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原本氣勢洶洶向他們沖來的車子也爆出一記刺耳的聲音。古爺生怕子彈射中油箱會爆炸,趕緊按著林紫蘇一起伏到樹下,指望借著這排高大的楓樹來擋一擋。
隨即,車子狠狠撞上了楓樹,幾棵大樹頓時隨著那股大力搖晃不已,青色的楓葉飄零而下,紛揚滿天。古爺的一顆心更是提到了喉嚨口,整個人繃得緊緊的,只等著致命的爆炸聲響起。
不想,等了近一分鐘,撞擊帶來的震蕩已開始慢慢減輕,他擔心的爆炸聲還是沒有響起。疑惑地爬了起來,也來不及拍去身上的灰,他驚訝地看著早就若無其事站在車前打量的林紫蘇︰「這是……?」
「古爺,不用擔心,剛才那槍是有人打中了後輪,汽車不會爆炸的。」林紫蘇沒有告訴他的是,就算爆炸了也不打緊,因為晏行嵐會保護他們的。
古爺不知底里,兀自慶幸自己逃過一劫,卻又有些疑惑︰「咱們華夏是不許私人使用槍支的,是誰救了我們?」
像是為了立即解開他的疑惑一般,話音未落,一個冷硬剛質的聲音驀然響起︰「你們沒受傷吧?」
漫天飛舞的片片青楓中,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急步走近。他看上去不過二十三四左右的年紀,面容宛如國手大師以斧斫刀刻而成,談不上有多麼俊秀,卻是凌厲獷野,散發著濃濃的陽剛男人味,讓人情不自禁聯想起冰冷的槍械炮彈。
他身材挺拔,肌肉隆實略顯夸張,單是往那里一站,如山岳一般沉穩堅毅,自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就連青楓飛落的柔美也不能融化這份威嚴,葉片靜靜落在他的周身,就像灑落在石頭上,古板無波,冰冷生硬,激不起半分漣漪。
就連走到那兒都是眾人焦點的古爺,那一身凶悍強勢的氣勢,在這人面前都被壓了一頭,一時竟顯得黯淡無光。
見面前的兩個人都沒有答話,男子只當他們是被嚇到了,也不以為意,自顧自地走近車廂去查看情況。
看到胳膊不自然地絞在方向盤,頭深深埋在臂彎里,看不出是死是活的劉昌洋,男子重復了兩遍,讓他立即下車。見沒有動靜,便舉起還帶著哨煙味的槍,用槍口小心地托起他的下巴。
目光落到劉昌洋眼白外翻,舌頭吐出的可怕面孔上,盯著上密密麻麻如同細蛇一般交錯縱橫的血紅細線,男子回想片刻,雖然依舊神情不變,眼神卻閃過一抹異色。
「你們動過尸體沒有?」男子凌厲的目光掃過林紫蘇與古爺,銳利得像是瞬間就能看穿他們的所有心思。
古爺這時也回過神來了,猜這帶槍的男子應該不是那些家伙派來的,多半是便衣警察之類的人物,趕緊答道︰「沒有沒有,我們怎麼敢走近。」
「他是怎麼死的?」
古爺說︰「不知道……我本來是來找他問幾句話的,沒想到話還沒說上,他臉上就突然出現那些東西,手腳還抽抽個不停,又想開車撞我們。等車停下來,他就是現在這副模樣了。」
古爺說得很坦然,因為他知道,這種別墅小區里幾乎各個角落都有監控頭,到時只要調出錄像一看,就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听罷他的話,男子微微頷首︰「你們先等一等。」說完,他取出一個對講機,按下某個分機號碼,沉聲說道︰「我是祈臨,在長秋小區有突發狀況,需要人手支援!」
對講機那頭立即傳來慌亂的回應︰「什麼?你那里出事了?你稍等一下,我們馬上就過來!」
見狀,古爺心里一松,轉頭向許久沒有說話的林紫蘇說道︰「放心吧,很快就沒事了。」
林紫蘇點了點頭,依舊沉默不語。她倒不是被槍聲嚇到,也絕非驚服于這個叫做祈臨的男子的氣場。這男人雖然強勢,但一來,自從修行道術以來,她內心愈發從容鎮定,從不輕易為誰而動容;二來,這人雖然看上去粗獷而具有威懾力,但真正論起能力,肯定不如小晏。
林紫蘇只是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對勁,卻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在默默思考罷了。
不到五分鐘,警車便呼嘯而至。幾名身著制服的警察下車後,先示意古爺與林紫蘇讓得遠一些,又畫起白線圍住現場,最後戴上手套上前勘察。
當看到死狀詭異的劉昌洋時,最前面那名警察情不自禁倒抽一口涼氣,小聲嘀咕道︰「這是傳染病還是急性病?」說著,他就想伸手去翻看死者的表征。
祈臨見狀,卻是眼瞳微縮,立即攔住了想要觸踫死者皮膚、試圖通過組織彈性來確認死亡時間的同伴︰「先別踫他,等法醫來了再說!」
對方嚇了一跳,連忙收回手,嘟囔道︰「祈臨,你總是一板一眼的。」
見狀,一直在暗中注意這人的林紫蘇不禁悄然警覺︰這個人阻止同伴去踫死尸,是無心還是知道避諱?難不成,他也知道道門、甚至是同道?!
猜測歸猜測,林紫蘇可沒打算去套話。配合詢問的警察做過筆錄,又向物管調來監控錄像來看過,確認劉昌洋的確是在談話過程中突然死亡,並非外力所致後,警察們記下了報警的古爺(古常勇)的姓名電話與身份證號,示意他們可以先走了,有什麼需要再詢問的,以後會再聯系。
離開之前,林紫蘇忍不住又看了那個引人注目的年輕警察一眼,默默記住了祈臨這個名字。
這條線索因劉昌洋的死亡而被迫掐斷,那麼只剩下繼續尋找凶手一個選擇。知曉一些內情又想為兄弟報仇的古爺,倒是可以成為助力,這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吧。
總的來說,目前自己手里的牌還不算太糟。只是,真要繼續追查到底麼?
事情越來越詭異,牽涉到的人越來越多,局面也更為復雜。或許暫且蟄伏,等小晏實力恢復得差不多、自己修為再上一個台階時,再來面對這些事會比較安全。但,若不察個明白,她總覺得沒安全感。而且,就連隨意遇上的一個警察,竟像是也了解血線噬髓蟲的特性,這讓她心底越發不安。
糾結片刻,她猛然一驚︰自己不是早決定要做一個掌控大局的人麼?若是連這點事都應付不了,又何必再談將來?而且,她竟一時忘了,她手上還有另外一張王牌,說不定可以徹底扭轉劣勢!
想到這里,她心中一松,悄聲對古爺說道︰「劉昌洋雖然死了,但我還有另外一條更重要的線索。」
原本正沮喪不已的古爺,听到這話頓時一喜,同樣壓低聲音說道︰「林小姐,我們到屋里詳談!」
兩人低聲交談著,漸行漸遠,渾然不知,一百多米外的警戒線之後,有人的視線越過越來越多的圍觀人群,遠遠注視著他們,若有所思。
「祈臨,想什麼呢?」打完請求警力增援的電話,見臨時搭檔依舊定定看著遠方,小警察不禁問道。
「沒什麼。」話雖如此,他卻沒有收回視線。
踫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小警察不敢再追問。這位小爺可是從某個硬氣得不行的神秘組織過來的。過來美其名曰交流學習,了解流程,方便日後合作。
原本,曾听說過一些零星傳聞的小警察抱著年輕人特有的好奇心,對將來的合作充滿期待。但當這位小爺出現後,一位老同事無意提起了以前與「那個組織」合作的詳細情形,生生把他嚇得做了半個月的噩夢。從此,他再也不敢想這茬,只盼屆時要是真有合作任務,千萬不要選到自己,對這位原本就難親近的小爺更是敬而遠之。
只是,這位日常除了訓練之外,像快石頭似的對什麼事都冷冷淡淡不放在心上的小爺,剛才到底在看什麼,竟會如此入神?
小警察抓了抓頭,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陳家,古爺也顧不得招呼來客,帶著林紫蘇急匆匆走進客房,迫不及待地問道︰「林小姐,請問另一條線索到底是什麼?」
「就是昨晚襲擊陳清年的凶手。」提起此人,林紫蘇眼神剎那間變得十分凌厲︰「雖然最後讓他逃了,但他身受重傷,就算有人接應,也免不了要買藥看醫生。古爺,你應該能調度些人手吧?最好在醫院有認識的人。」
古爺點頭如搗蒜︰「人手沒問題!我和老陳有幾個哥們兒,他們手下的人,我應該可以借到兩百來號。至于醫院,就再簡單不過了。老陳以前做了幾年醫療器械生意,雖然已經停了兩年,但人脈都還在,省城里凡是有點名氣的醫院都有熟人。」
「那就再方便不過了。你讓他們找一個身材瘦小,帶有重傷,或者看上去氣色很不正常的三十來歲男人。因為,那人的傷勢,說不定外表是看不出來的。」
「沒問題,林小姐,我這就召集人手去找!」古爺本以為隨著劉昌洋的死亡,揪出幕後凶手一事就此徹底沒戲,萬萬沒想到竟還有這樣一條確切線索,頓時顯得十分激動,一副磨刀霍霍的模樣。
林紫蘇見他答應得痛快,不禁很慶幸自己選擇了與他合作︰「那就麻煩你了,古爺。」
「哪里哪里,剛才我就想說了,林小姐,你叫我老古就好。古爺什麼的,都是其他人叫著玩的。」古爺連連擺手,在他心中,林紫蘇的份量已一路攀升而上。姑且不談她的特殊身份,單是她救了干兒子和自己一命、還提供殺死兄弟的線索,這三份恩情就已足夠讓古爺銘記一輩子。
林紫蘇當然不會托大地直接喊他老古,想了一想,她選了一個折中的稱呼︰「那我就叫你古大叔好了。」
見她不居功又隨和,生性豪爽的古爺不禁更加喜歡這個女孩︰「這樣也成,一有那家伙的消息,我馬上通知你。對了,這幾天陳家事情太多,我得好好盯著。等過了這一陣,我一定帶著小年親自上門拜謝你的救命之恩。」
「你太客氣了。」
「林小姐,說句不夸張的話,你可是救了陳家滿門哪!如果不好好謝謝你,那我們成什麼人了!」
林紫蘇見他一臉堅持,知道他不會再改主意,只好說道︰「到時再說吧,現在還是尋找凶手最要緊。古大叔,你這邊客人不少,我先回去了,這是我的電話,有了消息我們再聯系。」
接過她寫的號碼,古爺趕緊取出一張名片雙手遞過去。又親自將林紫蘇送到大門外,甚至還為她叫來出租車,堅持付過費才肯離開。
古爺這番舉動,讓在場之人不禁紛紛猜測︰這女孩究竟是誰,竟能讓這個脾氣火爆、又是g省排行前三的富豪如此另眼相待。
回家的路上,晏行嵐一直若有所思,璀璨如玄晶般的眼眸中閃過幾分掙扎與糾結,像是在為什麼事情苦惱猶豫不已。
等到回家進了房間,他終于露出下定決心的堅定,向林紫蘇說道︰「你將小威召喚出來。」
「好。」林紫蘇還以為他準備傳授小威新法術,不疑有他,心念一動,貓兒大小的幼虎,立即從掌心中化為實體,一躍落到地上。
「晏大哥!」因為覺得自己學了法術以後比以前厲害多了,這只崇尚力量的小靈虎如今見了晏行嵐很是親熱。
它習慣性地甩了甩長尾,剛要跑到晏行嵐面前坐好,不想卻被對方猛然施法定住!
