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我怎麼想尿尿…」隔著金絲面紗,帶著幾許欣慰的女子慌亂的扯了一把身邊的茱萸,她笑了,笑得很尷尬卻又很美,四月的陽光暖而不炙,讓人覺得舒服而溫和,她的影子折射到地上被拉得老長老長。
「閉嘴,從現在開始你不能說話,更不能想去茅房!」冷翡翠輕輕拂了一手拂里的錦帕,慌忙打住了宓可下面的話,她暗地里咒罵了一句,這鬼丫頭還真是狀況不斷。
「可是我真的想去!」宓可的臉漲得通紅,往常她不是這般的失態的。
「王妃,別緊張,你可不能去,這殿下還在宮門等著你,再說出了這房門可就沒有回頭的道理了啊。」茱萸早就是忙得一身的汗,听她這麼一說,還真是哭笑不得。
晨曦初露,沉重的九十九道朱紅宮門緩緩地打開,上百輛華麗的宮車魚貫而出。透過車門的簾幕,隱約可見每輛宮車上都載著幾名高貴女子,盛裝華服,宮車內外也瓖滿了寶石珠玉,裝飾得富麗堂皇。
這讓人咋舌的車隊雖然華美撼人,但其中卻彌漫著濃重的壓抑氣氛,听不見一點喧嘩,就連隨從都是滿臉肅穆。她們即是將隨衛羽芝一起等後著未來王妃去蒼穹大殿外的姐妹團。
正陽門前,一身大紅金褂的長衫男子,腰系紫金白玉帶,緊握韁繩,坐在白駒之上,一臉冷峻而復雜的表情,沒有絲毫言笑,揚手拂袖,金色的流雲行龍繡線在陽光下格外惹眼。身後,是萬名身作紅纓金鎧的神衛營大軍,個個英姿颯爽,手持喜帳。莫桑、白小三並騎左右,前面是千人樂隊和三百宮娥焚香散花在大紅的喜道兩旁一字排開。
今天,無疑是南朝乃至整個辰星大陸最熱鬧的一天,老百姓們都涌到了街上,瑞王大婚,皇上大赦天下,普天同慶,寬闊的御街兩旁稍後會連開三日流水宴席共城民分享。所有的店鋪商家均掛喜燈祝賀。
遠遠的看著喬虎的開路先鋒隊已經進入眼簾,衛羽坤迫不及待的打馬上前,風一般的速度,就躍到了那十六人抬著的喜轎之前。
「朵兒,你還好吧!」男子強壓著激動的聲音,小聲的對著轎子里的女子輕喚了一聲。
「老公,我想先尿尿!我憋不住了。」宓可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而此時此刻的她居然連說話都在顫抖,反到是將一旁的茱萸驚得滿臉通紅。
儼然呵住了抬轎的眾人,衛羽坤一個翻身下馬,在眾人的面前一把推開了面前的喜婆,根本不顧新娘入門的禮節,他一手便霸道的伸了過去,將轎子里的紅衣女子攬了出來,扶上她縴細的腰,掃了一圈四周,望了一眼一旁的一間巨大的酒樓,對著喬虎說了句︰「清場,王妃要去方便一下!」
「撲哧」一聲,眾人哄堂大笑,冷翡翠差點沒從自己的鳳攆上摔下來,緊接著喬虎帶領的一對飛虎將士快速的沖進那一旁的酒樓,里里外外將人攆了個干淨。
「搞什麼?」眾人都很是吃驚,大喜之日,雖然狀況難免,不過還沒有入門就先入廁這也太離譜了。圍觀的大臣親貴們強忍著笑意,全部埋頭跪了下去,畢竟再吃驚也沒人敢在今天讓衛羽坤有半點難堪。一項我行我素的三殿下和他那個如神怪一般傳奇的王妃做出這樣的事情其實也不算讓人大跌眼鏡。
「人有三急,不好意思啦!抱歉抱歉!」女子自顧自的拖起裙子就往那路邊的酒樓里跑,衛羽坤跟在後面幫她提起那老長的裙擺紗麗。老天,結婚還真是比高考都要讓人覺得緊張,可是為什麼會緊張呢?不就是一個儀式嗎?她卻一直擔心自己表現得不夠好,這下好了,還真是關鍵時刻出了大洋相。
