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密林依舊飄著細雨,一身華服的彩衣女子很早就過來了,听宮人說他還未起,她就這麼直直的站在門口,也不要人撐傘,就這麼站著,任憑雨點肆意的襲擊。舒愨鵡幾年來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要求見自己,她希望,一開門他就能看到她……
「女皇殿下原來喜歡淋雨?」段殘月看著她的行為很是不解。
苗刖沒有說話,她不想理會任何人,在這個地方除了司徒宇,其他人都不重要,她不想讓他一起床就看見自己和誰有爭執,那樣肯定會影響心情。
半晌過後,門被緩緩打開,司徒宇一身青衫長袍出現在門前,他木訥的看著面前的苗刖刖,臉上沒有絲毫的詫異與顏色。
苗刖刖內心一陣緊縮,縱然她無法容忍自己如此卑微的對待一個男人,但是在他面前她又不得不得卑微,誰叫她愛呢?所以,只要能挽回他對自己的感情,她怎麼做都願意。
此時女子的衣服已差不多濕透了,她以為他至少看了會有一絲心痛。但他沒有,他只是冷漠的從她臉上略過。然後對一旁的宮人禮貌性的點了點頭。女子不服氣的用手抹了抹自己已經有點朦朧的眼楮,不願讓旁人看到自己的淚痕…
「听說你找我!」她強忍著心中的委屈,緩緩開口,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自從他知道自己下令殺了宓可後,他就執意搬來了這里,再也沒有主動聯系過她。
「進來吧!」男子冷眼掃了她一眼,也不多說,轉身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去。
「罷手吧,不要再四處投放鼠疫了,這個世界那里經得起你這樣折騰?你明明知道細菌傳播意味著什麼?現在的局面你還能控制,若是變異了呢?你是想大家都同歸于盡?」男子背對著女子,語氣很是清淺,卻給人一陣透骨的寒。
女子先是一愣,而後陰沉的臉瞬間轉向了門口,她怨恨的望了一眼門外候著的段殘月,眼神里充滿的凶光。該死,這個多事的段殘月,一定又把外面的事情都告訴他了。
「大家都是人,都是血肉之軀,他們不虧欠你,如果你覺得這個世界真的有人欠了你,除了我,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男子邊說邊回想起昔日種種,最難的時候他們都一起熬了過來,如今日子好了,卻怎麼都無法再湊到一塊。
「刖刖,如果真的要鮮血才能洗刷掉你心里的恨,那麼就用我的鮮血吧,不要再制造災難了,難道你手上的冤魂還不夠多?你出生在一個和平的時代,為什麼非要像日本人一樣去做這些可恥又讓人惡心的事情?你繼續這樣下去,我只會越來越反感你,只會後悔當初從k2(喬戈里峰的簡稱)摔下來,怎麼沒把自己摔死!你懂不懂!」男子聲音有點破碎的嘶啞,想必也是一夜未眠。
「我不要你死!」女子低吼一聲撲過去一把從身後抱住男子健碩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背上,柔情萬分。
「我若不死,又如何洗刷這份如此罪孽深重的愛?」男子沮喪的淡淡用手拖開她的手,將身子從女子懷里抽出來,幾步退後走得遠遠的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你從來就不知道我曾經是多麼真切的想過要娶你,想過與你舉案齊眉,白頭到老,就算我們永遠都回不去那文明的世界,我也無怨無悔。但是現在,我沒有辦法,沒有理由讓自己去愛一個如此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魔鬼!」男子落寞的表述著,很多話他壓在心里很久了,這一次他還真的想有個了斷。
「你不明白,這不是我的私人恩怨,是兩個國家的對決,是一場必須的戰爭,就算他們不死在病毒之下,也會死在沙場之上,我們現在不殺他們,將來就是他們吞並我們!」女子失落的看著像避瘟神一樣逼得她遠遠的男子,低吼。
「我從來不覺得你是個合格的女皇帝,如今才發現自己真的看錯了。你果然有做帝王的天賦,連死了幾萬人都還覺得無所謂?你以為是在殺雞殺鴨嗎?」男子有點絕望,他以為無論她在外人面前多麼強悍和殘忍,在自己面前應該還是保持著一丁點良知的一面的,但現在看來是他自己對這份感情期許過高。
「對不起,如今我是西疆的女皇,我必須為我的臣民打算,我不會坐等別人來攻陷我們的國土,所以我必須先下手為強。只有自己強大了,才有資格去擁有自己想要的。當然,如果你願意,我也甘願做你背後的女人,讓你來掌握這盤棋局,到時候是和是戰你要怎麼都可以,都由你說了算。可是你願意嗎?你不願意!我一再的給你機會,一再的討好你,但你依舊不領情,不是嗎?若是你不願意與我同舟共濟,那麼你就不要插手這西疆
的國家大事!」女子一改剛才的贏弱,突然變得異常凌厲起來。
「既然如此,那你走吧!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兩人氣氛繼續僵持,男子也不想與她多說,對于這樣一個固執的女子,他內心又恨又痛,究竟是什麼讓她變得如此的鐵實心腸?是愛嗎?那這份愛該是需要背負多大的罪過!
