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唇齒一動,正要說話,那紅衣女卻開口了。)
「白貴人,這夜黑風高的,你這樣一個人出來,小心踫見要命的鬼。」紅衣女子的聲音依然好听的要命。
「我……」見紅衣女子這麼不友善,白箏氣結,本想反擊回去,但考慮到這是二哥喜歡的女人,再加上這紅衣女子貌似頗得太後喜歡……綜合權衡之下,白箏還是淡淡回了句,「不勞煩姑娘掛心了,我一時死不了。倒是你和二哥……」
「五妹,別這樣。」二哥白子初忙扯住白箏的手臂。
「二哥!」白箏一時生氣,說話的聲音也跟著高了,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白箏忙壓低聲音,「二哥,你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可是皇上的人!你這樣做,被發現了是什麼後果你知道嗎?丕」
二哥苦澀一笑,轉身捉住紅衣女子的手,緊緊握了握,「五妹,我當初決定來北赤的時候,就沒打算長活。只要能和辛楊在一起,活一天便是一天。」
辛楊婕?
白箏看了一眼紅衣女子媚而妖治的容顏,實在很難把她的名字、她的聲音和她的行事風格聯系在一起。
此刻她和二哥站在一起,白箏才恍然發現,自己初見二哥時,他也是穿著一身紅衣。這是巧合?還是說兩人在那之前早就認識?甚至連服飾習慣都同步了?
「我看白貴人這麼著急地想要勸說,擔心的怕不是你二哥,而是你自己吧?你怕皇上發現了我們兩人的事情過後,牽連到你?」辛楊妖冶的紅唇一勾,卻全是冷笑。
「我懶得理你。」情況緊急,白箏懶得和她多費唇舌,而且二哥的反應著實讓她有些傷心!
這辛楊幾次三番地出語傷人,二哥卻不管不顧!方才她白箏才反擊一句,二哥就急忙出來替辛楊說話!
人家是見色忘義,他是見色忘親!
白箏一甩手,想要轉身離開,二哥卻一把拉住她,「五妹,你別生氣。我……」
「你別多說了,我不會出去亂說的!不過你們自己好自為之!這里畢竟是北赤的皇宮!被人看見,你們兩個都不會有好果子吃!」白箏氣呼呼地出拳,落在二哥捉住自己的那只手上。
「啊……」二哥一聲痛呼,忙縮回自己的手。
「二哥,你沒事兒吧?我不是故意的……」白箏嚇了一跳,想起二哥上次離開之時,是受了傷了的!可是如今都過去了這麼久,難道還沒好?
辛楊利落地捉起二哥的手,將袖子挽得高高的,故意將二哥的手拉到白箏面前。
只見二哥白淨的皮肉上全是一道又一道的傷口,似乎是被皮鞭狠狠抽過。盡管夜色已經很深,可白箏依然能夠看清,那些密布的傷口,有的已經結痂,而有的依然翻著暗紅的血肉!
白箏暗自心驚,心里的歉意排江倒海地襲來。
之前看到二哥單手將辛楊按在牆上,還以為這家伙是為了耍帥,原來是因為手上有傷。
「二哥,你老實告訴我,你在北赤到底過著怎樣的生活?!怎麼會變成這樣?」白箏揪著二哥灰白的粗布衣服,又怒又氣又心痛。
辛楊拍掉白箏的手,從自己的腰間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將瓷瓶里的粉末均勻地灑在二哥那條滿布傷痕的手上後,然後她掀起自己的外裙,從潔白的里裙上撕下幾塊布條,仔細地將傷口裹了。
而整個過程中,二哥一直寵溺地看著辛楊,不躲不閃也不叫痛,仿佛那只手不是他的。
「白貴人,他過的生活,你想象不到。你過的生活,他也想象不到。不過,你在天上他在地上罷了!」辛楊將最後一塊布條綁好後,對著一邊的白箏冷嘲熱諷。
听見她這話,白箏氣血上涌,「辛楊!我不知道你在宮中是什麼位分!不過從今天的情況來看,就算二哥在地上,那麼在天上的也不是我,而是你!我頂多飄在半空中!太後是多麼地喜歡你,你對她又是多麼地體貼入微,難道你忘了嗎?哼!」
辛楊睨了白箏一眼,輕蔑一笑。而後像無事人般轉頭對二哥囑咐道,「回去的時候要小心,記得把這布條拆了焚掉。以免生出許多不必要的事端。」
「恩,楊楊,我听你的。」二哥反手握住辛楊的手,笑得那叫相當地幸福甜蜜。
白箏被他那一聲「楊楊」麻得渾身一顫,「二哥,我還在這兒呢!你們能不能別這樣?」不過,白箏看見二哥都不在意辛楊的身份,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她仍然替這兩個人擔憂。這畢竟不是鬧著玩兒的!