從茅房出來,宓可人還沒有站穩,就感覺一道相當大的力,一下拽住自己的腰,將自己抱在了懷里。沒有那些個繁文縟節,衛羽坤大步流星的就走到了御街的正中,抱起女子就躍上了馬背。他將她側抱于自己的胸前,女子長長的衣裙隨風飄揚,迎著朝陽,馬背上的男女,珠聯璧合,情深款款,惹得眾人好不羨慕。
他?是怎麼了?宓可感覺到他表情的變化,想問什麼,還沒問,衛羽坤已經將臉輕貼在她的耳畔。
「噓,不要說話,我也是第一次,可不能讓大家看出咱們都緊張。」他對眾人微笑,但嘴里卻悄悄的吐出這幾個字。
懷里的女人一下變得很安靜,她的內心在狂笑,就這麼自在的靠在他的懷里。這樣也好,坐什麼轎啊,還不如自己家男人的胸膛來得真實。
她的婚禮,自然是要他親自來接的。
大家在一片驚呼聲中遠遠的目送兩個新人進了宮們,果然是特立獨行的三殿下,想必從這天開始這南朝的歷史之上又會添上那麼一筆浪漫的愛情史記。
皇家的繁文縟節固然十分多,但當初衛羽坤怕宓可太累,之前就已經取消了很多不必要的細節,最終還是花了兩個時辰的時間才順利的完成了從進宮到大殿上的成禮。從行禮開始到禮成,宓可沒有說一句話,就這麼跟在衛羽坤的身後。只是拜天地的時候,隔著面紗,她很仔細的看了看他,他也看著她。大堂之上,其他的人好象都不存在了,他們就這麼互相看著,說不出的感受,但那彼此的眼神交流之間是那濃得怎麼也化不開的深情厚意。于是在夫妻交拜的時候,他們就這樣看著對方,直到禮官再次提醒,才輕輕的彼此點頭默許。
「禮成!請冷妃娘娘接新娘入後宮行禮佛大典!」禮官敲響了喜鑼,冷妃早已換了一身金色的皇妃正裝,她身後跟著二十名妙齡的宮人從大殿正門整齊的走了進來,即刻就將宓可從衛羽坤的面前隔了開來。原本這個時候該是皇後出來接兒媳的,但南朝的後位懸空多時,而太子的生母蘭妃也因太子之事淡出後宮,自然這代理婆婆一職又落到的冷翡翠的身上。
「臭丫頭,別再給我出狀況了!」冷翡翠皮笑肉不笑的拽了宓可一把,惹得一旁的衛羽坤好不心痛。
「朵兒,不要擔心,不管發生什麼事,等著我,我一定會來接你。」男子拜天地的時候再三的叮囑,仿佛後宮是個很危險的地方一般。
漫長的三個時辰禮佛典在各大高僧不斷的念經聲與木魚聲中緩慢的進行著。那些綿長的經文聲好似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女子走到眾人的中間,拉過一個柔軟的蒲團,緩緩的跪了下去,她左邊跪著冷翡翠,右邊就是衛羽芝。時間漫長的流動著,她開始听了一會,然後竟然垂著頭打起了瞌睡,卻又時不時被冷翡翠的教訓聲給驚醒。
「你說你的定力怎麼就那麼差呢?真不知道坤兒看上你哪點了。真是!」冷翡翠扯了扯女子的衣角示意她坐端正,
「我是人好不好!」宓可用手撐了撐下巴,她還是破天荒第一次听這麼久的佛典,三個時辰六個小時,老天,不吃不喝,頭上又頂著那麼一盞沉重的頭飾,脖子都快斷了。
「姑女乃女乃,今天可是你結婚,我都得陪你餓著,你就別不滿足了,不要以為我剛剛沒有看見你家男人在你手里塞什麼了!」冷翡翠用手指輕輕的勾了勾女子的衣袖,惹得宓可慌忙的將手一縮,把袖子拽得老緊。那可是衛羽坤偷偷塞給她的隻果,讓她餓了的時候吃,想不到這女人眼楮這般敏銳,這麼快的身手她都能瞧見。
「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要吃也得先給我一半。老娘為了你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連水都沒有喝上一口。」冷翡翠低聲的嘮叨著,她是真的恨鐵不成鋼啊,為了她自己可是花盡了心思,她怎麼就理解不到呢?