「聖地陰冷,久居容易感染風濕,你向來不喜歡潮濕的地方,如果你願意,可以和我回大烷城去。如若不喜歡大烷,我叫他們在八部再建一座宮殿,那邊氣候適中。」女子見他逐客,語氣又軟和下來。
「就算你再造十座城池那又有什麼用?我們心里的堡壘已經塌了下來,再也沒有辦法粘合回去。」男子冷冷的丟下一句話,就轉身進了里屋,再也不想搭理她。
「宇,你還不能接受嗎?她就那麼重要?她死了那麼多年了,難道你就不能忘了她,和我一起開創一番新世界?我們完全有能力在這里大展所長,我們可以統一天下,讓四國都城府我們的腳下!你難道不明白?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不再受苦,才能過我們想過的日子!」女子痛苦的看著男子的背影,失望的咆哮。
「女皇,難道你不明白?公子在意的不是宓姑娘死沒死,而是你的態度!」段殘月終于忍不住開口。
「滾開,你這個混帳,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如若不是你在這里嚼舌根,他會知道鼠疫的事情?會更加討厭我?我早就警告過你,讓你不要亂說話!你是在挑戰我嗎?如果你還是不听,那麼就別怪我翻臉無情!」女子遏止不住自己憤怒的情緒,大聲的咆哮。
「殘月只是覺得女皇這次鬧得太大,怕是一時收不了場,大公子睿智,自然是可以幫得上忙的。衛家的人不傻,也誓必會用我們國民的鮮血來洗刷我們帶給他們的災難!最後苦的還是老百姓。」
「你很怕嗎?如若怕就躲在這里不要出去,好好陪著他,看著我把天下拿來!」女子嘴角一彎,梗著脖子望著眼前苦口婆心的男人。這一句話,等于是在宣告她的野心,未來的每一步,她都將以得到這個天下為目的,總有一天當她將天下雙手呈現到司徒宇的面前時,他才不會輕視她,不會連正眼都不看她。她要讓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恭送女皇殿下!」段殘月雙手匐在地上,擺出一副送別的樣子,他是在制止她下面的話,這樣的時候,再說下去,恐怕里屋的男子真的會絕望透頂,到時候這唯一的一線生機想必也會放棄了吧。
屋子突然就沉靜了下來,只有燭火燃燒得劈啪的聲音,似乎在提醒房里的人們他們已經走遠。段殘月悄然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站了起來,他望了望里屋,死一般的寂靜。
一切,似乎真的塵埃落定,能靠這個男人的愛去喚回那個女人瘋狂的心嗎?他不知道,但為了天下蒼生,他必須一試,可是他又要如何才能喚起他的斗志和感情呢?
辰星歷492年夏
西疆二十萬大軍在西疆大長老司徒隱的帶領下與南朝三殿下衛羽坤的十萬兵馬對峙蒙戈。
「大長老,我們為何不強攻了進去?現在南朝的軍隊雖然駐扎在蒙戈城,但我們的兵力是他們的一倍,硬打的話,我們可是佔了先機!」隨行的多敏將軍不斷的給司徒隱進言。
「呆子,那衛羽坤是何等人物,他敢直接連兵都不調就從祁門關過來,難道你不覺得很奇怪?他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既然他敢來,那就說明他有把握,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輕舉妄動,不要中了他的圈套!」司徒隱對著偌大的沙盤,不斷的揣測著。
「可是探子已經查明,從祁門關出來到蒙戈一段確實只有十萬兵力。」多敏依舊不放棄,要知道如若能活捉了衛羽坤,那他可就一戰成名了,他當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
「安排下去,讓八部準備好充分的糧草,如若南朝沒有異動,在沒有得到女皇殿下的親筆首肯之前,我們萬萬不能擅自發兵!」姜固然還是老的辣,司徒隱出了名的謹慎。
西疆,蒙戈城
「殿下,你的這招空城計用得還真是驚險,量那司徒老兒也猜不出殿下的用心!」衛叔底聲贊許。
「司徒隱出了名的小心謹慎,只要我人在蒙戈,他絕對不敢輕易發兵,南都那邊怎麼樣?父皇有沒有新的指示?桓州的疫情可有緩解?」白衣服男子手持一柄玉簫,反背著雙手,眼望著窗外的夕陽,默然靜立,夕陽的余光在地上拉出他頎長的身影,寂