「五妹。天兒冷,你趕快回去吧。快到時辰了,我就不送你了。我有時間了再來看你。」二哥伸手揉了揉白箏的頭發,照樣是寵溺的笑,不過這笑與他對辛楊的笑,完全不同。
白箏想要的答案一個都沒得到,忙去拉二哥的手,想要也囑咐他幾句,可辛楊向前一步,果斷地阻開了她,「他剛才說的話你沒听見嗎?到時辰了!你想害死大家?」說完,辛楊上下打量了白箏一眼,繼續道,「就憑
tang你,過不了多久就會命喪黃泉。」
白箏被他說得莫名其妙,又是委屈又是著急。她這是在哪兒不小心得罪了辛楊這座尊神?
「五妹!回去吧。被人發現了。我們三個都逃不了。听話。」二哥攬著辛楊的肩,用受傷的手拍了拍白箏的腦袋。
這一次,辛楊的臉上終于不再是漠然的表情,她伸出手環住二哥的腰,用力抱了抱,雙眸中竟隱約有淚花!
二哥在辛楊臉上淺啄一口,「楊楊,五妹年紀還小。你幫我多多照顧她。」說完,二哥同時松開她和白箏,向後走了幾步,借力一躍,就上了院牆,轉眼便消失不見。
「我二哥他……」良久之後,白箏從二哥消失的地方回過神,輕輕地問了一句。
「我好像沒有義務回答你的任何問題吧。」紅衣女子也從二哥消失的地方回過神,對于白箏的打擾,非常不開心。
「……」白箏一噎,轉而嘻嘻嘻一笑,「你對我的意見這麼大,是不是因為你根本不喜歡我二哥,而是喜歡……或者說,你在腳踏兩只船?」
這句話看似是無心的玩笑話,可半真半假之間,到底包含了白箏的有意試探。
辛楊唇角微勾,又是冷蔑一笑後,再不理會白箏,繞過拐角、揚長而去。
白箏緊追兩步,卻哪里還有她的影子!
動作好快!
暗自懊惱一陣後,白箏搓了搓手,突覺一股涼意從背後急竄而來。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回頭,身後立著的那個人讓白箏驚得差點靈魂出竅!
「賞月嗎,柳姑娘?」白箏哈了一口氣在手上,很快鎮定下來,笑眯眯地問。
「柳姑娘?王妃姐姐,哦,不……白貴人,你現在恐怕應該叫我柳婕妤了。」柳翡雪扭著身子從暗處轉出來,眉目之間全是得意的笑意。
「見過柳婕妤。」白箏雖然不太懂這個婕妤與她這個貴人有什麼分別,不過既然柳翡雪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那她白箏態度恭謹一點必然是沒錯的。
「呵呵。白貴人不必多禮。如今你恩寵隆盛,我可不敢當。」柳翡雪又走了兩步,拉住白箏的手,輕輕拍了拍。
「敢當的敢當的!」白箏抽回自己的手,往後退了兩步。
「白貴人真會說笑。」
「哪里哪里!柳婕妤,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就不陪你了。」沒等柳翡雪回話,白箏直接轉身走開,
「幫我問候問候你的二哥。如果有機會,我會向太後求個情,宴請宴請他,畢竟他也算是北赤的客人。」柳翡雪目光一凝,幽幽開口。
雖然早就料到柳翡雪已經將他們所有的對話都听了去,但柳翡雪親自說出口的時候,白箏的心跳還是漏跳一拍。
「好說好說!我一定代為轉達!到時候我也會請求皇上,好好賞賜柳婕妤的一片善心的。」白箏回身,恭敬而謙卑的朝柳翡雪行了禮,而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居然拿皇上來壓她!這個白箏倒挺會恃寵而驕!
柳翡雪一甩衣袖,哼了一聲,「白箏,我們走著瞧!」
「婕妤娘娘,夜深了,我們回去吧。」墨珠從暗處轉出來,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要你多嘴!」柳翡雪一掌扇在墨珠臉上,將怒氣全部發在墨珠身上。
體胖的墨珠被柳翡雪那一巴掌扇得退了半步,卻只低著頭,不敢再出聲。
柳翡雪一跺腳,轉身往回走,「今天你做的很好,以後也給我好好盯著她。一有情況,就來告訴我。」
「是,婕妤娘娘。」墨珠忙跟上去。
待柳翡雪和墨珠走後,一直藏在轉角處的白箏這才松了緊繃的身體,重重地呼了一口氣。
墨珠?柳翡雪居然派了人跟蹤她,要不是今晚她多留了個心眼、沒走,不知何時才會發現柳翡雪的手段。
不過,如今的柳翡雪又多了一個她的把柄!
