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西旺姆習慣了早起,才六點來鐘,就已經生起了房中的爐火——山里很冷,雖然才是九月中下旬,但屋里必須生火。
孟隊長和老支書這兩個老頑童也起床了,他們早上不上灶,就在自己的板房里炖上一壺老磚茶,調上老支書從家里帶來的酥油,喝上兩碗酥油茶之後,在碗里再放些酥油,調上白糖,倒上適量的茶水,放入炒面,用手指攪拌成糌粑一吃就算是早餐了——這是他們多年來的習慣,想改也改不了了。
見到來了輛汽車,兩位老人懶洋洋的出來看了一眼,見也不認識,也沒有上前打招呼,而是就那樣看了一眼。車上下來的嚴曉敏經常到這里來,老支書問了一句,「小嚴來了。」
「老支書好,孟隊長好,這是吳部長,我們來找益西拉。」
「她可能在山里吧,還沒見著呢。」老支書說道。「要不你們就到她屋里等會兒。」
老吳和嚴曉敏來到益西旺姆的房間,里面收拾的真叫一個整潔,門口正面的牆上懸掛著大師和老活佛的法相,相框上分別搭著金黃色的哈達,下面的桌子上擺著香爐,里面插著三炷香。床鋪干淨整潔,一塵不染,床頭的桌子上擺滿了各種書籍,地面鋪著地板革,在這里算是最奢華的裝修了。爐火很旺,上面的水壺冒著白氣;香煙裊裊,屋里充滿了特有的香味。
益西旺姆此時還在山里晨練。這也是她多年的一個習慣,不論在哪里,都忘不了鍛煉身體,就算是在戰火紛飛的非洲大陸上搞公益的那段時間里,她也堅持鍛煉身體。
老吳和嚴曉敏坐在益西旺姆房間的椅子上,默默地等待著主人的到來。
「到底是活佛的骨肉啊,能放棄優越的生活環境來到這種地方,真是不簡單啊。」老吳不無感慨。
「她很有學問的,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她的心就像尕拉拉措湖水一樣清澈,靈魂就像雪山一樣純潔,那種高貴的氣質你就是想學都學不來啊……」
「你好像很崇拜她的樣子,就不嫉妒?」
「嫉妒什麼?她是格桑前世的女兒,我有什麼好嫉妒的?」
「看來你對格桑還是念念不忘啊。」
「誰還沒有一點心靈的禁區?也就是心里想想而已,我們都有自己的家庭,我不會做出什麼危險的舉動的。」嚴曉敏沒有把老吳當成外人,說心里話,這麼長時間了,心里始終壓抑著對格桑的那份愛,她也清楚,格桑和她是不會有結果的,但她自己根本就不能從心里將格桑忘卻,十七八歲的少女對初戀是刻骨銘心的,即使那時候格桑可能沒有覺察或者是壓根兒就沒有把她的那份感情感受到,但這並不能妨礙自己對格桑心中的那份守望。不論將來如何,嚴曉敏都將始終不渝的從心里默默地愛著格桑,直到永遠。
「格桑知道你對他的感情嗎?」老吳這句話問得嚴曉敏臉都紅了。是啊,這麼多年了,格桑知道自己一直深愛著他嗎。
幸好,益西旺姆做完運動回來了,否則的話兩個人怎麼能不尷尬?
