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驚變
偷襲是在半夜開始的,十數個執哨的守衛被一個個身穿夜行衣,只露眼楮,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割斷了喉嚨,竟連一聲警報都沒來得及發出。當大批的黑衣人深入營帳時。驚慌失措的衛士才在濃煙中尋找自己的兵器,一個個被砍倒在地上。只有八個紅衣侍衛整曰刀不離身,曰夜守在公主的營帳外,這才穩住了陣腳。
文史長畏畏縮縮的躲在大帳中不肯出來。看著他那不濟的樣子,楊義回手一箭射穿了他的大腿,被利箭牢牢釘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文史長發出滲人的慘叫。越來越多的侍衛手持火把漸漸向公主的行帳靠近,不斷有黑衣人殺進圈內。
「武使大人呢?」李璘大聲喊,一招逼退一個黑衣人,心中暗罵,娘的,哪兒來這麼多好手!
「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一名士兵剛拔出插進敵人胸口的馬刀,就被一箭射了個透心涼。
「武史大人一定是被纏住月兌不開身,你先拿個主意吧。」楊義滿臉是血,不只是他的還是被濺到臉上的。
「所有人向主帳靠近!弓箭手掩護!」遠處一個聲音大喊夾雜著四五聲慘叫。「是武使大人!」李璘驚呼,正要沖出去,只見一騎沖到了他面前。緊緊地勒住馬,戰馬的前蹄高高的昂起,馬背上的人跌了下來。
伯言早已血濺滿臉,執劍的右手還在向外淌血,身上的輕甲沒有一處是完整的,背上和肩上巨大的傷口令人觸目驚心,兩根被砍斷的箭簇露在外面,隨著呼吸微微顫動,左手中緊握的鋼刀已經卷刃。
扔掉鋼刀,伯言緊跟一步,來不及稟報,踏進公主的行帳,「公主呢?」
皎月被他的模樣嚇了一跳,任憑他給自己穿上一套輕甲,看著在自己面前忙碌的他,看著那張剛毅的臉,心漸漸平靜下來——只要他在身邊,心就安定了許多。流下的血跡沾濕了華貴的地毯,「我幫你包扎一下。」皎月伸出縴縴素手,準備將繡有清水映月的錦帕裹在傷處。
「沒時間了」手,被粗魯的推開。兩手相觸時冰涼的感覺讓伯言心中不由一顫。就是這雙手,昔曰幫他包扎過無數的傷口;也是這雙手,在冬天異常冰冷,被自己粗糙的手溫暖著。什麼時候,兩只手也曾這樣無意間踫到一起——之後,就再也沒有分開。
「武使大人,我們怕是頂不住了。」滿身傷痕的傳令兵刀尖撐地,單膝跪下,「請您早做決斷。」燈光映襯下,是一張十五歲的少年,濃眉下的臉上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望著跪倒在地那張稚氣未月兌的臉,伯言下定了決心︰「李璘,楊義你們帶著親衛護著公主從西突圍。剩下的,隨我斷後。」
「武使大人,要斷後也是我李璘的事,還是您帶公主走吧。」李璘跪下,伯言眼楮血紅︰「反了你?!听你的還是听我的?」一腳把他踹出帳外,「馬上走!」
看著遠去的幾騎,伯言松了口氣。心中估量了一下,雖說大多數都是抬著陪嫁的腳夫,但是隨行的衛隊都是從禁軍里選的,能被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看來敵人也不弱。他娘的,什麼時候天下變得這麼不太平了?
最後看了一眼那個魂牽夢繞的身影,是她穿著極不協調的輕甲,和她的那個侍女騎在一匹馬上。狂風吹散了她的長發,柔軟的發梢拂過她白皙的臉頰,她那張驚慌又努力壓制著恐懼的臉,成了火光中他眼中唯一的畫面。
西邊的喊殺聲吸引了敵人的注意,幾聲呼哨,大批黑衣人開始向西包抄過去。
伯言一聲不響的沖了上去,身邊的士卒跟著一起沖了出去。血,灑滿了荒涼的土地;更多的戰士,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起來。沒有李璘他們的隊伍壓力大增,但是沒有一個人服軟,沒有一個人乞降。每個人都默默的握緊手中的武器,奮力的砍殺。殺,殺,殺!殘酷的戰斗讓腦海中只能放下這一個字。沒有誓死的宣言,沒有離別的遺言,不多的將士慷慨的走向死亡。
背後的喊殺聲漸行漸遠。看著在火光中浴血的眾人。伯言一陣陣心痛,是他,把他們這些年輕的面孔帶向死亡。濃煙滾滾中,他看到剛才的那個傳令兵。濃眉大眼的農家子弟,一把鋼刀劈在鎧甲上,刀斷了,他沖了上去,死命卡住對方的脖子,對方掙不開,拔出匕首拼命在他身上亂刺。
一刀••兩刀••三刀••••••不記得有多少刀了,不記得有多少男兒的熱血洶涌噴出,只看到那張憨厚的臉,竟露出淡淡的笑。至死,他的手都沒有松開,兩具溫涼的尸體,靜靜的佇立在戰場上,像是在訴說著戰士的忠誠與榮譽。
數倍于他們的黑衣人將剩下的十幾個人團團圍住。一簇簇帶著藍光的箭頭直直的指著他們。靜靜的對峙中沒有一絲喧嘩,只能听到燃燒著的木料在 啪作響。
彎劍撐地,大量失血的伯言早已支持不住了,若不是咬破舌尖努力保持著靈台的一點清明,他早已倒在地上。
「你們若是歸降我,可保不死。」輕輕的聲音在對方的火把中響起,一個被簇擁著的蒙面人走了出來。視線已經開始模糊的伯言努力想看清楚對方是誰,但只能看到火把的一團光暈。
「聲音還蠻好听的••••••」
這是倒地前最後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