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廣走進營帳內,看見等在里面很久的花念吟,到了嘴邊的話頓了頓,想花念吟行禮道︰「末將見過衛夫人。」
李敢也跟著李廣行禮道︰「見過夫人。」
「你說的處死奴隸是什麼意思?」花念吟直接問道,都忘了先讓他們起身。
「回夫人,軍營失火一事一定就是那些奴隸干的,屬下只是將他們處置罷了。」李敢仍舊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絲毫都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
「你有何證據說是他們做的?」花念吟問道。
「在此之前,軍營雖然有時候也會有一些小小的瑣事,但不會像現在這般禍事頻起,那些人一來,就讓軍營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不是他們干的還會是誰?」李敢一臉憤恨地說道,「而且他們還有人逃回了匈奴,誰知道他們是真的回了匈奴,還是藏在暗中操縱著這一切?父親,你莫要被他們被迷惑了!」
「啪。」
李敢最後一句話剛一落,李廣就一耳光扇在了他的臉上,李敢的左半邊臉瞬間紅腫了起來。
「放肆!」李廣氣急。
李敢的話擺明了就是在針對墨如斯和陸者粼,而且還口口聲聲地說李廣是被墨如斯等人迷惑,這讓李廣如何能夠平靜?
花念吟也沒有想到李廣竟然會打李敢,可是花念吟也沒有勸說,而是像讓李廣起來,然後問道︰「李將軍,你剛才說的韓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都是這個不肖子,輕信他人讒言,將事情給弄成了這樣。」李廣衣服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雖說他知道李敢與韓說走得比較近,但是沒想到韓說這一次竟然會將矛頭指向墨如斯,而自己的兒子竟然還相信了韓說的話。
花念吟的眼眸深了幾許,在皇宮這麼多年,她又怎會不知道韓說是誰?與司馬遷和楚言翊合作了那麼多年,她又怎會不知道韓說和楚言翊是什麼關系?
韓說與墨如斯無冤無仇,他將禍水東引到墨如斯身上,若不是楚言翊在背後唆使,李敢又怎會听信韓說的話。
花念吟的表情比李廣想象中的要冷靜很多,花念吟在心中思量過後,便問向李敢,「現在那些奴隸怎樣了?」
李敢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嘴角勾起一笑,「怕是已經都葬身在火海了。」
他手下的人他明白,那些奴隸肯定不敵,等待他們的只有一死。
「什麼!」李廣大怒,這些奴隸可是梁王和王後千辛萬苦從匈奴救出來的,就這樣被自己的兒子全部屠殺了?
梁王可是有對他說過,想要將這些奴隸留在軍營,成為一支無敵之軍,待他將朝中政權奪取之後,就派這支軍隊上戰場,與匈奴一戰。
可是現在,就這樣被自己的兒子給殺了?
李廣咬牙切齒,恨不得再給上李敢一巴掌。
子不教,父之過。
李廣看向花念吟的目光帶有一絲歉疚,一副領罪的模樣。
可是花念吟卻沒有看見李廣的表情,而是沉思在自己的世界中,久久之後才回過神,但頭依然沒有抬起,而是輕聲說道︰「李將軍,你還是派人去看看吧。」
「夫人,不用了,那些奴隸必死無疑。」李敢一臉得意的模樣。
「你給我閉嘴。」李廣大聲指責道,接著便對手下的士兵吩咐道,「你去看看那些奴隸,要是死了,就把他們給埋了吧。」
「喏。」
士兵領命下去,營中留下的三人皆沒有說話,等著士兵的回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剛在下去的士兵就跑了回來。
「報,將軍,後山並不見奴隸的身影,反而李校尉的手下全歿。」
「不可能!」
李敢一听到這個消息立刻站了起來,什麼也不顧地就抓住了來報士兵的衣襟,吼道︰「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死的到底是誰?」
士兵面色不改地說道︰「李校尉手下全部死去,那些奴隸不見蹤影。」
李敢將士兵往地上一摔,就想奪門而出。
「你給我站住。」李廣立即上前將李敢給攔住,「你還想去干什麼?」
「我不信,死的一定是那群奴隸,怎麼可能是我的手下!」李敢心中又是憤怒又是著急,若攔住他的不是李廣而是其他人,此時他早就已經動起手來了。
李廣又是一耳光扇在了李敢的臉上,「你給我安分一點,本將軍現在就命令你,哪里也不準去!」
「爹!」李敢不服氣。
「軍營中只有將軍,沒有父子。」李廣的語氣更加強硬。
「讓他去吧。」一直沒有開口的花念吟突然淡淡地開口說道,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李敢去不去都已經無所謂了。
李廣听見花念吟的語氣淡然,回頭一看,卻發現她的臉上沒有想象中的憤怒,而是異常的平靜。
早就听說這個女人不簡單,現在一看,能夠在這種情況下依然如此平靜的女人,要麼,就是什麼也不懂,認不清事情的嚴重性;要麼,就是心中已經有了底,對事情已經有了自己的謀劃。
顯然,花念吟不可能是第一種。
「你先下去吧。」李廣對李敢說道。
自己父親的態度,讓李敢感到很是奇怪,雖說這個女人是皇上的女人,有身份又地位,但是在軍營中始終說話最有權威的還是將軍,可是為什麼自己的父親會如此听從這個女人的?
