐而暈了過去。
傍晚一過,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後,氣溫降低了不少,空氣中也夾雜著絲絲寒意——秋天過去了,寒冬的腳步也跟著來臨。
韓虓不知何時已改蹲的姿勢跪坐在了略鋪有干草的地上,懷中抱著軟若無骨的艾文,黯然神傷。
一陣冷風吹來,刮起了地上的枯草和塵埃,在空中飄浮著。
韓虓突地怕艾文著涼,解下披風,蓋在她身上,對著已無意識的艾文,感慨道︰「你到底是誰?潛伏到我身邊究竟有何目的?是不是真如你所說,是朝龍派來的?可是,既然是前來臥底,又為何要處處流露本性?這難道不是不打自招嗎?試問世上有你這樣的臥底嗎?而且,你還幫了我們這麼多忙,如若是臥底,就應該什麼都不要管,你這樣對我們有恩而不求回報,豈不是讓我為難嗎?我該用什麼心態來對你啊?……」
他心下矛盾至極,一時間,也不知這女子的身份是揭穿的好,還是不管的好。
瞥眼艾文,他腦中忽地靈光一動,「長得這麼像羅雲,連我都無法分出真假,到底是真像還是假像呢?」他說的是假像,指的是當時江湖上流動著一伙易容術特高的人,他不禁懷疑,艾文的臉到底是不是經過加工的?
有了這種想法,他突地升起了一股探究的**,于是伸手在艾文的臉上四處模索起來。
艾文的肌膚既女敕又細又滑,很有彈性,這樣的臉哪像是帶著面具的臉,分明就是她本來的面目。那麼,貌似羅雲,也不是她裝出來的了。
得出了結果,韓虓不由慚愧起來︰流了血變得蒼白的臉會有假嗎?真是好笨。
然而,手上的柔滑卻又讓他的心忍不住地悸動。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韓虓的思緒還沉浸在自我的意念中,以致周圍的風吹草動也沒遐去顧及。
軒少虎的傷勢剛稍微好一點,便忍耐不住地央求雷鳴扶他出去看看那丫頭。
雷鳴無奈之下,只好照辦。冷雨心與紀柔蘭臨時收功,也一齊跟著出去。
他們出來之時,韓虓還在沉吟著,竟然忘了收回放在艾文臉上的手。
這一幕落入四人眼中,真是各有感觸。
紀柔蘭覺得不可思議,虓師兄也會做出這等輕薄之舉;冷雨心純粹是泡在醋壇里,酸得沒法形容,韓虓與她訂婚十年,連她一根手指頭都沒踫過,如今竟然去模別的女人的臉,這讓她恨不得殺了韓虓那懷中的女人,更恨不得那躺在韓虓懷中的女子是她;雷鳴一見這一向看似老實規矩的韓虓,也學會了風流,不禁暗暗憋笑;軒少虎表情傷感,心中理不清是酸是苦,只覺一陣一陣的煩躁。
他流目瞥向別處,突又回眸望向韓虓,很不是滋味地叫,「虓師兄……」
韓虓聞及叫聲,抬眼一看,本能地縮回手。他像是已敢斷定艾文的血能解軒少虎身上的毒似的,見到軒少虎,心神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波動,道︰「少虎,你的毒解了嗎?」
軒少虎沒有說話,卻听雷鳴道︰「還好,木頭的血給他喝了後,身上的毒果然是解了。解了毒後的身體,傷勢應該不成問題,我剛才給他吃了小還丹,相信休養上十來天,應該就會痊愈。」
「那就好,大家總算可以放心了。」听到這樣的結果,韓虓亦是高興。
軒少虎在雷鳴的攙扶下,蹣跚地走到艾文身旁,「她怎麼啦?」
「沒事,不必擔心,她只是失血過多,暫時暈了過去,但無性命之憂。」韓虓試著安慰。
軒少虎蹲身看著艾文,傷感道︰「她一定很痛,是嗎?」
韓虓不知如何回答的好,輕點了點頭。
「現在,大家都死不了了,應該覺得慶幸才是呀,干嘛還要難過呢?只要沒死,多大的傷也會復原,失了的血會補起來的,所以都不要難過了。」雷鳴見氣氛太過悲涼,巧妙地轉過了話題。
韓虓瞥了艾文一眼,道︰「大家也都累了,而且還有傷勢在身,實在不宜趕路,我看今夜就在此歇息吧。」
他的話仿似聖旨一般,從來就沒有人會提出任何異議。
夜間時分,紀柔蘭與冷雨心在此準備了一桌豐盛的佳肴,大飽一頓後,幾人隨意的倒在床上或是爬在桌上,就這樣簡簡單單的過了一夜。
艾文一直沒有醒來,直到次日拂曉,才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楮,勉強和大家吃些干娘,一齊上路。她因身體不適,全身乏力,是以,一路上都由韓虓背著;軒少虎傷勢猶存,雷鳴便沒理由地成了他的依靠;冷雨心也同樣沒得輕松,照顧紀柔蘭是她的責任。
六人你攙我扶地走路,行程自然慢了下來。
約莫三個時辰後,終于有人提出了暫歇的要求,于是,在一個樹林中,六人停了下來。
「好些了嗎?」韓虓把艾文放下來坐在樹下,關切地問。
「辛苦你了,要是有馬就好了,那樣我們就可以騎馬而不用受累了。」艾文沒好,所以她不想回答韓虓的問題。
「有馬也沒用,馬兒在這種崎嶇的山路上,根本沒法載人行走。若非如此,吾等怎會把馬兒丟在路上呢?」
「哎,白白丟了六匹馬,真是可惜哦。」艾文惋惜著。
「軒苑山莊有的是馬,想要馬的話,回去自己挑一匹就行了。」
「不必了,我看我還是比較喜歡跑車。」不懂馬才是真的。
「跑車?」韓虓一愣,「是一種馬嗎?」
「馬?呵。」艾文輕笑,「從某個角度來說,這樣解釋也沒錯。」
韓虓想了想艾文之前的奇特言詞,疑惑似地看著艾文,「我怎麼覺得你言詞古怪,似乎不是我們能听得懂的。」
「是嗎?這樣啊。」艾文謔笑,「可是要怎麼辦?我說的可都是人話啊。」言下之意,听不懂人話的就都不是人了。
韓虓囅然一笑,「這麼說來,我似乎不是人了?」
「你自己說的哦,我可沒這樣說。」艾文喜嘲。
韓虓無意中被她套入了圈套,只得苦笑。
「看。」紀柔蘭突然手指側方,叫道︰「那邊,那兩位老人不就是昨日招待我等的老人嗎?」
眾人朝那方向望去,果見一株樹下,二老背對著幾人,頭靠頭相互依偎著坐在那里,其情好不恩愛!