*
景璽的寢殿,大赤宮。
待所有的宮人都退下後,景璽掏出從白箏身上拿回來的那張箋紙,幸而賈青舞沒有發現這張箋紙,否則後果就嚴重了。
景璽暗忖,也許這是上天在警示他,不要把白箏卷入到這場爭斗之中來。
將那張箋紙握在手中,默默凝視良久之後,他取下燈罩,將那箋紙焚了。
「主子。」靈風閃進屋中,帶進來一陣涼風。
景璽順手將手中的暖爐遞給他。靈風猶豫再三,沒有接,卻也不說話。
「拿著吧,瞧你那雙手凍得。朕看著都的慌。」
「是!」靈風將暖爐接過,單手拖著,身姿筆直,而另一手仍然提著劍。
景璽無奈搖頭,「算了。」似乎是對靈風的不諳世事或者說古板感到絕望了。「有什麼事,說吧?」
靈風望了一眼景璽那只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手,最後連關心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是抱劍一禮,將腰
板彎的比平日里更低,「賈青舞,死了。」
「確定?」
「確定。屬下親自驗過了。」
景璽陷入沉默,推開木窗,外面竟紛紛揚揚地下起雪來,「除夕快到了。」
靈風看了一眼景璽的側臉,猶豫了好久之後,才出了聲,「哦。」
景璽嘴角一抽,決定不再說話。
「有人!」只是片刻的沉默過後,靈風突然緊張地護著景璽。
「是季審言,讓他進來。」
「是!那屬下出去守著。」靈風抱劍,轉身出去。
季審言這時候也進來了,「皇上。」
景璽關緊木窗,轉身望著季審言。
季審言詳細地將巷子里的事情說了,連柳翡雪是如何掌打墨珠的事情,都沒放過。
「她居然派人跟著白箏?呵。她倒是有膽子。」景璽緩步走到書桌邊,在一堆奏折里隨手抽出一本打開。
「柳將軍,有些老糊涂了。你選個日子,替朕去看看他。讓他有時間來宮里坐坐,朕和他聊聊天,談談心。」景璽將奏折扔回桌上。
「臣遵旨。」
*
白箏好不容易模回自己的擷芳殿,剛進門,就迎面撞上一個宮女。只是那宮女非但不向白箏道歉,反而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徑直轉身走了。
緊隨其後的兩個太監一瞧是白箏,生怕白箏將怒氣全撒在自己身上,二話不說就跪了下去。
白箏莫名其妙,卻猛然想起剛才的宮女是賈青舞從娘家帶過來的丫鬟!
「將剛才那個宮女給我帶回來,我有事問她。」白箏急忙吩咐跪著的兩個太監。
宮里的人最會見風使舵。最初的兩個月,宮里的人對白箏不冷不熱,滿不在乎。如今白箏突然得寵,各個自然是逮著一切機會表現衷心。
白箏前腳剛回到自己的寢殿,兩個小太監後腳就將那宮女押到了她面前。
「放開我!」那宮女一見白箏,眼里的恨意分外濃重。
白箏暗自心驚,「你的主子呢?你深夜帶著包袱要去哪里?」
「主子已經被你害死了,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本來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宮女,嘴中冒出的幾句話卻讓白箏一陣心驚。
「放肆!不得對貴人無禮!」其中一個小太監一巴掌扇在那宮女臉上,低聲呵斥一聲,生怕她說出更多難听的話語。
看著宮女臉上那鮮明的五指印,白箏猛地站起身,卻又坐下,穩了心神之後,這才開口,「你的主子,死了?」
「哼!」那宮女被剛才的太監一打,銳氣頓時少了好多,不過對白箏的恨意依然還在,抿著唇不說話,更是不看白箏。
白箏回想了一下白天的情形,望著較為年長的那個太監問道,「怎麼回事?」
年長一點的太監立馬跪下,「回貴人,奴才……奴才……」
「但說無妨。如若遺漏半點,我為你是問!」白箏內心早已經掀起萬丈波瀾,但面上仍強裝鎮定,擺出架勢,不過是為了得到最真實的情況。
听那太監顫顫巍巍地說了好多,白箏才大概明白。賈青舞使用毒藥想要殘害她,卻被皇帝和太後身邊的德全公公當場捉住。本來她罪不至死,可皇帝卻因為她的所作所為而意外受到傷害。在德全添油加醋的描述下,太後一怒之下直接賞了賈青舞一杯毒酒。
而那顆藥,可以通過皮膚滲透進入人體的體內,輕則致使女子不孕,重則腐爛人的內髒。而遇水過後,則會快速地腐蝕人的皮膚。
「那藥丸這麼厲害?」白箏一想起自己胸口的那些藥物,不由得一陣後怕。再一想到賈青舞在轉眼之間就被處死,她的一顆心更是狂跳起來,只覺得脊梁骨一陣酥麻。
「那藥丸確實厲害。幸虧皇上及時趕來,否則貴人就危險了。只是皇上……不過听太醫說,皇上的傷沒有大礙,過一兩個月就好了。只是這快要過年的氣氛,被這賈容華一鬧,生生地破壞了。真夠晦氣。」之前答話的太監以為白箏是在問他,畢竟年輕,為求表現,又說了一連串。
拜他捉住的那宮女恨恨地看著那太監,「狗腿子!」
「嘿,你……」那太監抬手就要去打那宮女。
「你們下去吧,先將她關起來。別傷害她。」白箏心中煩悶,揮手讓退。
「是,貴人。」
待那三人完全退出自己的視線,白箏望了一眼自己的床榻,腦海中有一個畫面一閃而過,一個大膽的念頭直擊她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