寞孤獨中透著淒涼。
「桓州情況很不理想,孫先生束手無策,已經派人去山上尋尊者了,在這樣去,恐怕整個桓州城都會變成死城,如今那邊的消息都封鎖了,皇上下了命令,桓州的情況一點也不能透露出來。以老臣看,如若再找不到解決的辦法,皇上會下令焚城,只有這樣才能保疫情不外流。但他沒有下旨要給我們這邊增兵,看來皇上並沒有要將大軍調過來的意思,我們要不要另做打算?」
「就算父皇不願給我增兵,此仗我也有必勝的把握,只是怕深入西疆地境過久糧草不濟,這可是保障大軍進駐的關鍵,朝內歷來黨派林立,我不怕西疆大軍壓境,只怕家里那窩人會鑽出來故意扯我們的後腿。」男子面色看似平靜,實則凜然。
「你先將相思灣大營的糧草準備充足,不夠的從地下城調,但此事必須保密。晚上召集營以上將領在此開會,我有要事要與大家商量。」衛羽坤瞥了一眼窗外吩咐道。
「老臣明白,老臣這就去辦。」衛叔一臉服從。
「慢著,桑奇的情況呢?」男子轉過頭,眸光平淡,面無表情地望著眼前的老者,儼然一副冷峻的王者氣派。
「滴水不漏,全城禁行,內城更是三步一崗,據說就算是白天,都少有人在街上出現。可見情況並不理想。」
「再探,務必要將北朝內庭最新的消息給我查出來!特別是她的!」衛羽坤瞬間變了臉色,皺起了眉毛,他用拇指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輕輕囑咐。
「殿下何必執著,其實在桑奇坊間早有流傳,如若政王真的篡位,郡主肯定首當其沖被他除掉。說不定現在…」老者擔憂的看著青年男子。
「胡說,以她的才智,定能化險為夷,我相信龍則文不會傻到分不清楚人材與蠢材,什麼人該死,什麼人還有利用價值他可是比誰都要清楚的。」衛羽坤當即反駁。
「如果他真的狠到連自己親身哥哥都下得了手,那不要說宓姑娘,就算是澤榮公主,他恐怕也是不會手下留情的。」衛叔越發的擔心起來。
「給我傳出話去,就說呢喃郡主失蹤那幾年曾拜歸元尊者為師,盡得尊者真傳,擅長治國行軍的奇術,得她相助之君王定會一統天下!要快,把這個消息給我準確無誤的傳進桑奇城去。」男子嚴肅的說道。
「殿下是想以此聲名先保住呢喃郡主的命?」衛叔的眼神猛的發亮,流露出敬佩的神色,果然還是他聰明。
「她必須等到我,一旦解決了手上的這幾件破事,我們立馬回祁門關去,這樣我才能放心。」衛羽坤點頭示意他的分析,如此一來龍則文就算有殺她之心,也一定會有所動搖,想必還會刻意討好、拉攏,這樣她在桑奇的日子也該好過一點。
「果然是妙計,這樣一來,郡主的安危基本是保住了,只是此傳言一出,這樣的身份難免不會引起別國的爭端。」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為了她的安全就算連父皇也得給我瞞下來!」男子嚴肅的強調,不容質疑。
「老臣辦事殿下難道還不放心?殿下的心思,老臣明白,自然不會多生事端!」衛叔無奈的強調,真不知道為了個女子,干嗎連從小陪他長大的人都要防範?
「爭端?西疆女皇早就想她死了,斷然不會爭,你是指東岳嗎?如若她真的落入他手,我倒是放心,我怕就怕他不願意插手!」自從知道北朝出了事,他的整個大腦神經都是緊繃在弦,比如今西疆大軍兵臨城下都要讓他緊張。這個時代的消息傳播太慢了,就算是飛鴿傳書,到了他的手里也是有幾天的時間了,更不要說那些人傳人的所謂探子、細作。所以綜合目前的情況他必須要觀察,要分析,要仔細揣測,絕對不能錯過任何一絲的機會,或許一個決定上的失誤都會讓她失了性命。
「這天下間,想必也只有宓姑娘才能讓殿下如此的勞心傷神,老臣還真不明白她的魅力究竟何在?殿下為何屢屢為她揪心。」衛叔苦笑,誰沒有有個年少輕狂、兒女情長的,哎,人老了,還真是管不住了,既然如此他開心便好。
白衣男子屹立窗前,他沒有回答衛叔的疑問,只是寬大的衣袖迎著吹進來的風在空氣中翻飛如蝶,墨色的長發毫無章序地也跟著飛舞著,那消瘦的臉龐被遮掩其中若隱若現。在飛舞的發絲間那落日血紅色的余光印在他的臉上,他微眯著雙眼,狹眸直直地盯著前方,仿佛听見有旌旗唰唰的響,四處都一片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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