「好羨慕他們哦!」艾文盯著那里,不覺中真情流露。
軒少虎一路上都很不爽,此刻听到艾文的話,剛好可以借題發泄,「有什麼好羨慕的,羨慕羨慕你吧。」火藥味很濃。
「樹蔭之下,濃情蜜意,攜子之手,與子偕老;平凡一生,天涯共隨,不求榮華,亦無富貴,只需逍遙,便勝世間無數。」艾文似已浸入了一種幸福的感受中,對他的話也沒多去領會。
其實,在場的五人,俱為性情中人,對她所說的意境及理念,又何嘗不為之夢寐以求?
「攜子之手,與子偕老,平凡一生,天涯共隨,不求榮華,亦無富貴,只需逍遙,便勝世間無數。」軒少虎無言以答了,若有所思地重復著艾文的話。
他說話時,雙眸含情脈脈地注視著艾文,無需多言,其情已詔。
艾文觸及他的雙眸,心下陡然一跳,忙回避他的目光,暗付︰莫非他已……愛上了我?不好,這可得了,我終究要回去,那樣的話,豈不害他很慘?
偷瞄了軒少虎一眼,又忙躲避,對韓虓道︰「虓少爺,可不可以麻煩你扶我過去,昨日我對兩位老人很不留情面,現在想過去道歉。」
韓虓點點頭,扶她起來,「好,那你小心一點。」
二人朝那二老坐著的地方走去,軒少虎也在後面蹣跚地跟來。
面朝二老,艾文神情恭敬地正想說話,卻陡見二老雙眸緊閉,面色鐵青。
「他們怎麼啦?」她不解何故,只好問韓虓。
「他們已經死了。」韓虓瞥了一眼,心下暗嘆。
聞言,艾文腦袋似被雷擊,身子也微微顫抖起來,「死了?怎麼就死了?」
「看樣子,他二人乃是中毒而亡。」
「中毒?」艾文呆愣著,「昨日正是擔心二老受到牽連,才不得已逼他們出去,想不到卻因此害了他們。」
韓虓盯著二人,觀察一陣,方道︰「這不關你的事,你無須自責。看樣,此二人應該是昨日斷的氣,推算下來,這毒很可能是偷情春娘與那唐門弟子所為,偷情春娘行事向來毒辣,殺一兩個人她根本不當回事。」
艾文茫然了,現實與夢想的極大反差,對她造成的傷害遠比看到二老因她們而死的傷害大。她剛才還夢想著尋一痴心人就這樣過上一世也未嘗不可,但現實的殘酷立即就粉碎了她的夢,並且使她對這個社會失望透頂,突然覺得這個社會原來什麼都不可能存在。
她的眼神慢慢地轉到了軒少虎那里,似在告訴軒少虎︰你剛才所期待的人生是不存在的,那麼,于我,你也無須抱有希望……
她神情萎然,所有的思緒與失望都集中在了她的眼里,致使她所要表達的內容都順著眼神這根無形的線傳達到了軒少虎那里。
軒少虎凝視著她略略濕潤的雙眸,他怎能不解她的心情與想法?他表面雖然看似淡漠,其實心下已是淒楚悲涼,隱隱作痛。
——此情此意,又怎能用言語描述得清?當真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駕,駕……」
突然,西南方向疾馳地來了一行人馬,一前一後恐有三十人之多,只听後面的馬隊中有人厲聲地喊︰「停下,快給老子站住,這樣發了瘋似的逃命,算什麼英雄好漢?駕……」猛然揮馬鞭,又更快地往前追去。
這幾人在韓虓等人身邊掠過,均把韓虓等人視為無物,刮風般地掠掃而去。
雷鳴雙手抱臂,鼻中重重一哼,不屑,「這些人也稱得上是英雄好漢?真是侮辱了英雄好漢這四字了。」說著來到韓虓身旁,口不停聲,繼續道︰「看服飾,前面那些幾人應該是伏虎門的,後面那些則是巨蠍幫的。如此死命的追,難道這兩派之間又起了什麼事端不成?」
韓虓一嘆,「江湖真是多是非啊!」
雷鳴頭一偏,示意示意那伙人去的方向,慫恿道︰「要不要去瞧瞧熱鬧?」
韓虓搖頭苦笑,「自己的事都管不了了,哪還有閑情去管別人的事啊,省省吧你。」
雷鳴聳聳肩,「也對,哪走吧。」
行得十里山路,終于到達一鎮上。
幾人來到一家名叫聚朋客棧的酒樓,進門便叫了一桌美食,狼吞虎咽地填肚。
艾文因救他們有恩,所以得到了格外的禮遇,以奴隸的身份與主人同桌而席。但她看著一桌的美味,竟是食不下咽。身體的虛弱導致她胃口也降低了。
韓虓瞥眼她,「怎麼?吃不下?」
艾文軟得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地道︰「我沒什麼胃口,明明很想吃,可是吃不下。」
「不管怎樣,你也要勉強吃點才行啊!」韓虓說著,夾了筷子菜進艾文的碗里。
考慮到了身體狀況,艾文側目瞄向他,「這兒有醫院嗎?」
「何為醫院?」紀柔蘭頗覺奇異。
艾文見她不懂,只道是沒有,又問,「不然,私人診所也可以。」
