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柳翡雪起身,將書鎖進自己的衣櫥里,「沒有本宮的允許,誰也不許將這件事情說出去!這本書,更不準動。來日方長,本宮等著她!」據)
墨珠心里雖然覺得奇怪,不過也不敢再多說,只是恭敬地伺候柳翡雪梳洗了後,就退下了。
確定所有的人都出去以後,柳翡雪輕手輕腳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找出鑰匙後,柳翡雪將書從櫃子里拿了出來,緊緊握在懷中。但是屋中並沒有燭火,光線十分昏暗,只能勉強看清腳下的地板和周圍的家居擺設。
掙扎猶豫了好久之後,柳翡雪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抱著那本書來到了那扇半開的木窗前,雖然沒有月光,但比起屋中,光線還是要強一些。柳翡雪顫抖著手將書展開,睜大眼楮,竟也勉強看清了書上的內容。
漫漫冬夜如割膚之刀,身穿單衣的柳翡雪卻絲毫未感覺到,只因她早已充滿焦灼,而明媚動魄的春,也早已在她內心深處開遍了誘人而嬌羞的花朵。
……
書很厚,柳翡雪卻只看了幾頁,就急忙回了被窩里。隱在黑暗深處,剛才看進心里的那些內容混合著太後家宴上、景璽的那句話、那個動作一起涌入柳翡雪腦海中。
沉醉。
沉醉過後,卻覺得傷感︰她是皇上的妃,卻有名無實。
揆*
三日後,御書房。
景璽身穿冬黑朝服,頭戴金紫色冠冕,端坐于金案之後,季審言和寧匡分別立于兩邊,而身穿盔甲的柳成忠則站在殿中央,與景璽面對面站著。
「這身盔甲穿在柳將軍身上,襯得柳將軍愈加威武了。不知這盔甲可有什麼來頭?」景璽臉上帶著淺笑,語氣比平時要柔和上許多,看向柳成忠的眼光里,還帶著尊敬,甚至是謙恭。
柳成忠哈哈一笑,「皇上過獎了。」柳成忠對著天抱了抱拳,繼續道,「當初我跟隨先帝出生入死、同甘苦共患難,先帝他老人家念我一片赤誠之心,所以將他那身價值連城的盔甲賞賜于我。」
一口一個先帝,一口一個「我」。
「哦,原來是這樣。」景璽深深地看了一眼早已一身橫肉的柳成忠,「原來是先帝穿過的衣服。那麼柳將軍有沒有想過,將這身盔甲再轉贈給青年英武之人呢?畢竟,這麼好的盔甲,北赤恐怕只此一件了。」
柳成忠雙眼一瞪,唇上的山羊胡子一抖,雙拳緊緊一握,卻很快轉成笑顏,「既然是先帝賞給我的東西,我怎麼能轉送他人!我身上這身盔甲,除非先帝他老人家親自收回,否則我會誓死守護,絕不月兌下它!哼!」
季審言和寧匡對望一眼,彼此眸中皆有氣勢凝聚。
景璽起身,繞出金案,爽朗一笑,「將軍不必如此緊張。朕只不過是同您開個玩笑。您是北赤的中梁砥柱,又是先帝老友,朕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對您不敬。」景璽緩步走到柳成忠面前,在他肩上拍了拍,和顏悅色道,「退一萬步講,翡雪她如今在後宮位份最高,是朕身邊難得的賢內助。您作為她的父親,對她教導有加,這又是一功。」
柳成忠緊握的拳頭放松下來,黝黑而布滿風霜的大臉上慢慢爬上得意。
景璽頷首一笑,繼續道,「按理說,朕還應該叫您一聲岳父。」
柳成忠忙不情不願道,「臣不敢當!」
「敢當敢當。您將女兒交給朕,朕一定會好好待她。」景璽轉身,話語雖然說得柔和,但臉上的神色卻是一片冷銳!
