訣別舊夢,淒楚往事似雪紛飛,終歸還是要消融于陽春之中。與龍天翊的一番長談,明白了很多事情,有他早已知曉的,也有他未曾听聞的。或許真如藍幽夜所言,他太過天真,只不過听龍天翊親口談起了十年來的種種,他所想像的那種無法原諒的激憤並沒有出現,更多的是一種寧靜的傾听。或許在心底的某個角落自己依然介懷,只是現在放下昨日的他覺得心里輕松了不少。
又是一日初醒,除了日日被花言月和米星語實時盯梢以及明曉秋和凌清弦時不時的抽查外,他在王府的日子過得還是挺逍遙自在的。龍月璃躡手躡腳地從床上爬起,避免吵醒另一張床上熟睡中的花言月,靜悄悄地來到梳妝台前。撫手稍理晨起而微微凌亂的發絲,鏡中那張容顏依舊夭如春桃,每一絲笑意都足以令人心醉。
收回神游的心思龍月璃百無聊賴的用那芊芊玉指把弄著手上的指環,美玉雖是溫潤滑順,卻在指尖觸及環面之時感到一陣奇異的觸感,細細摩挲,只覺似是有細微的沙感。
將指環從手指上褪下,對著陽光一看,水煙玉雕琢而成的指環似有水汽繚繞,讓其上的花紋有些難以辨認。細細地端詳許久,只覺其上迷迷糊糊的影跡仿佛像是雕刻得無比精細的文字。
未待龍月璃看清指環上的字,仿佛有什麼東西飛快地在腦海一閃而過,模糊得看不清到底是何物。徒經一番努力,龍月璃依然沒有想起適才腦中閃過的究竟是何影像。無奈之下他只得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指環上,許久才費力地認出幾個字來,似乎像是靈術的咒文。
「難道……」從手上再次褪下一枚指環,果不其然其上同樣布滿了如出一轍的文字。與此同時,龍月璃腦中不再是一閃而過的畫面,而是漸漸連成了完整的圖像。
龍月璃閉上雙眼,腦中的景象浮于眼前,乃是一個昏暗無光的地方,里面似乎影影綽綽還有數個人影,只是看得不甚清晰。這似乎並不是記憶,反而像是其他人看到的景象直接傳到腦海中的感覺。
當龍月璃摘下第三枚戒指時,那原本毫無靈力的身體竟漸漸被靈氣充盈,而且靈氣的來源竟然是這個身體本身!此外,腦中的景象也終于清晰,幾個面目可憎的人立于眼前,有男有女,手中拿著不同的刑具,皆是一副磨刀霍霍的樣子。為首的一男子抬步上前,隨著視線偏轉,一只千瘡百孔的手臂映入了視線。
手臂的每一寸皮膚早已被血浸透,呈現刺眼的暗紅,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其上傷痕遍布,有刀傷,有刺傷,有燙傷,還有許許多多不知為何所創的傷口,新舊相間,甚是可怖,恐怕還有更多傷口埋藏在血紅色的皮膚之下。細細看來,傷口並沒有得到妥善的處理,新的傷口依舊鮮血淋灕,不住地滲出細密的血珠,而舊的傷口卻已開始發膿腐爛,發白的膿液混合著血水令人忍不住作嘔。
龍月璃猛的睜開雙眼,極力抑制住胃部的陣陣痙攣,那到底是什麼?怎麼會有如此可怕的一幕?從手的粗細看來應該是個女子,只是何事能讓人對一個女子下如此毒手?
