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一說,宓可的目中閃現一道陰霾,心想這下完了,這男人真的計仇了,若此時他不出面保衛羽凌,遲怕這事還真是沒完了。一旁的洛子山和洛琉月父女也冷笑不已,輕聲道︰「看來這次連皇上都不幫你了,你還有什麼鬼話可說!」
洛琉月說得咬牙切齒,任誰也能听出其中酸意,宓可咳了兩聲,勉強笑道︰「那好吧,反正君心難測,既然皇上想不起,那我也無話可說,現在馬上搬出琳瑯台,與衛羽凌一道住到天牢去就是。要殺要刮你們幾位商量好就算數,我也就不在這里浪費各位的時間了。」
說罷女子爽快的轉身,提了裙擺就要離開,她走得是瀟灑自然,卻連續輕咳了幾聲,但沒有半點畏懼之色,讓在場之人無不莫名其妙加驚嘆。
有人這樣認罪的嗎?還真是又叼又簡單。
「慢著!永壽女侯!」就在女子即將跨出門去的時候,簫如然猛的叫住她。他能感覺她這才是真的生氣了,若是現在自己再不出手,去了那牢里還不依舊是自己善後,指不準中間還要吃些什麼苦頭,說實話他哪里舍得她再吃什麼苦頭,于是他當即改變了主意。
千鈞一發之際,簫如然一開口自然便是不容置疑的命令。香爐白氣氤氳之下,他的面目都似模糊不清,只那眼中神光,宛如寶劍出鞘,讓不敢直視,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朕這才想起那日夜與你打賭,若衛家四殿下願意用竹刀親自為朕當場雕刻一只南朝的泥偶,朕便賜你宵夜一席,是朕自己忘了!」男子烏發似檀,蜿蜒披垂于身側,端坐在龍椅之上,淡定雅靜,舉止高華,一語畢出,全場張口結舌?天?這是什麼理由?
「皇上!他明明就是想刺殺你…你怎麼…」龍雪凝驚呆了,她不服氣的大叫,似乎要拉回大家吃驚的神情,局勢一秒逆轉。
宓可停下步子,面上即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心想這男人還真是沉不住氣,自己這不還沒跨出這門檻嗎?果然也算有良心,雖然這個理由有點瞥腳,不過還好,他心里還是知道這事的緊要性的,再蹩腳他也是皇上,他自己都不承認是刺殺了,別人鬧鬧也翻不出什麼巨浪來。所以她又折回身子故意細聲道︰「皇上剛剛沒有明確之意,我也不便多說,說多了還讓人誤會皇上是個不遵守約定之人。這下皇上記起便好,免得日後再生煩惱。」
「好了好了,剛剛是雪妃一見刀子反映太大,自己滑倒撲到了刀口上去,這一驚嚇把朕都給搞蒙了,就把這打過賭的事給忘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個誤傷,等下永壽女侯去天牢里把四殿下接出來便是。只是這意外嚇到了雪妃,不如…」簫如然尷尬的望著眾人,還真不知道這謊話該怎麼圓場了。
「不如就賞二兩珍珠末給雪妃壓壓驚吧。」宓可猛的打斷了簫如然的話,直直的望向龍雪凝接著說,「北漠歷來苦寒,珍珠更是緊俏得很,雪妃不如好好珍惜皇上的賞賜,乖乖的回去享用,要知道老是這麼處在這不該你呆的地方,指不準待會又撞上什麼,連累別人。」
「你!」龍雪凝當即就呆了,她沒有想到宓可這一來不但沒有被治個連帶之罪,這態度居然還這般的蠻橫?很明顯,她根本沒有把這里的任何人放在眼里。
「我?我什麼?如今整個東岳內憂外患,你們這些當妃子的不但不幫皇上分擔內務,還終日挑起事端,別忘了你是誰教出來的?剛巧你就來給皇上送補品?剛巧你就救了皇上的命?自己卻受傷了?我不管你們這些個後宮是非和什麼心計浮沉的手腕,我也沒那麼多精神來和你們斗!在這里我只說一次,沒人來和你們搶夫君,我來東岳為的就是衛羽凌,若是你們繼續把心思動在我和他的身上,別怪我真的如了你們的願,搶了你們的夫君,讓皇上把你們統統都休掉,送到邊關大營當軍妓!若是不信我有這個本事,你們就繼續折騰!」陰沉的聲音宛如毒蛇吐信,簫如然在看清她面上的一本正經之後,突然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你們還真是把女侯惹惱了哦,很好,正如我意,各位愛妃繼續加油,手段嘛還可以推成出新,你們也知道朕是心意女侯很久了,你們加把油,朕的機會也大點!看這氣勢,看這魄力果然有皇後之風!」
簫如然听她一席話歡喜得一掃被刺的陰霾,居然不遜的當著眾人的面調戲起宓可來,卻在那句皇後之風後,讓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間停滯在女子的臉上。果然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一次不但沒有把他們叔嫂定罪,還逼得簫如然當著大家的面承認了對她的感情,如今的情況這不是擺明了誰都不要妄想再打她的壞主意?她可是他心目中的皇後之選!