「診所又是什麼呢?」紀柔蘭更茫然了。
「沒有啊!那麼藥店該有吧?」艾文苦惱死了,科技這麼不發達。
藥店這名詞還比較接近當時的說法,雷鳴腦筋一轉,道︰「丫頭,你是指藥行吧?」
艾文一听有個藥字,忙點頭,「yes,我現在身體虛弱,特想要吃點藥補補。」
「這兒離軒苑山莊已是不遠,可否到達軒苑山莊再吃藥?軒苑山莊有很多好的藥材,而且大夫也很不錯,保你藥到病除。」
艾文撐起頭,看他一眼,又軟得趴下去,「既然這麼渴望回莊,那你自個先去吧!」她語氣中沒有絲毫命令的意思,但她本身就是有這麼一股力量,致使听她話的人,無形中不得不遵從她的意願。
雷鳴一听她的反意之言,干笑,「其實,我不回去也沒關系了。」
「既然如此。」韓虓也接口,「那我們就在此逗留一晚,待明日起程。雷鳴,待會去請個大夫來。」
「好。」雷鳴應聲道︰「再不加以醫治,木頭就真的要變木頭了。」
響午過後,此鎮有名的大夫總算被請了來,是個糟老頭子,提著個藥箱,一副很忙的樣子。
他給艾文把脈時,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嘆氣,一會兒又身同感受地唏噓,讓人苦等了半天,就是沒個結果。
艾文實在看不下去,沒好氣地道︰「拜托,老伯,你到底會不會看病啊?」
她背靠床頭,斜身而坐,雙眸平視這給人看了大半輩子的大夫,暗地里不禁嘟囔︰這古代的醫術好差哦!如此下去,會死人的。
她這會所處的房間,乃是韓虓等人決定留下後向店家特地要的上房,因而設備也屬高檔。
那大夫听了艾文之言,捋了捋胡須,「老夫怎麼不會看病了?老夫自小學醫,迄今為止已是六十余年,醫好的病人多得數都數不過來,小姑娘不知情就不要亂說話。」
「哦!」艾文微一挑眉,「那老伯,你說我這是什麼病?」
那大夫虛張聲勢地搖了搖頭,「從姑娘的脈象來看,應該是氣血虛弱……」
「廢話。」艾文一下截口,「這還用從脈象上看嗎?直接從我臉上看不就知道了?瞧我面色蒼白,全身乏力,乃是失血過多而引起的氣血虛弱,其余都沒什麼大礙,是這樣沒錯吧?」
那大夫連連點頭,「姑娘所言甚是。」
「那就快給我抓些補藥罷。」艾文迫不及待地吹。
「好。」那大夫起身向韓虓抱拳,「老夫這就去開方子,少俠請稍等。」語畢退後幾步,打開箱子,開始寫方子。
韓虓坐在艾文旁邊的圓凳上,听了艾文與那大夫的對話,待那大夫去寫藥方時,道︰「原來你也會醫術?」
「不會。」艾文流目瞥過他,順口而答。
韓虓疑惑道︰「那你剛才……」
「用說的用唱的我都行,就是用做的不行,別看我對自己的情況說得頭頭是道,但究竟要吃什麼藥,我可是外行。」
那大夫把寫好的藥方恭敬地向韓虓遞來,「少俠,方子已經開好。」
韓虓微一頷首,「多謝大夫,還得煩請大夫拿著方子到隔壁房間去找一個名叫雷鳴的人,他自會跟你您去抓藥,多謝了。」
「哪里哪里。」那大夫提起藥箱,「那老夫找就去了。」說完轉身退出房門。
其他幾人因連日的奔波累得不行,是以,要了房間,顧不得關心關心艾文,便自行休息。
軒少虎自與艾文在林中雙眸凝視後,就再沒說過半句話,單是倚坐在床頭發呆。
過得盞茶工夫,雷鳴終于端著碗熬好的湯藥,推門走進來,「木頭,給你趁熱喝了吧。」
艾文抬眼一望,剎時皺眉,「雷鳴少爺,不是西藥啊?」
雷鳴愣了愣,「西藥?西藥是什麼藥?」
「哎!真是失誤,你們這個時代哪有西藥啊!」艾文苦惱了半響,終于恍然大悟。
「何為我們這個時代?」韓虓也懵了。
「就是……就是……不跟你們解釋了。」艾文無奈之下把雷鳴手中的藥碗接過來,「多謝了,雷鳴少爺。」
「你不用說謝謝,若不是我們,你又怎會受此一傷?說來,這還是吾等的責任呢。」
艾文調侃道︰「這樣啊,那以後你就要好好表現了,可不要表里不一哦!」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雷鳴訕笑,「才夸了你幾句,你就自己戴起高帽來了。」
「這帽子又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戴的,我撿來戴戴又有何妨?」艾文自謔。
「切!那你就戴吧。」雷鳴湊過頭來看看艾文,「哎,昨天你說的話都不是真的吧?」他指的當然是艾文說自己是朝龍派來的這件事上,如果真是朝龍派來的人,那麼把朝龍的人留在他們身邊,他一定會覺得別扭的。