「晏大哥?」
「小晏?」
見他行為反常,林紫蘇與小威不約而同地喊出了聲。
然而,晏行嵐卻沒有離會他們。駢指為劍,流光四溢,他身上開始由弱至強,泛出刺眼的法術光芒。耀眼的光輝在空中劃出一道彩虹般優美的弧線,最後統統匯入小威體內。
被光芒籠罩的小威,剎那之間,覺得自己的修為一下子提高了十幾倍。平時總是練不好的法術,現在統統豁然開朗。全身上下,是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
但一直向往變得更加強大的小威卻並不開心,反而有些驚慌地叫道︰「晏大哥,你為什麼要傳功給吾?!」
听到小威的話,林紫蘇也是一愣︰「小晏,你剛才是在傳功給它?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時,晏行嵐的法術已然到了尾聲。因為靈力急速流失的關系,他臉色有些蒼白,但仍是漂亮地完成了收勢。
光輝凝成的虹橋瞬間消失,唯有點點余輝飄落在空中,像是仲夏之夜的螢火蟲,帶來夢幻迷離的氣息。
「抱歉,我……大概要離開你幾天。」晏行嵐歉然地看著林紫蘇,有些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
一瞬間,林紫蘇還以為自己听錯了︰「你說什麼?」
晏行嵐移開了視線,不想去看林紫蘇驚訝的樣子︰「事情越來越復雜,就連今天隨便出現的一個警察,都似乎知道血線噬髓蟲的秘密。而那個還未露出馬腳的對手顯然神秘又龐大,我的能力卻只恢復了二成,根本不足以應付眼下的局面。所以,我必須離開一段時間,去尋找能解除我身上咒印的天材地寶。剛才我利用一半靈力,強行提升了它對法術的感悟,它目前的身手,比現在的我還要強一點。在我離開這段時間,相信他能夠好好保護你。至于那個凶手,就讓古常勇先去打听。若是有了消息,你也不要輕舉妄動,等到我回來再做打算。好麼?」
聞言,林紫蘇少有地一呆。小晏想要獨自去找天材地寶,其實原因不用說她也知道,肯定是為了即將到來的驚風急雨做準備,想讓被咒印壓制的實力再提高一些,好有足夠的力量保護她。
提升力量這一點,她剛才在陳家時就曾想到過。只不過,她想的是問問玉靈小帝,看他手頭有沒有現成的寶貝。至于是否會暴露玉墜的秘密,她倒並不擔心,因為上次晏行嵐分明有所察覺,卻並沒有追問。在這方面,他是相當尊重她的,只要她不說,他就不會過問。
林紫蘇剛要說話,想讓晏行嵐先等一等,待她問這小帝再做打算不遲。但晏行嵐卻將她的表情誤解成了因擔憂想要阻止。于是,便搶在她之前,堅決地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擔心我,但如果我什麼也不做的話,我永遠不會原諒我自己。」
說罷,他不再給林紫蘇挽留的機會,身形一縱,踏空而起,眨眼間便退到了陽台上。白影飄逸若驚鴻,慨然如謫仙,整個人像是隨時都會隨風飄逝一般。
見狀,林紫蘇大急︰「小威,給我把他叼回來!」
「是——啊?!」見主人竟讓自己對半個師傅的晏大哥動手,小威頓時傻了眼。但刻在骨子里的服從本能,還是讓它選擇了乖乖听話。
它縱身一躍,半邊身子瞬間化回靈體狀態,咬住了小晏的西裝褲,同時努力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晏大哥,吾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是主人非要吾這麼做。她看起來像是有話要對你說,你等她說完再走不就好了?」
晏行嵐自然不會遷怒小威。他略帶無奈地看著林紫蘇,剛要說話,卻听她搶先說道︰「小晏,你先不別急著走,天材地寶的事情,或許我能想想辦法。」
「你能有什麼辦法?莫非你想去匯寶古齋、到他們的古玩里尋找材料?太危險了,絕對不行!」晏行嵐以為林紫蘇想要踏足險地,想也不想便反對。
不想,林紫蘇卻搖了搖頭︰「蕭家敵我未明,我當然不會冒這個險去招惹麻煩。但我確實是有其他法子,只是……只是一時還不能和你說。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就稍微等一等,好麼?」
「我當然相信你,但……」晏行嵐修眉微蹙,心里還有幾分猶豫,但見林紫蘇一臉堅定,不由便將那幾分疑惑壓了下去,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听你的。」
見他同意,林紫蘇松了一口氣︰「那你和小威先去客房等著,等會和我就去找你們。」
「好。」
晏行嵐也不多問,穿過虛掩的房門,依言離開。小威的尾巴翹成問號,疑惑地盯著林紫蘇轉了一圈,見她沒有解釋的意思,只好悻悻夾起尾巴,跟在小晏身後一起走了。
林紫蘇不願浪費時間,立即反鎖上門,進入玉中世界。
之前在修行方面,諸事順利,一直沒有危機感,所以她從沒主動向小帝要過什麼東西。現在,為了小晏,也為了自己,她決定要好好利用這個活資源。
小帝就像前幾次那樣,感應到她的存在後,一下子便出現在她面前。只不過,相較上次見面,他又長大了一歲的樣子,面容更添了幾分俊秀,瘦削的身材也愈加有了幾分少年挺秀如竹的味道。
但對于自己的長大,他卻沒有上一次的欣喜,小小的眉頭皺著,見面第一句話就發問︰「你進展得太快了,是不是有哪里不對?」
「這次是個意外。」說著,林紫蘇解釋了一下昨夜面臨險境,潛力爆發的場景。
小帝听罷,眉頭才舒展開來︰「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是走火入魔了。這樣的話,倒是不必擔心了,只要你不要松懈了修行,努力將境界穩定下來,就沒什麼。」
心事一去,他滿身輕松,渾然未覺林紫蘇心里正 啪啪打著小算盤。
「你只關心我有沒有走火入魔,就不關心向我出手的那人是誰嗎?據我事後打听到的消息,那家伙貌似和麻衣盟的人有關,多半是受他們指使,以道術殘害普通人,奪取別人的巨額家產。我壞了那幕後黑手的好事,現在算是和他們扛上了。所以——拿過來吧。」林紫蘇向他一攤手。
「拿什麼東西?」小帝一時沒轉過彎來,茫然地問道。
林紫蘇振振有詞︰「我現在連法術都不會使,雖然收了個靈寵,卻還只會賣萌。如果你不給我點好東西傍身保命的話,我恐怕馬上就死得連渣渣都不剩了,到時誰來幫你前主人報仇?」
「……一個開靈階段的小弟子,居然連靈寵都有了,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不過,若真如你所說,那倒也是棘手。」
小帝模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用一種忍痛割肉的口吻說道︰「本來還說,等你升到運術階段,再把那些東西給你,以免現在胡亂擺弄,白糟蹋了東西。但現在看來,只有提前給你一些了。」
說著,小帝左手一招,手中憑空出現了一只小小的錦袋。
看著那個只有信用卡大小的錦袋薄薄扁扁,林紫蘇有些疑惑地問︰「這麼少?」
「這你就不懂了吧,好東西貴在精而不在多。」小帝難得逮著一個可以教訓她的機會,叉腰說了一句,才開始在袋子里掏啊掏。
第一件東西,是一顆看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小晶亮珠子。
小帝介紹道︰「這是法器,是加持了防護法術的珠子,你把它戴在身上,可以擋下三次攻擊。」
聞言,林紫蘇眼前一亮︰好東西,正是自己現在用得到的!
不過接到手仔細一看,林紫蘇卻有點郁悶︰「我說,不至于用顆玻璃彈珠來做法器吧。」
「這可是明朝時的玻璃珠,在那個年代,又被稱為琉璃,價值不在玉石之下。你們女人啊,就是喜歡看外表,中意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你要是嫌它不好看,等你的異能進化後,自己煉一個更好的唄。」小帝有點抓狂地說道。
「原來,我的異能還可以煉出防身寶物法器?」林紫蘇不禁瞪大了眼楮。
「現在還不行,但等你修為提升到一定程度,異能進化之後就可以了。屆時配合相應的法術,煉制的法器不但可以防身,還可以祛病、養生、攻擊……總之只要你能力足夠,點石成金,甚至瞬間將頑鐵化為利刃,都是真正意義上的舉手之勞,易如反掌。」
說罷,小帝又從錦袋里取出另一件東西,卻是一只更加不起眼的小盒子,表面斑斑點點,幾乎快將本色都掩住了︰「這只盒子是墨斑玉制成的,這種玉石用來存放天材地寶的話,有一種神奇的功效︰可以緩慢地提升材料的純度。前任主人用它存放過寸灰壤,現在里面雖然只有一點點殘余,但經過這幾百年的提純,它的效用已比普通的寸灰壤高了近百倍。這種材料的特效是增強靈力,你修煉時將它放在身邊,它會自行化為靈力注入你的丹田,讓你事半功倍,進展更加迅速。」
「寸灰壤?听起來和極陰塵是同類的材料,不知它們兩個相比,哪個更好一些?」林紫蘇想起小晏上次要找的極陰塵,便問了一句。
「你竟知道極陰塵?我給你的資料里似乎沒有這個東西,莫非,你身邊還有一個道門中人?」原本有些漫不經心的小帝,一下子看了過來。
轉了轉眼珠,林紫蘇說道︰「是我的靈寵告訴我的。」
她怕小帝猜出自己要寶貝是想幫助小晏,說不定會惹來不必要的口舌爭端,所以便暫時隱瞞了小晏的存在,決定下次找機會再告訴他。
以小帝的能力,雖然身處玉墜之中,卻也能隱隱約約感應到外界的事情。但晏行嵐自從使用離陽金、開始恢復修為之後,為免被同道窺探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便給自己加設了一道隱匿行蹤的法術,目前除了林紫蘇與小威之外,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小帝自然也不例外。
而小帝也萬萬想不到林紫蘇還會有這等奇遇,听了她的解釋,些許疑心盡去︰「原來如此。寸灰壤雖然難得,但比起極陰塵來,卻還是略遜一籌。除非你能再找到一種叫做天心葵的材料,將二者合煉為一,也能制出與極陰塵有同等效果的材料。可惜的是,天心葵絕跡已久,我這里也沒有。」
「是嘛……的確很可惜。」將墨斑玉盒接在手里,林紫蘇惋惜地嘆了口氣︰「還有沒有其他東西?」
「你先听我說完。」小帝郁悶地看著這個要東西要得理直氣壯的女人︰「這個玉盒上化煉有攻擊陣法,只要稍微注入一點靈力,就能引來九霄雷霆。我不知道現代社會里,修道者的平均水平是多少,但在明代時,這上面的九霄雷霆,能將一個實力算是中等的弟子當場劈得灰飛煙滅。」
「听起來還算不錯,不過,真的再沒有其他的東西了嗎?」
小帝嘴角抽搐了一下︰「防御、攻擊、輔助三種寶貝都齊全了,你還想怎樣?以你現在的修為,能驅使得動的也不過這幾樣東西而已。就算再給你其他的,你沒有能力使用,不也與廢物無異?」
小帝說得心痛不已,林紫蘇卻敏銳地抓住了另一項重點︰「你是說,你手頭還有其他好東西,等我修為提升以後再給我?」
「……」面對這個精明的女人,小帝再一次生出無力感︰這個比商人還狡猾的家伙,真能接任鬼燈掌門之職嗎?