景璽回到金案之後坐定,低著頭看桌上的奏折。
柳成忠雖然總攬大將軍一職,但其實已經五年沒有上過戰場,加上年邁又耽于享樂縱欲,所以作為將士該有的隱忍不發和堅毅,早就被他消磨得快沒有了。
只沉默了這一會兒,他已經有些按耐不住。更何況,他根本沒將景璽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皇帝當一回事兒。
見景璽半天不說話,他粗聲粗氣的打破沉默,「要是沒別的事情,我就先告退了。」
景璽從奏折中抬起頭來,「你看朕,這一看起折子來,就全然忘記了外界的萬事萬物。恐怕連刺客殺到了朕的面前,朕也難以發現。這不,怠慢了柳將軍,還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那本將軍就告退了!」柳成忠早已沒了耐性,敷衍地對景璽行了個禮,轉身就走。
「且慢!」景璽並不起身,隔著金案喊了一聲。
「還有什麼事?」柳成忠頓住腳步,半側過身,遙望著景璽。
「將軍方才說,除非先帝親自來收這盔甲,您才會將這身盔甲月兌下。」
「老臣是這麼說過!」柳成忠微眯著眼楮,底氣十足。
景璽斂了神色,擔憂道,「將軍切莫再這麼說了。先帝早已仙去,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如果他老人家要親自來收,憑著您和先帝之間的情誼,朕擔心他會將你一起帶走。」
「你!」柳成忠徹底轉過身,強力克制住自己的怒
tang意,平緩了氣息後問道,「皇上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在咒……」柳成忠停頓了半天,最終沒敢將後半句說出來。
「柳將軍,朕一片好心提醒你,不過是希望將軍長命百歲,更好地為我北赤效忠效力。將軍怎麼反而一臉怒容?我北赤律法嚴明,尊卑有序,將軍若是說錯了話,朕……」景璽適時停住,對一邊的季審言道,「小季,你送送柳將軍。這嚴冬臘月,天寒地凍、路面濕滑,要是一不小心摔了將軍,于公于私,朕都要心痛。」
沒等柳成忠拒絕,景璽繼續道,「不過柳將軍自己也要多加留意。畢竟這天氣不受朕的控制,若是意外傷了將軍,那朕除了心痛,也不能為將軍做更多了。」
柳成忠先是一怔,隨即扭頭便走。
季審言和景璽對望一眼,而後便跟著柳成忠去了。
寧匡往殿中一站,抱拳曲身,「皇上,微臣已經挑選了十幾名樣貌上乘的侍衛,一一交代、訓練過了。」頓了一下,寧匡壓低聲音,「其中有一名特別出挑,頗合微臣的心意。」
「恩,好,盡快安排下去吧。」景璽單手支在金案上,閉著眼楮揉自己的眉骨。
寧匡望了一眼柳成忠快要消逝掉的背影,朝著景璽緊走了幾步,「皇上,當初微臣在叛臣景端身邊潛伏時,就曾見過柳成忠。而微臣也早就掌握了一些證據。另外,柳成忠的大女兒,正是嫁給了景端的大兒子,景安禮。」
景璽抬頭,「準確嗎?」
「微臣已經再三確認過。」
「好。你辦的很好。朕也沒什麼好賞你的。等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情,除了該除的人,朕就做主,將梅歌配給你吧。」
「謝皇上聖恩!」寧匡單膝跪地,臉上的喜色滿溢。
景璽皺眉,對于眼前這個發小突然來了興致,「寧匡,朕真的不懂,你到底喜歡梅歌哪一點?瞧把你高興的!對了,你忘了那晚在擷芳殿,梅歌穿上女裝過後……嘖嘖,她要是再敢穿女裝出現在朕面前,朕絕對廢了她!」
寧匡難得的憨厚一笑,「皇上,梅歌很漂亮的。」
「長的是不錯,就是……算了。好好辦事吧,朕會記住的。」景璽搖頭,適時終止了這個話題。
寧匡嘿嘿一笑,臉上的期冀都快變成五彩祥雲縈繞在他周身了,朝景璽行了禮後,喜滋滋地退下了,腳下生風。
*
擷芳殿。
白箏趴在窗戶上,看著窗外的天空發呆。
其實,她是在等待一個人,就是景璽。
在白箏的認知里,既然是夫妻,除了忙各自的事情外,其他時間都是應該呆在一起的。至少,每天晚上,兩個人不管做不做運動,都應該相互依偎著睡在一起。
可……
她經常說服自己,找各種理由為景璽的缺席開月兌。她知道景璽作為一國之君,每天有一大堆的事務要處理,不能來她這里,實在不是因為他不夠愛她,不夠在乎她。
「白貴人。」
白箏听到聲音,暗道一聲不好,忙帶了笑顏,從容轉過身,「見過婕妤娘娘。」
一身桃紅襖裙的柳翡雪淺笑盈盈的立在白箏的寢殿之中,白箏竟沒發覺!更令白箏氣憤的是,宮中的太監宮女竟也不通報一聲,好歹現在她才是擷芳殿的主人!也太不將她這個主子放在眼里!
「你看著窗外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柳翡雪緩步踱至窗邊,四處望了望,並沒有看出什麼異常,心有不甘,詭笑著對白箏道,「難不成你是……在、思、春?」
白箏嫣然一笑,半眯著眼楮望了一眼天空,裝作沒听懂柳翡雪的言外之意,「這除夕剛過,婕妤娘娘怎麼就在說春天了?春天還遠著呢,婕妤娘娘恐怕得慢慢等。」
柳翡雪眉目一凜,隨即冷笑道,「皇上怎麼不給你換座宮殿。如果本宮記得沒錯,這擷芳殿的主殿中,原本可是住的賈青舞。如今賈青舞都死了好久了,你還住在這里,也不嫌晦氣?」柳翡雪兀自在桌邊坐下,墨珠趕緊倒了一杯熱茶給她。
柳翡雪端過茶杯,用杯蓋撥著茶水,「還是說,貴人你也只夠資格住住這樣的宮殿?」
同為皇上的妃子,而且她柳翡雪的位分比白箏高出許多,但皇上至今為止,卻只寵幸過白箏,其他的人一概不踫!