「啊?昨天?」艾文過後也知這謊話說得實在是過了頭,都差不多變真話了,如今面對雷鳴的質問,她只好裝傻地發愣。
雷鳴自嘲地一笑,「逗你的了,別當真,不過你的口才真是一流哦,呵呵。喝藥吧,我走了,待會晚飯之時我自會叫你們的。」‘們’字猶在口中,他人已閃身出了門。
艾文斜瞟了韓虓一眼,似怕被他瞧出端倪而予以懲罰似的,心虛地去喝藥。
但她剛喝了一口,便受不了地停口,以手當扇子給嘴巴扇扇苦味,「媽呀!這藥水似乎比黃連還要苦啊。」
「你吃過黃連嗎?」韓虓笑她。
「沒有,那又怎樣?」艾文繼續哈著氣。
「那你怎麼知道這藥會比黃連還苦呢?」
艾文怔愣了,「因為人們都是這樣說的啊。」
「虓師兄。」紀柔蘭突然急急地推門而進,「虓師兄,虎師兄不喝藥,怎麼辦?」
「少虎怎可以這麼任性呢?身體受了這麼重的傷,不吃藥,哪成啊!」韓虓眉頭微蹙,剛想起身去瞧瞧,卻忽見鏈條那邊系的人行動不很方便,于是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嘆道︰「柔蘭,你去好好勸勸他,無論如何也要他把藥喝了,不然,身子會更不好了。」
「可是,虓師兄,柔蘭和雨心,還有雷鳴,都勸了他半天了,他就是不听啊,怎麼辦?虓師兄,現在只有看你能不能說動他了,他那 脾氣真是夠 的。」
「可是,我這里……」韓虓無奈地去望艾文。
艾文見他為難,強打起精神道︰「我沒有關系,扶著我一起過去吧,或許我能令他喝藥也不一定。」
韓虓點點頭,端過藥碗,扶起艾文與紀柔蘭一齊出了房門。
任雷鳴和冷雨心說破了嘴皮,軒少虎倚在床頭,硬是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還是未說過一句話,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想言語。他心上的傷痛和身上的傷痛相比,他寧可選擇身上的傷痛持續著來減輕心里的痛楚。他素不知道愛情原來是這麼的酸楚,如果知道,他或許不會踏進來。不過,說實在的地,如果知道,他也不一定不踏進來。
他就這樣坐著,完全達到了兩耳不聞心外事,一心只愁苦海中的境界,以致韓虓扶著艾文坐到床弦上,他還是無動于衷。
一個病人能否有所好轉,其心情也很重要,軒少虎的心情沉落到了谷底,而且對其傷勢也漠不關心,因而他的傷勢,不覺中又加重了。
韓虓進來後便給他說了一篇必須要愛惜自己身體的大道理,還特地指明不為他著想,也要為師父師母著想的話……但軒少虎仍然充耳不聞,完全不當回事。
艾文瞧他憔悴的模樣,也覺不忍,心酸道︰「虎少爺,可不可以不要折磨自己了?」
軒少虎眼神迷惘,所有人的話他似乎都听不進去。
「喂——」艾文看他一陣,突然冒火,「你幾歲了?三歲嗎?咋還要這麼多人勸你喝藥啊?真是豬頭!知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要自己愛惜的,不為別人,只為自己,如果連你自己都不愛惜了,那別人還會愛你嗎?」
她旨在給軒少虎說教,但有些話傳入軒少虎耳中,卻叫軒少虎誤認為是她另有寓意。
剎時,軒少虎心下一喜,眼神聚斂到艾文臉上,突兀地道︰「是真的嗎?」
艾文愣了愣,回想一下適才的話,喃喃自語︰「我說什麼了嗎?」
「你不是說……咳咳咳……」軒少虎見她不承認,心下一痛,捂著胸口咳嗽。
艾文知道搪塞不了,干脆道︰「什麼真的假的,應該是熬出來的才對。」端過韓虓手中的藥碗,又道︰「我也是病人,讓我們一起干碗吧?」
未再多說,她雙手捧起藥碗,一個埋頭,喝完了整碗的藥,苦得她簡直想哭爹叫娘的。
軒少虎等她放下碗,突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沒頭沒腦地問︰「會有的吧?那樣的人生。」
他這全沒根據的話,可把大家都蒙住了。
「啊?什麼?」艾文有些吃驚、又有些發愣地望著他,一時也不知他所指何意,但她手指上傳來的因被男人握著而不自在的感覺,立即就讓她聯想到了軒少虎在林中時對她的期待︰攜子之手與之偕老。而且他眼神也明確無誤地告訴她,他所指的正是她描述的「那樣的人生」,雖然在林中就已被粉碎,但他卻始終相信會有,並且相信一定會有。