見他臉色越來越差,林紫蘇悄悄吐了吐舌頭,決定不再招惹他︰「多謝你贈寶,我先修行去了。如果有什麼事搞不定的,再來請教你。」
等她的殘影徹底消失後,小帝吐出一口濁氣,剛才還表情多端的臉,驀然間一沉如水。
他摘下一片鮮女敕青翠的綠葉,放在手中細細把玩。
「麻衣盟?這個四大道門之中最弱小的門派,如果能利用得當,倒不失為一個好台階……當然,以那女人的性格來說,肯定會用合作、互惠之類的字眼吧,反正結果都沒差。只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化解這次危機啊。我雖不知如今的麻衣盟是怎樣光景,但無論它再怎麼弱小,一個勢單力薄的新人與它對上,也必定是辛苦無比。只是,鬼燈掌門,本就是行逆天之事,成驚世之業。如果連這一關都過不了……」
說到這里,小帝浮起一抹涼薄之至的微笑,手指一個用力,女敕葉頓時被捏成了無數綠色碎片。
晏行嵐靜靜坐在客房的轉椅上,神情平靜,雙手交疊拄在下巴上。襯著他那身歐式的白色西服,看上去優雅得像位王子。但他深若淵潭的眼眸深處,卻禁錮著比巨龍更可怕的風暴。在林紫蘇面前常常沒大沒小的小威,此刻根本不敢驚擾他,只乖乖地趴在一邊練習著火球術。
優雅與力量,淡漠與溫和,慈悲與狠煞,晏行嵐這個人,無論輪回幾世,似乎天生就是矛盾的交織體,教旁人永遠捉模不定。但沒有人知道,他最美好的那一面,從來只對一個人呈現。
察覺到房門鎖柄轉動,他微微抬頭,看向來人,唇角露出一抹淡笑︰「這麼快?」
來的人自然是林紫蘇。迎上小晏征詢的目光,她略帶得意地一笑,把盛在墨斑玉盒中的寸灰壤擺在他面前︰「你看看這個,用不用得上?」
她怕一次性拿出太多東西,讓晏行嵐更加驚訝,便將防身的琉璃護珠收了起來,只拿出這兩樣東西。
饒是如此,晏行嵐依舊大為震驚。墨斑玉盒,寸灰壤,這兩樣東西在他身為正一道弟子的那一世,只能算是下等材料,他甚至很少使用。但在千載之後的現代,許多奇珍異寶,名貴藥材都早已絕跡,就像古玩一樣,放在過去不過是比較難得罷了,可放在現代,卻是無價之寶。
晏行嵐一眼便看出了墨斑玉盒上加持的法陣,卻只是隨意一瞟。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寸灰壤上,並且說出了與小帝相同的話語︰「此物雖也難得,可惜的效力比起極陰塵還是差了不少。如果能有天心葵,便能化煉出能夠代替極陰塵的材料。」
說罷,晏行嵐眸光微動,很快便又平復如常。雖然早就決定不會追問林紫蘇任何她不想說的事情,但見她一下子拿出兩樣至寶,他依舊免不了吃驚。
一開始認識這女孩時,他只當自己運氣好,遇見個天賦異能,可以看見自己的人,可以幫自己尋找解咒的材料。但隨著越來越長久的接觸,他漸漸意識到,這個看似普通的女孩其實並不普通,她的身上,也許背負著不亞于自己的秘密。
可是,這又有什麼關系呢?他們彼此信任,這就足夠了。她為他做的一切,他都會記在心中,有朝一日,必當百倍千倍加以報還!
迎著林紫蘇征詢的目光,晏行嵐微微一笑︰「多謝你,寸灰壤雖然不及極陰塵,但如果配上我知道的一門心法,或許也能稍稍化解咒印。這幾天,我想一邊閉關修煉,一邊等古常勇那邊的消息。」
見小晏果然遵守諾言,沒有追問,還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好意,林紫蘇不禁笑得眉眼彎彎︰「嗯,我也是這麼打算的。」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便宅在家里,開始了艱難的苦修生活,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其他時間都是修煉,修煉,再修煉。
這其間,林紫蘇只陪著母親去醫院做過兩次復診,其他時間就再沒出過門。她的認真用功,完全不亞于晏行嵐,甚至還有所超過。如同小晏迫切希望有足夠能力保護她一樣,她也希望自己可以自保,不必拖其他人的後腿。
她始終堅信一點︰無論何時何地,無論曾得到過誰的承諾,只有自身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
她的修行進展得與以前同樣迅速,但因為連升二級的緣故,需要積累的靈力十分龐大,無論她再怎麼沒日沒夜地用功,最後甚至動用了小晏執意要分給她一半的寸灰壤,離以前晉階時的那種充盈感,依舊差得很遠。她知道這是升級太快的後遺癥,所以倒也不怎麼著急,只依舊專心修行。
不知不覺,時間一晃就過了六天。這天下午,林紫蘇行功完畢,又洗了個澡,正吹著頭發時,手機忽然響了。
電話是董佳兒打來的。剛按下接通,好友略帶焦急的聲音便傳了過來︰「紫蘇,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學校里有人在到處打听你的情況!」
「什麼?!」林紫蘇一驚︰這幾天古爺那邊都沒消息,難道是凶手蟄伏了這些日子後,查到自己的來歷,準備還擊了?
「是個中年女人,拿著你的名字到處去問有沒有人認識你。有說認識的話,就一個勁兒地問人家知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問完了又遮遮掩掩地說什麼你做了對不起家里人的事,等有人想再仔細問吧,她又不肯說到底是什麼事。」
听董佳兒說完,林紫蘇又是一愣,原本緊繃的身體卻慢慢放松下來︰「你是說,是個中年女人在打听我的事情?她長什麼模樣?」
董佳兒回想一下,答道︰「頭發短短的,比較胖,卻喜歡穿緊身衣。她自稱是你家里人,卻又不願說到底是你的什麼人。我知道這件事後,已經告訴班上所有同學,也在學校論壇上留了言,說那女人不懷好意,讓他們不要泄你的底。不過,好在你的新家地址只有我知道,其他人都還不知道你在省城買了房子,那女人之前才沒打听到什麼。」
「謝謝你,佳兒。」從好友的描述中,林紫蘇已猜到了對方是誰。
想了一想,她覺得好友也不是外人,而且還這麼費心費力地幫自己張羅,便決定將真相告訴好友︰「佳兒,那是我小姨,起先她怕我媽離婚後拖累她,就一直躲著我們家,偶爾去找她,還要受她的氣被她嘲笑辱罵。結果,後來她不知從哪里听說我媽打贏了官司,分到了一筆錢,就打起了騙財的主意。快一個星期前,我在銀行無意中遇見過她,她口口聲聲說,讓我們不要發了財就忘了窮親戚,言下之意要讓我媽分錢給她,我沒有理會。現在肯定是因為找不到我們,就跑到學校去打听了。」
「什麼?她還真是你親戚?居然想算計你媽媽離婚分到的贍養費?臉皮真是厚到家了!」董佳兒的聲音里頓時充滿不屑︰「這種頂紅踩白的勢利眼親戚最可惡了,你放心,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好辦了。趕明兒要是再遇見她,我和她說你去鄰市做兼職了,讓她自己瞎折騰著去找吧,算是免費幫她減肥了!」
縱然隔著話筒,林紫蘇也能想像得出好友氣得胸脯一鼓一鼓的,偏偏臉上又掛著狡黠調皮笑意的模樣,這讓她連日緊張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忍不住也露出了一抹淡笑。
「對了,另外再通知你件事兒︰再過幾天不就要開學了嘛,明天是新生報道和老生交學費的最後一天,你可別忘了。」董佳兒叮囑了一句。有些學校比較寬松,可以到學期過半時再補學費,但她們的學校在財政方面卡得比較嚴,必須按時交付。
「嗯,忘不了,一定準時出現。」林紫蘇應了一聲,兩人又聊了些瑣事,這才收線。
繼續吹完半干的頭發,因為想到那天去銀行的事,林紫蘇突然記起,當時和蕭玄易說,一周之內可以修復好那只嬰戲盤。而明天,恰好剛滿一個星期。
眼下雖然還缺乏最終的確鑿證據,可以證明多次利用法術殺死許多富豪老板的凶手,是麻衣盟的蕭家派出的人。但是,就已經查到的部分來說,卻是條條線索都指向蕭家。而且,說不定他們背後還有美帝做靠山。
如果真是蕭家人做的,那蕭家可謂是極度危險。再者,不知那個始終查不到去向的凶手有沒有逃回去,將自己的模樣形容給蕭玄易等人?
考慮到這些因素,或許她不該輕易涉險。可如果蕭家人尚未察覺,自己卻先背約失信,那反而是引人注意了。
明天,到底是去赴約,還是不去赴約?這真是個教人為難的選擇。
林紫蘇正在權衡利弊得失,忽然,手機再度響起。看到屏幕上閃爍的那個名字,她不禁眼角一跳,背脊也在剎那間繃得筆直。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個電話,竟是蕭恆遠打來的!
深深呼吸一下,林紫蘇裝得若無其事地接起了電話︰「蕭老你好,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呵呵,林小姐你好,我就不兜圈子了,不知那只紅地五彩描金嬰戲盤,你修復得怎麼樣了?我們店里那位老客戶可是等急了,三天兩頭就過來催一次,讓我實在很頭痛哪!」蕭恆遠在電話那頭半開玩笑地說道。
不知為什麼,雖然一周前才見過這個人,但現在再度听到他的聲音,林紫蘇卻有種恍若隔世之感。想到那個逃逸至今的凶手,她握著手機的手心,不禁悄悄滲出了冷汗,但聲線卻依然十分穩定︰「這個啊,蕭老,盤子剛剛修復好,我正想聯系你呢,沒想到你反倒先打電話過來了。您是直接到工作室去取,還是我送到店上?」
蕭恆遠的聲音,一下子充滿驚喜︰「什麼?已經修復好了?太好了!林小姐,我早就知道,有你出手,絕對沒有問題!這樣吧,我最近店里事情有點多,玄易他又臨時有事,這幾天都不在店上。就麻煩你明天上午辛苦一下,幫我把東西送過來,好不好?」
「嗯,沒問題,蕭老,那就說定了,我們明天上午見。」
等掛上電話,林紫蘇反而鎮定下來,抱膝坐在床沿,仔細分析著方才的情形。
從蕭恆遠的語氣來看,他應該還沒發現什麼。不過,明天這一趟,自己依舊不能掉以輕心,最好把小晏小威兩個「保鏢」都帶上——對了,得和小晏說說這件事。
想到這里,她剛準備起身,忽然听到小陽台上一直在練功的小威說道︰「晏大哥,你修行完啦?主人也完事了,正在發呆。」
話音未落,那抹修長的白色身影,已翩然而至。
因為客房與林紫蘇臥室的兩間陽台是挨在一塊兒的,所以,有時候晏行嵐為了節省時間,就會直接從陽台過來。
不想,這次他剛剛踏進房間,就迎面撞見只穿著長背心的女孩正在穿鞋,準備起身。她彎折下去的腰肢,如同隨風輕顫的荷花一樣優美動人,婷婷玉立。
晏行嵐知道自己最好馬上避開,卻是沒忍住看得呆了一呆,才後知後覺地轉過身去︰「抱、抱歉,我沒听小威說你在休息……我過會兒再來。」
林紫蘇卻沒想那麼多。在她眼里,晏行嵐是個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加上又是進出自己房間次數最多的男生,早就習慣了。當下見他進來,隨手抓了件罩衫披起,便叫住了他︰「小晏,我剛剛接到了蕭恆遠的電話,他讓我明天把那只嬰戲盤送到匯寶古齋去。」
「什麼?」聞言,晏行嵐立即將之前小小的旖旎情思拋到一邊。沉吟片刻,他說道︰「看樣子他應該還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而且經過這幾天配合著寸灰壤的苦修,我的咒印有所松動,之前傳給小威的能力已經全部恢復,而且原本的能力又恢復了一成。只要不對上頂級高手,應該沒有問題。明天,我陪你去。」
雖然晏行嵐仍是就事論事的腔調,沒有一句安撫的話,但得到他一句「我陪你去」的承諾,林紫蘇便覺得心里瞬間踏實了許多。比起天花亂墜的花言巧語,她更喜歡這種言出必踐的承諾。這種難以言說的安全感,是冰冷的護身琉璃珠不能給予的。
想到這里,她不禁展顏一笑︰「好,明天我們一起去。」
「你……」注視著她陽光般燦爛的笑靨,晏行嵐心里一動,剛想說什麼,瞥眼看到林紫蘇罩衫下展露無遺的縴長雙腿,立即又咽了回去︰「你今晚好好休息,我還要繼續打坐。」
看著晏行嵐匆匆離開的背影,林紫蘇不明所以地縱了縱鼻子︰這人今天怎麼跑這樣快?
