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漸遠,初冬以至,那些枯黃的枝葉漫隨著漸緊的寒風如蝴蝶般在空中翩翩起舞不舍落下。舒愨鵡入冬的寒意穿過岩洞隨風襲來,不由得讓坐在洞里的的女子和將士們裹緊外衣,寂靜的深山寒夜,外面是死一般的沉寂,只听見呼嘯的北風如同那古老的銅鐘敲打著滄桑的旋律。
又是悲涼的一天,山里的風呼啦呼啦刮得讓人覺得異常的刺骨。
「梵戈,帶幾個人去多砍點柴火回來,給大家暖暖身子!」左溟看了眼眾人,忍不住皺眉。
砦城一戰之後,一連下了好些天的雨,很多原本就受了傷的將士都病了,有的傷害還感染了。還好的是這山上岩洞眾多,草藥也豐富,大家便臨時住了下來休養生息。只是已經入冬,這樣缺衣少糧的下去也不是長久之事。
在這樣淒涼寒夜里,夜是如此的寧靜,女子站在洞口,墨發隨風輕輕飛揚,素靜的容顏在火光的下更加奪目,惹得旁邊的將士們紛紛感嘆,曾經的呢喃郡主面如桃花、發如烏雲、鬢似蟬翼、眉如春山、眼如秋水、鼻似瓊瑤、唇如紅菱、膚似昆玉,所有美好的詞語都可以放在她身上,如今雖然兵敗潦倒,山窮水盡,但依然無法磨滅她過人的風華。
抬頭望天,蒼穹一片深淵般的漆黑,獨有寒氣伴隨自己左右,映著洞里的火光,面前婆娑著斑駁的樹影,女子就這般靜靜地站著,男子的英容笑貌還在回憶里盤旋,思念成殤……
殘余的飛虎將士們就這樣跟隨著女子在這叵羅山區轉了十幾日,眼看著離斷腸關是越來越近。
「昨日又和一隊進山搜捕的軍隊干了起來,看樣子服飾是從炎州軍營派出出來的人,殲敵一千三百二十一人。」喬虎正在給火麒麟匯報著連日來的戰況,雖然進了山區,但龍則文並沒有放棄追蹤他們,只是從大規模的搜山變成了小範圍的圍剿,這樣一來,倒也是成全了飛虎將士們善于打叢林戰的特點。
「不要留活口,不然我們就危險了。」火麒麟的傷已經好了不少,現在全軍大小的軍務幾乎都是他在處理。
「屬下明白。」
「把那些人的衣服和鎧甲留下來,郡主說她有用。」紅衣男子思量了半天,突然想到什麼。
「龍則文那邊一定以為我們還會返回去,拿下某個城池,所以必定布下重兵!這樣也好,還有六、七天的光景就能到斷腸關了。他小子怎麼也想不到我們會去那地方。」喬虎和左溟拿著手里地地圖,苦笑著打趣。
「郡主今天又獵了三只大 子!厲害啊!」白小三興奮的提只三只巨大的山 ,跟著一大幫出去守獵的戰士們進了山洞。這叵羅山區野獸密集,為了解決這幾千將士的溫飽問題,呢喃成立了專門的守獵隊,每日派人外出抓獲一些獵物給將士們食用,無奈已是初冬,大多數動物都已經冬眠,能抓到的活物是越來越少,再這樣下去,這幾千人的龐大消耗讓她還真是頭痛。
「麒麟,看來我們要快點趕到斷腸關才是。」她小聲的對火麒麟說,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放心,斷糧之前一定拿下斷腸關!」火麒麟怎能不明白她的擔憂,他輕聲的安慰著,給了她一個無比肯定的回應。
「郡主,你先歇著吧,這幾日你在林子里穿來過去的給將士們張羅著,把你累得夠嗆的!」喬虎有點心痛,明明是金枝玉葉,如今卻要與他們朝不保夕。
「說什麼呢,大家不是一家人嗎?」女子就地坐了下來,對圍著商討線路的眾人微微一笑,一雙異常澄澈清亮的琥珀色眼楮,仿若是蒼穹里升起的那一顆明星,散發著眩目的清光,引人不由自主的再看第二眼。好個一家人,歷來的君王貴冑無不把將士當成攻城掠地、強權打壓的棋子和侍從,而她居然說他們是一家人。這樣短短的幾個字,讓眾人覺得內心無比溫暖,群情奮起,如沐春風。