艾文明白了他的意思,更不知說什麼的好了,一開始她就抱著終要離去的心理;一開始她就抱著不可愛上任何人的心理,所以她的心被層層包裹著,即便軒少虎一次次地想闖進來,她還是一次次地將其拒之門外,阻止了她心里所有有可能發生的波動,就這樣維持著現狀。
但她抑制得了自己去愛上別人,卻是怎麼也阻止不了別人愛上自己,而且像她這種對待感情永遠無法處理得干淨的人,別人對她的愛,在她無法接受之時,無疑會變成她的負擔。
不過,丟給艾文的問題,在她還沒想到如何解決之時,她一貫的作風是裝作不懂。這會,她的好戲又要上場了,一副裝傻的模樣,不解的人還以為她當真天真得很。
軒少虎不自覺地又捏緊了她的柔荑,「會有的吧?啊?你相信嗎?」
雷鳴奇怪地抓抓腦袋,「少虎,你到底在說什麼?是不是發燒燒壞腦子了?」見軒少虎不理,又把矛頭對準艾文,「木頭,你知道是什麼吧?」
艾文賊瞟他一眼,干嘿,「我不知道。」
雷鳴掃眼她兩人,「搞什麼鬼?」
艾文表情不變,復又道︰「我不知道。」這話像是回答雷鳴,卻更像是在回答軒少虎。
「哎!裝什麼傻?回答我。」軒少虎兩眼噴火地吼。
「呃……我想……」艾文抽了抽手,奈何被軒少虎握得太緊,她拔都拔不動,最後只得放棄,「地獄沒有,人間才有吧!」
憋了半天,終于憋出話來。
她話中之意是人死了就沒有了,要在人間,「那樣的人生」才會顯得有意義。其實,也是在間接地點撥軒少虎,如果不喝藥死了的話,就會像那對老人一樣沒有意義,讓人羨慕不起來,因而只有活著才有可能去實現那樣的夢想。
「不錯,只有人間才有才對。」軒少虎的腦袋一向不靈光,卻料這會竟是一听就懂。
為了留著命在人間尋夢,他接過藥碗,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虎師兄,羅雲,到底什麼東西地獄沒有?人間才有啊?」紀柔蘭拿過藥碗,奇異地問。
「啊?」艾文與軒少虎面面相覷,俱是不知這話要從何說起,不過,看樣子,二人似乎並沒打算說。
「是命吧!」韓虓出口解圍。確實,人命是只有人間才有,而地獄沒有。
「真是這樣嗎?」紀柔蘭半信半疑。
雷鳴聳聳肩,「姑且這樣理解也不算為過。」
冷雨心道︰「怎麼理解都行,只要少虎肯按時服藥就好了。」即便是關心人的話,她口氣還是很淡漠。
「虎師兄,你真不打算告訴柔蘭嗎?」紀柔蘭不甘心,繼續追問軒少虎,神情貌似撒嬌。
「什麼都沒有,你也什麼都不要問了。」軒少虎回避著。
艾文見他松懈,及時抽出手,「好好休息,我走了。」
話未說完,外面突然傳來激烈的刀劍踫撞聲和摔破桌子凳子的乒乓聲。
韓虓臉色沉了沉,「外面發生了何事?何以這般吵?」
「大概又是哪個江湖小子在此尋事生非了,才懶得管他呢。」雷鳴不以為然。
「既然都遇上了,你就出去看看吧。」
「瞧瞧熱鬧也未嘗不可。」雷鳴吊兒郎當地一聳肩,拍拍軒少虎肩頭,「不用擔心,好好休息啊,少虎,走了。」
「雷鳴師兄,我跟你一起去。」他前腳未踏出,便听冷雨心道。
雷鳴反臉瞧她一眼,邪笑,「有個美女陪著也很好啊!」
二人出了房門,立身門前欄桿處,往下一望,樓下幾個穿著怪異的猛漢,正提著關刀對峙。
地上,桌子、盤子、碗筷……滿是狼藉,其四周食客逃的逃,躲的躲,神**狽。
「這不就是今日在林中見到的那些騎馬之人嗎?」雷鳴雙手抱臂,抬眼向冷雨心討論。
冷雨心點頭道︰「確實是那伙人,不過看樣像是少了好幾人。」
雷鳴鼻中一哼,「從中午時分追到現在,不死幾個才怪。」
「不知伏虎門與巨蠍幫到底所為何事?」冷雨心沉吟著。
「這兩派做事一向心狠手辣,不留余地,有失光明。今日在此爭斗,八成也不是為了什麼光彩的事。」
冷雨心頷首,「那我們要不要管?」
「管他做啥?」雷鳴嗤之以鼻,「我雷鳴一向不插手管閑事,有熱鬧瞧就行了。」
二人閑聊之際,樓下幾人也是大戰唇舌——雙方戰火剛停,面上殺氣卻已漸濃。
店家小二受老板喝令,為避免店中損失慘重,大著膽子上前看能不能送走那幫瘟神,但他方上前走得兩步,一看幾人架勢,知道鬼神也請不走了,于是,一下縮身鑽到櫃台底下,偷眼去瞄那幫人。
突听左邊一猛漢厲聲大喝,「巨蠍幫的龜孫子,再不給老子交出藏寶圖,老子便叫你等血濺于此……」
「呵,真是好笑,竟連這樣的笨蛋也有。」艾文讓韓虓扶著出來听見了這話,不由得發表見解,「罵別人是龜孫子,那便是烏龜的孫子了,可他一方面又自稱為老子,如此一來,豈不在變相的罵自己為烏龜的兒子嗎?」