「是是是,自然給你一半。」兩人你一句我一言的說著,這時通報的小宦官才跑進來說時間到了,讓大家準備去進見皇上。
眾僧人即可停止了念經,宓可頓時如釋重負,慌忙從人群中起了身來,理好了身上的喜服,在冷翡翠和衛羽芝的攙扶之下又別別扭扭的出了殿門,即刻由眾多女眷擁觸著往衛正軒的寢宮而去。
巍峨的蒼月殿依舊透射出抑人的氣氛,宮牆、門庭上的紅色彩漆因為是重新粉刷過,所以顯得又紅又亮特別的扎眼。沿途一路都掛上了又大又紅的燈籠,上面用金漆統一的描繪出大大紅雙喜字,整個宮廷看上去都是一片歡慶的海洋。
面無表情的幾百宮廷侍衛佇立在殿門外,還有十多名滿臉困倦的太監在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巴小心地打著哈欠。大家為了湊備今日婚禮幾乎都是徹夜未免,如今還得繼續當差直至婚禮結束。
「宣瑞王妃晉見!」高昂綿長的聲響從殿內傳來,眾人皆是一臉的慎重。
帝王寢殿內龍床前的衛正軒一身金龍玉帶皇袍,頂著金龍騰雲朝冠坐得端端正正,他微微閉著眼養著神,似乎早就是等候多時。
這時的冷翡翠與衛羽芝等人已然不能再陪宓可進去,她們帶著那些郡主和命婦們在大殿門口歡天喜地的搶著禮官們分發的喜錢。宓可可憐巴巴的回望了眾人一眼,用手提了提裙子,跨進了那看上去並不明亮的蒼月大殿。
公公教育媳婦的這個程序在南朝的婚禮儀式上是個重要步驟,寓于著男人才是家里的主心骨,一旦成了親,在家就要以夫為尊,以夫為天。
「給父皇請安!」女子乖巧的跪下,整個身子匍匐向前,行了個無比慎重的大禮。
「起來!」衛正軒遠遠的望著她,這才瞧見她的一身大紅嫁衣與眾不同,仔細一看,難免眉頭一皺。
「這可是皇後才能匹配的凰鳥啊!連妃子都是沒有資格穿的,坤兒怎麼會給你做這身衣服?」蒼涼的聲音驟然響起,讓人覺得心下一寒。
「父皇眼力真好,這衣服上的圖案正是朝日鳳凰!只是這衣服不是坤選的,圖的也只是一個喜慶,沒有絲毫別的意思。」宓可面不改色,沉聲說道。
「既然如此,你還敢穿出來?還穿上這大殿?」
「鳳凰不過就是一只鳥,怎麼穿?在什麼場合穿其實都不重要,那些所謂的重大意義不過都是人們賦予給它的,真正重要的不過是穿的人和心態而已。」宓可微微一笑,心想既然你早就認了我這個媳婦,又何必在意我穿什麼衣服?我進了衛家的門,自然便是你衛家的人,從此以後便會與衛羽坤一道捍衛這南朝的江山,鳳凰也好烏鴉也罷,竭盡所能保百姓一世太平那便就是。
「你啊你,果然是厲害得很,在我面前也敢說得這樣直白,想必坤兒就是被你這真實的性子給吸引的。也難怪,能成為北皇想立之為皇後之人,自然是不簡單。丫頭,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我自然不會為難你,你可告訴我,願意助坤兒成就這天下一統的大業否!」死一樣的沉寂充斥在大殿之內,此話一出,在場所有宮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在女子的身上,女子一身奢華的大紅喜裙,艷絕無雙,鳳凰飛天的抹胸之上,鎖骨凸顯,雪膚明眸,臉孔卻陰沉有若暴雨初臨,眼波無痕,好似靜湖封凍,突然沉默了一小會,卻讓人看不出半點波瀾。
「不願意!」宓可三字一出,全場都為她捏了一把冷汗,要知道衛正軒選她為瑞王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足智多謀,才華出眾,注定是要陪王伴駕之人。
「坤是我夫君,愛他重他珍他護他自然是我分內之事,但要得天下掌大家那就必須舍棄小家。自古魚與熊掌不能兼得,父皇一世英明,將南朝治理得井井有條可自己卻過得苦悶落寞,膽戰心驚。宮闈多變,權利紛爭,骨肉相殘屢屢發生,生為妻子,我愛他敬他,想和他一生一世,自然見不得他經歷如此表里不一的悲慘人生。帝王的光環固然充滿了吸引,但家人的關愛才該是人真正為只存在的意義。如若讓我選,我希望他不是南朝的三殿下,你也不是舉世無雙的南朝第一帝,我們只是平凡的一家人,父慈子孝,沉歡膝下,盡享天倫。」女子說完,緩步上前,堅定的目光望著面前的蒼涼男人,六十幾歲的年紀不算特別大,卻也顯得蒼老而頹敗。兩鬢班白的華發似乎在離開眉蘇之後又添了不少。
「那你能為他做什麼?」衛正軒出奇的平靜,他默默的听完女子的話,並沒打斷她。
「相夫教子,給他快樂,用我的全部來護他一世周全。」女子衣著華貴,明畔皓齒,對著衛正軒誠懇的笑了一笑!