女子輕輕抬頭,很是震驚他表白是這般自然,兩人視線交會的剎那,她竟然無法承受他熾熱目光的凝視。那般沉寂宛如幽潭的黑眸,瞳孔深處的一點,強烈光芒耀現,讓女子竟覺內心刺痛,呼吸都急促了起來!他是在暗示自己,只要她一句話,怎麼都可以,莫說面前這幾個鶯鶯燕燕,就是全天下的女人他也可以委屈她們。
「這似乎不是個皇帝可以開的玩笑吧!」女子強壓了心中的波瀾,假裝著仿佛對眼前眾人赤luoluo的眼神熟視無睹,沉靜端站在書房的中央,冷冷的開口,無意是在告訴眾人對于東岳皇後這個寶座她一丁點興趣都沒有。
「白小三如今已經到了菖州,南朝已經送了和談書,各位不如同皇上好好想想用什麼辦法先將國師保住。雖然我並不欣賞他老人家為人的手段,不過怎麼他也算是皇上的授業恩師,若是大家同意,我們不如用康王殿下將國師換回來如何?」下一秒女子猛轉話題,居然狡詐的提議。
簫如然冷哼一聲,暗嘆她的機智,但心頭的不爽又再次升騰,心想這丫頭還真是被自己寵壞了,幫她救了人不但不感謝,還步步為營逼他換人?他勾起譏諷的一笑,熾熱的目光繼續鎖定著她的表情,溫柔的喃道︰「在朕面前,顯然只有皇後才夠資格對朕提建議,其他人還真的都得听我的。若女侯願意接受這後位,朕到是可以考慮考慮你剛剛的建議,若是不願意,不提也罷!」男子大氣的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都散下去。
宓可失望的看了看他,嘆息中幾乎帶了遺憾的意味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皇上繼續挑選皇後了,還是先去天牢得了。」
「當然可以,不過女侯不要忘了晚上朕予你的宵夜哦。」簫如然邊說邊笑,他瞥了一眼周圍的眾人,實在再無心看她們各自唱戲,今天的是非真相如何他一點知道的興趣都沒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的眼里既然只容得下她一人,別的任何似乎都提不起他的半點興趣。
片刻後的天牢
「你為什麼要去刺殺他?」女子無奈的看著牢中的男子,潦草的樣子讓她心痛,但自我放逐的神色更讓她辛酸,這哪里是南朝的康王殿下做出來的舉動?分明就是個沒有智商的愚民干出來的蠢事。還好簫如然沒有計較,不然她哪里保得住他!
牢中的男子唇邊掠過一絲苦笑,凝神片刻,決然抬頭道︰「我不要你再為我犧牲,更不想連累三哥丟臉,他們都說簫如然一心想霸佔了你,三哥丟不起這個臉,我們南朝更丟不起!我不能再繼續連累你。我想過了,我能殺他自然是好,若殺不了,他也會殺了我,如此一來你就可以想辦法離開,不用跟著我在別人的國家受盡屈辱!而我也不用苟延饞喘在這里丟人現眼!」
短短一席話讓宓可哭笑不得,這個四弟看上去也是人高馬大,讀的書也不比衛羽坤少,想不到這骨子里還有這股子迂腐的認識。「你知道什麼是夫妻嗎?夫妻就是兩個人彼此照顧,彼此信任,相親相愛,共同建造自己的家和維護家里的人。你哥從來都不會懷疑我,更不會為了那些原本就莫須有的傳聞而感覺到丟臉。你好好想想若是他對我沒有信心會讓我來嗎?會讓我一直呆在這東岳皇宮嗎?真是個傻小子,嫂子如今願意留在東岳不是因為簫如然想霸佔我,也不是因為月兌不了身,而是因為你在這里,我的弟弟在這里。在嫂子心里,你不是南朝的康王殿下,而是我的家人,是我夫君最為重要的弟弟,我要陪著你,也必須陪著你,直到你願意和我一起回家。我與簫如然相識八年了,他若真是想霸佔了我,這幾千個日日夜夜里他有很多機會。這次的事擺明了是後宮那幾個女人妄想一石二鳥的陰謀,你什麼都好,就是粗心,急躁,別人演場戲,就容易上當。」女子睨著她,口吻全是止不住的關心。
「嫂子……」衛羽凌心里的情緒突然就被女子的一席話搞得是亂七八糟了起來,他有些歉意的望著她,卻半天不知道怎麼繼續。
「你知道嗎,東岳曾于我有收留之恩,那簫如然也曾三番五次助我于危難,但如今我是南朝的媳婦,所以即便天大恩惠都不及你這個弟弟的安危來得重要!」女子的聲音低沉凝滯,帶著一絲難以言語的茫然,是啊她從來沒有仔細算過,這一轉眼他們認識都快八年了,若是當年她沒有離開天策,是不是什麼都不一樣?北朝還會滅亡嗎?龍嘯桀是不是就不會死?自己還會不會遇上衛羽坤嫁入南朝衛家?還是平平淡淡做一個東岳的小老百姓?
