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麗慰邊上住院部樓邊撥通電話︰「歐陽,我爸昨天沒床位在走廊住一宿,大夫說今天調房,我就不上班了。局長昨天讓我填的那張表我填完了,放門衛姚師傅那了,一會上班你幫我送局長那去。嗯,好了。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上到二樓平台,任麗慰同學小包從樓上拎著水壺下來叫住任麗慰︰「任麗慰!」
任麗慰昨天帶父親來看病的時候已經見過小包,那時小包剛剛給她母親開完住院單子。
任麗慰見到小包極其熱情地打著招呼︰「打水去呀?」
「嗯。你爸怎麼樣了,也住上院了?」小包停下,看樣子想和任麗慰說會話。
任麗慰沒有想停下的意思,她把一只腳邁上三樓的台階︰「住上院了。你媽呢?」
小包回走兩步靠近任麗慰,並把聲音降個音符︰「我媽掛點滴呢。哎,昨天殺人的時候你是不是正好趕到那了?
見狀任麗慰只好收回邁上三樓台階的腳︰「可不趕上了,差點沒讓他們給嚇死!」
小包附耳神秘地對任麗慰說︰「該!這幫大夫也該殺。看病不好好給看,竟糊弄你。這回老百姓可解氣了!」
任麗慰把小包拽到牆角小聲地︰「解什麼氣呀!我家江尚說被小平頭殺死的那個肖大夫是咱市的心髒病專家,咱市有不少疑難心髒病都是經肖大夫給確診的。他這一死弄不好咱父母在這看病都受影響。「
小包滿臉驚訝︰「媽親那,被殺死的這個就是咱市最權威的那個心髒病專家呀,這個人我可听說過。怎麼是他呀?他這麼一死咱連海市的老百姓損失可大了!」
任麗慰不無惋惜地嘆息道︰「說的就是呢。米大夫惹的禍,結果肖大夫遭殃了!你說這米大夫禍害人不禍害人?」
「這才叫一條魚攪合一鍋腥呢。」小包氣憤地罵道。
任長生從走廊的臨時病床挪到了322病房。病房里有八張床,任長生躺在一號床上。二床空著,但床頭上放著水果。四十來歲的飄逸躺在三號床上。四床是農村老李太太。和任長生頂床頭的是八床的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七張床的病人都在打點滴。
任麗霞已先任麗慰來到醫院,守候在父親身邊。見任麗慰進來,任麗霞問道︰「我不是說今天不用你嗎,你咋又來了?」
「不來不放心。爸,我給你帶草莓了。我給你拿個吃!」任麗慰掏出草莓誰也沒動,任麗慰只好把草莓放在小桌上,找個椅子坐下︰「大姐,大夫沒說讓爸去做檢查?」
「沒說。」
任長生接茬道︰「哪那麼快剛住進來就做檢查。再說昨天出那麼大的事兒,大夫哪還有心情看病,都人心惶惶的。就是緩神也得緩幾天!大夫是人也不是神。」
任長生怕耽誤孩子們的工作,攆他們回去。攆了一溜十三招誰也不走,都想陪在父親身邊。任長生只好由著他們。
受殺醫案事件的影響,醫生護士們的情緒雖然很低落,但醫院里的一切井然有序沒怎麼受影響,醫護人員剛交接完工作,任長生就掛上點滴,任麗霞和任麗慰則守候在一邊。
任長生不攆孩子們了,任麗霞卻攆起任麗慰來。任麗慰擔心父親本想多陪他呆一會兒,見姐姐攆自己她有些嘰歪︰「你總攆我干啥?有事兒我自己還不知道走。」
說話間任麗霞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你想什麼時候讓我去辦?現在就想辦那,你不是說一個月之後才辦嗎,咋想起現在辦了?啊,啊,啊,行,行,行。我這就去廠子拿手續,你在那不不走吧?好,行,一會兒見!」
原來任麗霞兼職的那家鋼構想再辦一家分廠,說好一個月之後再辦手續,不知怎麼突然改了注意。任麗霞有事,任麗慰樂了,這回她可以穩穩當當地在病床邊陪父親了。
