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省,陳宅。
蔥郁藤牆掩映之下的歐式別墅,今天一反平時的冷清,難得有了幾分人氣。散步遛狗的鄰居們遠遠看見敞開的窗戶里,陳老爺子和外孫交談的場景,都紛紛感嘆道︰「這個工作狂老陳,每年只有在寒假暑假、他外孫放假回來的時候,才能見他回來。平時差不多都住在公司里了。」
但如果他們靠近,便會發現屋內絕非料想中的其樂融融,空氣里像是灑滿了火藥,一觸即發。
「外公,我長這麼大還從沒吃過這種虧!這事兒絕對是有人暗算我,您一定要幫我作主!」肖旭升捂著還有些腫脹的腮幫子,氣急敗壞地說道。
他不過是在探望母親的同時,去那須溜拍馬的吳塘家里喝個酒,享受下夜生活而已,不想卻招來一場牢獄之災!還好他夠機靈,見勢不妙,趕緊搶在警察沒收手機前叫來了律師,否則,說不定他也得像吳塘一樣,在牢里蹲上兩天。
但饒是如此,他還是吃了不小的虧,被監獄里的「前輩」好好「款待」了一番,留下一身傷痕。還被老大把身上的名牌包括內褲都扒了個干淨,被迫穿上他們換下的那堆臭不可言的破爛衣服。這給他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直到現在,雖然已經洗了無數遍澡,他還是時常疑神疑鬼,覺得自己身上仍有股揮之不去的惡臭。
再加上從那天撞鬼開始,他就覺得整個人都像被榨干了似的,比以前縱欲過度的虛月兌還要難受,精氣神全無,成天病怏怏地風一吹就倒。這讓他更惱怒了︰老子回國是來享受生活的,身體變得這麼虛弱,還怎麼肆意享樂?
恨恨地往嘴里灌了一口參茶,越想越氣的肖旭升又說道︰「外公,您請來的那位高人給我講過許多不為人知的陰秘事。您看我現在這樣子,完全就是他說的‘著了道’,被人陰了。不然,怎麼解釋我會招鬼?搞得我差點兒被吸干了精氣。外公,您就讓那位高人出馬吧,只要他出手,我相信那暗算我的家伙一定逃不了!」
肖旭升對吳塘賣弄的相面術,吹噓的遇到高人,並非信口開河,而是真有其人,就是最近突然出現在陳路昌身邊的那位中年人。肖旭升見識過高人的不少小手段,堅信對方一定能幫他出掉這口惡氣,所以才特地回Z省來央求外公,而不是去找他道上認識的哥們兒。
但平時最疼愛這外孫的陳路昌,今天卻遲遲沒有答應。被肖旭升又催了幾聲,才神色端凝地說道︰「小升啊,不是外公不幫你,是這件事實在有點蹊蹺。」
「蹊蹺?」肖旭升一愣,隨即緊張起來,壓低了聲音︰「外公,是不是被你整垮的那些人……他們找了邪門歪道的人來對付我們家?」
陳路昌生了一副普通老實的面孔,行事風格卻比吳塘還狠辣絕決,不留後路。單是被他逼到破產自殺的商人就有四個,至于一落千丈窮困潦倒的人,就更多了,簡直數不過來。
當然,這份狠辣,也是年輪欣賞他、決定用他的原因。
但這一點,陳路昌是不知道的,他只是在奇怪,為何剛和瓦倫丁家族搭上線,家里就出了許多事。不但外孫被人暗算,更有許多商人的店鋪、公司受到莫明攻擊。不是被潑血放死鳥,就是電路老化引起火災。而根據現場留下的線索,嫌疑人都指向他。可等他自己去調查時,嫌疑又指向了他那個不爭氣的女兒找的不爭氣男人,羅至然。
想到羅至然那個目露賊光,偏偏裝得儒雅的男人,陳路昌頓時一臉厭惡。也只有女兒會認為姓羅的是真心愛她,而不是為了陳家的億萬家產。
但話說回來,雖然一開始發現搞出這些事端、讓陳家一時間成為眾矢之的的人是羅至然時,他憤怒交加,馬上通知了女兒,並著手準備將人弄過來審問明白。但準備工作剛剛開始,他便猛然清醒過來︰這些事絕不可能是羅至然做的,他還沒這個能耐!