韓虓莫測高深地看看她,「你心思還真縝密,竟能發現常人所不能發現的問題。」
艾文正想回話,突听下面有人發言,「莫非你等想誓死不從嗎?」
說話之人正是適才那猛漢,他對面一肥頭大耳的大漢霍地一耍大刀,「盡管放馬過來,吾巨蠍幫何時怕過你伏虎門了?有本事你就連老子也殺了。」
先前那人冷笑一聲,「真以為我伏虎門不敢嗎?哼!你巨蠍幫早就看我伏虎門不順眼了,今日殺了爾等,也算是為我伏虎門永除一大禍害。不過,爾等若能乖乖交出藏寶圖,那今日吾等或許可以放爾等一馬,把這筆帳放到日後再算。」
對面那人不服地一哼,「別說吾等沒什麼藏寶圖,即便有,也絕不會白白交給你這幾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今日,我巨蠍幫死在爾等手上的七條人命,他日也會叫你伏虎門血債血償。」
最後這句話他一字一字地自口中迸出來,陰森恐怖得叫人心底打顫。
哪知伏虎門那領頭人似乎不怕,他陰測測地一笑,奸聲道︰「開什麼玩笑?爾等手上竟會沒有藏寶圖?冥山一戰,各大門派傷亡慘重,最後卻叫你巨蠍幫漁人得利。你說,那藏寶圖不落在你巨蠍幫手中,還會落入誰人手中?所以要叫老子相信你的鬼話,省省吧!」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既然爾等一口咬定,那吾等也沒什麼好說的,動手吧!」巨蠍幫那人前腳橫跨一步,舉刀胸前,守好面門,準備接住對方攻擊。
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見他要動手,他背後隨從立即雙手握刀,眼楮狠狠盯著對方,殺氣驟起。
「哈哈哈……」伏虎門那人突地狂笑,「好!想死,我伏虎門就成全了爾等。」說著猛然一個箭步,揮刀砍去。
卻料戰局還未進入狀況,兩人握在手中的刀便「砰」的一聲,同時擊落在地。
兩人頓時驚得呆住,而後又手足無措地四處張望,俱是不知是何高人在暗中阻攔。
此刀一落,雙方人手也暫時忘卻了拼殺,驚慌地仰頭觀瞧,企圖查出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敢膽大妄為的來管他們的閑事。
這二人適才趾高氣昂,一副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的高傲姿態,這會手中大刀一落,立即顯得驚慌失措——此並非夸張之舉,因二人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其功夫底子自是不在話下,隨便的武林人士根本就奈何他們不得,但就在二人將十成功力灌注于刀鋒之時,竟有人能輕易的將其擊落,並未傷及二人分毫,其力道拿捏之穩當真稀世罕見。
因為力道若輕了,便不能達到阻止二人的效果;若是過重了,便會傷及二人肺腑。現在,二人完好如初,足以見得這暗中出手之人功力之高,實在不是他們所能比擬的。不過,從二人未受傷的結果來看,這暗中出手之人對他二人也未有敵意。
幾人四處看了又看,均覺樓上這幾人最為可疑,但瞧及幾人年紀輕輕的模樣,又不大敢相信會有那般高強的功力。
「是否是爾等從中作梗?」伏虎門那領頭人口大氣粗,手一指韓虓等人,暴喝。
韓虓冷瞥一眼,「要打架的話,出去打。」
他聲音不大,不過在場之人,卻是無一不听得清清楚楚,那仿佛是涓涓細流,源源不斷地流進眾人耳里,令人聞之倍覺精神;又仿佛是雷霆咋起,驟然鑽入眾人耳中後,嗡嗡作鳴。
艾文跟了韓虓這諸多時日,第一次覺得韓虓原來是這樣的酷,這樣的冷,令人不覺中頓生敬佩之心。
那人先是一怔,緊接著道︰「為何?老子妨礙到了你嗎?憑什麼要老子出去?」張口稱自己為老子似乎已成了他的口頭禪。
韓虓一抬眼,「嘴巴不要不干不淨,樓上有我受傷的兄弟,所以在下不想任何人在此吵鬧。」這便是他出手的目的。
那人一听,憤怒地吼,「你兄弟受不受傷關吾等屁事呀?老子就是不出去,你待怎地?」
話說到了這份上,韓虓眉頭微微一皺,手指一動,一顆如同珍珠般大小的碎銀倏然射向那人腦門,發出一絲破空聲響。
令人驚奇的是,那碎銀飛離那人額前三分處,竟懸空停在那里,在韓虓內力的掌控下,不在向前移動,卻也未有掉下的趨勢。這場景當真駭煞眾人,那碎銀若是再直速向前,那人腦袋豈不要當場開花?