「初到南都之時就听人說過南朝是當世大國,南朝第一帝衛正軒學識武功問鼎四國,四十年前重州一戰單騎一舉擊潰西疆三千死士,舍身救父,就此穩定南朝祁門關以西防線。三十五年前全力推行漢書字法,舌辯四國,成就辰星大陸文字一統,寫下不世功績。三十年前親率五萬神衛營戰士于戰鹿草原迎戰北朝二十萬悍匪,打得他們落花流水,為北漠皇權的崛起提供了寶貴的時間。十五年前收復昆侖全線部族,諸夷盡皆臣服,開闢國土三百多萬里,堪稱千秋鼎盛的偉業功績,實在是千古一帝!從表面上來看,父王的功績天下無人能敵,名聲四海皆知,而這樣一個偉岸自信的人,卻獨獨欠缺一個完整溫暖的家。」
衛正軒震驚的看著面前的女子,似乎這時才是重點,之前那些讓自己都飄飄然的溜須拍馬還真是差點讓自己中了她的詭計。他眼楮微微一眯,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線說道︰「丫頭你可真是不簡單啊。」
「梅朵且不說能不能助殿下一統這萬里河山,但一個家,小女子還是給得起,也想給的。我相信父皇作為一個父親,這也是你最想給自己兒子的。坤自幼孤僻要強,做事特立獨行,若他想爭這個皇位,想必南朝早就不是今日的局面。他半生兢兢業業,輾轉沙場不過只是想盡一個兒子的責任,為父皇守好這片來之不易疆土,他才識過人,謀略有于,武功更是獨步天下,可單單缺了一份稱霸天下的心。連我都能看出的,想必父皇早就也是了若指掌,他真的是最合適的人選嗎?」
衛正軒淡淡一笑,並不打算回答她,而是對著一旁的宦官揮了揮手︰「賜王妃玉圖章!」
宓可心下一喜,深知自己的話必定是讓他有所動容,也已然接受了自己,不是她不願意衛羽坤當皇帝,而是這個位置太危險太不可靠,她自然是不願意讓他去送死的。
「丫頭,以後的事咱們以後再說,你先過來,我有東西送給你。」衛正軒小心的從懷里模了個明黃的錦囊,里面鼓鼓的一大月兌還真讓女子看不出是個什麼物件。
「等見了坤兒,你們再一起看,這可是我衛家予你的特別的喜禮,別的王妃都是沒有的。」長者微笑著,用那雙帶著魚尾紋的眼楮滿意的打量著女子。
「你不知道自己穿這凰鳥嫁衣還真是好看,若是沒有意外,為父真希望你能一直就這麼穿下去。就算是老年人自私,可身在帝王家,自然有我們必須去承擔的責任。作為父親,我自然也是期望自己的孩子們一生無憂,可是,還有那麼多的百姓與家庭,是我們舍不下也丟不掉責任。」衛正軒喃喃自語,隨後示意讓人端上喜茶。
「請王妃給皇上敬茶!」宮人尖銳的聲音劃破長空,此時侯在門外的眾人這才徹底安心,喝了這杯媳婦茶,她就是真真正正衛家人了,就連死,她的墓碑之上也會有個衛字。
女子表面含笑,內心卻仔細的揣摩著衛正軒的話,看來,她和衛羽坤注定是不可能過平凡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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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兒終于可以好好和坤兒在一起了,大家一起祝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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