次日。
晨光微熹,天光尚未大亮,市中心的街頭卻已有熙熙攘攘的人潮開始涌動。
一張火紅的法拉利跑車以高超技術,在擁擠的人堆里左突右沖,最後以一個漂亮的急剎車避開一名行人,穩穩停在一家尚未開張的店鋪前面。閃亮的漆面車身,映著店面瓖以金泥的「匯寶古齋」四個大字,熠熠生輝。
差點被撞到的那個女人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剛想罵人,但瞥眼看到副座上的男人後,忽然立馬紅了臉︰男人面孔冷然,氣質極其剛強,一身黑色背心緊緊勾勒出他漂亮得略顯夸張的肌肉,看上去簡直就是美國大片里的硬質男兒,讓無數女人為之痴迷瘋狂。
可惜,這樣的男人卻是名草有主了……目光掠過縴縴玉手還搭在方向盤上,一頭酒紅長發的漂亮女孩,路人女遺憾地別開了視線,繼續匆忙地趕路上班。但來來往往的男女,仍舊好奇地打量著名貴跑車上的俊男美女。
「朱焰,下次別這麼張揚。」感受到眾人矚目打量,習慣了低調行事的男子不悅地說道。
「祈大哥,在帝京你說了算,可你到我這兒來,就得听我的安排。」名叫朱焰的女孩,人如其名,容貌也如同火焰一般,艷美無端,身材火辣,美得極有侵略性。有好幾個男人在經過法拉利時,死死盯著她那包裹在薄薄短t與超短熱褲之下的完美身段,非常不雅地狠狠咽了幾大口口水。
朱焰卻是旁若無人,顯然早已習慣了來處異性的注目︰「祈大哥,你今年已經跑過三個省城了吧?你成天這麼辛苦,付出的努力又不能擺在台面上論功行賞,我一直為你不值。我覺得,你還是趕緊辭了這個不知所謂的首領工作,到正規部門去歷練幾年。憑祈叔叔的身份和你的能力,你將來一定能子承父業,說不定還能遠遠超過他!」
說完,見祈臨依舊面無表情,朱焰不禁有點泄氣︰這男人是木頭嗎?對自己示愛的話听而不聞也就罷了,居然連關心的話語也不理不答。要是讓自己的其他狂熱追求者看到自己這麼關心一個男人,卻換不回半句話,只怕要嘲笑這是她對他們冷言冷語沒好臉色的報應吧。唉,可是誰讓自己就是喜歡他呢,從小就喜歡。
這時,祈臨終于緩緩開口,但說的卻依舊是生冷的公事︰「你查一查,這里有沒有‘那些人’的痕跡。」
果然,這人把她叫出來就只是為了利用她擅長的法術!
朱焰不忿地瞪了他一眼,卻還是乖乖照做。雙眼緊閉,十指結印,普通人無法察覺的法術波光如流水一般,層層波動而出,剎那間覆蓋了面前的整間店鋪。
頃刻之間,這幢門窗緊閉的三層樓房,頓時如同剛出生的嬰兒一般,毫無遮蔽地呈現在她面前。
凝神感應著搜索法術傳回的種種訊息,朱焰說道︰「沒有。那些人惡行累累,手上不知積了多少條人命,所到之處都會留下的濃重血腥味。但這里非常干淨,沒有任何腥穢氣味。」
男人點了點頭︰「你從小專門修習搜索類的法術,配合著你師傅給你的法器,整個黑麒麟里,就數你的搜索感應能力最強。既然你說沒有,想必那些人目前還沒來到麻衣正房。最近的那兩起命案,應該和正房蕭家沒有關系,多半還是麻衣分支安氏所為。我們就繼續配合警方,追查凶手。」
他指的是陳老板與劉昌洋的詭異死亡事件,至于徐心潔和她男友,因為表面是車禍而死,當時又沒有道門的人在現場,所以他壓根不知道這里面的關系,沒把這件事也算在安家頭上。
見男子一如繼往,冷冰冰地分配著工作,朱焰終是沒有忍住,再次說道︰「祈大哥,雖然為了你,我也加入了黑麒麟。但我真是搞不懂你,為什麼甘願白為他人做嫁衣!你那個所謂的少主現在只是個廢人,他連普通人都不如!你辛辛苦苦為他打理著黑麒麟,到頭來又能得到什麼?以你的能力,難道真打算一輩子默默無聞地躲在暗處,做著這些瑣事嗎?」
知道女孩的憤怒不滿源自于對自己的關心,男子沉默片刻,沒有追究她的妄語之過,反而問道︰「朱焰,你知道黑麒麟誕生的初衷麼?知道少主之于黑麒麟的意義麼?」
「這——」
朱焰被問得一愣,還沒回答,先看到一名約模六十出頭,身材瘦小,穿著普通,但神情十分干煉的老者走了過來,向他們招呼道︰「兩位是黑麒麟的人吧?有失遠迎,真是抱歉,請一起上樓,喝杯茶如何?」
在y省待了好幾年的朱焰,自然不會錯認來者。妙目一轉,她立即堆起一個如花兒般嬌美的笑容︰「這不是蕭恆遠先生麼,我們只是偶然路過罷了,沒想到竟會驚動了你。你可是日理萬機,分分鐘幾百萬上下的人,不必為我們多花心思。」
性格使然,明快張揚的她一直看不起蕭家,覺得他們身為麻衣盟的正牌繼承者,哪怕不是叛徒的對手,也該拿出玉石俱焚的勇氣,拼盡全力鏟除安家。而不是悄無聲息地躲在y省,坐視安家越來越囂張。
這種行為說好听了,這叫偏安一隅,說難听了,就叫縮頭烏龜。在朱焰眼里,蕭家就是一堆縮頭烏龜,根本不值得她客氣。今天礙于祈臨在場,她還算給他們面子,若放在平常,她一定是冷嘲熱諷。
听到這番看似禮貌,實則卻很有幾分夾槍帶棒的話,蕭恆遠卻並不動怒︰「兩位若是過門而不入,日後同道間說起來,不說兩位有什麼苦衷,倒要先怪我們待客不周了。還請千萬不要推辭啊,哈哈!」
聞言,朱焰暗罵了一聲老狐狸,還要對嘴,卻見祈臨伸手虛虛一按,示意她不要開口,然後向蕭恆遠說道︰「近來麻衣分支搞出的亂子,想必閣下該有所耳聞。我們這番是為調查而過來,希望閣下一如繼往約束門人,不要與分支來往太過密切,以免再出敗類。」
他這番話提起麻衣分支,又說什麼不要再有敗類,幾乎是挑著迄今為止麻衣盟最大的恥辱在當面打臉了。縱然蕭恆遠城府頗深,听罷也不禁氣得老臉通紅。但一來,他和這年輕人也算打過幾次交道,知道對方的性格就是這樣冷硬不近人情;二來想起家主讓他務必忍耐忍讓的告誡;三來這也是事實,便強忍著沒有發作,只干巴巴擠出四個字︰「勞你費心。」
祈臨點了點頭,又示意朱焰發動車子離開,算是結束了這次談話。
听著性能卓越的跑車在轟鳴聲中遠去的余音,蕭恆遠苦笑了一下,走回店鋪對面的大廈,乘電梯來到位于頂層的高級餐廳,對正在吃早飯的老者說道︰「人已經走了,看樣子是懷疑我們和叛逆安家勾結,過來確認的。」
那老者赫然正是蕭飛鴻。從看見那兩人開始,他就對面前豐盛的早餐失去了興趣,只淺淺啜飲著一杯清茶︰「這也難怪。分支在近百年前、趁國難之際倒戈叛亂,投靠外敵。他們做下的那些事情,就算其他同道遷怒正房、想要滅了我們也是理所應當。只是讓黑麒麟首領過來查看問話,已經算是給足我們面子了。」
蕭恆遠平時都在打理古玩店與其他產業,對道門里的事情雖然知道一些,卻不太詳細。聞言不禁問道︰「家主,請問黑麒麟是個什麼組織?」
「它的性質有點像鬼燈,但來歷卻截然不同。鬼燈是古代時某任四大道門掌教一手創立的,用來監視鏟除道門中的敗類。黑麒麟卻是官方的一個秘密組織,用來解決一些普通部門無法插手的事件,保持道門中人與世俗之間的一個平衡點。我想,那晚陳家兒子受到襲擊卻能月兌險,路上又忽現怪坑,這事應該和黑麒麟月兌不了干系,多半是他們在暗中援手。」
「原來如此。」蕭恆遠恍然大悟︰怪不得家主剛才讓自己過去察看時,再三叮囑自己要忍耐,原來黑麒麟雖然看似冷硬無禮,實際立場卻是公正的,他們既不希望麻衣正房墮落,也不會縱容分支家在y省行凶。
「不過……」蕭飛鴻轉動著手里的茶杯,看著幾片殘茶在清亮的茶湯里沉沉伏伏,自言自語般說道︰「麒麟乃護佑君王之神獸,正如祈臨,雖然強悍卻少了王者的包容心與圓熟手段,剛硬太過,不像位真正的君王。八年前才成立的黑麒麟……這個名字是否包含著某種意寓?譬如說……是等待真正的君王臨世之前,設立的禁衛?」
稍稍出了會兒神,透過三十三層的高樓縴塵不染的玻璃窗,蕭飛鴻忽然看到長街盡頭處,剛才那輛火紅的法拉利停在路邊,一名縴秀的女孩正站在車邊,與車內的男子說話。
過不多會兒,那女孩腳步輕快地向著匯寶古齋走去,最後竟快走進店里。
隨著她漸漸走近,蕭飛鴻看清了女孩手里捧著的那只眼熟的錦盒。他不禁手腕一顫,幾滴茶湯頓時灑在了雪白的桌布上︰「難道那女孩就是林紫蘇?她怎麼認識祈臨的?恆遠,你快去看看,直接帶她來見我吧!」
他卻不知,林紫蘇心中也同樣疑惑不已。
剛才在來路上,那天在陳家門外曾有過一面之緣的便衣警察祈臨,今天居然坐在一輛很拉風的法拉利里,招手攔下她,指著錦盒上匯寶古齋的銘記,告誡她最好少與這家店來往。
回想著剛才的情形,林紫蘇越想越模不著頭腦︰那男子臉上根本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說這句話只是為了例行公事,盡到職責,其他事情壓根不在他考慮的範圍之內。而他身邊的那名酒紅頭發的漂亮少女更是對她滿懷莫名敵意,甚至不等男子說完,便狠狠瞪了她一眼,開車絕塵而去。
這對男女,還真是奇怪。而且因為他們沒有動手,連小晏也只看得出他們似乎身懷道術,卻辨不出他們的來歷。不過,這也從側面證明了那男子果然和道門月兌不了干系。而且,既然那男子提醒她離蕭家遠些,那麼,至少應該是沒有敵意的吧?
