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弦寫的?」龍天浩有些難以置信。
「對,王妃自知時日無多,便寫下這首曲子,希望王爺在沒有她相伴的人生中能忘卻苦痛,讓心得以逍遙無憂。雖然她還未來得及將此曲唱與王爺听聞便已香消玉殞,但是她的思念卻寄托在這把她所鐘愛的古琴之上。」
雖然人的思念寄托在琴上听著很邪乎,只是彩音的佐證,詞意清晰的曲詞,卻又讓他不得不信。只是如若此曲是輕弦遺作,那麼這三年來的沉淪與墮落,對彩音的疏于照顧,這一切讓自己如何去面對九泉之下的她?
「清弦姑娘,你不覺得人的思念附于琴上有些荒謬嗎?這根本不可能吧。」對于此種說法龍月璃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誰說的!」伴隨一道輕叱,身著一襲藍袍的藍幽夜從牆外翻身入院,大步走入廳內,「誰說人的思念不可能寄托在琴上的?」
「真的可能嗎?藍宮主?」
「當然,只要有這把迷思琴就有可能。」
「迷思琴?」
「沒錯。這把古琴亦是數千年前遺留下來的靈器之一,雖不似虛魂引有強大的靈力,卻有另一種奇異的效果。它能將人彈奏時的思緒,情感,曲子的旋律保留下來,然後……」藍幽夜神情復雜地看了凌清弦一眼,繼續說道,「待到遇到與留情之人能產生共鳴的人,它便會將琴中的思念傳遞與她。」
形滅魂散情未銷,妾已去,君須曉……今朝不悔情絲系,念逍遙,伴君憶。
「雖身不能相伴君側,但此情長存天地。惟念君醉夢早醒,月兌離淚海。妾知君心情深,但願長埋心底,另尋玲瓏佳人相伴,予彩音母愛惠澤,一生逍遙,妾心方安。」幾經躊躇,凌清弦還是將琴中的另一半思念如實相告,替那位深情女子完全轉達她的心意。
「清弦姑娘,這亦是……」
「是的。」凌清弦微微頷首,溫柔的眼光往懷中的龍彩音看去,「這是王妃為這首曲子所做注釋。」
廳中的氣氛霎時有些沉悶,其中暗暗彌漫微微的桃色氣息。藍幽夜心生不悅,信手撫上閑置的迷思琴,卻驚異地發覺了其上的異狀。
「這是?」
藍幽夜驚訝的神情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龍月璃急步上前,擔心地問道︰「幽夜,怎麼了?」
「迷思琴上,充滿了血氣。」藍幽夜神情嚴肅地細細觀察著眼前的迷思琴,想來琴上的血應該是凌輕弦留下的,只是距她之死已二載有余,琴上還留下如此濃烈的血氣,恐怕……
「取酒來!」藍幽夜一聲大喝嚇了眾人一跳,模不清她所想為何,龍天浩只得吩咐下人去酒窖取酒。
凌清弦見藍幽夜臉色有異,輕邁蓮步走至她身邊,輕聲問道︰「幽夜,你發現什麼了嗎?」
「我想,景王妃的死,應該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藍幽夜之語讓龍天浩的臉色不由大變,心急如焚地拉住她的肩膀問道︰「藍宮主,你這話到底是何意?難道輕弦之死不是重病所致?」
「放開!」藍幽夜冷冷地拍開龍天浩的手,語氣中盡是鄙夷,「急什麼?待我弄清楚再說!」
藍幽夜待無相交之人態度並不友善,龍月璃只得上前勸解心焦的龍天浩︰「皇兄,別太心急了,我們還是耐心等待幽夜查出結果再說吧。」
龍天浩亦知藍幽夜不是個好惹的人,只得悻悻作罷,退到一旁焦急地等待著。