那麼,短時間內攻擊了多家商戶、並且精心布置了兩條線索,讓別人先仇視陳家,又讓陳家疑心羅至然的這個幕後人,會是誰?
能在商界模爬滾打幾十年、將一個普通的中產之家經營成如今的億萬巨富,陳路昌靠的絕非是運氣。他這輩子,除了對女兒的婚事無能為力之外,在其他方面都有著絕佳的洞察力與掌控力。幾乎是在疑問剛剛生出的同時,他就想到了遠房親戚、陳清年的父親離奇身死之事。
得知那個遠親的死訊後,他曾派人去調查過。他的能力或許比不上古爺,但勢力卻絕對超過。輕而易舉的,他查到了一些古爺觸及不到的東西,發現幕後的水深遠遠超過他的預計。這讓他出了一身冷汗,馬上罷手。
之後他不死心地讓女兒又試探了一下,結果女兒遇上了安家殺宴,受驚過度,甚至把當天的事全忘了。這下他越發肯定,遠親陳家的生意是被別人盯上了,于是再也不提並吞之事。生意做到他這份上,已經能夠清醒地判斷出,什麼東西自己可以要,什麼東西一旦插手就會招來禍事。
直到那位「高人」找上門,傳遞了瓦倫丁家族的意思,他才放大了膽子,準備借勢將陳家的生意再擴張幾倍。
可還沒動手,麻煩就接踵而至。長久的沉默里,陳路昌的念頭漸漸清晰︰動手的這人,多半就是以前折在瓦倫丁手下的苦主吧。瓦倫丁能找到精通奇術的高人,別人為什麼不可以?只是卻苦了他,生平第一次找了位主子,本說過上主子吃肉他喝湯的好日子,結果還沒開始打獵呢,就先把狼給招來了。
陳路昌很清楚,他在普通人眼里或許財大氣粗,令人羨慕。但在通曉奇術的高人眼里,卻什麼都不是。所以,他決定馬上把這消息報告給年先生,由對方來處理。
做出決定,他安撫地模了模外孫的腦袋︰「听外公的話。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外公也處理不好,必須找別人幫忙。你要報仇,只有等一陣子再說了。」
「不、不可能吧!」肖旭升向來覺得外公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甚至還生生拿錢把他砸進了號稱只有美帝精英世家才能進的某大學,讓無數人眼紅羨慕。听到外公直言不諱地說無能為力,不禁嚇了一大跳。
他剛想問是誰有這麼大能耐難住外公時,佣人在外面驚喜地說道︰「小姐回來了!」
話音未落,陳婉然已沖進了書房︰「爸,至然都和我說了,那些事不是他做的。要陷害咱們家的另有其人,您可千萬不要冤枉了他。他是個好人,爸,您怎麼就看他不順眼呢,我可以保證——」
「夠了!」見許久不見的女兒,一照面居然是為了那個包藏禍心的男人求情,陳路昌只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但抬眼看見女兒驚愕委屈的表情,想到早死的發妻,他剛剛硬起的心不禁又軟了下來,疲憊地揮了揮手︰「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解決的。」
