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們常講,人在什麼時候說什麼話是由不得自己的。
對格桑今晚的行為,誰也不知道格桑心底的打算,就連格桑自己也說不明白。
父母都習慣了早睡早起,格桑一個人躲在書房看書去了,客廳里只留下姐妹倆看電視。她倆同在省城,可平時見面的機會也不是很多,都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呢。現在是怎麼了,親情表現得很淡,通訊方便了,可人與人的聯系卻疏遠了;交通方便了,可人與人的見面卻減少了。高樓大廈擋住了鄰里交往的的腳步,金錢左右了骨肉相親的遠近。一女乃同胞的姐弟,平時很少見面,甚至連電話都不怎麼通,格桑是不輕易給誰打電話的,姐姐們也為了各自的事業沒時間和弟弟聯絡,就是回家看望父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個社會,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的冷漠了呢?草原兒女的熱情奔放哪去了?
「大姐,弟弟結婚,你帶了多少賀禮?我們先合計合計,別到時一個多一個少的。」二姐大學畢業,這些年也辭了工作跟格桑干,手里攢了不少錢。她腦子活,膽子也大,還把自己的私房錢拿出來買基金炒股呢,前幾年華夏股市的長期牛市幫她賺了一筆又一筆。二姐,從來不做長線,只要能夠賺錢,哪怕是幾分鐘,甚至是幾秒鐘,她都會果斷的拋出。她在炒股方面是一個無師自通的天才,每次她買了別人認為的垃圾股,沒幾天就大漲了;可誰都認為的績優股,只要她前腳拋出,馬上就大跌。二姐就算是坐在車上也不忘及時的關注股市行情,一發現賺錢了就馬上拋出,很少做長線。
「我帶了10萬,你覺得咋樣?」大姐是個老實人,小時候家里窮,就在考上大學的那一年,她偷偷把錄取通知書給藏了起來,她清楚家里的狀況,為了弟弟妹妹上學,為了照顧體弱多病的母親,她主動放棄了深造的機會,幫家里分擔起一片天空……姐夫工作又不好,這才跟格桑沒干上幾年,家里負擔又重,這幾年挺不容易的。為這,格桑沒偷偷給她少給過錢,家人都清楚,只是沒有挑明而已。大姐為家里付出的一切大大小小的都記在心里,也許是苦曰子過慣了吧,大姐在生意上一直都很保守,從來不敢冒險。妹妹也勸過姐姐,告訴她「現在炒股回報率很高的,你要是怕風險,就把家里的閑錢拿出來買成基金,別再存銀行了。你要是不會*作,我可以教你,你要是信得過我,我幫你買都成……」可大姐怎麼也想不通,華夏經濟的增長沒那麼快啊,股市的回報率怎麼就能超過20%呢?這不是簡單的冒險,是文明人的賭博。「投機倒把的事情我不干,我還要為孩子存錢上大學呢……」就這樣,大姐小心謹慎的每一分錢都存進了銀行,也不敢把企業做大,喜歡小打小鬧。她和二姐的企業最初的資產是一樣的,可幾年下來,二姐的實力和大姐比起來,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
「其實弟弟需要的不是錢,10萬就10萬吧。姐,在我們家,最有錢的是小弟,最可憐的也是他,快四十了,才結婚,養了十幾年的孩子,又不是親生的,他的苦只有自己清楚,要是打落了門牙都往肚子里面咽,他的肚子里可能就剩下牙了……」
「是呀,前些年,他在煤礦受了多少罪呀,都沒個人樣兒了,可硬是咬著牙挺過來了,你記得嗎?有一年他被別人追殺,居然在可可西里無人區躲了快一年的時間,就這樣,他還找保安來保護我們全家——就在他最困難的時候都沒開口向我們要過一分錢,生活剛好過一點了,又變著法兒的幫助我們,沒有他,我們這個家也不會有現在……」
可可西里,听起來詩情畫意,廣袤的草地,奔騰的河流,藏羚羊,黃金……但誰能想到天天都有殘忍的殺戮和弱肉強食?
說著說著,姐妹倆的思緒不由回到了小時候。
童年是一首傷心的敘事詩。
姐倆正在聊得起勁的時候,母親來了,「睡吧,明天還要幫格桑收拾收拾新房。這孩子,這麼大了也不叫人省心,你說結婚這麼大的事情,事先也不和我們商量一下,說結婚就結婚,什麼事也自己不*心,一說就是公司有人*辦,叫我們別管,你說不管行嗎?當父母的不就是圖個把孩子們拉扯誠仁嗎?什麼時候把單的拉成雙的,我們也好準備去天堂的票……」
「阿媽,你就別管了。不結婚吧,你罵他不孝,這人家要結婚了,你又怪人家,你去睡覺吧,今晚我要和大姐好好聊聊,新房的事就交給我們好了……」二姐連說帶笑的把母親推回了臥室。
「老二,我們也早點睡吧……」大姐此時也有點困了,「明天還得幫弟弟收拾新房呢。」
「大姐,我們……」二姐在大姐耳邊耳語一番,姐妹倆一起跑到了格桑的書房。
格桑正在整理書房,全然不像一個馬上成婚的人。格桑沒有發現姐姐們的突然造訪,一個人默默的收拾一些書信……
二姐躡手躡腳的躲到弟弟的身後,猛地在他肩上一拍……格桑真被嚇了一跳,霎時,姐弟三人在書房鬧成了一團糟,吵得老兩口從夢中醒來。
多少年了,格桑記不清楚,反正很久很久姐弟在一起沒有像今晚一樣打鬧了。小時候,父母不在的時候,他們經常在一起鬧,甚至,為了一件不起眼的玩具打得誰也不理誰,有時候為了一個白面饅頭,姐弟幾個推來搡去,最後饅頭被捏的像手雷一樣——誰也希望對方來吃……人要是永遠不長大那該多好?過去生活是艱苦,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嘮嘮家常,姐弟三個打打鬧鬧的不也很開心嗎?現在條件是好了,姐弟仨也都長大誠仁了,可親情卻被表現得很淡。
記得有一次,母親在縣醫院住院,那時候家里頭很窮,父親交不起陪房的錢,就在醫院的樓道里打地鋪,也是臨近臘月的天氣,西北風在夜里呼嘯著,三個孩子就害怕的躲在父親的懷里,四個人在一床薄薄的「被子」里蜷縮著,身體下面隔著一層薄薄的紙板就是冰涼冰涼的水泥地,數九寒天的冰冷刺骨,小姐弟仨凍得瑟瑟發抖,父親的耳朵還在*心著病房里的母親……海拔三千多米的隆冬零下十幾度的嚴寒,沒有厚重的棉被,沒有保暖的棉衣,只有一件藏袍,白天是衣服,晚上就變成了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