眼見局面越來越復雜,認識的怪人越來越多,林紫蘇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正在這時,忽然有人在身後叫她︰「林小姐!」
認出這是蕭恆遠的聲音,林紫蘇轉身迎了過去,沖對方舉了舉手上的錦盒︰「蕭老,東西我帶過來了,我們進店去驗看?」
蕭恆遠卻攔住了她︰「店里正在做開張前的打掃,不如我們到對面的飯店去吧,剛好這只嬰戲盤的主人也在那里,他執意想見一見能修復他心愛之物的高手。林小姐,你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林紫蘇表面一臉輕松,實則卻已悄悄喚醒了小威待命,又向晏行嵐投去一個充滿戒備的眼神︰蕭家臨時改變見面場地,到底是無意,還是布下了陷阱?
不過,如今她有小晏小威、琉璃珠、墨斑玉盒護身,倒也不怵。等下隨機應變,見招拆招就是。
她與小晏一起跟在蕭恆遠身後,向對街走去,渾然沒有注意到,身後,正有一雙充滿敵意與興奮的眼楮,默默注視著她︰「哈哈,總算是露面了!不枉我天天在這兒丟人現眼地打掃衛生!」
說著,那人一把丟下掃帚,毫不理會同事驚訝的呼喚,一溜煙就跑走了。
當林紫蘇來到位于三十三樓的飯店,悄然打量一番,注意到周圍並沒有可疑的靈力波動後,暫時松了一口氣︰看來,蕭家人果然是沒有察覺,自己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真正身份,與很可能出自他們門下的敗類。
遠遠看到她與蕭恆遠出現在飯店門口,落地窗旁,一位看上去比蕭恆遠還要年輕幾歲的老者立即熱情地向她招了招手。
等林紫蘇走到他面前時,他欣賞地打量著她︰「本以為修復大師會是位老人家,沒想到竟是位如此年輕漂亮的小姐,真是了不得!」
「您過獎了,請先看一看,修復的成果您是否滿意。」
林紫蘇將錦盒放在老者面前,這才落座。
見狀,老者連忙叫服務員來收走面前的杯碗盞碟。當在清理一空的桌面上打開錦盒時,他立即瞪大了眼楮,口中嘖嘖有聲︰「不只拼接口毫無痕跡,甚至連釉面上的圖案也是完美無缺,找不出半點破綻。小姑娘,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只是盡己所能,盡量爭取讓客戶滿意罷了。」說話間,林紫蘇突然注意到,蕭恆遠的坐姿非常拘謹,身體也微微前傾,一副準備隨時待命的樣子。
見狀,她不禁想起對方對著蕭玄易時那奇特古怪的態度,不由想到︰莫非,面前這據說是客戶的老者,也與蕭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像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一樣,晏行嵐的聲音,緩緩在耳畔響起︰「這個人肯定是蕭家的核心人物,也是我近年來遇見的修為最高的人。不知為何,他竟偽裝成客戶來試探你?」
林紫蘇還沒來得及細想對方的深意,便見這老者放下了手上把玩的盤子,從身邊拿出另外一只烏木盒子。
裝嬰戲盤的錦盒是匯寶古齋訂制的雕花描金盒,華美而又不失典雅,十分古色古香。而這老者新拿出的盒子,卻是烏沉沉的毫不起眼。但不知為何,這只看似普通的盒子,周圍卻似乎散發著一種深幽氣息,瞬間將錦盒與嬰戲盤的光彩都壓了下去。讓人看了一眼,便再移不開目光。
林紫蘇與古玩打了這麼些天的交道,相較新手小白,也算是個「老白」了。她一眼便看出,這只盒子無論年代還是價值,都遠在嬰戲盤之上!卻是不知,用這樣一件珍品來盛放的東西,又會是怎樣的驚世寶貝?
不知不覺,林紫蘇戒備之余,開始前所未有地好奇。
而那件東西,也沒有辜負她的期待。隨著烏木盒子被老者緩緩打開,一種玄奧難言的滄桑古樸感瞬間布滿了整個寬敞的餐廳,讓人心神為之馳移。
只見盒中靜靜放著一尊青銅小鼎,鼎身雖小,線條卻是簡潔流暢,大氣端方,上面的陰鑿花紋精美難言,鼎身 亮,卻又密布著歲月留下的點點腐蝕病變,無言訴說著它經歷的無盡歲月。仿佛具有魔力一般,竟能左右人的心神情緒,讓人移不開眼楮!
當它顯現在眾人面前的那一剎,不但林紫蘇與蕭恆遠都露出茫然失魂似的表情,就連它的主人蕭飛鴻,也是神情復雜,傷感、仇恨、悲痛……種種感情,不一而足。
失神片刻,林紫蘇很快便回過神來。這時,她才注意到偌大的飯店里,不知何時,客人與服務員竟然都消失得一干二淨,所有的房門窗簾,也都關閉起來。
她以為是蕭家布下的陷阱終于發動了,下意識握緊口袋里防身的墨斑玉盒,準備隨時召喚小威出來。
卻听晏行嵐喃喃說道︰「這竟是麻衣盟的掌門象征至尊青銅鼎,看來蕭家果然是麻衣盟的後人。」
「掌門象征?」林紫蘇無聲地重復著這四個字,突然間心頭一亮,隱隱猜到了老者的身份。
只听晏行嵐又說道︰「自來四大道門的掌門信物,大多是天下罕有的寶器,內中蘊有該門派最為精擅的法術。但麻衣盟因為實力太弱,而且他們最為精妙的法術又是逆天改命之術,為防止被人覬覦爭奪,為門人引來殺身之禍,麻衣盟的第一代掌門親手鑄成一尊青銅小鼎,卻不用靈力去化煉它,而是就以這尊看似普通的青銅鼎,做為門派信物。凡見此鼎者,如見掌門,可以說,它代表了掌門在弟子門人面前的無上威信。」
林紫蘇還來不及消化這番話,便見老者一臉鄭重地將小鼎拿了起來。隨著這個動作,林紫蘇與晏行嵐又是一驚︰這尊鼎放在烏盒里的時候,看似完好,可一旦拿起來才發現,它的鼎身與三只鼎足竟是分離的,上面還有折斷時留下的稜稜角角。
剎那之間,林紫蘇忽然明白了這老者的意思︰他是想讓自己修復這尊青銅鼎!
如此一來,之前扮成客戶讓自己修復嬰戲盤、又特地清場的舉動,完全有了合理的解釋。而且,也間接地證明了一件事︰蕭家的確不知道自己已清楚了他們的身份,對自己尚無惡意!
意識到這一點,林紫蘇頓時輕松下來。
果不其然,接下來,老者將銅鼎放到她的面前,無比懇切,又無比鄭重地說道︰「林小姐,希望你能再幫我一次,把它也修復好,可以麼?」
蕭恆遠連忙幫腔︰「林小姐,你應該能修復好它的,請你務必要試一試。」
面對兩人急切的目光,林紫蘇卻沒有馬上回答。麻衣盟再怎麼弱小,也只是相對來說的,畢竟從古到今,它一直是四大道門之一。而它的掌門信物所代表的含義,也非同小可。修復一個門派掌門信物,這種機會可不是隨時都有,用膝蓋想都知道這是一個大好機會。只是,林紫蘇一時之間卻想不起,該與對方交換什麼條件比較劃算。
見她遲遲不肯接話,蕭恆遠只覺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自從他發現林紫蘇後,立即便有了讓她來修復在掌門青銅鼎的想法。自從小鼎在數百年前那次惡戰中受損之後,數百年來,歷任幾代掌門都束手無策的至尊信物,或許竟會因他而修復好,就算不是他親自動手,但這份功勞絕對跑不了!
一想到這點,蕭恆遠就激動不已。所以,現在看林紫蘇沉吟不決,最著急的也是他。
他以為林紫蘇是怕修復不好,連忙說道︰「林小姐,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沒有問題。這尊青銅鼎對家——對這位客戶來說有著極大的紀念意義,如果你能修復好它,酬勞一定讓你滿意!」
聞言,同樣看穿了蕭家有求于林紫蘇、已不必再擔心對方突然發難的晏行嵐,不屑地輕笑了一下︰「這人算盤打得倒精,一派掌門信物,乃是無價之寶,若是能修復好它,其中的意義豈能用區區金錢來衡量。」
這話卻變相地提醒了林紫蘇︰是啊,無論金錢還是古玩,凡是有形之物,都不足以支付這次的報酬。那麼,她應該要一點別的東西。
想到這里,林紫蘇正要開口,卻忽然注意到,那老者手腕上佩戴的檀香木珠串上,有幾顆灰色的隔珠,形狀像是干枯的六瓣花片,上面隱隱閃耀著銀色紋路。看上去竟同小帝給她的資料里、所描述的天心葵一模一樣。
而天心葵,不正是小晏所需要的材料麼?