「謝謝爸爸!」說著,陳婉然這才發現兒子身上帶傷,後知後覺地問道︰「小升,你這是怎麼了?」
這話卻又惹怒了陳路昌︰「你是怎麼當媽的?小升差點進了監獄你知不知道?你整天眼里就只有那個姓羅的,父親兒子反倒要靠邊站。你要是找個像樣點的也就罷了,找個老白臉算怎麼回事!我的臉都快被你丟光了!」
直到陳婉然訕訕陪笑,拉著肖旭升避出去,陳路昌才疲憊之極、松月兌一般靠在紅木轉椅上︰自己一生順遂,偏偏唯一的女兒著實不爭氣,外孫又還?*??5鵲澆?矗??列量囁嘧?碌惱夥葙即蠹乙擔???桓??ュ軍br />
他的感慨並沒有持續多久,書房某條專線就響了。听到鈴聲的瞬間,陳路昌猛然繃直了身子,定了定神,才拿起話筒︰「年先生嗎?是的,我有急事找您……」
……
「我知道了,你繼續留在陳家,先暫停計劃。在接到我的通知前,不要有任何舉動。」
掛上電話,年輪臉色簡直比抹布還要難看。剛才他和陳路昌通完話後,他又聯系了安排在陳家的那名手下,確認了確實如陳路昌所說,有一股不知名的勢力,正在針對他,抑或是針對瓦倫丁家族。
這怎麼可以?難道他不知道瓦倫丁家族勢力何其龐大、影響力何其深遠!連美帝總統都要看瓦倫丁家的臉色行事,那膽大包天的人,竟敢算計到他頭上!
狠狠扯開領帶,大大呼吸一口,年輪因憤怒而扭曲的英俊面龐,緩緩恢復了平靜。
——不,那人不可能不知道瓦倫丁家族的龐大,膽敢于這個龐然大物對抗的人,過去、現在、將來都不會有!這人肯定是針對自己。而自己初到華夏,認識的人廖廖無幾。若說是借過梁子,有所仇怨的,那就只有——
「林!紫!蘇!」
年輪咬牙切齒地念出這個名字。原來他低估了她,低估了她的能力,更低估了她的決心。
可那又如何?暫時被麻痹的雄獅依舊是雄獅。一旦獅子從睡夢中驚醒,等待跳梁小丑的只有鮮血與死亡!
他眼中剔過一抹寒光,冷冷笑了起來。
這時,他的電腦屏幕突然一跳,同時音響里也發出新郵件的提示聲。
隨手點開一看,年輪愕然地瞪大了眼楮。
「尊敬的年先生,敝玉店新店開業,誠邀您出席剪彩儀式。落款︰林紫蘇。」
隨著邀請函一道發來的,還有一張照片。看到那塊巨大無比、重量以噸位計算的毛料,年輪頓時眼中充血︰挑釁!這是赤luoluo的挑釁!害得甘毒進了監獄的林紫蘇不可能不知道,這塊毛料是當初準備送給安吉拉小姐的禮物!雖然安吉拉小姐未必瞧得上眼,但不屑于要和被人奪走,完全是兩碼子事!
就沖著這塊玉料,他非到場不可!對了,把打擊林紫蘇的計劃安排到剪彩那天也不錯。就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自以為即將登到最高點時,再失去一切,那豈非更加美妙?