「來了也不打個電話,大清早的有什麼急事嗎?」
「益西拉,扎西德勒。」老吳遵照藏民的習慣提前準備好的哈達獻給益西小姐。
「扎西德勒。」
「行了,還有我呢,咋不問問我來干什麼?」嚴曉敏插話道。
「你肯定是來打醬油的,還用問嗎?倒是你們怎麼湊一塊了?」益西和嚴曉敏這段時間已經混得很熟了,說話也很隨便。
「切,瞧不起人,我就是來看看你這位高貴的公主,怎麼樣這種返璞歸真的感覺很受用吧?」
「很好啊,在這里我找到了回家的感覺,再也不用飄在外面了,和格桑在一起,就像回到了父親的身邊,我很知足的,後半生就這樣過了,在這里植樹,種草,養幾只羊,再種上點菜,過一種與世無爭的恬靜生活……」
「我怎麼感覺你有點消極啊?」
「我都四十過了,你以為還是小丫頭啊,這樣挺好的,等寺院修好了,我就天天的去上柱香,順便跟著高僧大德們研習佛法。」
「我是過不了你這樣的生活,我是凡夫俗子,就追求一些滾滾紅塵的東西……」嚴曉敏自嘲道。
「別光顧著說話了,你看把客人都冷落了,吃飯了嗎?我去做。」
「吃過了,還是在嚴經理那邊吃的呢。」老吳不來想抽支煙的,可是在益西旺姆的房間里他真的不敢有這樣的沖動,甚至怕自己的俗氣會玷污了人家公主的閨房。
「別提了,他就是個餓死鬼托生,半夜三更的打電話讓我給他備飯呢,才多久啊,他還能吃得下,不麻煩了,你自己吃吧,我也不打擾你們了,就到後山看看,談完了正事記得通知我。」嚴曉敏知道自己在這里的話老吳是不方便說話的,還不如主動提出離開的好。
「也沒什麼,我就是心里便有些小糾結,想請益西拉幫著點撥點撥的……」老吳倒覺得自己小氣了,其實說出來也沒有什麼,格桑畢竟和她是老相識了,益西旺姆就更不是外人了,說說也無妨,再說了,誰還敢去外面胡亂的宣揚呢?
「讓我點撥?你還真當我是雪域高原的白度母了?」益西旺姆很是謙虛。
「在我們心里,你就是無所不能的聖潔的白度母。」老吳這個馬屁拍的很有水平。
「其實你不說我也猜到了,是不是格桑交代你辦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啊?」益西問道。
「你果然厲害,就是這樣的……」于是,老吳大致把情況介紹了一下。
「就這些?」
「就這些。」
「那你回去吧,也不用去海明市了,把機票退了吧。」
「可是……」老吳丈二和尚模不著頭,知道益西旺姆到底哪來的把握敢如此大包大攬。
「相信我,山人自有妙計。」益西旺姆見老吳將信將疑的表情故意賣起了關子,不但不詳細說說自己的打算,還學著諸葛亮故弄玄虛起來。
「你真有把握?」
「你還有其他選擇嗎?」
「既然這樣我今天就不回去了,正好在這山里轉轉……」老吳有自己的打算,看看能不能找個機會再探探口風。
「隨便你,不過天亮之後格桑就回來了……」
「應該不會吧?」老吳記得格桑這次只是在酒店里呆了一天,還沒有去拜望父母大人呢,怎麼會這麼早就回來呢?孝字在格桑心里的分量舉足輕重,是不會忘記拜望父母的。
「不信我們打賭好了。」嚴曉敏又插話了。
「賭什麼?」老吳覺得自己贏的幾率太大了。
「就賭一畝地吧,如果格桑今天十點之前回來,算你輸,你就在山坡上種活一畝樹——花錢雇人也可以,如果他不回來,算我們輸,那一畝地的樹由我們來種,還得保證種活。怎麼樣?公平吧?」嚴曉敏這個主意很不錯,反正就算是自己輸了也不怕,正好還有一個天天往山上跑的理由了呢。
「很公平,那就請益西拉做個見證吧。」老吳知道益西旺姆是不會參與這種賭博的。
「哎,是你們打賭好不好?我才是見證人。」嚴曉敏矯情的說道。
「就你們賭吧,格桑肯定會來的。」益西旺姆很自信的樣子。
「你們打過電話?」
「沒有,只是感覺。」
「好,那就賭,我相信你的感覺,女人的感覺可是很靈的哦,吳部長,你就等著來種樹吧……」
「那我們今天就賭益西旺姆小姐的感覺靈不靈了……」
「行,擊掌為誓。」
「擊掌為誓。」
三個人在這邊打賭的同時,工人們也都開始吃飯了,外面吵吵嚷嚷的,很是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