不久,下人取酒歸來,藍幽夜接過酒瓶,將一壺白酒盡皆淋于迷思琴上,然後取來一個茶杯將琴上淌下的酒液集于其中。細細察看之後藍幽夜眉頭一皺,手起一道漆黑的獄雷,將浸透酒液的迷思琴擊得粉碎,在一片烈焰中化為灰燼。
「混賬!你竟敢毀了輕弦的琴!」龍天浩眼見迷思琴在藍幽夜手下化為一堆黑灰,不由怒從心頭起,若不是龍月璃盡力阻攔,他怕是早已忍不住對藍幽夜出手了。
「什麼都不知道就給我閉嘴!」藍幽夜的心情絕對稱不上愉快,此時若是讓龍天浩與其沖突怕她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吧。
突然劍拔弩張的氣氛讓年幼的龍彩音嚇得難出片語,藍幽夜的神色又甚是駭人,凌清弦只得一邊安撫懷中的龍彩音,一邊小心翼翼地從藍幽夜口中探听道︰「幽夜,怎麼了,怎麼臉色那麼難看。」
「沒什麼,就是讓我更想將冷氏和八門十六派連根鏟除了。」
藍幽夜那一臉陰森的冷笑讓龍月璃頓知又有大事發生,只得一邊攔著激動的龍牙,一邊問道︰「幽夜,到底怎麼回事?你還是說一下吧,不然你這樣突然毀了皇嫂的遺物皇兄怎可善罷干休?」
藍幽夜抬眼看了龍月璃一眼,將自己的一腔怒意平息下來,才冷冷回道︰「景王妃被人下了毒血蠱。」
「毒血蠱?!」凌清弦聞言不禁大駭,她終于知道藍幽夜為何會如此震怒了,「那不是以人為飼而培養出來的蠱嗎?」
「沒錯,你們看這杯子。」藍幽夜將盛酒的被子呈于眾人眼前,只見其中有斑斑紅點,並不溶于酒中,「你們看到的紅點就是即將成熟的蠱蟲。」
「毒血蠱的蠱蟲培養要分兩步,每一步都是以人的生氣為飼,但第一步卻異常殘忍,是以一個活人的身體為皿。中蠱者一般的大夫是無法發現異常的,只會因為蠱蟲的吞噬而日漸衰竭而死,這個過程中蠱者會因內髒受到毒蟲侵蝕而痛苦萬分。」
「你是說……輕弦她是……」思及凌輕弦為了不讓自己擔心,飽受蠱毒折磨卻依然保持著的那抹溫婉的笑容,龍天浩只覺肝腸寸斷,哽咽難言,在心底郁結許久的哀愁化為一聲憤怒的咆哮響徹整個景王府︰「可惡!可惡!可惡!是誰干的!到底是誰!」
「你若不怕嚇壞她就繼續吼吧。」藍幽夜冷冷示意道,龍彩音早已被嚇得在凌清弦懷中瑟瑟發抖。
視線觸及身如抖篩的龍彩音龍天浩不由又是一陣心痛,只得壓抑住無盡的悲憤問道︰「藍宮主,告訴我,到底是誰對輕弦做出如此狠毒之事?」
「我適才不是已經說了嗎?」
冷氏。一個籠罩他們龍氏近百年的巨大陰影。
「為什麼?為什麼?輕弦為何要遭到如此慘禍?」龍天浩失魂落魄地呢喃著。
藍幽夜厭惡地瞪了龍天浩一眼,語氣不善地回道︰「因為她是你龍天浩的發妻!你是不是個男人,有仇,就不計代價地去復仇!而不是像個娘們一樣在那邊自怨自艾!」
「幽夜,皇兄他也是對皇嫂用情至深才會如此,你的話有些過了。」龍天浩好不容易從凌輕弦離世的陰影中稍稍走出,如今卻又橫遭打擊,龍月璃實在不忍看龍天浩此時的模樣,「而且,此事與皇兄又有何干?」
「你們兩兄弟不愧都是那個單純皇後的兒子,對政治暗斗的敏感根本比不上你們那只狐狸老爹!當年你因故被流放,太子之位只剩二人爭奪,而老狐狸寵愛皇後,最大的障礙自然是景王。但景王乃習武之人,突然亡故必會引起眾人懷疑,那麼,除掉景王妃自是最好的選擇,同時,也能為下一步計劃鋪路。」
「下一步計劃?」
「對。一個不定時生效的陰謀。」
一個手段陰險得讓自己忍不住想要立刻毀滅他們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