「怎麼,有什麼不妥?」女子看著大家望著她的眼神,居然不好意思了起來。
「沒有,沒有,大家只是覺得,能跟著郡主,實在是平生幸事!」左溟慌忙解釋。
「是麼?跟著我穿不暖,吃不飽的,隨時還有生命危險?你們確定是件幸運的事?」女子突然打笑起來?惹得左溟尷尬的低下了頭,不知道回她什麼好。
女子爽朗的調侃,這些武將就是可愛,雖然學識不如文官,但卻都是真性情,她甚是喜歡︰「哈哈,難得這麼開心,反正也有空,那我給大家講個故事?」
「好啊好啊,早就听說郡主講的故事和講的課都是絕佳的精彩,小三以前還真沒有听過呢。」白小三慌忙的吹捧起來,一群人就這麼圍在篝火邊上,靜靜的打量著女子。
「那就講兄弟連吧!」
那幾夜,叵羅山的風雨很冷,但飛虎營的將士們心里卻無比的赤熱,女子的涓涓細語帶著他們穿越古今,縱橫中外,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而那些聞所未聞的人與事和他們一樣,都在各自的命運軌跡之上,譜寫著各自的傳奇。
辰星歷492年秋,南朝與西疆對戰蒙戈城,南朝三皇子衛羽坤利用反間計以十萬兵力大破西疆三十萬大軍,一路殺至西疆八部城。與此同時,西疆最大的八部糧草營被人一把火燒了個精光,全城三分之二的水源被鴆毒污染,一時之間,西疆舉國大亂,死傷無數,哀鴻遍野,朝政汲汲可危。
如今的情境和曾經是多麼的相似?苗刖刖嘴角露出了嘲諷的笑容,她從早朝下來,爭執不休的氣氛讓她不厭其煩,各地的部落和長老彈劾的奏折如雪花一般的飛進了大烷,這些人怎麼就對她這般的沒有信心?難道丟了個蒙戈和八部西疆就會玩完嗎?
看著眼前聞風而來的司徒宇,原本心中是有一絲安慰的,但他一開口,這唯一的安慰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其實她真的不願意再想起以前的事情,只是眼前這個男人讓她怎麼都不能漠視那些過往的存在。
「八部一夜死亡六萬人之眾,收手吧,刖刖,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麼,不要再去挑釁南朝了!」
「收手?挑釁?」
「你給他們傳播鼠疫,人家就給我們水源下毒,現在死了那麼多無辜的人,北朝送過來的糧草也被人劫了,這個冬天過不去,我們不會餓死,但那些百姓呢?他們是無辜的啊!听我的,現在回頭還有機會,把一切交給我,讓我去給他們談,天塌下都有我幫你抗著!」高大的男子一身藏青色長袍,長袍邊緣勾勒出一朵朵升華的祥雲,銀絲勾線,衣袂飄動間栩栩如生,廣袖飄飄,華貴雍容,一頭清爽的短發,就那麼隨意的站在女皇的身邊,他溫柔的抓著她的手,想要說服她。
原本以為發生了那麼多的變故,苗刖刖應該認命了。只是當司徒宇觸及到她微微動容的目光之時,她心中突然涌起了強烈的不甘。
「我知道你為什麼還會對我說這些話,什麼幫我承擔,什麼幫我抗著,你還不是因為她,你想借我西疆的兵力去救她嗎?」
「我告訴你,不可能,就算全西疆的人都死光了,我也決不發兵援助宓可!」女子負氣的大聲嚷嚷著,幾句話傷得男子臉色驟變。
司徒宇想不到她居然這樣說,她目光猙獰,眸子深處已經多了一份怨恨。短短幾年,想不到她居然變得如此的狹隘與自私,也怪自己,從來沒有正確的引導過她的情緒,還一味的和她賭氣,幾年下來她的性格變得偏激而多疑起來。