死死盯著這封郵件,年輪臉上涌出興奮的紅潮︰「林紫蘇,看我怎麼弄死你!」
……
G省,藏珍閣。
「紫蘇姐,他一直沒有回信。」卓影有點不安地說道。
林紫蘇倒是不以為然︰「這相當于一封戰書。據我分析,這個人一定要強自大,收到戰書就一定會接招,回信與否倒沒什麼要緊。總之,我新店開業那天他一定會過來的。」
「嗯,紫蘇姐說的一定沒錯。」說話間,卓影隨手刷新了一下,發現下載球球聊天的次數已經累計到了幾千萬次,不禁驚喜地說道︰「紫蘇姐,你的這個創意真是太高明了!這才幾天的工夫,就有這麼多人下載這個即時聊天軟件!據我查看IP來源,不單是華夏國,連美帝、英國、R國等等國家的人,也有下載呢!啊對了,還有你教我開發的淘珍網,我已經設計好、委托一個開了公司的同學試運營了,他說因為缺乏宣傳,目前反響平平,準備再投一筆錢做廣告。等到知名度上去了,相信它一定能與聊天軟件一起,引發熱潮!」
所謂征服技術宅的最好辦法就是技術。見聊天軟件與淘珍網這兩件東西前景光明,卓影對林紫蘇可謂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也不管他其實與林紫蘇同歲,一口一個紫蘇姐,叫得可甜了。
林紫蘇卻對自己的拿來主義有點心虛,干笑了兩聲,馬上轉移話題︰「這幾天辛苦你們了。」
「我和哥哥還好,辛苦的是古大叔。最近總有人來找他,昨天還來了一屋子的人,直聊到深夜才走,也不知是為了什麼事。」
身為技術人員的卓影不太清楚林紫蘇的計劃,而她也沒打算告訴他,免得這個好不容易才變得開朗起來的大男孩,又嚇得縮了回去。便只說道︰「他都是在為我開業的事做準備。」
卓影頓時釋然︰「原來如此。古大叔的確很辛苦,玉店的那幾個琢玉師傅,都是他花了大力氣挖過來的。」
正說話間,古玩店樓下有人按了個長喇叭。接著傳來古爺的聲音︰「把這石頭卸下來吧,就放在這土堆碎石上!大家都小心點,別把花壇路燈什麼的給砸!」
林紫蘇伸頭一看,卻是那塊差點就成了玉王的超大毛料已經送到了。本來她早把這茬給忘了,沒想到古爺听說她在M國的事跡後,就一直嚷嚷著要把玉弄回來,說要是能在開業那天現場解開一塊噸級毛料,那不亞于是砸幾千萬為店面做廣告,效果杠杠的。
林紫蘇一想也是這個理,便設法把毛料運了過來。
果不其然,毛料剛在還在裝修的對門新店門口卸下,就圍上了許多人,好奇地指指點點,又看看被紅布蒙住的招牌,猜測這塊大石頭是用來干嘛的。
一起搭手搬石頭的古爺擦了把汗,自豪地說道︰「這是兩噸重的翡翠毛料,我們老板要在開張那天親自解石。到時歡迎大家過來捧場!」
有認識古爺的人,立即發出驚嘆︰「老古,這新店的老板該不會就是藍大師吧?」
「嘿嘿,到時你就知道了。」
「咱們現在也算是街坊鄰居了,你都不肯對我說句實話。」那人抱怨了一句,馬上又羨慕道︰「有些人背地里笑話你,說你居然甘心給個女人跑腿。依我看呀,他們就是眼紅。你那古玩店每天進進出出那麼多人,該賺多少錢、分多少紅利啊。而且女人又怎麼著,藍大師那本事可是別人沒有的!你看今早有幸取得資格、請她批命的那個人,從樓上下來時那副感恩載德樣喲,簡直快跪到地上去了。單憑這份本事,就不是常人能有的。哎,我問你啊,藍大師還招不招人?我也想報個名。」
听到這話,古爺頓時哈哈大笑。而運送毛料來的那幾個人,正是瓷器廠的員工,隱約知道他們的女老板來歷不凡,覺得應該也是給藍大師辦事的人,便也跟著與有榮焉地笑了起來。
對面,林紫蘇放下窗簾,聳了聳肩。將玉店開在對門是古爺的主意,她本來是反對的,但想想和年輪對峙時的某些安排,便又同意了。
現在看來,單從生意方面講,這勢造的不錯,想必今後也是財源滾滾。不過在那之前,她還要先把一只討厭的蒼蠅給拍死。
想到幾天後,盜墓案、小帝之仇、以及自己這些天來受的氣,都將有一個人形沙包來發泄,林紫蘇就覺得手心發熱,興奮莫名。
——糟糕,她好像有點等不及了呢,這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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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馬上就出來啦!萬眾矚目,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