林紫蘇頓時眼前一亮,說道︰「蕭老多慮了,我不是在考慮報酬的問題,是覺得修復它會非常棘手。」
迎著兩人陡然變得更加焦灼的目光,林紫蘇又轉了口風︰「不過,蕭老說得對,我不試一試,又怎知道修復不好。」
聞言,蕭恆遠心中一松︰他很了解林紫蘇的性格,如果她沒七成以上的把握,就不會開這個口。
向家主使了個肯定的眼神,他趕緊說道︰「太好了,林小姐,那麼報酬方面——」
「我現在不缺錢。」林紫蘇想到一周前才收到的一千萬,以及面前這只嬰戲盤承諾的四百五十萬報酬,微微一笑︰「想來蕭老對我家的情況有一定了解,我們家只有母女二人相依為命,可謂是勢單力薄,說不定哪天會遇上什麼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而這位老先生一看便是非富即貴,門路廣達。所以我想請你們允諾我一件事︰我用修復這只青銅小鼎為代價,換取這位老先生的一個承諾,承諾在我有需要時,他無條件幫我一次。還有,我蠻喜歡這位老先生手上的這串檀香木珠串,想厚著臉皮向他討過來。就這兩件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這……」蕭恆遠頓時面露難色。那串檀香木珠是經他的手在拍賣會上收來的,是以秘法培養千年的檀香古木所制,佩在身上,有養顏益壽,祛除百病的功效,當初足足花了三十萬歐元。不過,這也不算什麼,既然林紫蘇開口,那給了她也無妨。
令他為難的,是林紫蘇的另一個要求。如果她所要的承諾對象是他,他肯定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下來。可她要求的竟是家主的承諾——家主乃是本代的代掌門,雖然只是在少主正使接任掌門前的過渡代理,論起權力身份,卻依舊是麻衣盟里的第一人。這樣的承諾,太過珍貴,恐怕是……
蕭恆遠還想勸一勸林紫蘇,讓她將承諾者換成自己。不料,蕭飛鴻卻在他面前先開了口︰「這又何妨,林小姐,這兩件事,我都答應你便是。」
和凡事謹小慎微,務求方方面面考慮周全的蕭恆遠不同,身為掌舵者的蕭飛鴻的眼光只著落在大局上面,凡是覺得值得的事情,他從不猶豫。
在他看來,林紫蘇只是個普通人,就算有一天真讓自己去做什麼事,其核心無非也就是權錢二字。而這兩樣東西,他統統不缺。所以,這要求答應了也無妨。
他話音剛落,林紫蘇笑意愈深︰「您真是爽快,那麼,青銅鼎我會帶到蕭老的工作室去修復,這需要半個月的時間。其間我會將它存放在保險櫃里,如果這期間您不放心想要檢查的話,隨時可以去看。」
「好,那就拜托林小姐了。」蕭飛鴻答得干脆,但對上林紫蘇格外甜美的笑容,不知怎的,心里突然罕有地生出一種不妙的感覺︰似乎,他這一次判斷罕有地失誤了啊……
不過,話都放出去了,自然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而且對于分支安家一再逼迫的那件事,他拖了這麼多年,今次已是到了一個極限。兩個月之後,他無論如何必須給出一個交待。否則,這次麻衣盟正房只怕要面臨真正的滅頂之災。
而在于分家對峙,完成準備多年的計劃時,完好的掌門信物青銅小鼎,勢必不可或缺!
所以再怎麼計算,他都只有答應林紫蘇開出的條件。好在這小姑娘並不知道這青銅鼎的真正價值,只用了一個承諾便交換了修復條件。
想到這里,蕭飛鴻精神一振,再度覺得,自己的判斷仍是一貫的光偉正,對自己有利無害。
于是,他褪下腕上的檀香木珠串,遞給林紫蘇︰「想不到林小姐除了精通古玩,還懂得鑒賞古木。」
「說不上鑒賞,只是一見就心里喜歡,才厚臉皮討了過來。」其實何止心里喜歡,林紫蘇接過珠串,細細打量著上面的天心葵,簡直是心花怒放。
「哈哈,林小姐直率坦誠,真是性情中人。對了,修復嬰戲盤的那筆酬勞,我稍後就請蕭老板打到你賬上去。」經過這次接觸,蕭飛鴻總算明白了,為何老成精的蕭恆遠在提起林紫蘇時會帶著不自覺的欣賞,孫兒在答應將這件事交出去時,眼神中為何似乎隱隱透著遺憾。
原因無他,這位林小姐,確實是個可交之人。
如果他能成功解決這次危機,或許他們也能成為忘年交吧,或許他還可以親自傳授她養氣心法,收她做個關門小弟子也不錯。可惜,自己卻多半是等不到那一天了。時不我待,天命難違啊!
蕭飛鴻心中淡淡想著,眼中卻透出幾分傷感蕭索。
這一瞬間,這個活了一百一十二歲,手握普通人難以想像財富的道門家主,與一個普通的老人有著同樣的、對于時間無情流逝、天意不可違逆的傷感。
林紫蘇沒有注意到他的傷懷。想起董佳兒提醒自己今天該交學費了,她婉拒了留下來與兩位老者共進午餐的邀請,先行一步。準備先將珍貴的青銅鼎放到工作室的保險櫃放好,再去學校。
等林紫蘇走後,餐廳里,蕭恆遠見殘破多年的掌門信物終于有了修復好的苗頭,不禁十分興奮。但想到一旦修復好信物、家主所要面臨的嚴峻局勢,不免又開始不安。
定了定神,他想起家主還沒吃完早餐,不禁提醒道︰「家主,要不要再坐一下繼續吃點東西?我看您剛才的早餐只吃了一半。」
「不必了,我沒什麼胃口。」蕭飛鴻搖了搖頭,起身走出了飯店。
雖然匯寶古齋實際上是他的產業,但他從沒去過店子上,一切都是交由心月復下屬蕭恆遠來打理。今天也不例外,他照舊過門而不入,向蕭恆遠吩咐了一句「信物一旦修復好要馬上告訴我」,便坐進在樓下等待多時的專屬轎車,駛離了市中心。
無論是神色蕭索凝重的蕭飛鴻,還是興奮又緊張的蕭恆遠,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離開飯店時,對面一家六星級酒店里,某間總統套房後,有一道刺目的光芒一閃而逝。
年輕女子收起高倍望遠鏡,隨手丟還給身邊的人︰「哼,黑麒麟居然也在關注這里,一定是因為那個房地產老板的死吧。看來我們得暫時收手了,畢竟我過來之前,義父他老人家曾交待過,在我們即將取蕭家而代之、成為麻衣盟正統繼承者之前,不要正面和其他道門、尤其是代表官方態度的黑麒麟扛上。」
她身後的中年男子將望遠鏡收好,討好地說道︰「老大英明。反正兩個月後,蕭飛鴻那老家伙無論願不願意,都勢必得將信物青銅鼎交給老大,y省遲早是我們的囊中之物。我們現在暫且按兵不動,也沒什麼損失。說起來,那蕭飛鴻還真是鑽進錢眼里了,死到臨頭,居然還親自出面跟人談生意。也不知那女孩是什麼來頭,看她年紀不過十**歲的樣子,可既然蕭飛鴻肯親自出馬,她的來歷應該不俗。可我們按美帝的要求,之前對y省資產上億的企業家的背景都做過調查,其中並沒有這個女孩。」
剛才蕭飛鴻將青銅鼎交給林紫蘇時,把飯店所有的窗簾都關了起來,所以這兩人並沒有看到他們交談的具體內容。加上他們根本不知道林紫蘇是道門中人,便認為她不可能是蕭家請來援助的高手,這次只是在談普通生意而已。
「也許是外省的吧。畢竟y省的首富就是蕭家,其他人都望塵莫及。夠資格讓蕭飛鴻接待的,肯定是其他地方過來的人。」雖然美帝交給安家的任務之一就是不斷吞並企業,但女子更喜歡直截了當的打打殺殺,興趣從來不在這些瑣事上。
漫不經心地說完,她又問道︰「前幾天派出去的丁風呢?聯系上他沒有?」
男子答道︰「是,昨晚他主動聯系了我,說在向陳家動手時受到伏擊,被迫用天魔解體術逃跑,落了一身重傷,迫不得已臨時找了個地方躲起來養傷。他說傷勢已好了一半,今天就回來待命。」
聞言,年輕女子神情一沉,卻不是因為擔心手下人受傷,而是因為這消息讓她自覺顏面無光︰「哼,不用說,肯定是黑麒麟動的手!他們的手真是越來越長了,竟敢傷我們的人!如果不是時機不對,義父又再三叮囑不要和他們起沖突,我早去滅了他們在這里的分舵!」
「老大息怒,等兩個月後大局一定,您想收拾他們,有的是時間。」
「呵,你今天總算說了句像樣的話。」年輕女子揮了揮手,「既然不能動手,我也沒必要再留下來坐鎮了。我先回家一趟,處理些事情。你繼續盯著蕭家,不要放過每一件事,有什麼異動第一時間報告我。丁風回來後,也讓他留在你身邊,以便見機行事。」
「是,老大!」
女子訂購機票收拾行李的時候,氣喘吁吁的蕭芳芳,一把推開了私人公寓的門,對坐在沙發上的男子說道︰「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吧?我要對付的女人出現了,你馬上給我去殺了她!」
這男人正是幾天前在將軍府附近,使用禁術從晏行嵐手下死里逃生的那家伙,也是麻衣分支此次派來y省的一名小跟班、剛才那兩人口里提起的丁風。
表面看上去,他行動無礙,但臉色卻蒼白得像個癌癥晚期的病人。那是強行催動禁法後的後遺癥之一。
雖然那天夜里以幫蕭芳芳殺一個人為籌碼,做為她幫助自己的交換條件,但他卻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信守諾言。一來他懶得費事,二來,出發前上頭曾交待過,y省不比他們的老巢g省,可以一手遮天,而且這里還有官方的組織黑麒麟,所以除了上頭的吩咐之外,不得擅自行事橫生枝節。
看著一臉興奮闖進來的蕭芳芳,男人眼中掠過幾分不屑與厭惡︰這蠢女人,居然敢和自己交易,真是天真得可笑!她雖然臉蛋一般,身段卻還可以,如果她能伺候自己,自己破例私下幫她一把也不是不可以。可惜她居然得了那種掃興的病,也就莫怪他辣手摧花了。
蕭芳芳卻沒有讀懂男人眼中漸濃的殺機,依舊沉浸在即將報仇雪恥,揚眉吐氣的喜悅里。她拿出手機,將偷拍來的照片急切地舉到男人面前︰「這是我剛拍的照片,就是這女人,你今天一定要幫我殺了她!」
視線漫不經心地在屏幕上一掃,男人突然就此定住視線,眼神陡然銳利起來。他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張秀麗的面孔,認出這女孩正是那天夜里,與同伴設伏傷了自己的仇人之一!
「她叫什麼名字?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嗎?」男人舌忝了舌忝嘴唇,眼中的嗜殺之意毫不掩飾,卻不再是針對蕭芳芳,而是沖著照片里的女孩。
「這賤人叫林紫蘇!她現在一個人往y省大學走過去了!」
確認過後,男人點了點頭,往公寓門口走去。那天夜里若不是這女孩絆住了自己,自己又怎會一個出其不意身受重傷,被迫使用禁術以至折損了一半的修為?!恰好今天她落單,也該輪到自己殺她一個措手不及,用她的血來清洗自己的敗績!
那天夜里他看得很明白︰這女孩修為很低,所倚仗的完全是她那個神秘莫測的同伴。既然今天只有她自己一個人,那想殺她,還不是易如反掌!