「刖刖,你想多了!」男子無奈的嘆了口氣,依舊沒有放開拉著她的手。
「我是商人,你是醫生,我們都不是治國領兵的料,雖然我們來自二十一世紀,可妄想用我們的認知去改變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可能,只能把事情搞得更糟。」
「現在的西疆危在旦夕,不要說南朝的大軍就要逼近八部,就連我們自己的老百姓都開始對朝廷失去信心,城丟了不要緊,但我們不能再失民心了。北朝那邊的事情我們管不了,也沒能力去摻合。如今,我誰都沒有想,也沒能力去左右可兒的生死,我只是想能做點事減輕你犯下的罪孽,讓你好過一點,讓天下少一點人來恨你!」
「罪孽!?」女子猛的放大了瞳孔,目不轉楮的望向男子。這個男人居然如此嫌棄自己,難道她所做的真的只是罪孽嗎?苗刖刖更加怨恨。
「刖刖,罷手吧,不要再和南朝為敵了,等我們把當前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和我一起找個清淨的地方從新生活吧?」男子渴求的看著她,期許著她能點頭。
「清淨?當我一覺醒來,被一個七十多歲的臭老頭壓在身上,你告訴我什麼叫清淨?如何清淨?這個貧窮落後的蠻荒世界!如若不是她,我根本不會來這個鬼地方?而你,我忍辱負重,換回來的,卻被你看成都是罪孽,不要再妄想說服我,我是不可能罷手的。就算是玉石俱焚,那也是我自己選擇的路!」女子決絕的抽出了自己手,一把甩開男子的手。
她薄涼的話語,仿佛是一盆冰水迎頭澆下,讓司徒宇打了個激靈。
他冷冷看著苗刖刖,這個女人還要傷害自己到什麼地步呢?其實他知道她心里不好過,只是這要強的性格和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終將把她推下那無法自拔的深淵。
當龍則文與呢喃對戰砦城之時,西疆的八部十三城二十一重鎮已被南朝盡收囊中。衛正軒派二皇子衛羽熙攜兵二十五萬,從達奴城出發,連夜前往八部協助衛羽坤。此戰一役順利拉開了衛家南進西伐的帷幕,為南朝日後成為天下第一大國奠定了不可動搖的基礎。
「就這里吧,下了山就是斷腸關了。」女子打量著四周,雲山環繞,小溪潺潺,最讓她滿意的是這周圍都是桃花,雖然這樣的季節早已凋零,但等到來年的春天,想必定是山花爛漫風景秀麗的好地方。
「好!」火麒麟一聲令下,旁邊的人就開始在地上挖了起來。
「他走之前對我說過,如果能出宮,就帶著你我到這叵羅山來看桃花,想必該是滿意吧。」女子自言自語,瞳孔漸漸變得暗淡,臉色蒼白如紙。
「把幻雀也放這吧,就讓她陪著他,也好有照應,不那麼孤獨。而且,你看,這里剛好也能守望著北朝的邊疆。多好的地方啊!」女子示意著火麒麟跟著她手指的放向看去,那連綿的遠山之間若隱若現的正是斷腸關。
「我要他在這里看著,看著我怎麼把他失去都給他拿回來。」將士們點起的燭火和冥紙升起了青煙,那刺眼而繚繞的煙塵從女子的眼上劃過,火麒麟忍不住為之一震,他發現她的眼神里曾經純粹的期許與善良統統不復存在,剩下的全是狠辣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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