伏虎門與巨蠍幫眾人,俱是見過世面的江湖老手,什麼樣的手法蘊含有怎樣深厚的功力,只一眼便能使他們知其所以然。
是以,韓虓此刻露的這一手,他們心下已然明了當真遇上高人了。因自出道以來,見過的江湖高手數不勝數,卻未有人能達到此等程度,令小小的銀塊掌控自如、收發由心的。
在這種高手面前,他們的小命完全不由自己掌控,而死亡又是任何人都會覺得害怕之事,所以他們心底的恐懼一經生出便迫使他們身體戰戰兢兢地抖個不停,額上也漸漸地冒出冷汗。這反應那被韓虓控制著的伏虎門猛漢表現得尤為突出,他心底打顫,雙腿發軟,差點就站立不穩了。
韓虓嚇破了他們的膽,巧運腕勁,「咻」的一聲,收回了那塊碎銀,道︰「要不要離開這里,爾等看著辦。」
幾人一听小命得保,哪有不離開的道理?忙爭先恐後地爬出去。
「幾位,就要走了嗎?打爛的東西可要陪的,不丟下銀子恐怕走得也不安心吧?」還未到門外,突又听韓虓旁邊的雷鳴道。
「是是是……」巨蠍幫的領頭人聞聲忙恭敬地回頭朝店內丟進一把銀子。抬眼偷瞟韓虓一眼,猶豫一陣,又聲無底氣地道︰「敢問大俠是誰?」
「憑你也配問?」雷鳴不屑地嗤鼻,「回去撒潑尿照照鏡子,看你夠不夠格?還不快滾?」
那人受此侮辱,心下窩火,面上卻是也不敢做聲,弓著身子退了出去。
店內終于平息了風波,那店家在隱處偷瞄了幾眼,確定了已無危險,這才出來向韓虓等人道謝。
韓虓回了禮,雷鳴便迫不及待地道︰「韓虓,適才那一手,當真高明,只這麼一彈便把兩把刀擊落在地,改天有時間,我一定向你請教。」
「只要你肯學,那也未嘗不可。」掃了一眼地上的狼藉,韓虓心下暗嘆,「江湖恐怕又要起風波了。」
「是啊。」雷鳴贊嘆地點頭,「卻不知伏虎門向巨蠍幫所要的藏寶圖究竟為何物?」
冷雨心道︰「江湖本來就未平靜過,如今只不過是又加了點風浪而已。」
「江湖何時才有平靜一天啊!」韓虓感慨著。
雷鳴灑月兌地一拍他肩膀,「也不用太過感慨,管它平不平靜,吾等該怎麼過還怎麼過唄!」
幾人說話時,艾文忽覺頭昏目眩,全身發軟,站立不穩,耳邊幾人說話的聲音也越發地變小。
她手扶欄桿,意識堅定地支撐著自己不要倒下,奈何身體卻是不听使喚地軟了下去。
「哎。」韓虓第一時間摟住她下滑的如若無骨的軀體,「你怎麼啦?」
艾文身體不受支配,有氣無力地道︰「實在是抱歉,掃了你們的雅興,我這身體大概是想休息了。」
韓虓明白她此刻的狀況,道︰「好,那我送你回去休息。」轉向雷鳴和冷雨心,又道︰「我先走了,照顧好少虎。」
「韓虓,你盡管放心就是了。」
听完雷鳴的話,韓虓點點頭扶起艾文向臥房走去。但走了兩步,艾文又要倒去,無奈之下,他只得一把抱起艾文,代替她的腳回到了臥房。
這令一旁看著的冷雨心心下好不吃醋,只見她手指節間因難受而捏得緊緊的,似是恨不得生劈了艾文。
雷鳴見她氣惱的臉色和怒火欲漲的雙目,拍拍她肩膀,「不用介意哦!跟一個下人吃什麼醋嘛!」
「哪有?我哪有吃醋?你不要亂說。」冷雨心被窺視了心里的秘密,頗有些不自在地回避。
「好啦好啦。」雷鳴笑著安慰,「不吃醋不介意就好,都這時候了,咱去看看店家有什麼好吃的,我可是好幾日沒好好享受了哦!」
「要享受你自己去吧。」語畢,冷雨心掉頭就走。要她看著韓虓與艾文親密的樣而不介意,恐怕真的很難。
雷鳴沒趣地聳聳肩,自語,「也對,要享受我自己去吧。」
艾文被抱進了房間放到床上後,就暈乎乎地睡了過去。她之前說失血過多,要大吃幾頓來補補才行,可是等到吃飯之時,卻是雷都轟不醒。即便到了次日,她也是睡了一上午才慢悠悠地醒來,見幾人都等得不耐煩了,忙胡亂地吃幾口飯,再喝了一碗藥與他們一齊起程。
她吃的東西不多,幸而經過一夜的休整,身體總算好了許多。
此鎮離軒苑山莊已不是很遠,且道路也頗為平坦。于是,幾人租了一輛馬車,開始奔馳起來。
要回家本該是件高興的事,但一想起師父這段時間失蹤的事,幾人的心情離軒苑山莊越緊,便越發地沉重起來了。
不過,雖然如此,一車中的人還是各懷心事。冷雨心坐在艾文對面,她雙目時不時地瞟著艾文,那眼中神情,除了韓虓那愛情呆瓜外,恐怕任何人都能一目了然。
其實韓虓此刻如此遲鈍,也是有原因的,他眼楮雖未在艾文身上,腦子卻是一次次地推想著此女來到他身邊的目的,並且艾文是誰派來的,也是他很關注的問題。
軒少虎可就沒冷雨心那麼避諱了,他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艾文,所有感情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艾文身上。如果問他是不是愛上了這丫頭,那他也絕不會否認。他的性格就是這般坦率,敢愛敢恨,他不愛時,他裝不出他愛的模樣;他愛時,他也不會把自己的感情躲避起來。
紀柔蘭坐在他旁邊,像個小女人似地照顧著他。她並非不知道軒少虎的心思,但她要求不多,只要能夠依偎在軒少虎身邊,她就已經很滿足了。一車中,恐怕要數她的心思最為單純。
雷鳴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見沒人有想說話的沖動,也只得閉目養神地裝著睡覺,但其實他實在不是一個能坐得住的人。