經過蕭芳芳身邊時,他頓了一下腳步,當看到對方脖頸旁側浮出的一線淺色血痕後,他放下了悄然抬起的手臂,繼續往前走去。這女人注定活不過今天,他也不必再浪費力氣動手滅口。
蕭芳芳全然不知自己剛剛跟死神擦肩而過,看著男人的背影,她本能地想跟上去,親眼看著他是如何殺了林紫蘇的。但剛走了兩步,她又改變主意停下腳步︰「雖然他殺人的手段相當高明,但不可不防萬一。如果我也出現在現場,說不定警察會懷疑到我,我還是先回店里去,裝做什麼也沒發生過,等那賤人的死訊傳回來就好。」
把青銅小鼎收好,離開工作室的時候,才上午十點多,學校離這兒也不遠,林紫蘇便決定干脆就走路過去,趁這段時間梳理一下今天遇到的事情。
「今天還真是順利,不但得到了天心葵,還解決了我們一直擔心的事情。」
林紫蘇撫模著腕間那串價值驚人的木珠,繼續輕聲說道︰「他們連掌門信物都交給了我修復,可見對我沒有分毫懷疑。那麼,我可以暫時松一口氣,專心盯著古常勇那邊追查凶手,不必再擔心月復背受敵。而且,能這麼坦蕩將信物交給一個外人,也從側面證實了,他們應該不是陰險狠辣之徒。也許,這件事真是他們門中敗類做的。」
得到可以恢復功力的上等材料,晏行嵐同樣心情不錯,這讓他露出幾分少有的輕松神色,在白金色的晨光下,顯得容貌愈發絕美耀眼。如果有人能看到他的話,一定會痴迷傾倒。不過,這份美好目前只有林紫蘇能獨佔。
「嗯,等捉到了那凶手,審問他後一切就都明了了。我們就能知道,蕭家竟是參與者還是受了小人蒙蔽。」
听到小晏的話,林紫蘇點了點頭,贊同道︰「是的,可惜古大叔那邊一直沒有線索。也不知那家伙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交談間,兩人不知不覺便來到了學校附近。省城的三所大學都雲集在同一條大街上,這幾天又正是新生開學報道和老生回校的時候,到處都是家長的轎車,拖著大包小包行李的新生,以及賣臉盆被子衣服飾品的小攤小販,整條街擁擠無比,水泄不通。
晏行嵐雲中漫步一般懸浮在眾人頭頂,輕松無比。林紫蘇卻沒有他的好命,只能小心翼翼地在人堆里穿梭。饒是萬分小心,她還是在踏進校門時,不慎踩到了一個女生的行李箱,連忙道歉︰「對不起,沒注意。」
「沒事,今天人特別多——咦,居然是你?」
隨著對方陡然拔高的聲音,林紫蘇才注意到,這竟是早上和那個便衣男一起開著法利拉呼嘯而去的紅發美女。
一見到林紫蘇,這女生態度立即微妙起來,說不上敵對,但有種明顯的防備感︰「你是我們y省大學的新生嗎?」
「不,我是老生了。」
「可惡,居然還是校友……」女生小聲嘀咕一句,立即連珠炮似的發問︰「你是哪個系的?叫什麼名字?在哪里認識的祈大哥?」
林紫蘇被她一連串的話砸得有點懵懂︰「奇大哥?」
「別裝傻,就是祈臨啊!」女生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祈臨來y省的次數,防備心更重了︰那麼冷酷的祈大哥,居然在有限的兩三次里就記住了這小丫頭,到底是出于什麼原因?
「我不認識這個人。」林紫蘇已經看出這個女生沒有敵意,只是像小姑娘被搶了心愛玩具似的不服氣,便耐心解釋了一句。
女生聞言一愣︰「不認識?不認識為什麼他今早要攔住你?」
「我前幾天目擊了一起命案,今早那個男人是趕來處理現場的警察。他是你朋友嗎?」林紫蘇很好奇這兩人的真實身份,說話時便仔細留意著這女生的神情變化。
「原來是這樣~嘻嘻,我知道了。祈大哥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其實他根本不認識你。」女生漂亮的臉蛋立即多雲轉晴,笑眯眯地一把挽住林紫蘇的胳膊,繼續往校園里走︰「他可不是警察,比警察厲害多了。哎呀,反正說了你也不懂,不說這些了。我是大三的,叫朱焰,在生物學院,你呢?」
見她不願多談那方面的事情,林紫蘇也不催促。想打听消息,總得一步一步慢慢來不是?「我叫林紫蘇,也是大三生,在新聞系。」
「還真是緣份,以後我們要常聯系哦。今天要交學費辦手續,我就不同你聊天啦,改天再見!」
朱焰沖她揮了揮手,獨個兒朝宿舍那邊走去。這時,又有個男生踫到了她的行李箱,但她卻不像剛才面對林紫蘇時那樣好脾氣,一雙美目立即狠狠瞪了過去︰「你怎麼走路的?」
被美女責怪,那男生一下慌了手腳︰「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
他還在結結巴巴地道歉,朱焰卻已冷冷哼了一聲,拉著行李箱一臉冷艷高貴地走遠了。
林紫蘇站在原地,好笑地目送著這個時而熱情,時而高冷的美女,忽然有人對她說道︰「紫蘇,你什麼時候認識的校花?」
「朱焰是校花?」前世艱難的生活讓林紫蘇沒有過多留意學校里的事情,而且重生回來正好遇上暑假,她見過的同學兩根手指就數得過來,所以還真不知道校花是誰。
董佳兒比了個扶額的動作︰「老天,虧你還是新聞系的,你的新聞敏感度到哪里去了?三年前她和我們一起剛入學時,就因為盤靚條順家里有錢,是個不折不扣的白富美,立即在學校內引起了轟動,全票當選新校花。那陣子學校bbs上到處都是她和前代校花的比較帖呢。說起來,前任校花也蠻可憐的,好好的漂亮妹子,就因為長得比朱焰略遜色了一些,那些時候天天被酸溜溜的女生和吃不著的猥瑣男生在論壇上嘲諷,听說後來還因為神經衰弱請了兩個月的假。她今年似乎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也難為她還在y大待得下去,要是換我啊,肯定還記恨著那件事兒,有多遠考多遠,再不留在這個滿地怨女曠男的地兒了。」
林紫蘇含笑听著好友給自己科普校花的事情,心中想到的卻是前世自己剛考上大學那一年,興沖沖地打電話給羅至然報喜,卻被對方一句「一個賠錢貨而已,還想念什麼書」給掛了電話。
後來,還是母親不停地聯系羅至然,甚至說要去省城找他要錢,他才不情不願地讓步,答應為她付學費,卻不願給她生活費,讓她不得不將所有課後時間都花在打工上,以便掙錢養活自己。
這種境況下,她還有什麼閑心去關注別人的八卦?
董佳兒興致勃勃地說了一通,最後又扯到男朋友的事情上︰「好多男生都在明里暗里追朱焰,其中最帥最有錢的那個還是校董家的公子。但她從來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有些嫉妒她的女生還編派造謠她是拉拉,後來被她知道,找上門去當面大罵了一通,從此才沒人敢傳她。這些人還真是活該,前任校花要是有她的一半彪悍,也就不用被氣得請假了。喂?紫蘇,你有沒有在听我講話啊?」
林紫蘇從回憶里醒過神來,向撅著嘴不滿地搖晃自己胳膊的佳兒,以及站在旁邊關切地看著自己的晏行嵐,淺淺笑了一下︰「听著呢,順便還想起了一些舊事,一時恍了下神。」
「哦,你想起什麼啦?」
「一些不值一提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林紫蘇的眼神已由迷蒙恢復為平日的清明。她從來不是放不下的人,對她而言,那些辛酸的往事確是已經分文不值。至于曾經羞辱欺負過她的人渣,她會一筆一筆,向他們慢慢討回債來。
兩人說說笑笑,不覺便走到了學校的教務大樓。剛準備上樓找老師交學費,突然間,旁邊猛地沖出一個人來,一下子攔在林紫蘇身前︰「你這死丫頭可真會躲,我今天總算找到你了!」
看清來人的模樣後,林紫蘇臉色頓時一沉︰「你找我干什麼?」
「哼,你還有臉問我為什麼?自己發了財,丟下我們一走了之,我不找你找誰?好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和你媽就算能跑到省城來,但你總是要念書的!不枉我天天往這兒跑,終于逮著你了。」
來人正是林紫蘇的姨媽林曉椿。她雙手叉腰,看著面有不愉的林紫蘇,滿臉得意地壓低了聲音︰「死丫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做的那些勾當。告訴你,要麼識相點乖乖把你爹給你們的錢統統拿出來,要不然,我就要在學校里發傳單、播廣播,宣布你被有錢人包養的事情!」
林紫蘇本以為對方會撒潑打滾直接要錢,听到這沒頭沒腦的威脅,反而一愣︰「你在胡說什麼?」
「呵呵,還不承認!那天從銀行出來,我親眼看見你和個男人走進同一家小區去了,後來他自己離開,你卻一直沒有出來。難道你還敢否認,你沒被他包養同居?我听說現在的有錢人都喜歡玩大學生,要是你還想保住這個身份,就把錢給我!反正你陪他玩幾年自然也就賺回來了,如果鬧得大家撕破臉,我就告到學校去,說你品行不端,讓學校開除你!等到那時,你想被包也沒機會了!」
林曉椿口沫橫飛,說得洋洋得意,林紫蘇和董佳兒卻被她惡心得不輕。晏行嵐更是眸光深幽,手指不易察覺地動了幾下︰膽敢如此污辱林紫蘇,如果不是礙于這老婆娘是她的親生小姨,他早下狠手了。
林曉椿本以為听完自己的話,林紫蘇一定會驚慌不已地和自己討價還價,自己只要咬住不把贏到的錢全部拿來、就要上告學校這點不松口,最終林紫蘇為了面子,仍舊是會同意的。不想,她說完後叉著腰站了老半天,收獲的卻只有四枚白眼,以及五個字︰「你發什麼瘋。」
「你才發瘋了!」林曉椿在c城時就是有名的潑婦,脾氣一上來,不分青紅皂白誰都敢罵。
見林紫蘇居然敢不按自己的設想走,反而還敢罵自己,她頓時氣炸了肺。當下也顧不得再拿被包養的事來做談判籌碼,直接扯著嗓子大叫起來︰「林紫蘇你囂張什麼呢,小小年紀不學好被人家包養做二房,難道是我冤枉你了?你和你媽都一個德性!如果不是她出軌找男人,你爸才不會和她離婚!有這種媽做榜樣,難怪你要撈偏門當二女乃了!」
「閉嘴!」林紫蘇最不能容忍有人罵自己的母親,對這個沒有半分長輩樣子,三五不時就要來找次不痛快的所謂小姨,她已經忍無可忍。
柳眉一軒,她招手喚出小威,在心里默默吩咐︰「只要別弄死,怎麼疼怎麼來!」
「得令!」小威好久沒有出手了,聞言歡呼一聲,化為常人看不見的靈體,向林曉椿飛撲而去,一掌就把她拍了個四仰八叉,又在她胸口狠狠坐了個**墩。
林曉椿看不見小威,莫名其妙摔了一跤,胸口又陣陣發疼,還以是林紫蘇下的手,不禁氣急敗壞地叫嚷起來︰「你、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快來人啊,快來看啊,情婦二女乃打人了!」
今天學校里本來就人多,听見有人在大叫亂嚷,許多人都紛紛圍上來看熱鬧。
見狀,林紫蘇眸光一沉,剛要讓小威再堵了她的嘴,卻突然心頭一寒,掠過幾絲本能預警。
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只見不遠處,一個花壇後面,正有人陰惻惻地盯著自己。那男人模樣普通,個頭很矮,赫然正是那天晚上的凶手!