任長生眯著眼楮躺在床上打點滴,任麗慰在一邊翻看讀者雜志合訂本。卷毛大夫走進病房,見任長生打點滴,驚訝道︰「你怎麼打上點滴了?」
任麗慰不解地看著卷毛大夫︰「怎麼了?」
「老爺子今天有檢查。」卷毛大夫解釋說。
任麗慰有些不快︰「沒人通知我們說今天做檢查呀。」
卷毛大夫轉身離開︰「家屬跟我去取單子,把檢查先做了。」
任麗慰坐在椅子上紋絲沒動︰「打上點滴了,怎麼做檢查?」
卷毛大夫走到病房門口,听出任麗慰的語氣不對回頭道︰「找護士先把針拔了。」
任麗慰使勁兒一摔書︰「剛扎上針就讓拔下來,那這針不是白扎了嗎?」
見狀任長生要自己拔針︰「哪那麼多事兒,听大夫的,大夫讓你拔你就拔。」
任麗慰把任長生的手扒拉走︰「拔下來等檢查完,你還得再挨一針。哪有這麼干活的,知道今天有檢查還不先通知護士。這幫大夫也太不拿患者當回事兒了。」
任長生倔脾氣上來,朝任麗慰吼道︰「白挨一針就白挨一針。多大回事兒?誰還沒有健忘的時候!」
任麗慰站起來虎目圓睜同樣瞪著父親。見爺兩個頂起牛來,飄逸忙打圓場︰「還是拔下來對。早檢查完,好早知道自己是啥毛病,不知道啥病光打針能頂啥用。」
見任麗慰還不動,飄逸又到︰「大夫能這麼快給你做檢查,你就知足吧,住院一個禮拜啥檢查都沒做上的那不有的是。」
任長生揮揮手︰「快去吧,別磨蹭了。」
任麗慰不情願地出去。
做完檢查,取x光片回來,任麗慰又遇到小包。小包的母親到醫院住院,其實說白了就是來打針的。她已經帶母親走了三家醫院,根據三家醫院出具的診斷,判定母親什麼病之後才帶母親來住院的。她說這樣看病不容易誤診。
小包給母親看病的方法很特別,任麗慰覺得很驚奇。小包建議任麗慰也像她那樣帶父親多走幾家醫院,看看各家大夫都咋說。然後再確定怎麼給父親治療。
二醫院已經是連海市最好的醫院了,任麗慰覺得沒必要再帶帶父親走那麼多家醫院瞎折騰,弄得父親筋疲力盡的。任麗慰謝絕了小包的好意。
表哥又昏迷了。表嫂和嘉嘉守候在病床邊。
見爸爸昏迷的次數越來越多,卻間隔越來越短,嘉嘉有些發 ︰「媽,我爸才醒過來咋又昏過去了,我爸這回是不是真的不行了?我尋思我爸咋也得挺個一年半載的呢。這咋兩個月不到就……這也太快了!」
表嫂淡定地看著丈夫︰「這樣也好……要不活著也是受罪!」
嘉嘉哭起來︰「我看我同學他們家人得病也沒有像我爸這麼快的呀。」
听說表哥又昏死過去,王志文接到信忙趕過來,拉住表哥的手不肯撒開。
沉寂片刻之後,表嫂拍一下王志文的後背說︰「小文,你說咱們是不是該給你表哥議論後事了?」
王志文緊緊皺著眉頭看著表哥,似乎他的眼楮就是一部相機,他要把表哥的模樣永久地定格在自己的內存里。
听到表嫂的話,嘉嘉癱坐在椅子上。
見王志文沒反應,表嫂又拍了王志文後背一下︰「小文,一會兒你打電話通知你大姑家的那幫人,讓他們來見你表哥最後一面,打晚了他們行見不著。老家其他的親戚你就先不要通知了,等你表哥咽氣的時候你再通知他們。我負責你表哥和我同學、朋友和同事這一塊。這幫人多,我著嘛光掏弄這些人的電話號就夠我掏弄一陣子的了。小文,你尋思啥呢?」
望著表哥想心事的王志文猛然被表嫂拉回到現實中︰「啊?啊!你說啥嫂子?」
「我說你表哥的後事……」
王志文拽著表嫂的胳膊朝外走︰「嫂子,走,咱上外頭說去。」
表嫂掙月兌王志文的手︰「用不著。你表哥都這樣了,背著他還有啥必要啊!」
王志文態度堅決地︰「你不出去,我出去!」說完王志文獨自走出病房。
嘉嘉有些急︰「媽,我表叔讓你出去說,你就出去說吧。你說你這人咋這麼擰呢!」
表嫂不情願地站起來出去︰「月兌褲子放屁有啥必要呀你說!」
表哥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