女子?龍月璃猛然想起什麼,重新閉上雙眼,集中注意力讓腦海中的景象更加清晰。只見那男子口中不知說著什麼,獰笑著將手中那枚造型奇特,倒刺遍布的釘子直直釘入了那只手的手掌,不住的顫抖間鮮血不斷涌出,那名女子的痛苦可想而知。
那名男子得意洋洋地說著什麼,卻倏地臉色大變,暴怒地從另一名男子手中搶過一條帶刺的鋼鞭,瘋狂揮舞著,每一下都重重地打在那名女子身上,如此重創怕是會骨斷筋折的吧。
奈何听不見他們的對話,龍月璃難以得知到底發生何事,也無從得知那名可憐的女子又是何人。看來這些指環封住了某些東西,只要全部取下應該可以清楚地得知所見之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龍月璃正欲取下第四枚指環,卻被一聲怒吼硬生生打斷︰「你在做什麼!」
自昨日從雨軒宮中逃出來後,藍幽夜擔心牧陽反悔,便也不敢在蒼龍山多做停留,打消了原本調查雨軒宮其他事情的計劃,與青鸞火鳳急匆匆地離開了蒼龍山,直奔京城而回,卻不想大早歸來竟撞見了龍月璃正欲取下封印的一幕。幸好提前歸來,一旦被他取下所有封印,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見藍幽夜一臉怒容地沖入房中,龍月璃心虛地問候道︰「幽夜,你回來了。」
藍幽夜不理會龍月璃尷尬的笑容,徑直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將指環一枚一枚地戴回去,手勁之大讓龍月璃感到一陣陣痛意,待手松開之時,滾燙發紅的指印清晰可見。
藍幽夜回來的躁動吵醒了睡夢中的花言月,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待看清眼前之人時,她麻利地從床上爬起來,蹦跳著來到藍幽夜面前高興道︰「小姐,你回來了!」
藍幽夜今日對花言月的親近似乎並不領情,她一把打開花言月的手,冷冷的話語中夾雜著絲絲怒意︰「把衣服穿好,去把大小姐請來,還有星語和炎麒也是。」
藍幽夜的不尋常讓花言月不敢再胡鬧,立刻迅速穿好衣裳,出門去通知眾人。
花言月走後房中的空氣似乎快要凝結,藍幽夜冷冷地看著龍月璃,無論怎麼和她搭話,她都只是不發一言地站在原地。無奈,龍月璃只得提起今日所見之景,希望能夠得到一個解答。
「幽夜,今日我看到了……」
「閉嘴!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龍月璃的話剛出口就被藍幽夜生生打斷,氣氛霎時更加尷尬。幸而不多時後花言月便帶著凌清弦等人匆匆趕來,暫時沖淡了龍月璃的窘迫。
「幽夜,怎麼了?」凌清弦一進門便發覺了藍幽夜的不對勁,如此大的火氣她還真是從未見過。
「言月!星語!我不是讓你們晝夜跟著月璃嗎?為何你們會讓他摘下了封靈指環!」
盛怒的神情讓其他幾人不由心驚,一向平靜的藍幽夜何曾動過如此大怒。被點名的米星語低頭不敢言語,花言月則害怕地躲到炎麒身後,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應答。
「很好,沒話說是嗎?我明明特意囑咐過你們,而你們卻差點壞了我的大事!要不是我今日剛好因事提前趕回,你們要如何收拾這局面?」
「小姐……我……我……」花言月弱弱地說不出話來。
龍月璃見盛怒的藍幽夜將怒氣撒在花言月等人身上,心中罪惡感浮現,挺身說道︰「幽夜,此事乃我一人所為,何必遷怒言月姑娘?更何況不過是幾枚戒指,難道還能引起什麼大事嗎?」
「龍月璃!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不就要亂承擔責任!我告訴你,這個身體是我的身體,你無權窺視關于她的一切!」龍月璃的話無疑是火上澆油,不過是幾枚戒指?如果她沒有制止,任他摘下所有用于封印的首飾,他還以為自己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
「哼!言月,星語,炎麒,你們听好了!從現在開始你們給我看好他了,再出什麼亂子別怪我不客氣了!」藍幽夜說完甩門而去,厚實的門框竟被震得一陣顫抖。
「炎麒,你隨我去看看幽夜,言月和星語就好好陪著月璃公子吧。」見炎麒對龍月璃臉色不善凌清弦忙把炎麒支出去,幸好沒有發生什麼事,現在就剩好好安撫盛怒的幽夜了。
炎麒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凌清弦離開,房中只剩龍月璃等三人相對無言。許久,龍月璃開口問道︰「言月姑娘,這是怎麼回事?為何幽夜會動如此大的肝火?」
「不知道,你別問我。」花言月哭喪著臉回答道,她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怎麼回答他。小姐只說過她身上用于封印靈力的配飾不可摘下,卻沒說原因到底為何。
「這樣啊。」
「月璃公子,你就安分點吧,別讓我和言月不好向小姐交代。」米星語見龍月璃仍一臉探究之貌便冷冷地提醒道。
話已至此龍月璃也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只是那神秘的景象和那涌現的靈力,藍幽夜身上果然還埋藏著許許多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待凌清弦找到藍幽夜之時她的神色已經恢復如常,看不出一絲異常,只是她向來喜歡隱藏自己的感情,凌清弦仍不放心地問道︰「幽夜,沒事吧?」
「嗯,剛才我太激動了,記得替我安撫下言月那丫頭。還好我設了幾道備用的封印,他並沒有觸及核心封印。」藍幽夜淡淡回答道,已然是平時那副平靜的樣子。
「那就好,那你這次出去是?」
「我去了趟雨軒宮。炎麒,去趟雲香閣,讓他們依舊法給老狐狸帶個口信,告訴他暫時停止對雨軒宮的行動,集中精力對付八門十六派和冷氏即可。」
「是,小姐。」炎麒領命退去。
雖有意外的波瀾,幸而有驚無險。現在已經知道了雨軒宮背後的人,那麼自己就能全力去完成和老狐狸的約定,取得自己所要之物,離那天就更近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