與此同時,晏行嵐也發現了那人,立即沖過來擋在她身前︰「別看他的眼楮,他擅長迷幻術!」
想起陳老板和徐心潔等三人出事前都是大反常態,做出了平時絕不會有的舉動,林紫蘇心中一凜,立即別開了視線。
見這小丫頭竟然知道並且提防著自己的絕招,丁風冷笑一下,移開視線,鎖定了身旁的一個女生。那女生被他看了幾秒鐘後,忽然瘋狂地大叫著向林紫蘇沖去︰「你打人,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無恥!」林紫蘇見凶手居然操縱普通人來進攻,不禁暗罵一聲。她當然不可能乖乖站在原地等人來打,但她也不懂如何解除迷幻法術,只能先閃身避開,再讓小威輕輕補上一掌,力度剛好足夠把這女生打昏。
但這個女生剛剛倒下,隨即又有十幾個人向她沖來,口中無一例外,都大叫著要殺死她。
其他學生听到有人叫囂著要殺人,都害怕地尖叫著四散逃了開去。短短時間,教學樓前只剩下林紫蘇一行,與中了法術的那些學生,以及笑得陰森而又得意的凶手。
見這些學生將自己團團圍住,林紫蘇不禁皺了皺眉︰「該死!」
她倒是不怕這些人,哪怕他們再翻幾倍,也都是普通人,根本不是小威的對手。但她就怕混亂間自己和凶手無意對上視線,一旦中了招,琉璃珠又只能擋下三次攻擊,等次數一滿,那可真是生死都捏在他手里了。
不行,哪怕拼著暴露能力的危險,也必須讓小晏先制住他!好在現在人比較少,那些學生又神智不清,只要別讓董佳兒看到就行了!
一念及此,林紫蘇立即向晏行嵐使了個眼色,朝凶手的方向一指,又比了個向下斬斷的動作。見小晏了然地點頭,她淡淡一笑。
命小威殿後擋住那些追擊而來的學生,她才拉起董佳兒的手,一起向教學樓跑去︰「這些人都瘋了,我們先到樓里找個房間避一避!」
躺在地上的林曉椿,卻還到現在為止都沒搞明白狀況。胸口和背部前後夾擊的劇痛奪走了她大半注意力,等她稍稍緩過勁兒來,才發現周圍不知何時已變得空空蕩蕩,林紫蘇則一臉焦急地指著某個方向比了個意味不明的動作,爾後又牽起同學的手,夾在一堆亂哄哄的人群里逃走了。
——那死丫頭好像很害怕後面的那個人,莫非,那就是她的奸夫?她是怕被人察覺她和那男人的關系,所以才逃走的?
林曉椿用僅剩的腦容量分析出這一自認為靠譜的結果,立即扭掙著坐起身來,想攔住那個男人,再把他帶到林紫蘇面前去,讓這對不要臉的狗男女承認他們做的丑事。然後再到姐姐那里,大罵一頓被不肖外甥女打傷打殘了,威逼喝令著她把錢統統交出來。
但她剛艱難地站起身來,向那男人走了兩步,還沒來得及奇怪為何那天看到的高大男子,幾天不見就縮水了這麼多,便被對方一腳踹在了肚皮上︰「肥婆死開!」
這一腳可比小威留有余地的那巴掌踢得實在多了,而且這凶手又是道門中人,力氣之大,絕非普通人能比。林曉椿一下子就橫飛了出去,**落地,尾椎重重在堅硬的水泥地上一撞,隨著一聲悶響,一股比剛才還要強烈幾十倍的劇痛猛然竄了上來。林曉椿哼也沒哼一聲,頓時徹底暈了過去。
凶手一腳踢飛林曉椿後,稍感解氣。因為是在學校里,他不想引起太大騷動,將自己陷于不利的境地。便準備再找幾個人施展幻術,讓他們拿上凶器去殺林紫蘇,自己則坐在一邊看戲就好,那樣任何人都不會懷疑到自己。
但他剛剛邁出步子,突然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襲來,狠狠擊在他身上,力道之大,碾得他五髒六腑都快碎了!
他因施展天魔解體之術而落下的一身內傷,經過這幾天的調養才好轉了兩三分,挨了這一下子,傷勢頓時又比之前更重了十倍不止!
他哇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驚慌地四下環視,對近在咫尺的晏行嵐視而不見,只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緊張地問道︰「誰?!是誰在暗算我?有膽子就出來!」
回應他的,是晏行嵐的又一記毫不留情的攻擊。
凶手看不見他,自然也就無從談起防備,立即被這一下打得橫飛出去,慘叫著落在地上,身上傳出一連串骨骼斷裂的格格聲,眼耳口鼻,都有鮮血狂噴出來。
徹底昏迷之前,他萬般後悔,自己為何沒有先調查清楚就莽撞地動了手,以至于又著了小丫頭那個神秘同伴的道。
看著地上如死狗般一動不動的凶手,晏行嵐拂了拂並不存在皺紋的西裝,才回身向林紫蘇剛剛離開的地方走去。
他的身影剛剛消失在教學樓里,一張牌照號碼被紙蒙起來的路虎便一個急剎車停在了昏迷不醒的凶手面前。
開車的人赫然是古爺。他興奮地指揮著手下︰「快把他搬上來,順手把地上的血擦了!動作快點兒!不然學校的人要來了!」
至于同樣癱在一邊的林曉椿,他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等手下把一動不動的凶手抬上車,他立即發動車子,像來時一樣,以至少一百二十邁的高速飛快駛離現場。
又過了幾分鐘,林紫蘇一行從教學樓里走了出來。目光在現場僅剩的林曉椿身上一轉,再看到旁邊淺淡的血跡印子,林紫蘇唇角微勾︰古爺這個人,果然能耐不小,自己才在躲進教室時打了一個電話,他不到三分鐘就趕過來把凶手帶走了。
向來活潑的董佳兒此刻卻是一臉蒼白,死死抓著她的手,驚恐地問道︰「紫蘇,剛才那些人是怎麼了,瘋了似地追上來,又一個個昏倒過去?」
「這兩天氣溫這麼高,會不會是上學年時心理課的老師給我們分析過的那個案例︰中暑後身體不適,思維遲緩,引發的群體歇斯底里癥呢?」林紫蘇瞟了一眼昂首挺胸跟在旁邊的小威,煞有介事地找了個理由。她總不能告訴好友,是只可虛可實的二貨老虎下的手。
因為這件事太過詭異,董佳兒立即信了她看似科學的解釋︰「肯定是這樣,不然沒法解釋他們怎麼都一起發瘋了!」
這時,學校保安部的人終于來了。听兩名女生說完情況後,不禁面面相窺。其中那個小頭領甚至還懷疑她們在說謊,但立即被林紫蘇淡淡一句話擋了回去︰「你們不信的話,調監控來看啊。」
最終,這件事成為y大著名的無頭公案之一。校方事後反復研究了監控不下百遍,卻依然無法從其中找出學生突然失控想要集體施暴原因。更無從得知,那名被沒有車牌號的車子帶走的陌生男子,為何會突然噴血倒地。
為免影響學校聲譽,校方最後采用了林紫蘇「因高溫導致身體不適引發的群體歇斯底里癥」這個說法,火速了結了這件事情。反正,被帶走下落不明的那個重傷男人既不是學生家長,也不是學校工友,事發後根本沒人來找過他,也不再會有人關注這件事。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現場還發生了另外一樁風波︰校方剛剛將昏迷的十幾個學生與林曉椿一起抬上車,準備把他們送往醫院時,車子卻被一個瘦得皮包骨的男人,和一個造型非主流的十七八歲男生聯手攔下了。
強行拉開車門,這兩個家伙撲在林曉椿身上,一個賽一個的嚎得響,眼淚卻一顆也沒有︰「老婆啊/媽媽啊,是誰害了你?你傷成這樣,醫藥費只怕兩百萬都打不住啊!」
過來處理這件事的校長和教導主任一听這話,心里對這對要錢不要命的父子大翻白眼,表面卻不得不勸道︰「你們是傷患家屬嗎?先跟我們一起去醫院吧,事故原因校方還在調查中,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治好傷者。」
「不行!不先談出個結果,我們是不會同意離開的!」
瘦皮猴似的男人正是林曉椿的老公,他今天陪兒子到隔壁的大專學院辦入學手續,听說這所y省最好的大學出了事後便跑過來看熱鬧,才發現老婆也是受害者之一。但他卻不驚反喜,覺得這是個大賺一筆的好機會。他心道老婆皮糙肉厚,表面又沒什麼傷痕,肯定沒有大礙,生怕她醒後被查出只是清傷,便暗想得抓緊時間多訛兩個錢才是正經。
他裝模作樣地抹了下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隨即又鼓起了眼楮︰「我老婆好冤哪,送兒子來報道,沒想到前腳剛進了校門,後腳就出事了!這件事肯定是你們校方的責任,你們必須賠償我們!」
「這位家長,事情的來龍去脈都還沒搞清楚,提賠償是不是太早了些?而且你太太還昏迷著,不如先送醫院——」
教務主任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瘦皮男人猛地打斷了︰「不行!我看你們就是想推卸責任!我今兒把話放在這兒,沒見著錢,我哪兒都不去!」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道理!」
听到斥責,男人翻了個白眼,根本不放在心上︰「總之,不給我錢,我就不讓開!你們看著辦吧!」
所謂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校長和教務主任費了許多唇舌,卻根本說服不了這個貪財又不把老婆死活放在心上的男人。
眼見圍觀的學生越來越多,校長一發狠,剛要叫司機強行開車,卻听到一個清悅的女聲傳了過來︰「校長,我認識這人,讓我來勸勸他。」
「你是……?」校長遲疑地打量著面前清麗縴秀的女孩。
女孩微笑道︰「我叫林紫蘇,也是y大的學生,可能校長你對我沒印象吧。剛才出事時我也在場,把受驚的朋友送回宿舍後,我听說這兒的事情還沒了,就又折了回來看看情況。剛好發現,這兩個人都是我認識的,就想試著勸勸他們。」
听她這麼說,校長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剛剛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便听那瘦男人嚷道︰「林紫蘇?你可算出現了!你和你媽很會躲嘛,連我們這些當親戚的都找不到。是不是因為心虛,怕我們告訴別人你媽出軌導致離婚,才躲著我們走啊?現在你小姨受傷了,你還攔著我不讓我講理,你是不是巴不得她死掉才甘心?以為這樣就沒人揭穿你和你媽的真面目了?」
如果說林曉椿是無知婦女自私自利、凡事只為自己打算的那種精明,那麼她這個常年在社會上混跡的丈夫比她要聰明幾分,一旦遇事就先給對方扣幾頂大帽子,趁對方辯解的時候再胡攪蠻纏,把話題越帶越偏。最終和他爭吵物人往往受不了,自己狼狽敗走。
剛才一听林紫蘇和校長的對話,他立即決定先不分青紅皂白罵一頓再說。在他看來,林紫蘇小姑娘家家,臉皮肯定薄,听見這種話肯定要先為母親辯解,自己再喝斥幾句,就可以把她說得徹底抬不起頭來。等向學校要完賠償後,再來分她家那筆離婚錢。
但可惜的是,他自以為無往不利的法子,卻在林紫蘇這里踢到了鐵板。
听罷他那一大通無中生有,扭曲事實的話,林紫蘇神情不動,甚至連眼皮也不抬一下︰「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現在小姨出了事,你不肯送她去醫院也就罷了,怎麼連其他同學你也要一起攔下來?這麼多人,如果因延誤時機耽誤了治療,你擔待得起嗎?」
見她的反應完全不在自己預料之中,瘦皮男子驚訝之余,不免有幾分惱羞成怒︰「嘿,你當我是嚇大的?現在是學校不肯給我賠償,所以我才不走!耽誤治療的責任,該由學校來負!和我有什麼關系?」
林紫蘇搖頭輕嘆道︰「既然你不肯听勸,那沒辦法,就把小姨抬下來,先把其他人送走吧。」
說著,她轉頭向保安們說道︰「麻煩你們,把那個女人抬下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