艾文難得安靜地坐著,不是她不想說話,而是沒精神去動嘴。一個人都不發言,這讓她覺得空氣很是壓抑。余光中,見軒少虎緊緊地盯著她,她頗有些不自在地給他做了幾個窮凶惡極的鬼臉,也學著雷鳴裝睡。
馬車在道路上,飛快地行駛著,傍晚時分,終于趕達軒苑山莊。但幾人未在軒苑山莊門口下車,徑直命車夫把馬車駛入莊內,停在了一棟大院前。
軒苑山莊布置沒有梅莊的閑情雅致,不過卻處處顯示出莊嚴、隆重而大氣的姿態,給人一種威風凜凜的感覺,不容小覷。
幾人下了馬車,抬腿就朝院內走去。
還未入莊時,莊內已有護衛向軒夫人匯報了他們回來的消息,因而,軒夫人已在堂內等候著了。她見幾人進來,未像慈母般的關心幾人,向幾人問寒問暖,而是淡淡地道了一聲︰「來了?」
韓虓帶領一行人向她抱拳回應一下,便恭敬地立身站在堂內右邊。
正中間,往上三個階梯的地方,一張條形桌橫放上面,底下是虎皮包裹的圓形跪墊。顯然,軒苑山莊大小事件均在此商討。
戰國時候,不少諸侯國都是跪坐的習慣,因而見人跪坐著說話或吃飯,一點不足為奇。
軒夫人上去跪坐好後,掃眼眾人,「能夠這麼快趕來,倒是很令師母吃驚。爾等師父三日前又來了飛鴿傳書。」示意手下之人把書信送去給韓虓,又道︰「爾等先看看再說。」
她音質清純而獨特,每發一個音都異常的有威性,配以她絕世的容顏,真可謂是有巧奪天工之嫌,仿佛天神下凡般的高高在上,令人不敢逼視,亦不敢不听。
軒夫人看上去年輕得不足三十歲的模樣,而實際上這外表與她的真實年齡相差了一大截,由此可見她功力之深厚絕非常人能比。說來軒苑山莊之所以能夠發展到今天的規模,有一半還是她的功勞,不過令人奇怪的是,如此優秀、又如此有領導風範的女人,在江湖上卻是沒有一點名聲。
艾文進門後,便被她全身透迸出的威嚴和少有人比的美貌給吸引住了,因而,雙眸不由自主地盯著她瞧。
——這表現也著實大膽了點,作為一個下人的她,如此毫不避諱的盯著主人瞧,在那個年代,頗有些不敬主人之意。
軒夫人身上流動著這麼一雙美目,哪有不被她發覺的道理?只見她移目瞟向艾文,正想發言,卻似是也被艾文的容貌震住,動了動嘴,終是沒有出聲。
半響,她整理了一下思緒,向韓虓道︰「虓兒,這姑娘是誰?」
韓虓這時已把書信往後傳去,听了問話,回道︰「回師母,她乃是虓兒的貼身侍婢。」說出這話,他也有些語塞,因他早就知道艾文並非他的侍婢,如此說,無非是在欺騙他的師母,而他最不會做的就是騙人。
「哦!」軒夫人有些懷疑地瞟向艾文。
她雙目有如利劍般似乎能刺穿人的心髒,因而,與她四目一相對,艾文便立即感覺到不舒服,仿佛心底被什麼東西堵了一樣憋悶得慌。她身體本不舒服,受此眼神,更覺難受,于是忙低下腦袋,輕輕縮了縮身子,躲到韓虓側面。這看似怕事而膽小的模樣,倒是很合乎羅雲的本性。
突又听軒夫人道︰「那虓兒,你怎與她拴在了一起?」
「這個……」韓虓有些難以開口,道了兩個字便說不下去了。
「因為在梅莊發生了一些事,不得已才會變成這樣的。」雷鳴會意地幫他接口。
軒夫人緩緩地點點頭,「鎖打不開了嗎?」
韓虓抬眼道︰「是有些難,吾等已經想盡了各種辦法,卻是絲毫奈何它不得,如今還要看師母有沒有好的辦法。」
軒夫人瞥過艾文一眼,沉吟一陣,手指一勾,示意旁邊侍從湊近身邊,側頭輕語了幾句。
那听差聞言,退後幾步,閃身出了大門。不一會,帶來了軒苑山莊的女婢總管吳媽。看樣,軒夫人是想對艾文的身份進行核實了。
見了艾文便立即懷疑了她的身份,軒夫人的謹慎機智實在夠格。
吳媽進了門,不敢對眾人正視,卑躬屈膝地上前幾步,向軒夫人道︰「不知夫人喧奴婢何事?」
軒夫人指著艾文,直言不諱地道︰「你看此女是否為虓少爺的貼身侍婢?」
此言一出,無不令在場之人震驚。韓虓想都想不到他師母竟能一眼觀人底細,除韓虓之外的其他人更是猜都猜不透他們師母此舉之意。是以,幾人俱是驚疑地望著他們從不開玩笑的師母。
艾文亦是驚惶,暗中為自己捏了把汗。她無意于冒出羅雲,奈何軒夫人無比冷漠又透著威性的臉,莫名地令她心頭發毛。
吳媽接了命令,道了一聲「是」,輕側頭望向艾文,卻料她目光觸及艾文的一剎,竟是驚叫出聲。
「怎麼?不是嗎?」軒夫人凝目詢問。
「不。」吳媽平息了一下心境,道︰「她確是虓少爺的貼身侍婢羅雲,只是不知何故竟作如此打扮。」
艾文听了這話,暗中松了口氣,進而對她報以感激的一瞥。
「哦!」軒夫人淡淡應了一聲,對這答案,她沒有一點失望之相,道︰「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是。」吳媽退了下去,臨走還不忘再瞥艾文一眼。
對于軒夫人的奇怪舉止,眾人均不敢出言相問。軒夫人的性情,他們自小就了然在胸,因而即便有異議,也不敢貿貿然問其原因。
吳媽走後,突听軒夫人道︰「如此也好,既然鎖已是打不開,那……」頓了頓又接道︰「把她殺了吧!」她面色冷漠,語聲薄涼如冰,一點不容人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