李敢雖然奇怪,但是也來不及多想,他只想要趕去後山看看,雖然那些都是自己的手下,但也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兵,將領對自己的士兵總是有一種常人不能體會到的特殊感情。
李敢離去後,李廣對花念吟說道︰「王後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李廣心中猜測,從她讓人去查探後山的情況的時候,她就應該已經知道了一點什麼,不然也不會再听到士兵來說奴隸失蹤後如此平靜。
花念吟點頭,卻沒有說話。
當她知道這一切都是楚言翊在幕後操縱的時候,她的心里就有了一點隱隱的猜測,墨如斯想要將這群奴隸順帶收為自己的麾下,楚言翊又何嘗不想?他想要光復楚國,就一定要有精壯的兵力,雖然自己現在並不知道司馬談有多少兵力,但是對于他來說,那就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
現在這群奴隸剛從匈奴逃出,沒有系統地訓練,所以真正的實力還沒有發揮出來,但是假以時日,絕對會是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
既然韓說的主意是楚言翊出的,那麼楚言翊想要這些奴隸,就肯定不會讓這些奴隸全部都死了。
所以,在那個士兵來報後,說出的也和花念吟所想的一模一樣。
當時自己和墨如斯說要將這些奴隸收入軍營的時候,只是希望能夠給這些奴隸一個安身之所,卻忽略了楚言翊的野心。
也是,他當時如此費盡心思將這些奴隸救下,若不是為了他的野心,難道還當真是為了自己?
沖冠一怒為紅顏,冒著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險救下那些奴隸,這種事情別人或許能夠做出來,但絕對不會是楚言翊,他蟄伏在朝這麼多年,心中的願望就是將楚國光復,與大漢爭奪江山,他又怎會輕易放棄?
不是花念吟將自己看重了,而是被當時楚言翊舍身跳下懸崖所感動後,有些事情想得過于感性,卻忘了楚言翊從來都是一個理性大于感性的人。
楚言翊,你要爭大漢的江山我不攔你,我也攔不住你,可是,你卻偏偏要如此針對墨如斯,想要置他于死地,我又怎能讓你如願?
若在這軍營中沒有李廣,李敢在听信了韓說的話之後,封鎖住大漢與匈奴之間來往的要道,那麼墨如斯這一輩子就永遠都回不了大漢了。
「李將軍,這件事情想不急著查,到時候我自會給你一個交代,至于軍營兩次失火的事情,我會查出真相的。」
不管之前的糧草失火是不是楚言翊所為,但是這一次的火,一定是楚言翊放的。
事情的真相就明擺在眼前,韓說與李敢公孫戎奴相交多年,清楚地知道他們的弱點在哪,所下放火都是有針對性地燒他們的軟肋,才能夠讓楚言翊將那群奴隸給救走。
李廣雖然不明花念吟話中的意思,但看見花念吟眼中的肯定,也只能點了點頭。
花念吟緩緩起身,對李廣問道︰「衛青他,怎麼樣了?」
花念吟沒有一句為衛青求情的話,只是問道,衛青怎麼樣了。
如果是花念吟用墨如斯妻子的身份對李廣求情,李廣不可能不給她面子,但是花念吟沒有。
她知道軍有軍規,即使她再不願讓衛青受懲處,她也不會讓李廣為難,她相信衛青也不希望如此。
李廣沒有回答,從他的臉色中可以看出,衛青此時一定不會好到哪里去。
「李將軍,我會在軍營中一直等到墨回來,身邊,必須有個可以信任的人。」
此話也是告訴李廣,她除了衛青,誰也不相信。
「末將明白。」罰也罰了,將衛青放出來並非難事。
花念吟正準備離去,但卻還是停了下來,看向李廣說道︰「李將軍,關于衛青和平陽公主的事情,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包括賈大人。」
那是他們二人的事情,花念吟害怕賈誼在知道衛青和劉娉的事情之後,會開始利用衛青和劉娉的關系,來威脅利用劉娉。
李廣眼眸微沉,「這件事情,末將不會聲張。」
「我相信李將軍的為人,李將軍,若是有了墨的消息,請第一時間告知我。」
「這是自然。」
「那我就先回去了。」
「恭送。」
李廣看著花念吟離去的身影,女子的身形不大,卻散發出一種強大的氣勢,李廣想起了賈誼一次書信中提起過這個女人,只是寫道「王私下成親,此女,難控。」短短數字,已經表明了賈誼對此女不滿。
可是,他卻不贊同,能夠站在梁王身邊的女子,若是他們這些屬下能夠控制,那又怎能成為王後?
漢高祖之後呂雉,又是哪一個臣民能夠控制得住的?
身為軍人,李廣的身上少了賈誼的那種文人的迂腐,多了一份豪爽,要是花念吟是那種唯唯諾諾的女子,他李廣也不會認下這個王後。
李廣來到營帳外,對手下的士兵吩咐道︰「去將衛副將放出來。」
「喏。」
花念吟沒有回到年兒的營帳,而是來到了劉皎的營帳。
走進營帳,劉皎並不在營帳內,只有衛君孺在里面為劉皎縫制一件有些破線的衣物。
衛君孺看見花念吟走進來,放下手中的針線對花念吟說道︰「皎兒不再營帳中,听士兵說她去看受傷的曹襄小侯爺去了。」
花念吟知道劉皎和年兒在一起不會在營帳中,听到衛君孺說她們去了曹襄的營帳內,倒也是微微點頭。
「君孺,我不是來找皎兒的,我有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