「嫂子,對不起…」衛羽凌窺一眼她的臉色,訥訥不敢再說,現在仔細想來還真是漏洞百出,那平日無人問津的麗園怎麼會平白無故的跑個述苦的宮人出來呢?自己也真是被沮喪沖昏了頭腦,三番兩次被東岳人的這些個讒言所蒙蔽,還真是蠢到了家。
女子輕咳了兩聲,仿佛有什麼不妥,但她終究沒有表現出來,打了個寒顫,扶起衛羽凌,卻是再不願多說。
「走吧,跟嫂子回麗園去,一家人哪里有那麼多對不起的。你只要學好了兵法,重新振作起來,就是對嫂子最大的回報!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南都。」
蕭瑟的秋風穿過天牢的重重帷幕,如針刺一般拂過簫如然的臉頰夾,他眉間凜然一顫,卻是咬緊了牙,細聲而清晰的對一旁的喜公公道︰「讓個太醫去瞧瞧,最近她身子是不是有什麼不妥當?我听她老是咳嗽。」
午夜十分,琳瑯台上依舊是燈火通明,女子靠在幾上,望著一桌子的宵夜莫名的不安,簫如然說了晚上要過來與她一同宵夜,她也想借這個機會感謝感謝他,無奈等了一晚上都不見人影,這還真不是他的效率。
夜色深沉,女子眼中閃過一絲疲倦,下午的時候來過一名太醫,簡單的給她把了把脈,說是有些傷風,她讓雲來煎了點藥,胡亂的喝了兩口,實在等不下去了,就這麼昏昏沉沉的靠著木幾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之間,女子感覺到有一只手在有意無意的撫模著自己的發絲,她連咳了幾聲,將這曖昧朦朧的氣氛打破,這才努力睜開眼皮,抬起頭來,望見不知道已經在這里坐了多久的男子,客氣道︰「等了你一晚,實在是困了,羽凌的事,謝謝了。這宵夜咱們明天再補上?」
「你讓我把你怎麼辦才好?」男子回答得莫名其妙,讓宓可頓時模不著頭腦。她這才發現自己整個身子都包裹在厚實而松軟的被褥之中,看來他定是來了很久,卻也一直沒有打擾自己睡覺。
「去床上睡去,天亮了陪我去城里轉轉,可好?」簫如然異常的禮貌,他停下撫弄她發稍的手指,前所未有的溫和。
宓可抿了抿嘴,睜大了眼,下一瞬,她看見他幽黑雙眸中有一些流淌的晶瑩之色。
「你怎麼了?」怪怪的氣氛,怪怪的感覺,讓她頓時就不自在了起來。
她打了個呵欠,悠然道︰「這次羽凌是不對,多謝你不計較,但是他其實也是受了後宮那幾個女人的唆使,才會做出這等傻事!」
「不用替他解釋,他的事我不一點也不關心!」簫如然猛的開口,讓女子瞬間就打住了接下來想說的話。
「你睡吧,下了早朝我來接你,我們出宮去玩一天,讓雲來幫你打扮漂亮點,我可不希望你丟我的臉。」沁涼的長夜中,男子的聲音清漫寥遠,仿佛隔了很遠很遠,他站起身來落寞的走了出去,不再回頭看女子一眼。
「雲來?皇上他來了多久了?」女子半側過身,看著男子離去,不知怎的,就覺得那身形有著說不出的蕭索冷寂,想起他說要與她去城里轉轉,不由輕聲問道。
「二三個時辰了,見夫人在幾上靠著睡了,也不讓我叫醒就那麼坐在夫人的身邊,不知道在想什麼,神情古怪得很,硬生生坐了幾個時辰,連茶水都沒有喝一口。」雲來慌忙答話。
「哎,最近總覺得這些個皇室子弟怎麼就這般喜怒無常呢?我還真不知道他們都在想些什麼!」宓可想了想衛羽凌又想了想簫如然,無奈的一陣苦笑,她悄悄的松了口氣,抬起頭來對著雲來報以一臉的無奈。
「那是夫人還不適應這皇室的生活,不過夫人注定是有大福氣的人,自然不用考慮這麼多啦,讓別人去猜夫人在想什麼就好!」雲來賣乖的說。
「就你一天那小嘴甜得死人!」
女子掩住唇,只覺得無限倦意一涌而來,重重紗帳外,依稀可見窗邊冷月如霜,一地銀白,她鑽進自己的被窩,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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