柳翡雪不知道其他人為什麼這麼沉得住氣,但她柳翡雪可不會忍氣吞聲!再加上除夕夜在太後家宴上的那件事情,早就攪亂了她心中的一池春水。
她曾幾次找借口去見景璽,景璽卻從不見她!無奈之下,她也只得來白箏這里踫踫運氣,順便,出出心里的一口惡氣!
她早就萬分的看不慣白箏,既然景璽不在這里,那她就一心出出氣好了!總歸是不能白跑一趟的。
「晦氣?怎麼會晦氣呢?賈青舞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過眼雲煙,憑她的力量,怎能平白讓一座宮殿都染上不好的東西。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有婕妤娘娘所說得晦氣
,也早就被沖散得無影無蹤了。畢竟,皇上隔三差五的就要來一次擷芳殿。皇上金貴之軀、一身正氣,是北赤最為祥瑞之人。無論是什麼髒污東西,也早就躲得遠遠的了,再也不敢回來。依臣妾看,這擷芳殿吉利的很。」白箏不怒不躁,平靜的將一席話說完。
「白箏,你別忘了,你還有把柄在我手上!」柳翡雪隨手將茶杯扔在桌上,咬牙切齒,她白箏這是在向她炫耀皇上對她的榮寵嗎?還隔三差五的來?哼!
白箏緩步走到桌邊,將柳翡雪扔掉的茶杯扶正,蓋上杯蓋,看著一桌子的狼藉茶水,對于柳翡雪的話不置可否。
「就算你再得寵又怎麼樣?除夕夜太後的家宴,你去得了嗎?」柳翡雪手臂一揮,將白箏剛整理好的茶杯揮落在地,一聲脆響過後,鎏金的白瓷茶杯碎得四分五裂。
「你要是再敢囂張,本宮一定會讓你和你的二哥,死的和這茶杯一樣慘!」柳翡雪對于白箏平靜的態度非常憤怒,沒有享受到威脅的快、感的她霍地站起身,捉住白箏的手臂,狠狠威脅。
白箏凝了柳翡雪一眼,而後猛地向後一退,從柳翡雪手中掙月兌了自己的手臂,她輕緩地理了理被柳翡雪抓得起了褶皺的衣袖,淺笑回道,「太後的家宴?要不是听婕妤娘娘你說起,臣妾倒還不知道有這件事情。」
「你少在這里裝模作樣!這種事情你怎會不知道?本宮看你是身份低微,去不成,所以才裝作不知道,來掩飾你內心的失落和嫉妒吧。」柳翡雪好似終于找回了一點優越感,重新坐回桌邊、
「婕妤娘娘說哪里話,臣妾當真是不知道。既然是太後家宴,皇上必定會出席。可除夕那晚,皇上徹夜陪著臣妾,所以……」白箏朝著柳翡雪走了幾步,停在她面前,「不過,你我皆是皇上的女人,不是太後的女人……」白箏故意將話說一半,留一半,只是點出重點,絲毫不提自己對太後家宴一事的看法,以免言多而失。
想必憑著柳翡雪的聰明才智,絕對懂她話里的意思︰就算再得太後喜歡,就算位分再高,得不到皇上的心,那就等于白搭!
柳翡雪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抖動了一下,「白箏!你最好不要恃寵而驕!」
「恃寵而驕?婕妤娘娘在說你自己嗎?」掃了一眼柳翡雪明顯被噎的神情,白箏繼續道,「婕妤娘娘你忘了,方才你還在跟臣妾說太後的家宴,只有你去了,而臣妾卻沒有去成。由此看來,太後對婕妤娘娘你,豈不是特殊照顧?這樣推斷下來,婕妤娘娘這不是恃寵而驕是什麼?」
柳翡雪終于沉不住氣,猛地起身,手掌一揚就朝白箏的臉扇過來,「賤人!」
白箏本來就有些功夫底子,只是記憶恢復得並不好,所以病不能掌握。不過應對柳翡雪這種嬌貴的大小姐,還是綽綽有余的。她輕易地擋住柳翡雪的手,同時借力將她往後一推,柳翡雪一個重心不穩,接連退了好幾步,幸虧墨珠反應快,及時將她扶住了。
柳翡雪憤然掙開墨珠的攙扶,本能地朝著白箏緊走幾步,想要反擊回去,可一看到白箏凌然卻帶笑的臉,便立時止住了腳步,只是伸手指著白箏,「你這麼囂張?難道真的不怕我將你和你二哥的秘密抖出去?!到時候你別哭著來求我!」
「婕妤娘娘真是說笑了。你既然握著臣妾的把柄,自然會好好利用。如今你藏著不說、不用,不過是時機未到。難道婕妤娘娘會心慈手軟,將臣妾的秘密永遠吞下?臣妾可不敢奢望。」
「再說了,婕妤娘娘總是說臣妾和臣妾的二哥,卻忘記了這件事情當中,還有一個人,就是那位最得太後寵愛的……辛楊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